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福德原以为,自己在长途旅行中打了好几次盹儿,睡眠时间还可以,但未曾想到紧张、恐惧与厌恶会让他的身心付出了巨大代价。
雷福德现在来到他和阿曼达在伊拉克的公寓中,室内的空调让他感到非常舒适。
他脱掉衣服,坐在床边,双肩下垂,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累坏了。
他知道阿曼达安然无恙,切丽正在恢复中,而巴克像平常一样四处奔波采访。
他不知道维尔娜奇是否会对灾难之光的新安居地(洛雷塔的家)构成威胁。
但是在这点上,他相信巴克,更相信上帝。
雷福德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叉在脑后,两眼凝视着天花板。
他很想看一下在布鲁斯的计算机中发现的那些珍贵资料。
他一边想着务必在周日之前返回芝加哥,一边进入了梦乡。
他当然有办法回去参加布鲁斯的葬礼。
当梦神合上他的双眼时,他还在向上帝求助。
以前,看到钱姆·罗森茨韦格迎接他时脸上露出的那种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微笑,巴克心里总是感到暖融融的。
而现在这种微笑不见了。
巴克大步向罗森茨韦格走过去,后者张开双臂,拥抱了他,随之用沙哑的声音说,卡梅伦!卡梅伦!巴克俯身拥抱了这位身材矮小的朋友,而罗森茨韦格则把双手扣在巴克的身后,像孩子一样使劲拥抱了他一下。
他把脸伏在巴克的肩上,痛苦地哭泣起来。
巴克的背包把他拽向一边,而钱姆·罗森茨韦格则向老虎钳一样向前拖他。
他差一点失去重心,把朋友压倒在地。
他努力站直身体,抱住钱姆,让他哭个够。
最后罗森茨韦格松开双手,拖着巴克向一排座椅走去。
巴克这才意识到罗森茨韦格那位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的司机正两手交叉在胸前,站在离他们约十英尺的地方等他们他好像对主人非常关切,而且神情有些尴尬。
钱姆向他点点头。
你还记得安德莱吧?罗森茨韦格问道。
记得,巴克说着点了点头,你好吗?安德莱回答时用的是希伯莱语。
他不说英语,也听不懂英语。
巴克对希伯莱语也是一窍不通。
罗森茨韦格对安德莱说了几句,后者赶紧走开了。
他去把车开过来。
钱姆说。
我只能在这里待几天。
巴克说,你能告诉我些什么?你知道齐翁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卡梅伦,太可怕了!竟然对他的家人进行如此恶劣、可怕的诬蔑!不过,你接到过他的——接到过一个电话。
他说你知道到什么地方找他。
卡梅伦,难道你没有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吗?没有。
官方正在试图指控他参与了谋杀自己家人的活动。
噢,接着讲下去!谁也不会相信这一点的!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他怎么会干那种事呢?你和我当然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
不过,卡梅伦,如果某些邪恶分子想指控你,他们会不择手段。
你一定听说过他司机的事。
没有。
罗森茨韦格摇摇头,低下头。
发生了什么事?巴克问道,难道他们连他也没放过?我想是这样。
发生了一起汽车爆炸事件。
他被炸得血肉模糊,几乎都辨认不出来。
钱姆!你确信自己不会发生意外吧?你的司机知道——开车时做好防御准备?检查汽车上有没有安装炸弹?保护他自己或者保护我?这一切他都能做到。
安德莱是一名技术高超的司机。
我承认,我仍很害怕,但是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最好的保护。
但是,你和本·朱达博士有联系。
那些搜捕他的人会跟踪你,找到他的去处。
也就是说,不应该让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对吧?罗森茨韦格问道。
现在太晚了。
巴克说。
还不晚。
安德莱向我保证,我们没有被盯梢。
如果这时有人发现我们,并跟踪我们,我并不感到奇怪。
不过,就目前来讲,我相信我们还没有被发现。
太好了!我过海关时用的是假身份证。
你为我预定房间时用的是我的真名吗?非常遗憾,巴克,我用的是真名,卡梅伦。
非常抱歉。
为了确保能订到房间,我甚至还用了我自己的名字。
看到这位老人天真可爱的样子,巴克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喂,朋友,我们就将计就计,把他们甩掉,好吗?卡梅伦,恐怕我在这方面不很擅长。
你可以让安德莱开车把你送到那家宾馆,告诉他们我的日程发生了变动,周日才能入住卡梅伦!你的思路怎么这样敏捷?抓紧时间。
不能再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了我要在周六晚上之前离开这里。
你可以用这个号码和我联系。
安全吗?这是一种卫星电话,采用了最先进的技术,谁也无法窃听。
只是不要把我的名字和那个号码放在一块,而且不要把号码告诉任何人。
卡梅伦,你到什么地方去找齐翁呢?我有几种打算,巴克说,你得知道,如果我能帮他离开这个国家,我决不会放弃。
太好了!如果我知道怎样祈祷,我一定会为你祈祷的。
钱姆,你很快就会学会的,你必须成为一个会祈祷的人。
钱姆转移了话题。
还有一件事,卡梅伦。
我已经为此给卡帕斯亚打了求救电话。
我真希望你没有那样做,钱姆。
我不像你那样相信他。
这一点我能觉察到,巴克,罗森茨韦格说,不过你得深入了解一下这个人。
要是你知道真相就好了,巴克想。
钱姆,我了解一些情况后会尽快与你联系的。
没有急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罗森茨韦格又用力拥抱了一下巴克,然后赶忙走开。
巴克用付费电话给大卫王宾馆打了个电话。
他用赫伯特·卡茨的名字预订了一个房间,时间为两周。
工作单位?侍者问道。
巴克想了片刻。
国际收割机公司。
他说。
心想用这个词来描述布鲁斯·巴恩斯和齐翁·本·朱达非常合适。
雷福德突然睁开双眼。
