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横躺在黑暗之中。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判断不出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然后处理室的门被打开,光线照射进来,于是我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
但即使知道了这一点,我也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
结束了?你问我,脸上带着阴郁的表情。
啊,太恐怖了。
我那时候也很恐怖。
可你只在里面待了三十分钟!我恨恨地说。
你不是也只待了三十分钟吗?我连看手表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失败了?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不知道,我的操作应该是准确无误的。
可是时间一直都在朝着未来的方向前进着啊!我刚刚除了经历了一次人生最大的休克外,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情况啊。
你闭上眼睛,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
有一个原因值得考虑。
什么原因?我们破坏的那个区域确实是感知时间的器官。
这个你已经说过了。
就像半规管是感知重力的器官一样。
这个你也说过了。
但即使没有半规管,人还是能够站立着。
……不对,你刚刚说……虽然不能直接感知重力,但还是可以利用间接的方法感知重力。
一般来说,有两种方法可以代替半规管的作用:一种是利用我们的视觉,另一种——在我们闭上眼睛的时候——则可以利用我们对手脚的固有感觉来判断。
通过这种方法,大脑就可以推测出重力的方向,从而保持我们身体的直立了。
说不定我们目前也是类似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我们既然破坏了那个感知时间的区域,那么就应该不能直接感觉时间的流变了。
但是,我们身体中的其它感觉都还残留着。
比如说,你拿起一支圆珠笔,然后放开手,于是笔掉在床上,我们可以利用半规管感知重力的方向,但也同样可以利用物体的下落来感知。
同样,在我们主观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大脑也会自动调用所有的感觉来判断时间流变的方向。
你看好了——你拿起圆珠笔,用力扔出去。
圆珠笔撞到墙壁上,碎裂开来。
圆珠笔碎了。
但是,碎掉的圆珠笔不会自动复原。
我们具有的这种常识非常讨厌,你的泪水溢出了眼眶,如果退回到没有任何常识的婴儿状态,时间逆行一定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讽刺的是,只有实现了时间逆行,才能退回到婴儿状态。
那么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没有。
你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两行泪水从你的脸颊上淌了下来。
再不能做什么了。
于是我回了自己的家,你还是去了我的研究室。
回到家里,妻子看见我恍恍惚惚的样子很担心。
我推开她,抱起威士忌酒瓶发疯了一样地猛灌,然后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卧室的床上了。
可是,似乎有一点不大对劲的感觉。
房间里的样子和昨天似乎有一点微妙的差异,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有差异。
就好像在生活了几个月之后,总是有些小物件的位置被自然挪动了的感觉一样。
这肯定是昨天酒喝得太多了。
我这么想着,往厨房走去。
先起床的妻子正在准备早餐。
我昨天是不是酒喝得太多了?呃?妻子停下来,转身看着我,你弄错了吧?弄错了?是啊。
你昨天晚上只是练习了一下今天会议的纪念演讲就休息了。
会议?今天?今天要举行会议吗?我匆匆走到书房里去看自己的记事本。
今天是五月十五日,没有任何会议。
难道我记错日子了?可是前后一个星期都没有任何会议的日程。
肯定是妻子弄错了。
我又回到厨房。
是你弄错了,今天没有会议哟。
不可能的吧。
你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时候非常兴奋,一直在说‘这次会议上我是第一个演讲,这是很大的荣誉啊!’我说了是五月十五日吗?没有……五月?妻子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呀?今天是六月二十日啊。
我一听到这句话,突然站不住了,一下滑倒在椅子上。
然后,我又抬起头,努力对妻子做出微笑的表情。
啊,好像有点太累了。
没问题吗?要不然,今天的会议请假别去了?六月二十日的回忆我还是记得的。
那是我所在大学的四十周年纪念会议,我在会议上要做开幕演讲。
显然,请假不去是不可能的。
没关系,到休息日的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嗯……帮我把电视机开一下吧。
我在电视节目上确认了今天的日期。
没错,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我匆匆吃完早饭,向大学走去。
教授办公室的样子也发生了少许变化,这也证明过去不少日子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过去这一个月的记忆都没有了?从妻子的样子看,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就是单纯地丢失记忆了吗?或者,我身上患有某种很罕见的多重人格的精神疾病?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你对我脑部进行的处理,然后我又想起进行处理的立体定向放射治疗仪是我借用的,也许有人发现你也使用了那个设备。
真要那样的话就糟糕了,说不定我教授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啊,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马上我就不必再考虑地位一类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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