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福德讨厌别人打电话把他吵醒。
然而,在新巴比伦,除卡帕斯亚与弗图纳多外,几乎没什么人给他打电话。
另外,他们通常也不在午夜时打扰他。
所以他认为这电话声带来的不是好消息就是坏消息。
在这个年代,在今天这个时候,好消息的可能性应该有一半。
他拿起电话,说道,我是斯蒂尔。
打电话的是阿曼达。
噢,雷福德,我知道你那里现在是午夜,把你吵醒,非常抱歉。
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我们想知道你对此是否有所了解。
什么事?嗯,切丽和我刚才正在翻阅从布鲁斯的电脑中打印出来的那些东西。
我们以前对你说过这事吧?说过。
我们接到了洛雷塔从教堂打来的一个非常古怪的电话。
她说她正一个人在那里工作,接了好几个电话,突然产生了一种为巴克祈祷的强烈愿望。
为巴克?对。
她说这种想法太强烈了,她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说她感到有些头晕,一下跪到地上。
但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头晕,而是正在为巴克祈祷。
亲爱的,我只知道巴克现在以色列。
我想他正在设法找到齐翁·本·朱达。
你知道他家人的遭遇。
这我们知道,阿曼达说,只是巴克可能要遇到麻烦。
不过,他有摆脱麻烦的办法。
雷福德说。
那么,你怎么看洛雷塔的这种预感?我不想称之为预感。
我们现在都在祈祷,不是吗?阿曼达好像有些不高兴。
雷福德,这可不是玩笑。
洛雷塔头脑非常清醒。
她感到焦躁不安,于是关上办公室,赶回家去。
你是指晚上九点钟之前吗?她怎么样,不会是想逃避工作吧?得了吧,雷福德。
她是今天中午左右去的教堂。
你知道她经常在办公室呆到九点。
什么时候都有打电话的。
我知道。
非常抱歉。
她想和你讲几句话。
是和我吗?对。
你愿意和她讲话吗?当然愿意,让她接电话。
雷福德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布鲁斯遇到这种问题一定知道怎么办。
洛雷塔听上去的确有些焦躁不安。
斯蒂尔机长,晚上这个时候打扰你,非常抱歉。
那边三点钟发生过什么事吗?没发生什么事,夫人。
不对,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我们没有理由把你从睡梦中吵醒。
但是先生,上帝告诉我要为那个孩子祈祷,我就知道这些。
你这样做,我非常高兴。
你认为我发疯了吗?我一直认为你有些疯狂,洛雷塔。
这也正是我们喜欢你的原因。
我知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不过,斯蒂尔机长,请认真一点,我是不是不很理智了?不,夫人。
上帝好像一直在以一种更加直接与戏剧化的方式发挥作用。
如果上帝再让你为巴克祈祷,一定要记住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问题就在这里,斯蒂尔先生。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巴克遇到麻烦了。
我希望他能逢凶化吉。
我们都在盼望他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周日的丧事。
你也会来,对不对?这得看上帝的意志。
雷福德说道。
以前,当艾琳的老朋友说这句话时,他一直觉得很愚蠢。
但今天,他竟然惊奇地发现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了出来。
我们想让所有的人来参加周日的纪念活动。
洛雷塔说。
这对我来说是头等大事,夫人。
洛雷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是因为我们半夜把你从梦中吵醒了,你才提出这个要求的吗?你说吧。
如果上帝让你为我祈祷,你可不要偷懒儿。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这一点,你很清楚。
我希望你不是开玩笑。
我以前从未这样认真过。
边检站的灯光已经在巴克身后消失。
他把汽车开到路边,换到中挡,踩了一下刹车,从座椅上转过身,长出了一口气。
他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道,齐翁,你在车上吗?无论你在什么地方,现在也该出来了。
从汽车后部传来了激动人心的声音。
我在这里,卡梅伦。
赞美万能的上帝,天地的创造者。
拉比从座椅下面爬了出来。
巴克把他从两排座椅之间的狭小过道中扶起来。