他竟然躺在床上,一动都没动。
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不过有什么东西把他从梦中吵醒了。
床头柜上的电话发出刺耳的响声,把他吓了一跳他想伸手去拿电话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还在睡梦中,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起身,拿起了话筒。
我是斯蒂尔。
他用含糊不清的声调说道。
是斯蒂尔机长吗?你没事吧?打电话的是哈蒂·德拉姆。
雷福德一骨碌身,把电话夹在颌下。
他用胳膊肘撑在床上,说道,我很好,哈蒂。
你好吗?不怎么好。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见你一面。
尽管拉着窗帘,午后灿烂的阳光还是从缝隙中照了进来。
什么时候?雷福德问。
今晚吃晚饭时?她问,大约六点钟?听到这里,雷福德脑袋嗡的响了一下。
难道她已经得知自己在卡帕斯亚政府中失宠的情况了?他会在阿曼达不在身边时,让别人看到自己与她出现在公众场合吗?有什么急事,哈蒂?阿曼达现在在美国,不过她再过一两个星期就会——没有急事,雷福德,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尼古拉从现在到午夜,要开好几个会,而且晚饭已经预定好了。
他说,如果我和你聊聊,他不会介意的。
我知道你这个人非常注重自己的言行是否得体。
不是约会。
我们只是找个地方吃顿晚饭,让别人看上去就像是老朋友在一起叙叙旧。
行吗?我想可以。
雷福德充满好奇地说。
我的司机六点钟去接你,雷福德。
哈蒂,帮个忙既然你同意不要把事情弄得像一次约会,请不要打扮化妆。
斯蒂尔机长,她说着口气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根本没想什么约会的事。
在大卫王宾馆三层预订的房间中安顿后,巴克立即给《世界共同体东海岸时报》波士顿办公室打电话,找他的老朋友史蒂夫普兰克。
很久以前,普兰克在《环球周刊》任职时曾是他的上司。
尼古拉·卡帕斯亚就任联合国秘书长之后,他突然离开杂志社,成了尼古拉的新闻秘书。
不久之后,史蒂夫又获得高升,开始担任当前这份油水很大的职务。
普兰克不在办公室,这对巴克来说一点也不稀奇。
根据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命令,他现在正在新巴比伦,一定觉得自己很神气。
巴克冲了个澡,睡了一小觉。
雷福德觉得自己应该再休息几个小时。
他当然不想和哈蒂·德拉姆在外面待很长时间。
他穿得很随意。
就哈蒂与尼古拉经常光顾的国际夜总会来说,他的衣着几乎算不上体面。
当然,在哈蒂说出自己失宠的情况之前,雷福德绝不能让她看出自己事先知道此事。
他得让她以其惯常的激动与焦虑的方式把这个故事排演出来。
他不会介意的。
他欠她的东西太多了。
对她现在的处境,他至今感到很内疚。
似乎在不久前,她还是他追求的对象当然雷福德一直没有将这种追求诉诸行动,不过在大失踪事件之夜他想到的还是哈蒂。
他这个人以前怎么会如此脱离现实呢?他是一位成功的职业男性,已成家二十多年,有一个已到上大学年龄的女儿和一个十二岁的儿子他怎么能对自己的飞行助手想入非非,竟然还为自己辩护说什么自己的妻子是一名宗教狂热分子!他摇摇头。
艾琳,这个名字像一位年长的大妈的女人,这个很久以来没有引起他足够重视的可爱的小女人,已经在他们所有人之前认识了世间的真理。
雷福德一直都坚持去教堂做礼拜,也会自称为基督徒。
但是对他来说,教堂是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观赏别人,别人也会观赏你;在那里你与人交际,努力装出一副别人应该尊重你的样子。
当牧师在布道时变得极为苛刻或者照本宣科时,他会有些紧张。
在艾琳加入一个新创建的、在信仰方面好像更加激进的小集会后,他就开始找各种理由,不再陪她去教堂。
当艾琳向他大谈拯救心灵、耶稣的宝血以及耶稣的复临时,他开始相信她有些发疯了。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跟在她身后挨家挨户散发宗教宣传材料了?以前他就是这样为自己和哈蒂·德拉姆之间柏拉图式的爱恋辩护的。
哈蒂比他小十五岁,是一个让人倾倒的女人。
虽然他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喝过几次饮料,虽然他们也用无声的肢体语言与眼神进行过交流,雷福德从未碰过她。
哈蒂从他身边走过时有时会伸手抓一下他的胳膊,或者在驾驶舱中和他说话时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但雷福德却设法控制住自己,没有让事情进一步发展下去。
那天晚上他驾驶着一架满载乘客的747飞机飞越大西洋时,他把飞机调到自动驾驶状态,然后鼓起勇气,打算向她做一些具体的暗示。
现在想起来,他得承认自己当时有些不知羞耻。
但他当时的确决心要向肉体方面的接触迈出关键性的一步。
然而他却始终未把想好的话说出口。
他离开驾驶舱去找她时,她却带来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大约四分之一的乘客失踪了,留下了各种有形遗物。
一般情况下,在凌晨四点钟,客舱内应该漆黑一片,乘客们都在休息。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当人们意识到发生的情况后,个个脸上充满了惊恐。
那天晚上,雷福德对哈蒂讲,和她一样,他对所发生的一切也是一无所知。
事实上,他非常清楚。
艾琳说得对。
基督已经秘密复临,要把教徒送往天堂,而雷福德、哈蒂以及四分之三的乘客被留在了人间。
雷福德那时还不认识巴克·威廉斯,也不知道巴克当时就在该航班的头等客舱内。
他不知道巴克与哈蒂聊过天,而且巴克用计算机及因特网试图和她的家人取得联系,看看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后来他才发现是巴克把哈蒂介绍给那位上任不久、如日中天的国际名人尼古拉·卡帕斯亚的。
