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罗西小姐的房间也给洗劫了吗?休的大眼睛睁得更圆了,旅馆里还有别人也被打劫了吗?可能没有吧,我闷闷不乐地说。
有东西被偷吗?他给我斟满酒。
没有,我阴郁地说,我当然没把钱,也没把我任何——值钱的东西——放在那里。
那他们在找什么呢?休朝我举了举杯,小啜一口。
说来话长,我叹了口气,不过他们要找的东西和我们要谈到的其他东西很有关系。
他点点头,好啊,那么请说说这种关系吧。
我说了,你也得说。
当然了。
我喝下半杯酒,做好防御的准备,便从头讲起。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专心致志。
不过当我提到罗西决定到伊斯坦布尔展开调查时,他跳了起来,啊,他说,我也想过去那里。
我是说回到那里——我去过那里两次,但都不是去寻找德拉库拉。
让我来替你省点力吧。
这次我给他倒满酒,告诉了他罗西在伊斯坦布尔的历险,他的失踪。
休听到这里,虽然仍一言不发,但眼睛睁得溜圆。
最后,我描述了一番与海伦的相遇,她对我说的她和罗西的关系我也没漏掉,还有我们迄今为止的所有旅行和研究,包括邂逅图尔古特,你瞧,我总结道,到了这地步,我的房间被翻个底朝天,我并不感到奇怪。
是啊,一点儿没错。
他像是沉思了一会儿,我们这样见面,再奇妙不过了。
不过罗西教授失踪了,我很难过。
这件事十分古怪。
我原来担心您不相信我,看来不是这样。
这些书,他沉思着说,我数起来有四本——我的、你的、罗西教授的和伊斯坦布尔那位教授的。
四本如此相像的书,够怪的。
你碰到过图尔古特·博拉吗?我问道。
您说您去过几次伊斯坦布尔。
他摇摇头,没有,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他是搞文学的,我不可能在历史系或者在开会时碰到他。
你知道,我从未想到过那东西是张地图——我书里的那条龙。
这真是个非凡的想法。
是啊,而且有可能关系到罗西的生死,我说,不过现在该您了。
您是怎么碰到这本书的?他一脸严肃,和您的——还有那两位的——情况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感到这对他来说是个艰难的话题,嗯,我是九年前在牛津拿的学位,我非常喜欢历史,一开始就是这样。
休用餐巾抹抹嘴,摇摇头,似乎想起了青年时代干下的傻事,我知道,等我上完大学二年级,我的历史会学得相当好,这更加激励了我。
后来战争来了,打断了一切,当时我在牛津几乎读完三年了。
顺便说一句,我在那里听说了罗西,但从没见过他。
他用一只粗糙的大手揉着下巴,我非常热爱自己的专业,但我也爱自己的祖国,我马上参了军,是海军。
我到了意大利,一年后又回来,胳膊和腿上带着伤。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袖口上面的白棉衬衫,似乎奇怪那里又出血了,我很快就康复了,想回到战场上去,但他们不要我——船爆炸时,我的一只眼睛受了伤。
于是我回到牛津,努力不受警报的影响。
战争结束时,我被耽误的学业就要大功告成,还有家乡的一个姑娘,那是我一生中的最爱,她最终同意嫁给我。
他拿起空空的葡萄酒瓶,叹了口气,又放下,我几乎就要熬过来了,我们的婚期定在六月底。
在我最后一门考试的头天晚上,我在学校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里学习,躲在书架后面,那些小图书馆里总有些非常好的书,我让自己走一会儿神,读一本德莱顿的十四行诗,伸手就够得着。
后来我强迫自己把书放回去,心想我得出去吸口烟,再集中精神学习。
让我吃惊的是,回来后,我发现德莱顿的书就在我桌上,就像我忘了放回到书架上。
我以为自己看书太多,糊涂了。
于是我转身把书放回去,却看到没地方了。
我肯定它本该紧挨着但丁的作品,但那里却放着另一本书,书脊模样古怪,上面刻着一个小怪物。
我把它拿下来,它就在我手里翻开了——呃,您知道的。
他那张友善的脸现在变得苍白了,您不抽烟吗?他点着烟,用力吸了一口,书的样子、年代的久远和那条恶龙把我吸引住了,正如同样的东西也吸引了您一样。
凌晨三点没有图书管理员。
于是我去到目录台,自己翻找了一下,但只看到弗拉德·特彼斯的名字和其直系后代。
书上没有盖章,于是我就把它带回了家。
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上午的考试也是心思全无,一心只想去另外的图书馆或者去伦敦看看我能找到什么,但我没有时间。
回去成婚时我也带着这本小书,一有空就拿出来看。
我忍不住要想这本书,忍不住要跟她说,喋喋不休,直到她叫我住口。