两个人热烈拥抱。
对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巴克说道。
我对你讲过,主会以某种方式帮助我们的。
齐翁说,我不知道那位年轻的安尼斯是天使还是凡人,不过他是上帝派来的。
安尼斯?安尼斯。
他拿着手电筒在汽车过道里边走边照,接着俯下身,开始在座椅下面照来照去。
电筒光恰好照在我脸上。
我当时正在祈祷上帝会让他双眼失明。
但是上帝没有让他失明。
他走到我在的那个地方,跪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对着我,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衬衫。
他把我拖到跟前。
我当时想我的心都快爆炸了。
我想象着自己被这位年轻军官当作战利品拖到那座楼房中。
他从牙缝中用低沉而沙哑的希伯莱语说道,‘你最好就是我所认为的那个人,否则就必死无疑。
’我能做什么?再也无处可藏了。
隐瞒我的身份也没什么用。
我对他说,‘年轻人,我叫齐翁·本·朱达。
’他仍抓住我的衬衫,用手电筒对着我,他说,‘本·朱达拉比,我叫安尼斯。
祈祷吧,就像以前从未祈祷过一样,请相信我的话。
愿上帝保佑你。
愿上帝对你微笑,给你带来平安。
’卡梅伦,上帝作证,说完这些话,那个年轻人就站起身,下了车。
我一直躺在这里,泪流满面,赞美上帝。
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齐翁一下躺在汽车中央的一个座椅中。
巴克回到方向盘旁,开车向埃及一侧的边检站驶去。
半个小时之后,巴克与齐翁来到西奈边检站。
这次,上帝利用检查制度方面的漏洞让本·朱达得以顺利通过。
唯一的关卡位于西奈半岛边境的另一侧。
巴克被勒令停车后,一个卫兵立即上车,用阿拉伯语发号施令。
巴克说,请说英语,好吗?我说的就是英语,先生。
他回头看了看齐翁。
用不了几分钟,你就可以继续躺在那里休息了,老先生。
他说,你得进来,办一下手续。
我要在你办手续时检查一下你们的汽车,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前不久发生的那次奇迹给巴克增添了不少勇气。
他看了看齐翁,耸耸肩。
他等着齐翁给那个卫兵让路,让他进去检查。
齐翁却示意他去办手续。
巴克赶紧下车,走进边检站大楼。
检查证件时,那个卫兵问道,在以色列边检站没有遇到麻烦吧?巴克差一点笑起来。
没出什么问题?有上帝相助,什么问题都不会出。
没有,先生。
巴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停回头找齐翁。
他现在去什么地方了?上帝是不是把他隐藏起来了?手续很简单,办理速度也很快。
显然,埃及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法,那就是,只要以色列人批准放行,他们也不会找什么麻烦。
因为不经过前面那个边检站,就无法来到这个边检站。
所以,只要不是以色列人想到埃及这边倒垃圾,一般都能顺利通过。
那个卫兵在巴克的证件上盖了章,把证件还给巴克,并随口问了几个问题。
到阿里什不到一百公里。
卫兵说到,当然,现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商业航班。
我知道,巴克说。
我已经做好安排了。
那很好,卡茨先生。
祝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说得很好!巴克想。
他转身快速向汽车走去。
见不到齐翁的影子。
那个卫兵还在汽车上。
巴克正准备上车,这时齐翁从车后面走过来。
于是,他们一起上了车。
那个卫兵正在检查巴克的背包。
这汽车很不错,卡茨先生。
谢谢。
齐翁心不在焉地从卫兵身边走过,回到刚才坐的那个地方。
他在座椅上躺下。
请问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卫兵问道。
我在国际收割机公司工作。
巴克说。
齐翁在座椅上坐起身。
巴克差一点笑出声。
齐翁一定对他的回答感到很有趣。
卫兵把背包合上。
你们两个人的手续都办妥了吗?都办妥了。
卫兵看了看车后面。
齐翁的鼾声已经起来了。
走吧。
巴克努力装出不想急于动身的样子。
但在卫兵从汽车前面走开后,他立即踩了一下离合,很快就上了路。
好了,齐翁,你刚才到什么地方去了?齐翁坐起身。
你喜欢听我的鼾声吗?巴克大笑起来。
太悦耳了。
在那个卫兵认为你和我去办手续时,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站在汽车后面。
你去一个方向,我去了另一个方向。
你在开玩笑。
我刚才不知道怎么办,卡梅伦。