雷福德是在纽约遇到巴克的。
雷福德到那里去是就以前自己的过错向哈蒂道歉,并试图向她说明乘客失踪事件的真相。
巴克到那里的目的是要把哈蒂引见给卡帕斯亚,采访卡帕斯亚和雷福德——哈蒂的机长。
巴克当时只是想从不同角度来报道那起乘客失踪事件当时,雷福德曾不只一次试图劝说巴克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事实真相。
他态度非常认真,而且有些固执。
就是在那天晚上,巴克遇到了切丽。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没过两年时间,哈蒂就成了敌基督尼占拉·卡帕斯亚的私人助手兼情人。
雷福德、巴克与切丽却成了基督的信徒他们三个人都为哈蒂·德拉姆的悲惨处境感到难过雷福德想,也许今天晚上,他能对哈蒂施加某种正面的影响。
巴克想什么时候醒来,就能什么时候醒来。
他一直都是如此,很少出现失误。
他告诉自己傍晚八点钟起床,结果他准时醒来,但并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样精力充沛。
他还是渴望去工作。
他对司机说,请把我送到哭墙。
不久之后,巴克就下了车。
在离哭墙不远的地方,在一道铁栅栏后面站着两个人。
巴克认为他们就是《圣经》中预言的见证人。
他们自称是默舍与艾里,他们看上去的确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他们身穿破旧的粗麻布长袍,赤着脚,皮肤像黑皮革。
两人都留着深灰色的长发,蓬乱的胡须。
他们身体精瘦,四肢修长而肌肉发达。
那些敢靠近他们的人都会嗅到一股煤烟味。
那些想攻击他们的人都送了命。
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有几个人曾经试图用自动武器袭击他们,结果发现子弹打在他们身上,好像打在一堵无形的墙上,然后袭击者便倒地身亡了。
还有几个人站在某个地方没动,结果也被从这两位见证人口中喷出的火焰烧死了。
他们几乎一直在用《圣经》中的语言及语调布道,而他们宣讲的内容在那些虔诚的犹太人听来简直就是对神灵的亵渎。
他们宣扬什么基督,说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并宣称他就是圣子弥赛亚。
只有一次,人们看到他们离开哭墙,与新近刚刚信仰基督的拉比齐翁共同出现在泰蒂克莱克体育场的讲台上。
据世界各地的新闻报道,这两个陌生人一起讲话,即使不用麦克风,在最后一排也能听清他们的讲话内容。
各位,请走近一点,他们大声喊道,听听至高无上的上帝选择的仆人的表白!他就在十四万四千名离开此地与众多国家,到世界各地宣讲基督福音的人群之中!那些反对他的人,就像那些曾经反对我们的人一样,一定会死去!这两位见证人在讲台上或体育场中所待的时间不长,没有参加在克莱克体育场举行的第一次大型福音传道集会。
他们悄然离开,在集会结束之前就返回了哭墙。
在随后一年半的时间中,世界各国在大型体育场中举办过几十次类似集会,有十多万人信仰了基督教。
在这十八个月中,如同那两位见证人所警告的那样,本·朱达拉比的敌人曾想反对他。
好像有些人领会了见证人的警告,开始为自己那种邪恶的想法忏悔。
在刺杀失败之后,出现了三四个星期的缓和时期。
这对工作起来不知疲倦的本·朱达来说,无疑是一个喘息的好机会。
但是现在他躲藏起来,而他的家人与司机都惨遭杀害。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巴克最后一次去哭墙听那两位见证人布道时,同行的就是本·朱达他们又在同一天晚上晚些时候返回哭墙。
由于其他所有试图走近那两个见证人的人都丧了命,他们只好壮着胆子走到栅栏跟前,和那两位见证人说话。
虽然后来录音带证明他们说的是希伯莱语,巴克却一直能用自己的语言听懂他们的布道。
本·朱达拉比开始在晚上吟诵圣尼科迪默斯①在那次著名的耶稣集会上的讲话,而两位见证人也都用耶稣当年采用的方式予以做答。
那是巴克一生中遇到的最凄冷的夜晚。
【① 圣尼科迪默斯(1748~1809),希腊正教修士,著有《东方教会祷文集》。
——译者】现在他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寻找本·朱达。
后者曾经对钱姆·罗森茨韦格讲,巴克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找起。
他想不起其他更好的地方。
和平常一样,两个见证人前面聚集着一大群人。
当然人们很清楚必须保持一定距离。
甚至尼古拉·卡帕斯亚的愤怒与痛恨都未能对默舍和艾里产生任何影响。
卡帕斯亚甚至在大众场合下不只一次询问,有没有人可以除掉这两个人。
军方领导者不无遗憾地告诉他,似乎任何武器都无法伤及他们。
两位见证人继续称那些试图伤害他们的愚蠢行为不合时宜。
布鲁斯·巴恩斯曾经向灾难之光解释说,到时候,上帝会取消两个见证人刀枪不入的法力。
巴克相信,这还得需要至少一年半的时间。
不过,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对他的心灵来说,那将是一场梦魇。
今天晚上,两位见证人正在从事自以色列与卡帕斯亚签署配方使用条约以来每天都干的事情:他们正在宣扬上帝的可怕时日。
他们认为耶稣基督就是强大的神、永生的造物主与和平之君王。
不要让其他任何人自称是世界的主宰!这样做的人不是基督,而是敌基督,他必然会死去!灾难将降临到宣扬另外一种福音的人身上!耶稣是惟一真正的神,是天地的创造者!每次聆听两位见证人的布道,巴克都会激动不已。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发现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与文化。
经验告诉他,他们中许多人一点也不懂希伯莱语。
正如他一样,他们却能用自己的语言理解两位见证人的布道辞。
巴克挤进大约有三百人的人群中,踮着脚向那两位见证人望去。
突然那两个人停止布道,向栅栏走来。
由于担心这两个人会伤害他们,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两位见证人现在来到离栅栏几英寸的地方,而人群则与他们保持着十五英尺的距离。