一天早上——婚礼前两天——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您知道,离我父母的村子不太远有间大房子,房东是个贵族,书籍收藏家,我想,我可以设法到这幢著名的家庭图书馆里到处看看,也许能找到一点和特兰西瓦尼亚有关的东西。
我仔细浏览这些珍奇之物,终于,我看到了一本关于匈牙利和特兰西瓦尼亚的书,里面提到了弗拉德·特彼斯,接着又发现了另一本。
让我又惊又喜的是,最后我看到一段文字专门讲到弗拉德葬在斯纳戈夫湖,一座他翻新过的教堂的祭坛前。
这是一个传说,一个到过该地区的英国冒险家把它记下了——他在扉页上只把自己称为‘一个旅行者’。
他和那个雅各宾收藏家是同时代的人。
您知道,那是弗拉德死后大约一百三十年。
一个旅行者于一六五年参观了斯纳戈夫湖的那所修道院。
他和那里的修士们谈了很多。
他们告诉他,传说在弗拉德的葬礼上,人们把一本大书——修道院的宝物——放在祭坛上。
在场的修士们在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不识字的就画一条龙,对龙之号令表示敬意。
可惜里面没有提到这本书的下落。
不过我发现这非同寻常。
后来那位旅行者说,他请求看看坟墓,修士们让他看了祭坛前地板上的一块平板石,上面绘有弗拉德·德拉库拉的画像,写有拉丁文——可能也是画上去的,因为旅行者没有说那是刻上去的。
墓碑上没有常见的十字架,他大吃一惊。
我小心地记下了墓志铭——为什么这样做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拉丁文。
休压低嗓音,扫了一眼身后,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摁灭烟头。
我写下墓志铭,吃力地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念出声来:‘读者,用一个词把他掘——’您知道写的是什么。
外面雨仍下得很大,图书馆有扇窗子没关好,啪啪作响,我感到附近有人吹了一口潮湿的空气,我一定是吓了一跳,因为我把茶杯都打翻了,一滴茶水滴在书上。
我擦干水迹,骂自己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这时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一点,该回去吃饭了。
那里再找不到相关的东西,于是我把书放回原处,谢过管家,顺着开满六月玫瑰花的小路回了家。
我回到父母家,本以为看到他们,或许还有埃尔西坐在饭桌前,结果却是一阵喧嚷。
几位朋友和邻居在那里,母亲正在哭泣,父亲神色悲哀。
休这时又点了一支烟,火柴在渐浓的夜色中颤动,他一只手放到我肩上,告诉我埃尔西开着一辆借来的车从附近的城里购物回来,在路上发生了车祸。
我找到一辆车,驶向医院,她躺在那里,头裹在绷带里,两眼睁得很大。
这件事的可怕之处在于……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可怕的是,我一直以为那是一次事故,一场真正的事故,可听了您的故事——罗西的朋友赫奇斯,还有您的——您的猫——我不知道该怎样看这件事。
他狠命地吸着烟。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非常,非常难过,这对您来说太可怕了。
您知道,已经过去好些年了,时间帮了忙。
就是——我当时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无用的话语,难以言说的失去。
您对我说的关于斯纳戈夫湖的事,我很吃惊,过了一会儿,我说道,墓志铭和罗西在伊斯坦布尔档案馆的地图上发现的文字吻合,这非常重要。
我想——这证明了斯纳戈夫至少是德拉库拉最早的墓地。
那么,为什么地图的地形不一样呢?我也不知道。
自那以后,您还继续调查德拉库拉吗?好几年都没有。
休摁灭烟蒂,您想看看这本书吗?他问道。
您正在写的那本吗?我一下没醒悟过来。
不是——我的那本龙书。
我吃了一惊,就在这里吗?我一直带在身边,他神色严峻地说,您的那本没在您房间里,是吗?是的,我忍不住微笑了,我也一直带在身边。
布里包的书比我的小,但装帧是同样的上等犊皮纸,已经磨损,但中央那条龙是一样的,占满了整页纸,冲着我们怒目而视。
我一声不吭地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拿出自己的书,把两条龙并排放在一起。
它们一模一样,仿佛互相扑向对方。
您知道,这让我想起了另外的事情,刚才我忘记告诉您。
罗西小姐和我今天下午在回旅馆前去了学校的图书馆,她想去查一查她早先在那里看到过的东西。
我描述了那本罗马尼亚民歌集和那首关于修士进入一座大城市的奇怪的抒情诗,她觉得这可能和伊斯坦布尔手稿里讲的故事有关,这个我已经告诉过您。