他非常友好,而且以前也见过我。
我当然不会两手空空地走进手续室。
你回来时,我想我离开的时间也够长的了。
现在的问题是,巴克说,那个卫兵多长时间之后才会向另一个卫兵提到他在汽车上看到了两个人的事情。
齐翁小心翼翼地来到巴克身后的一个座椅上。
对,他说,首先他得让他们相信他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也许事情根本不会暴露。
不过一旦暴露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我相信上帝会来解救我们的,因为他曾这样允诺过。
巴克说。
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做好准备。
他把车停在路边,把水箱添满,接着又向发动机中加了差不多两升油。
另外,他还把油箱灌满。
我们好像生活在新约时代。
齐翁说。
巴克一边踩离合器、换挡,一边说他们也许会追上这辆旧车。
但是只要我们能到达阿里什,就可以登上那架里尔式飞机,在他们弄明白之前,飞机就从地中海上空飞走了。
在随后两个小时中,路变得越来越难走。
温度也升高了。
巴克眼睛盯着反光镜,并且注意到齐翁也在不时地向后面看。
偶尔会从地平线上驶来一辆速度很快的小汽车,从他们旁边飞驰而过。
我们不必担心,卡梅伦,上帝不会让我们走出这么远,又让别人把我们抓回去的,你说对不对?你怎么问我?在我遇到你之前,我从未碰到过这种事!他们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了半个小时。
最后齐翁打破了沉默。
巴克认为他这次表现的和在避难所时一样坚强。
卡梅伦,你知道,在此之前,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吃饭,我的胃口一直不很好。
那么,就吃点东西吧!车上有许多吃的东西!我想我会的。
我的心陷入极度痛苦之中,觉得自己以后永远都不会为了寻求个人欢乐而去做什么事情。
我过去喜欢吃饭。
即使在我了解基督之前,我就知道食物是上帝赐给我们的,供我们享用。
我现在就有些饿,但我吃饭仅仅是为了生存和摄取能量。
你不用向我解释,齐翁。
我真心祈祷,你能在从现在到基督复临之前这段时间内的某个时刻,把自己从当前这种极度的伤痛中解脱出来。
你想吃点东西吗?巴克摇摇头,转而又一想最好还是吃一点。
有没有纤维素与天然糖分含量较高的食品?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他不想亏待自己的身体。
齐翁哼着鼻子说,纤维素与天然糖分含量较高的食品?这些都是以色列食品,卡梅伦。
我们吃的所有东西中纤维素与天然糖分含量都很高。
拉比扔给巴克几块无花果条,这让巴克联想到格兰诺拉麦片与水果条。
他把果条扔到嘴里,开始咀嚼,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饥饿。
他突然觉得浑身是劲,希望齐翁也有同感。
当他回身看到远远的地平线上有黄色的灯光在闪烁时,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现在的问题是,是尽量不让这辆官车超过,还是装聋作哑,让它随便超过去。
也许那辆车不是在追他们。
巴克摇了摇头。
他在想什么?当然这不是他们的滑铁卢。
他深信,上帝会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
但他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一辆从边检站驶来的紧急任务用车不会把他们当作追击目标。
齐翁,你最好把东西收拾好,找个地方藏起来。
齐翁侧身向后面望去。
太让人兴奋了。
他咕哝道,上帝,难道我们今天遭的罪还算少吗?卡梅伦,我会把大多数东西收拾起来,不过,我得拿一点东西,睡觉时吃。
你看着办吧。
根据我在边检站的观察,那些车个头很小,马力也不大。
只要我保持高速行驶,要追上我们,他们得费上一段时间。
他们什么时候能追上我们?齐翁从后排座椅下面问。
我正在努力想一种策略。
我将为我们祈祷。
齐翁说。
巴克差一点笑出声。
今天晚上,你的祈祷可是召来了不少麻烦。
他说。
车后面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巴克把车速调到最高,时速超过了八十公里。
他猜这一速度应该相当于每小时五十英里左右。
这汽车摇晃着、颠簸着向前奔跑,车内各种金属零件咣啷咣啷响个不停,仿佛在向巴克提抗议。
他知道,如果他能看到边检站的巡逻车,巡逻车司机也能看到他。
关上灯,希望他们认为他已经在路边抛锚,这样做毫无意义。
现在他似乎应该设法把他们甩掉。