巴克则站在人群的后排。
在巴克看来,那两位见证人好像已经注意到他。
两个人直视着他的双眼,他再也无法走动了。
艾里既未打招呼也未走动,就开始布道: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不要害怕,因为我知道你是来寻找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
他不在这里;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已经复活。
人群中的信徒开始低声吟诵阿门,表示赞同。
巴克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默舍向前走了几步,好像直接对着他说道:不要害怕,因为我知道你来找谁。
他不在这里。
艾里又说道:赶快去告诉他的使徒,基督已经复活了!默舍仍然凝视着巴克:他先你一步去了加利利。
你会在那里找到他的。
瞧,我都告诉你了。
两位见证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凝视了他很长时间,仿佛已经化成两块石头。
人们变得紧张不安起来,有人己经开始离去。
也有人想等一会儿看看两位见证人还会不会讲话,但是他们一直闭口不言。
不久之后,只剩下巴克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无法把目光从默舍的眼睛那里移开。
两个人只是站在栅栏旁边,凝视着他。
巴克开始向他们走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英尺。
两位见证人还是一动不动。
看上去,他们甚至停止了呼吸。
巴克发现他们的眼睛一眨都不眨。
借助傍晚的微光,他仔细端详那两个人的脸部。
两个人都闭着嘴,但巴克却听到一个声音在用他能听懂的语言清清楚楚地说道,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第九章 夜总会长谈公寓的对讲系统通知雷福德到前门去,哈蒂的司机正在那里等他。
司机带着雷福德来到那辆白色的加大型梅赛德斯奔驰车旁边,接着把后车门打开。
挨着哈蒂还有一个空位,但是雷福德更想坐得离她远一点儿。
应他的请求,她确实没怎么打扮。
然而,即便是随便穿戴一下,她看上去依然非常可爱他决定不把这种想法告诉她。
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得出她遇到了麻烦。
你同意见我,我非常感谢。
不要客气。
发生什么事了?哈蒂瞥了一眼司机。
我们吃饭时再谈吧,她说,去夜总会。
巴克一动不动地站在两位见证人面前。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他向四周看了看,确准这里只有自己和他们两个人后,问道,我只能得到这些情况吗?他在加利利?两位见证人还是嘴巴一动不动地说道: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加利利?现在还有这个地方吗?巴克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找起呢?他当然不想在黑夜中到那里四处乱撞。
他必须弄清自己该去什么地方,确定目标的方位。
他转身看看这一带有没有出租车。
他看到几辆,然后回身向两位见证人问道:如果我晚上晚些时候来这里,我还能获得更详细的情况吗?默舍从栅栏旁边向后倒退了几步,然后靠墙坐在人行道上。
艾里做了个手势,然后大声说道:在空中飞行的鸟儿有自己的归巢,他说,但是圣灵之子却没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归宿。
我还是听不懂,巴克说,请再对我说得详细一些。
有耳——巴克非常沮丧。
我子夜时再来向你们求助。
这时艾里也开始向后面退去。
瞧,我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直到世界末日来临。
巴克离开时,心里还计划着再来一次,但是最后那句神秘的诺言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温暖的感觉。
那些话出自基督之口。
难道刚才是耶稣借这两位见证人之口与他直接对话吗?无上的光荣!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大卫王宾馆,对自己不久就会与齐翁·本·朱达重逢充满了信心。
雷福德与哈蒂受到了国际夜总会领班的隆重欢迎。
那位领班当然认识她,但不认识雷福德。
还是你们通常要的那个席位吗,夫人?不,谢谢你,杰夫里,我们两个不想藏在什么地方。
他们被领到一张可以坐四个人的桌子旁。
两个侍者助手赶紧跑到外面去准备两套餐具,侍者则为哈蒂拉了把椅子,并让雷福德坐在她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雷福德这时还在想让别人看见了是否合适。
他坐在哈蒂对面,尽管他很清楚在这样一个嘈杂的地方,如果两个人这样就座,说话时必须提高嗓门,才能让对方听清。
侍者犹豫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但最后还是把雷福德的餐具拿到他面前。
如果在以前,哈蒂和雷福德会觉得这很好笑。
以前他们两人在一起吃过七次饭,当时两个人好像都认为对方可能正在考虑将来的事。
与雷福德相比,哈蒂要轻佻一些,但雷福德从未因此批评她。
遍布夜总会各处的电视机中在滚动播放有关世界战争的新闻。
哈蒂向领班做了个手势。
后者立即走了过来。
如果元首今天来这里,我怀疑他是否会喜欢这种令每位来此轻松一刻的客人大为扫兴的新闻节目。
我想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这种节目,夫人。
难道没有什么音乐台?我去看一下。
一会儿之后,国际夜总会中的全部电视机开始播放音乐片录像。
对此,几位客人鼓掌欢迎,但雷福德却发现哈蒂几乎没看电视屏幕。
以前,他们在一起玩那种精神恋爱的游戏时,雷福德总要提醒她点菜,然后鼓励她多吃一些。