诗歌说的很模糊,但书页顶端上的木刻很有意思,像是树林里的一座小教堂,中间有条龙,还有一个单词。
德拉库拉?休猜道。
我在图书馆里也是这么猜的。
不,是埃维里努。
我查看自己的笔记本,让他看了拼写。
他两眼大睁,可这太不寻常了!他嚷道。
什么?快告诉我。
啊,昨天我在图书馆里看到的正是这个名字。
在同一个图书馆吗?是哪个图书馆?同一本书吗?我迫不及待,顾不上礼貌地等待回答。
是的,是在学校图书馆,但不是同一本书。
我整个星期都待在那里,找写书的材料。
您知道,德拉库拉和匈雅提是死敌,后来又和马提亚?科尔维努斯势不两立,所以您时不时就能碰上讲德拉库拉的东西。
午饭时我跟您提起我发现有份手稿是由科尔维努斯授意写成的,就是那份提到双耳罐里的鬼魂的手稿。
哦,是的,我急切地说道,您在那里也看到埃维里努这个词了吗?准确地说,不是的。
科尔维努斯手稿很有意思,但不是因为这个。
手稿上是这么说的。
他掏出他的笔记本,给我念了几行,一四六三年,国王的奴仆从典籍中找到有关吸血鬼——愿他消失在地狱中——灾难的资料,献给陛下。
这些资料供王室收藏。
祈望这有助于他驱除这城里的邪恶,使吸血鬼永远消失,使瘟疫不再降临我们的家居。
等等。
不管这位善良的缮写员是谁,他继续列举他在不同的典籍里找到的材料,包括双耳罐里的鬼魂。
您也看得出来,这手稿的日期是德拉库拉被捕后的第一年,他第一次被囚禁在布达附近。
您知道,您说过土耳其的苏丹也有同样的忧虑,这您在伊斯坦布尔的文献中看出来了,这让我想到德拉库拉走到哪里,都会惹是生非。
两份材料都提到瘟疫,都提到吸血鬼。
非常相似,是吧?他停下来沉思,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提到瘟疫并非捕风捉影——我在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馆里看到一份意大利的文献,里面说到德拉库拉曾用细菌战对付土耳其人。
实际上,他肯定是第一个发动细菌战的欧洲人之一。
一旦他的人得了传染病,他常让他们穿戴得像土耳其人,把他们派到土耳其人的营地里。
在烛光下,休的眼睛眯了起来,显得全神贯注。
我突然想到,在休·詹姆斯身上,我们发现了高度敏锐的人类智能团结在了一起。
这真是太吸引人了。
我说,不过埃维里努这个词是怎么回事呢?哦,非常抱歉。
休微笑道,我有点儿离题了。
是的,我的确是在这里的图书馆看到了那个词。
我想是三四天前在一本用罗马尼亚文写的十七世纪的《新约》里碰巧看到的。
我看得仔细,是因为书的封面显然受到了土耳其设计风格的极大影响。
扉页的底部写着埃维里努——我敢肯定一模一样。
当时我没有多想——说实话,碰到看不懂的罗马尼亚文,我总是走马观花,这门语言我懂得实在不多。
引起我注意的实际上是它的字体,颇为优雅。
我想这是个地名或什么的。
我呻吟起来,就是这样吗?您从没在别处看到过它吗?恐怕没有。
休伸手去拿放到一边的咖啡杯,如果我再看到它,肯定会告诉您的。
呃,也许这和德拉库拉终究没有什么关系,我安慰自己,我真希望我们还有时间去图书馆好好看看。
可惜我们星期一就要飞回伊斯坦布尔——会议结束后,我就无权继续待在这里了。
如果您找到什么有关的东西——那当然,休说,我还要待上六天。
如果我找到什么,我给您写信到系里吗?这话顿时让我紧张起来。
我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认真想过回家的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系里查看信箱,不,不,我急忙说,至少暂时不。
如果您找到您觉得真正对我们有用的东西,请打电话给博拉教授。
我拿出图尔古特的名片,写下了电话号码。
很好。
他把名片放到上衣口袋里,这是我的名片。
真心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我们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
听我说,他终于说道,如果您所说的——或罗西说的——都是真的话——真有个德拉库拉伯爵或刺穿者弗拉德——存在的话,这真可怕,我希望能帮助您——消灭他?我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您的话我会记住的。
我希望我们能再谈点什么,但现在我们似乎又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们在前台友好地道别。
这时,早先和我谈过话的服务员突然从他的小房间出来,抓住我的手,保罗先生!他着急地说道。
什么事?我和休同时转身瞪着那个人。
他高个子,垂肩,穿蓝色工作服,那胡子像匈牙利武士。