在黑暗中,他无法判断两车之间的距离,但是他们看上去好像速度并不快。
车灯在闪烁,他深信他们是在追赶他,但他还是拼命向前走。
齐翁在后面说:卡梅伦,我想我有权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们一定会追上我们的。
追上后,你怎么办?嗯,我要对你说一件事。
我不想再回那个边检站。
我甚至还拿不准他们能否超过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如果开车的是刚才检查我们汽车的人,我们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对不对?我想我们能够弄清开车的人是谁。
我会从窗口大声告诉他,让他有事到机场再说。
没有必要再开车返回边检站。
不过,如果他不同意呢?如果那样,我想我只好采取非暴力不合作行动了。
如果他强迫你把车开到路边呢?我会竭尽全力,避免和他相撞,不过我不会停车。
如果他强迫我停车,我也不会掉头。
我很欣赏你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卡梅伦。
我会为我们祈祷的,你尽管按照上帝的指引去做。
你知道我会的。
巴克想他们距离阿里什郊外机场还有三十公里。
如果他能保证汽车以每小时近六十公里的速度行驶,半个小时之后就能到达机场。
那辆边检站的巡逻车一定会在此之前追上他们。
但是他们到机场的距离要比到边检站的距离近得多,他确信那位军官应该能认识到,跟随他们去机场要比把他们带回边检站更明智。
齐翁,帮个忙,好吗?没问题。
蹲下身,藏起来。
不过,还得麻烦你把我背包中的电话找出来,递给我。
齐翁拿着电话爬到巴克身边。
巴克问,先生,你今天多大岁数了?依据我国的风俗,问这样的问题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是吗?好像我现在很在乎这个问题似的。
我今年四十六岁,卡梅伦。
你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你看上去保养得很好。
多谢。
我经常参加锻炼。
参加锻炼?真的吗?这让你感到吃惊吗?许多学者都参加体育锻炼。
当然,也有许多人不这样做,不过——我只是想确准一下,必要时你快跑没有问题。
我希望情况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还能跑。
我现在不像年轻时跑得那样快,但是就我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我的耐力惊人。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你有时会提醒我应该问你一些个人问题。
不要开玩笑,齐翁。
我刚才没有冒犯你吧?巴克感到奇怪的是,他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拉比咯咯一笑。
噢,我的朋友,你自己想想吧。
现在冒犯我,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齐翁,你最好回到刚才你呆的那个地方。
不过,你能告诉我我们还剩下多少汽油吗?油量表就在你面前,卡梅伦。
应该由你告诉我。
不,我指的是后面那些油桶。
我会过去检查一下的。
不过,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我们哪有时间给油箱加油呀?你在想些什么?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因为我是一名学者。
好吧,我只是给你一个暗示。
你去查看那些油桶还有多少油,我要检查一下仪表板上的点烟器。
卡梅伦,旧车上的点烟器最不容易出问题了,对不对?为了我们自己,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
巴克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赶紧把电话盖打开。
我是巴克。
巴克!我是切丽!切丽!我现在确实没时间和你讲话。
相信我。
不要问任何问题。
现在我很好,不过一定要请所有人为我祈祷。
听着,想法到网上或其他什么地方给我查一下阿里什机场的电话号码。
机场位于西奈半岛、邻近地中海的加沙地带。
和肯·里茨取得联系。
他现在应该正在那里等我。
让他给我打电话。
但是巴克——切丽,这是一件生命攸关的大事!脱离危险后,立即给我打电话!我发誓!巴克啪的一声把电话关掉。
这时他听到齐翁在车后面说道,卡梅伦!你是想把这辆汽车炸掉吗?你不愧为一名学者。
巴克说。
我只是希望,等我们到达机场后,你再把车炸掉不迟。