那时,她总是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他觉得她那个样子很讨人喜欢,而且充满了诱惑。
现在的情况却恰好相反。
哈蒂看着手中的菜单,那个认真的样子就像是一名学生在参加期末考试。
她今年二十九岁,而且首次怀孕,但风采依旧。
她现在还在怀孕初期,如果她不对别人说,谁也不会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上次她和雷福德及阿曼达在一起时,她把这件事对他们讲了。
当时她显得非常兴奋,为自己的那颗新钻石感到骄傲,很想与别人谈论她即将到来的婚期。
她曾对阿曼达说,尼古拉将会把我改造成一个诚实的女人。
国际夜总会这个名称听起来有点像法语。
是哈蒂建议夜总会起的这个名字。
夜总会的菜单上列着世界各国的菜肴,但主要是美国风味。
她点了许多菜,多得有些不正常了。
雷福德只点了一份三明治。
哈蒂一直闲聊,直到把饭吃完,还有餐后的甜点。
雷福德对她的那些套话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她现在吃饭是为了两个人。
不过他相信,她是因为紧张才吃饭的,这样做是为了把自己真想说的话题向后拖延。
你能相信你已经有近两年没有做我的高级飞行助手了?他说,试图找一个话题,打破这种冷场的局面。
哈蒂在椅子上坐直身子,两手交叉着放在大腿上,然后向前一俯身。
雷福德,这两年是我一生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两年。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她指的是好还是坏。
你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
他说。
你想想,雷福德。
我以前一直想当一名飞行助手。
缅因东部高中的整个啦啦队都想当飞行助手。
我们都提出了申请,但只有我获得了成功。
我当时骄傲极了,但是飞行很快失去了吸引力。
我得经常提醒自己我们要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到达以及什么时候返回。
不过我喜欢乘客,我喜欢自由地旅行,我也喜欢到各个地方访问。
你知道,我那时经常会交几个男朋友,他们也很认真,但一个也没有结果。
最后,我通过努力开始飞只有有经验的助手才能飞的路线,我爱上了一位驾驶员,但那个爱情故事也是不了了之。
哈蒂,我希望不要再提那件旧事了。
你知道我现在对那段往事怎么想。
我知道,很抱歉。
尽管曾希望事情会有所进展,但最终还是大失所望。
我已经接受了你的解释与道歉,我现在讲的不是这方面的事。
那就好。
你知道我又结了婚,而且很幸福。
我真嫉妒你,雷福德。
我原以为你和尼古拉很快就会结婚的。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我心里一点也没底。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结婚。
如果你想谈这件事,我很想听一听。
但我对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研究,可能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不过,如果你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的话,我可以洗耳恭听。
哈蒂等侍者把盘碟撤下去之后,对侍者说,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得把这记到你的账上,侍者说,否则可能会有人来赶你们的。
他对着雷福德微微一笑,好像对自己的幽默非常得意。
雷福德也勉强笑了笑。
侍者走后,哈蒂好像获得了继续讲下去的自由。
雷福德,你也许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我真的喜欢过巴克·威廉斯。
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就在你驾驶的那架飞机上。
当然记得。
当然我那时还没有用浪漫的目光看他,因为我当时还迷恋着你。
但是他很可爱,很聪明。
而且他还有一份很重要、蛮不错的工作。
他和我在年龄上也很接近。
还有呢……嗯,对你说实话吧,你抛弃我——哈蒂,我从未抛弃过你。
我也没有什么可抛弃的。
我们没有那回事。
是没有。
对,没有。
他说,这才公平。
不过你得承认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或者任何承诺的表示。
不过有许多暗示,雷福德。
这点我得承认。
不过,说我抛弃了你,还是很不公平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当时还是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是不是?无论如何,巴克·威廉斯突然间在我眼中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富有魅力起来。
我想他当时可能认为我是想利用他见什么名人。
这一切真是巧合。
巴克把我引见给尼古拉后,我非常感激他。
原谅我,哈蒂,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闻了。
我知道,但是我正在转向正题。
请耐心一点。
遇到尼古拉后,我感到非常沮丧。
他比巴克大不了几岁,但看上去却比巴克老得多他经常到世界各地旅行,他是一位国际政治家,是一位领导者。
他当时已经成为世界最知名人士。
我知道他会到许多地方。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只知道傻笑的女中学生,无法想象自己会给他留下一丁点儿的印象。
当他开始对我感兴趣时,我想那无非是一种肉体的需要。
我承认,我当时可能会和他上床而丝毫不会后悔。
我们产生了恋情,我陷入了爱河,但是上帝作证——噢,雷福德,我很抱歉。
