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5-03-30 09:00:48

一个来之不易的晴好天气,白日如山区的天空一般开阔,春天随着我们的脚步进入了斯洛文尼亚。

布莱德湖果然不错。

湖泊的中心是一座城堡,好像一碰就要坍塌的样子。

我走进城堡,从令人目眩的窗子转向隔壁房间,在一个玻璃和木头棺材里发现一具小个子妇女的骨骸,大约在公元前就已经死了,胸骨前还有黄色的披风装饰,青黄色戒指从手指上滑落下来。

我俯身去细看她时,她突然从两个一模一样的、深如黑洞的眼窝里冲我一笑。

教堂外面的平地上,招待用白瓷壶给我们端来一壶茶,谢谢,父亲说。

他的眼里又出现了隐约的痛楚。

我再次注意到他最近非常疲乏,非常瘦弱。

他要去看医生吗?亲爱的,他将头偏向一侧说道,我只看见他的侧影映衬在悬崖和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他停了一下,说,你会考虑把这一切写下来吗?写下你的这些故事?我问。

我的心在收缩,心跳加速。

是的。

为什么?我终于反问道。

这是一个成年人的问题,完全不是掩饰小孩子诡计的把戏。

他看着我,我想他眼里的疲乏后面满是善意和悲伤。

因为如果你不写,那就意味着我得写了,他说。

然后他去低头喝茶,我知道他再也不会提这件事了。

那天晚上,在父亲隔壁那间阴暗的小房间里,我开始写下他告诉我的一切。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父亲说他要静静地坐上两三天。

我很难想象父亲会真的坐上两三天,什么也不干,但我看见他的黑眼圈,也希望他真正休息一下。

我情不自禁地想他肯定是有什么事了,他又有了什么新的无言的担忧。

但他只是告诉我,他又想念亚得里亚的海滩了。

几天后,我们来到一个小镇,小镇就在海边。

小港口满是渔船,在半透明的水面上互相碰撞着。

父亲打算晚上住在附近的一个岛上,于是用手势召来一位船主。

我在船头伸出脑袋,觉得自己就像是装饰船头的雕像。

小心,父亲喊道,一边用手抓住我圆领衫的后背。

我们就要靠近港口小岛了,一个有一座石头教堂的古老村庄。

船主抛了根绳子套住码头上的一根桩子,然后向我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扶我上岸。

父亲给了他一些花花绿绿的钞票,他手摸了摸帽子表示感谢。

他正要跳回到自己的船上,又掉头过来问父亲:您的孩子?他用英语喊道,女儿?是的。

父亲答道,觉得奇怪。

我祝福她。

那人简单地说,一边在我近旁的空中画了个十字。

父亲给我们找了个背朝陆地的住处,然后我们在码头附近的露天餐馆吃饭。

暮色慢慢降临,我已经看到海上有星星了。

比下午更凉一点的微风送来阵阵我喜爱的香味,那是松柏、薰衣草、迭迭香和百里香。

为什么天黑以后香味会更浓呢?我问父亲。

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但它同时可以阻止我们马上谈起别的事情,至少要避开不看父亲那一直在颤抖的手。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问,我总算舒了口气。

我抓过他的手,不让它抖动。

他也心不在焉地握住了,放在我手上。

他还太年轻了,不能就这样老去。

《历史学家》作者:[美] 伊丽莎白·科斯托娃(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