我的意思是,一辆爆炸后熊熊燃烧的汽车是能提前把我们送到机场,不过你那位飞行员朋友可能只好把我们的尸骨带回美国了。
很好,切丽。
雷福德说,我早就打消了休息的念头。
我正在看书。
切丽向他讲了她与巴克的那段令人捉摸不透的对话。
不要在因特网上浪费时间了。
雷福德说,我有一本机场通讯指南,上面有这类电话。
我挂电话了。
爸爸,她说,从你那里打电话应该很近。
给肯·里茨打个电话,告诉他给巴克打电话。
如果身边有一架小型飞机,我真想亲自飞到那边去。
爸爸,我们不想让你和巴克同时陷入危险。
切丽,我们每天都会遇到这种危险。
最好快一点,爸爸。
巴克猜,那辆边检巡逻车现在距离他不到半英里了。
他把变速器一直踩到汽车底板上,车体突然晃动了一下。
汽车在路上飞驶着,他手中的方向盘不停地振动着。
仪表板现在看上去仍很正常,但是巴克明白用不了多长时间水箱就会变得非常热。
我想我们大约还有八升汽油。
齐翁说。
这些就足够了。
我同意,卡梅伦。
这些足以让我们两个壮烈牺牲了。
巴克放慢速度,以便顺利走完剩下的路程。
也许说放慢速度不很恰当。
汽车仍在颠簸着向前飞驰。
巴克能从脊背与腿上感觉出来。
那辆巡逻车追得更近了,两车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四分之一英里了。
齐翁从后面大声喊道:卡梅伦,到机场之前,我们显然无法继续领先了,你同意我的观点吗?同意!那怎么办?所以把这辆车的速度提到最高的做法并不明智。
最好节省一些水、油与汽油,以确保我们能到达机场,这才是明智之举。
如果车抛锚了,你刚才下的那通决心也就白费了。
巴克不想就此展开争论。
他立即把速度降到约每小时五十公里,心想这样他们就可以多走几英里了。
不过,这样一来,那辆巡逻车很快就追到他们跟前了。
这时警报器响了起来,一盏聚光灯在车外的反光镜中闪烁。
巴克招招手,继续向前开。
不久之后,车灯、聚光灯一起在夜空中闪烁,警报器与巡逻车喇叭响个不停。
对此,巴克仍然置之不理。
最后,巡逻车开始和他并驾齐驱。
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检查他们汽车的卫兵。
系紧安全带,齐翁!巴克喊了一声。
追逐赛开始了!我多希望自己有一条安全带啊!尽管那辆巡逻车和他并驾齐驱,巴克仍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这时那个卫兵示意他把车开到路边。
巴克向他招招手,继续向前开。
那卫兵把车开到巴克那辆车前面,放慢车速,再次用手指了指路边。
由于巴克根本不想停在路边,巡逻车的速度放得更慢了,迫使巴克必须在它两旁绕来绕去。
巴克现在无法加速,因为在他另一侧行驶的那辆巡逻车正加快速度,不让他通过。
巴克只好向后倒了一下,再次回到那辆巡逻车后面。
如果巡逻车停下来,他也不向前走。
那个卫兵下车后,巴克向后倒了一下车,从他身边开了过去。
巴克的车已经开出一百码,那位卫兵才跳上车,赶快追了上来。
这次卫兵开车在路边行驶,并拿出枪对着巴克。
巴克打开车窗,大声喊道,如果我停下来,这辆汽车就发动不了了!还是和我一道去阿里什吧!不!卫兵回答,你得跟我回边检站!我们离机场的距离更近!我想我开的这辆车可能回不了边检站了!那就把它扔掉!你可以坐我的车回去!我们还是到机场再说吧!不!但是巴克一下把车窗关上了。
当那位卫兵举枪对准巴克的车窗时,巴克躲了一下,还是继续前行。
这时巴克的电话响了。
他急忙打开电话。
有话快说!我是里茨。
有什么买卖?肯,你通过机场的海关检查了吗?通过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想找点乐吗?这你还用问吗!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到让人开心的事了。
你得用生命去冒险,还得违反法律。
巴克说。
就是这些吗?这种事情我以前干过。
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肯。
看样子只有我的飞机今天晚上要从这里起飞。
我现在在跑道尽头一个飞机库外边。
我说的是飞机。
我现在是从这里的一个小候机楼里面给你打电话。
但是你的手续已经办好,随时都可以飞离埃及,对吗?已经办好了,没有问题。
有关其他乘客与货物,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我想你不会让我说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人的。
太好了,肯!多谢!他们认为我是什么人?除了卡茨先生还能是谁呢?肯,太棒了。
请稍后,不要挂电话。
那个卫兵把车开到巴克前面,然后用力踩了一下刹车。
为躲开他,巴克一个急转弯把车开到路边。