我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这些事情——我从未指望他会真的对我感兴趣。
我知道那一切都是暂时的,但我还是决心趁它还没有消失时尽情享受那份快乐。
事情发展到了我不愿意他离开的地步。
我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我相信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但是他接着让我大吃一惊。
他任命我做他的私人助手。
我在这方面毫无经验,更谈不上什么工作技巧。
我想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在忙碌几个小时之后可以随时到我身边来。
虽然想到他工作更加忙碌时我的生活会变得非常可怕,但我还是没有在乎。
唉,让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还是那么富有魅力,处事如此圆滑,精力如此充沛,我一生中还未见过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人。
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低。
那个人每天至少工作十八个小时,有时甚至长达二十个小时,这你知道吗?我很清楚自己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我以前经常参加一些讨论。
他也经常向我兜售几种观点。
不过我对国际政治又知道些什么呢?我会根据自己掌握的一点点知识说一些很愚蠢的话,他要么嘲笑我,要么不理睬我。
后来他不再征求我的意见。
他让我做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诸如帮助开发这个餐馆,接待各个到世界共同体新建总部参观的团体。
我现在的地位与装饰品没什么两样了,雷福德。
直到我怀孕之后,他才送我一枚戒指。
他至今尚未向我求婚。
我猜这也许能够理解。
你接受他送的戒指,是不是意味着你要嫁给他?噢,雷福德,没那么浪漫。
他只是让我闭上双眼,伸出手。
然后他把戒指戴在我的手上。
我当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只是微微一笑。
你是说现在感觉不到真诚了?我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我想他除了对我的肉体还感兴趣外,对我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还有那些行头呢?财产呢?给你配的汽车与司机?我想你的花销很大——对,我是拥有这些东西。
哈蒂好像有些累。
她接着说道,说真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与飞行没有什么差别。
时间一长,你就会生厌。
我确实曾沉醉于权势及其带来的荣耀。
但那不是真实的我。
这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人们对我毕恭毕敬,只是因为我和某个人同居。
他们对他也不了解。
我也一样。
我宁愿他对我发脾气,也不愿意他对我不管不顾。
前几天,我问他我是否可以回美国待一段时间,看看家人与朋友。
他有些不耐烦。
他说我不用向他请示。
他说,‘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想干什么,自己安排。
我的工作太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你那个无足轻重的日程表。
’在他眼中,我无非是一件家具,雷福德。
雷福德在等候时机。
他要对她说的话太多了。
你们说了多长时间?你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再说话了。
我们现在只是相安无事。
雷福德小心翼翼地说,我很想知道他对切丽和巴克的情况了解多少。
噢,你不必为这件事担心。
他的确很聪明,消息很灵通,有众多的耳目在监视所有的人和事,但我认为他对你和巴克的关系一点也不知道。
我也从未向他提起巴克和你女儿结婚的事。
我永远都不会对他说。
为什么?我想他也不想知道,就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雷福德,他在某些事情上好像只信任你一个人,根本不相信其他人。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
你注意到什么了?她问。
例如,让我放弃其他工作,来驾驶‘神鹰216号’。
雷福德说。
对,她说,他用自己办公室套房的号码作为那架飞机的编号,是不是很有创意?一想到为他开飞机,看到一架令人称奇的新飞机,总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生活,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卷入这个圈套了。
雷福德,你有没有想到战争爆发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和我联系?他没有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和其他人一样,我是在新闻中听到他讲话的。
在那之后,他也没有打电话。
他的助手也不让我知道他的情况,甚至连一封短信都没有寄给我。
我给各个地方打电话。
我给自己在那些机构中认识的所有人打了电话。
我甚至找到了莱恩·弗图纳多。
他说他会转告尼古拉我给他打电话的事。
你能想象得出吗?他会告诉他我打电话的事!也就是说,你在机场见到他时……我当时是在考验他。
这一点我不想否认。
当时我并不像我表现的那样急于想见到他,不过我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当时我那样做是不是破坏了他的高大形象?我是有这种印象,雷福德说,心想自己放弃中立立场是否明智。