他把我拉过去,好说悄悄话。
我向休打招呼,让他别走。
眼前没有别人,我真不想独自面对危机。
保罗先生,我知道今天下午是谁在您的房间里。
什么?谁?我说。
呃,呃。
服务员开始对自己哼哼起来,四下张望,在制服的口袋里翻找。
这些动作是有用意的,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想,这人是不是犯傻了。
他想要点贿赂,休小声地把他的动作翻译过来。
哦,老天爷,我恼怒地说。
我掏出两张匈牙利大票子,那人才眼睛一亮,他悄悄拿过钱,藏到口袋里,对我的让步却一言不发。
美国人先生,他低声说道,我知道今天下午不只是一个人。
是两个人。
一个先进来,大人物。
然后是另一个。
我提着箱子到另一个房间时看见他。
后来又看见他们。
他们说话。
一起走了出去。
难道没人拦住他们吗?我厉声道,他们是谁?是匈牙利人吗?那人又朝四周张望。
我强忍住才没扑上去掐死他。
大人物是匈牙利人,另一个不是匈牙利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压低声音,一个是匈牙利人,不过他们在一起说英语。
尽管我不断提出威胁性的问题,但他只肯说这些。
他的目光越过我。
过了一会儿,我也转过身,顺着他的目光从旅馆大门的玻璃窗望出去。
虽然只是一瞬间,我的确看到了一张贪婪的脸,空洞的目光。
我太熟悉了,这张脸只应出现在墓地,而不是在大街上。
服务员抱住我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说:‘他在那儿,那张鬼一样的脸——那个英国人!我肯定是发出了一声怒吼,甩开服务员,冲向门口。
休非常镇定,他从前台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把伞,跟着我跑出来。
即便如此紧张,我还是紧紧抓住公文包,这使我的脚步慢了下来。
我们转来转去,在街上跑来跑去,但没用。
最后,我靠在一栋楼的墙边,喘着气。
休也气喘吁吁,那是什么东西?那个图书管理员,我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几个字,跟踪我们来到伊斯坦布尔的人,我肯定是他。
天哪。
休用袖子擦擦额头,他在这里干什么?想拿走我剩下的笔记,我喘息着说,他是个吸血鬼。
我说的实际上比这些更多。
我几乎要流下眼泪。
好了,休安慰我,我们知道,他们这里从前也有过吸血鬼。
不过他面色苍白,手里紧紧抓住那把伞。
该死!我用力捶墙。
你得盯紧屋外啊,休冷静地说,罗西小姐回来了吗?海伦!当时我一下子没想起她。
听到我的惊叫,休似乎忍不住要笑起来,我现在回去看她在不在,还要给博拉教授打电话。
我回到旅馆大厅,那个吓坏了的服务员已不见踪影。
海伦新房间的钥匙还挂在钩子上,我知道她肯定还待在她姨妈那里。
我很不情愿用旅馆的电话,我知道这可能被窃听,可此时我别无选择,只希望我们的谈话非常特别,一般人听不懂。
终于,我听到咔嗒一声,图尔古特用土耳其语回答,他的声音遥远但愉快。
博拉教授!我喊道,图尔古特,我是保罗,在布达佩斯。
保罗,我亲爱的!那声音遥远而低沉,但我觉得这声音再甜美不过了,线路有问题——把您的号码给我,以免线断了。
我从服务员那里要来号码,喊着告诉了他。
他也冲我喊,您好吗?找到他了吗?没有!我喊道,我们都好。
我又知道了一点情况,不过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什么事?我隐约听出他语气惊愕。
那个图书管理员跟我们到这里来了。
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我还不知道,图尔古特的声音现在清晰了些,我给您的工具您一直带在身上吗?是的,我说,但我靠近不了他,没法用。
我想今天我开会时,他搜了我的房间。
教授,要多加小心啊,图尔古特担心地说,很高兴您今晚打电话来。
我和阿克索先生发现了一份文件,我们以前从未见过。
他是在穆罕默德的档案里发现的。
这份文件是东正教的一个修士于一四七七年写下的,得翻译过来才行。
线路又有电流声,我不得不喊起来,您说是一四七七年吗?原文是什么语?我听不清,小伙子!图尔古特的喊叫声从远处传来,这里下了一——我分不清是匈牙利语还是土耳其语——突然窜进来,吞没了他剩下的话,接下来是更多的咔嗒声。
线断了。
这时如果不是一辆出租车停下来,我的心还要沉得更低。
海伦下车,付钱给司机,从大门走进来。
她没注意到我在前台,她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历史学家》作者:[美] 伊丽莎白·科斯托娃(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