他把车开回到路中央后,车尾部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差一点就翻了车。
我在这边打了好几个滚儿!齐翁说。
尽情享受这次快乐的旅行吧!巴克说,我不会停车,也不会调头。
那个卫兵关掉了警灯与聚光灯。
警报器现在也不响了。
他立即追上来,从后面轻轻撞了一下巴克的汽车。
接着又撞了一次。
又一次。
他怕把巡逻车撞坏了,是不是?巴克问。
可不要这样肯定。
我想肯定是这样。
巴克用力踩了一下刹车。
在巨大的惯力作用下,齐翁喊叫着,向前滑了过来。
巴克听到从车后面传来轮胎猛烈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的响声,接着看到那辆巡逻车摇摇晃晃地从路右侧驶了出去,歪倒在一堆碎石子中。
巴克猛地一踩油门。
汽车熄了火。
就在巴克试图重新发动汽车时,他看到那辆躺在碎石子中的巡逻车正在从下面向上爬。
汽车已经发动起来,巴克踩了一下离合器。
他拿起电话,肯,你没挂电话吧?没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相信的!是不是有人追你们?这年头还能少了这种事吗,里茨!我想我们不会有时间通过机场海关了。
我得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你的飞机。
你得办好起飞手续,把发动机发动起来,打开舱门,放下舷梯。
这太有趣了!里茨说。
你根本不知道。
巴克说。
那位飞行员立即向巴克讲了机场与候机楼的布局以及他具体在什么地方。
我们再走大约十分钟就可以到你那里。
巴克说,只要我能让这个家伙转动,我就会尽量靠近跑道和你的飞机。
又出现新情况了。
巡逻车回到正路上来,调转车头,正好正对着巴克开的那辆汽车。
巴克猛地向左一拐,但是巡逻车拦住了他的去路。
巴克再也无法躲闪了。
巡逻车被撞得在路上转了个圈儿,而且发动机罩也被撞了下来。
巴克觉得自己那辆破旧的大车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但是温度表指示的温度在升高。
是谁在追你?里茨问道。
埃及边检人员。
巴克回答说。
那么,我敢说他已经用无线电通讯设备和这里取得联系了。
他们将会在这里设置路障。
我刚才撞了那辆巡逻车。
那道路障我能不能通过呢?那你得见机行事了。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近,我最好现在就去登机。
点烟器还能用!巴克对齐翁大声喊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听你这样说!那辆被撞坏的巡逻车又开始追赶巴克。
这时巴克看到了远处机场上的灯光。
齐翁,到这里来。
我们得策划一下。
策划?这简直是精神错乱!对我们经历的这一切,你还有什么别的叫法?上帝的疯狂!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办,卡梅伦,我会按照你的安排去做的。
今天晚上,什么也无法阻止我们。
巡逻车中的那个卫兵显然已经用无线电与前面取得了联系,不仅要求设置路障,还发出了求援信号。
两辆汽车并排着向巴克的汽车驶来。
你听说过‘抓小鸡’这个词吗?巴克问道。
没有。
齐翁回答,不过这个词的含义我很清楚。
你要向他们提出挑战吗?难道你不认为他们的损失要比我们大吗?我当然同意你的观点。
我会坚守在这里。
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要管我。
巴克使劲把油门踩到底。
热量表上的刻度已经升到最高,里面的指针在抖动。
从发动机中冒出一股水蒸气。
这就是我们要做的,齐翁!仔细听着!集中精力开好车,卡梅伦!等一会儿再对我说!不会再有时间了!如果这些车调头向回走,将会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我想,不管会不会发生事故,我们都可以继续走下去。
我们走到他们在机场设置的路障附近时,必须当机立断。
我要你把那些汽油桶中的汽油全部倒入一个大水桶中,就是开口很大的那种。
我要把点烟器准备好。
如果碰到一个我认为可以冲过去的路障,我们会尽量靠近跑道继续向前走。
那架里尔式飞机位于我们右侧,离候机楼约一百码。
如果我们无法冲破路障,我将尽量绕行。
如果绕不过去,我会努力向左拐,然后用力踩刹车。
这样,车尾将摔向路障,车上所有没有固定好的东西都将滑向后车门。
你一定要把那个盛满汽油的水桶放在离后门八英尺的过道上。
听到我的信号后,你就把点烟器扔到水桶中。
这项任务必须在汽车与路障相撞之前完成。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怎样从车上逃出去?如果无法穿越路障,我们只能这样做!后门被撞开后,燃烧的汽油将会撒出去。