我当时想吻他,他却告诉我那样做不合时宜,一举一动要像个大人。
至少他在谈话中还把我称作他的情人。
他说我和他一样陷入悲痛之中。
我非常了解他这个人,知道他当时丝毫也不悲痛。
这一点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喜欢耍这种把戏。
虽然他那样说,他还是能很好地把握自己。
听他说话的口气,他好像是一位和平主义者。
但他希望别人攻击他,这样他就可以为自己的报复行为找到借口。
听到那么多死亡与毁灭的消息,我既害怕又难过。
他现在回到这里,住进为自己建造的宫殿,装出一副与世界上所有心碎者一样悲痛欲绝的样子。
但私下里,他却在庆贺。
他永不满足。
他正在摩拳擦掌,制定种种计划与战略。
他正在组建一支新队伍。
他们现在正在开会。
谁知道他们又在空想些什么!你打算怎么办,哈蒂?你不适合过这种生活。
他甚至不想再让我在办公室中待下去了。
雷福德对此很清楚,却不想表现出来。
你指的是什么?我今天已经被我的情人炒了鱿鱼。
他问我能否到我的住处见我。
你的住处?我们现在实际上已经分居了。
我就住在门厅旁边,他偶尔也会在半夜里——我猜是利用会议之间的空暇时间来几次。
不过,我扮演这种有一定地位,但已失去往日荣耀的角色已经很长时间了。
那么,他想干什么?我原以为自己很清楚。
我想他离开的时间太长了,可能会像往常一样想从我这里获得一点肉体上的欢乐。
他却对我说我现在的职位已经另有人选。
你是说自己被赶了出来?不是。
他还需要我待在身边。
还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他只是认为这项工作已经与我失之交臂。
我告诉他,‘尼古拉,在我接受这项工作之前我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它。
我从未单独干过秘书工作。
我很乐意干公关工作,但是让我做你的私人助手是一个错误。
我以前一直认为你很适合那种工作。
嗯,谢谢你的恭维,雷福德。
不过从某个方面来看,失去那份工作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从某个方面来看吗?是的。
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呢?我问他我们将来怎么办?他竟厚颜无耻地说,‘我们?’我说,‘对!我们!我手上戴着你的戒指,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
我们什么时候把这种关系确定下来?巴克一下惊醒了。
刚才他一直在做梦。
天已经黑了。
他打开一盏小灯,眯起双眼看了看手表。
离半夜与默舍及艾里约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他做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巴克在梦中发现自己成了圣母玛丽亚的丈夫约瑟夫。
他听到上帝的一位天使说,起来,赶快去埃及,在那里等我的回话。
巴克感到有些茫然。
他以前从未在梦中与上帝或其他人打过交道。
他此前一直认为梦是一种基于日常生活之上的精神迷乱现象。
现在他身在圣地,正在思考上帝,思考耶稣,与两位见证人交流,努力避开那位敌基督及其帮凶。
做与圣经故事有关的梦,是可以理解的。
要么是上帝想告诉他在埃及能找到齐翁·本·朱达,而不必听从见证人的指派?他们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
他得直接问他们。
既然他是初次接触这些东西,他怎么能理解《圣经》中的那些典故呢?他想睡到十一点三十分,然后再打车去哭墙。
但是他脑海中总是萦绕着那个古怪的梦,再也无法入睡。
有一件事他不想做,尤其是在传出开罗已经爆发战争的消息之后,那就是走近埃及。
他现在到开罗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二百英里。
即使卡帕斯亚没有用核武器袭击埃及首都,那也够悬的了。
巴克躺在黑夜中,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雷福德陷入矛盾之中。
他能对老朋友说些什么呢?她显然非常痛苦,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他不能冲口说出她的情人就是敌基督,尽管雷福德和他的朋友都清楚这一点。
他真心想做的是恳求她接受基督。
难道他以前没有这样做过?难道他以前没有向她详细讲述自己在那些人群失踪事件之后领悟到的东西(即他现在所知道的大失踪事件)?她知道事实真相。
至少她知道他所相信的事实。
他已经在纽约的一家餐馆中把实情对她、切丽与巴克讲了。
那天早些时候他曾私下里对她讲过。
他觉得向哈蒂重复这些话,可能让她产生一种被疏远的情绪。
他原以为女儿会感到非常尴尬,原相信巴克·威廉斯只是硬着头皮听他说。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那天晚上激动的言辞的感召下,切丽更坚定了追随基督的决心。
那次聚会同样也对巴克产生了巨大影响。
现在他尝试采取一种新的策略。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哈蒂。
你必须知道巴克、切丽和我都非常关心你。
我知道,雷福德,但是——我认为你不知道。
雷福德说,我们几个人一直都在怀疑这种生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不知为什么,我们都觉得应该为你离开以前的工作和亲朋好友去纽约、现在又来到新巴比伦负责。
为什么呢?哈蒂凝视着他。
但是我没有收到你们的一封信。
我们当时觉得没有权力对你的行为说三道四。
你是一个成年人,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觉得可能是我的一些古怪言行把你从航空岗位上赶走了。
巴克为把你引见给尼古拉而深感内疚。
切丽经常想,是不是她说过的某些话或做过的某些事改变了你的想法。
为什么?哈蒂说,你们是怎样知道我在这里生活不愉快的?这个问题可把雷福德难住了。
对,他们是怎样知道的?我们只是感到情况对你有些不利而已。
他说。
我想,每次我看到你或巴克与尼古拉在一起时,并没有露出你们所谓的那种样子。
你自己当然感觉不到了。
嗯,雷福德,如果你知道我从未想到自己会未婚先孕,可能也会感到很惊奇。
那又为什么会让我感到惊奇呢?因为我没有说我在道德上是洁白无瑕的。
我是指,我差一点就和你发生关系。
我只是说我并不是生来就是那样的,当然也没有计划不结婚就要怀孕。
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雷福德。
哈蒂的声音变得单调起来,她显然有些累,而且也很沮丧,几乎麻木了。
我不会利用怀孕来强迫尼古拉·卡帕斯亚和我结婚。
他也不会那样做。
谁也不能强迫他做什么事。
如果我强迫他,他也许会告诉我流产。
噢不!对,雷福德说,你从来都没有那样想,对吧?没有想过?我每天都在想。
雷福德吓得一缩身,用手摸着前额。
既然哈蒂不是基督徒,他为什么还要希望她过基督徒的生活呢?在这件事上,认为她会同意他的观点,这有些不公平。
哈蒂,帮我个大忙,好吗?也许。
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你一定要三思,对不对?你一定要征求你的家人与朋友的意见。
雷福德,我现在几乎什么朋友都没有了。
切丽、巴克和我仍把你当作我们的朋友。
而且我相信阿曼达了解你后,也会成为你的朋友。
哈蒂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有一种感觉:阿曼达对我了解得越多,就会越讨厌我。
那只证明你不了解她。
雷福德说,她是那种爱你但不一定喜欢你的人,如果你能理解我的意思的话。
哈蒂抬起头。
这种说法太有趣了,她说,我猜父母对自己的孩子有时就会那样想。
在我还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女孩时,爸爸就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说,‘哈蒂,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但我还是非常爱你,这是一件好事。
’听了这句话我一下愣住了,雷福德。
你懂我的意思吗?当然懂,他说,你确实应该了解阿曼达。
对你来说,她更像一位母亲。
有一位母亲就够了,哈蒂说,不要忘了,是我母亲给我起了这个疯狂的名字。
我奶奶同辈的一个人与我同名。
雷福德微微一笑。
他以前还一直对她的名字感到很好奇。
不管怎样,你刚才是说如果你回美国一趟,尼古拉不介意吗?是的,不过那是在战争爆发之前。
哈蒂,有几座机场仍在接待外来航班。
据我所知,各大城市都没有受到核弹的袭击。
只有伦敦出现了核辐射微尘。
我想,至少在一年内,你最好远离那个地方。
尽管开罗受到了毁灭性打击,但是没有发生核辐射。
那么,你认为他还会让我尽快回美国吗?我不知道,但是我会争取在周日之前返回美国,看看阿曼达,然后参加一个追悼活动。
你怎么去,雷福德?乘坐商用飞机。
我个人认为,即使‘神鹰216号’上乘坐十多个贵宾,也未免太奢侈了。
不过,元首——噢,雷福德,请不要用那个词称呼他。
难道你也和我一样觉得这种称呼太可笑了吗?那还用说。
如果那样称呼这个才华横溢、大权在握的人,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小丑。
噢,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称呼他尼古拉的地步。
不过,他的姓读起来很拗口。
难道你们这些信教的人不认为他就是敌基督吗?雷福德吓了一跳。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她是认真的吗?他想,现在就暴露自己的观点为时尚早。
敌基督?我可以读书看报,她说,事实上,我很喜欢读巴克的文章。
我读过他在《周刊》上撰写的几篇文章。
他从多个角度报道了人们现在的思想,最后发现有一大批人相信尼古拉可能是敌基督。
这件事我听说过。
雷福德说。
所以你们会称他为敌基督。
她说。
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说。
我知道,她说,很抱歉。
我不赞成由善恶矛盾导发的世界战争。
即使他站在我面前,直视着我,我也辨不清他是不是敌基督。
雷福德想,在过去几年中他直接面对你的时间要超过其他任何人。
不管怎么说,哈蒂,我想你还是应该问一下——由于没有更好的称呼——世界共同体的伟大元首尼古拉·卡帕斯亚,你是否可以回家待一段时间。
我将乘坐周六早晨一次直达密尔沃基的航班。
飞机将在芝加哥时间当天中午抵达目的地。
据我所知,一位信基督教的妇女的寝室中还有空位。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我不能那样走,雷福德。
我母亲在丹佛。
他们至今还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对吧?据我所知,是这样。
我保证,我们可以为你预定去丹佛的机票。
雷福德有点失望。
现在是对哈蒂施加某种影响的好机会,但无法让她去芝加哥。
我不会问尼古拉。
她说。
难道你不想走了?噢,我想走。
我很想走。
只是我得告诉他一声。
上次我有事找他时,他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他告诉我我是一个大人,这些事应该自己做主。
他要处理更重要的事情。
也许我会送你到机场。
事实上,如果没有任何变故,周六早晨,我可以让我的司机去接你。
如果我们坐在一起,阿曼达会介意吗?希望你不要开玩笑。
雷福德说,如果你真想和她谈一下,我会提前通知她的。
哇,我记得你的第一位妻子没有这样霸道。
如果她知道我是什么类型的男人,她也会这样的。
或者知道我是什么类型的女人。
嗯,也许——你最好先征求一下你夫人的意见,雷福德。
如果我必须单独坐在一个地方的话,我也能理解。
谁知道呢?也许我们可以隔着过道相视而坐。
雷福德宽容地笑了笑。
他希望至少应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