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呆在原地不动,以免被巨大的惯力摔到后面。
趁他们忙着灭火时,我们会从前面跳出去,跑向飞机。
明白了吗?明白了,卡梅伦,不过我不很乐观!站稳了!巴克大声喊道。
这时两辆从机场方面驶来的汽车正在向他们逼近。
齐翁一只胳膊抱住巴克后面的一根金属杆,另一只横在巴克的胸部,手抓住座椅后背,好像巴克变成了他的安全带。
巴克没有露出减速或急转弯的迹象,而是径直向两辆汽车开去。
在最后一刻,他闭上双眼,心想一场严重的汽车相撞事故就要发生了。
但他睁开双眼后,发现路上什么也没有。
他先向一边看了一眼,接着又向后面看了看。
两辆汽车已经驶离正路,其中一辆正在地上翻滚着。
原先那辆巡逻车还在他后面。
巴克听到了枪声。
在远处不到一英里的地方,那个小型机场渐渐进入巴克的视野。
机场入口处两边围着高高的铁丝网,里面停着六辆汽车,车两旁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巴克明白自己冲不过去,也无法绕过去。
他按了一下点烟器。
齐翁把汽油桶和水桶拖到车尾。
油撒的到处都是!齐翁大声喊道。
只要竭尽全力就可以了!巴克开车向摆放在机场入口的大型路障猛冲过去。
那辆巡逻车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点烟器突然蹦了起来。
巴克抓住它,扔给后面的齐翁。
点烟器在汽车底板上跳了一下,滚到一张座椅下面。
噢,不!巴克喊了一声。
我拿到了!齐翁说。
巴克向反光镜中看了一眼。
这时齐翁从座椅下面爬了出来,把点烟器扔到水桶中,接着爬到前面。
车尾噗的一下着起了火苗。
抓好了!巴克边喊边用力向左一拐,接着踩了一下刹车。
汽车打了一个急弯儿,差一点翻了车。
车尾撞到那个由汽车组成的路障上,后门被撞开了,燃烧的汽油向周围喷射出去。
巴克与齐翁从车上跳下来,尽量弯着腰,从路障左侧跑过去。
那些卫兵开始向汽车开枪,几个卫兵尖叫着,从火堆中跑了出来。
齐翁跑起来脚步有些蹒跚,巴克拽住他,沿着离跑道不远的候机楼背面向前跑。
那架里尔式飞机就停在那里,随时都可以起飞。
巴克以前见过许多飞机,但眼前这架似乎更像一片安全的绿洲。
巴克向后看了两次,似乎没有人发现他们。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与那天晚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不谋而合。
在离飞机还有五十英尺的地方,巴克听到了枪声。
他转过身,看到六七名卫兵一边开枪,一边向他们追来。
来到舷梯旁后,巴克从后面使劲抓住齐翁的皮带,把他扔上飞机。
巴克正准备钻进机舱,一颗子弹突然从他的右脚跟下面穿了过去。
他猛地一下把舱门拉上,一阵剧痛从他的脚心穿过。
这时里茨已经把飞机发动起来了。
巴克与齐翁爬到驾驶舱后面。
里茨咕哝道,那些流氓在向我的飞机射击,我快要发疯了。
飞机像火箭一样迅速起飞、升空。
下一站,里茨宣布,美国伊利诺斯州帕尔沃基。
巴克躺在机舱底部,脚疼得动都不敢动。
他向窗外看,但又不敢。
齐翁两手捧着脸,像在哭泣,又像在祈祷。
里茨转过身。
嗯,威廉斯,你一定是在下面捅了蚂蜂窝。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事用一个星期才能说完。
巴克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好吧,里茨说,无论什么事,都一定很有趣。
一个小时之后,巴克与齐翁坐在躺椅中,谈论各自的伤势。
只是被扭伤了。
齐翁说,我们第一次和他们撞车时,我的脚卡在座椅支架下面。
我当时想可能是骨折了。
现在看,情况没那么严重,很快就能恢复。
巴克轻轻脱下右脚上的皮靴,把脚抬起来,让齐翁看看那颗子弹是怎样穿过去的。
子弹在脚跟与脚踝之间钻了个洞。
巴克把那只血迹斑斑的袜子脱下来。
你瞧呀!他笑着说,这袜子上只有一个小洞,缝都不用缝。
齐翁用肯·里茨的急救箱把巴克的右脚处理了一下,并在自己被扭伤的脚上贴了一贴爱司牌止疼膏。
最后两个人把伤腿抬起来,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累得精疲力尽了?我随时都会睡去。
齐翁说,但是我们不能出错,但愿我们不会出错,尽管我们还没来得及向上帝表示感谢。
巴克向前一俯身,垂下头。
在他进入甜甜的梦乡之前,耳边传来了拉比齐翁·本·朱达悦耳的祈祷声。
他在感谢上帝,称光荣的主是我们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