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驶过三座建筑物,我们的越野车才停下来。
这座建筑的气压舱上标着拘留所字样——不管是马屈法官,还是雅克维茨上尉,包括月球暗面的老大,每个人都希望把我关进监狱。
我的这间单人牢房没有窗子,八英尺长,房间的一侧安置着床铺、洗手池和马桶。
他们给了我新的工作服和洗漱用品袋,还有冻干口粮,倒是不比即食便餐更糟糕。
我双手按在墙壁上,低下头,然后又摇摇头。
我躺在床铺上,心里纳闷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房门哐当一声打开,一名宪兵走近来,他身上的工作服同我这件一模一样。
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示意我走出牢房。
他领着我走进月球基地的各个建筑连接起来的隧道中,我们的脚步声在石头管道里荡起回音。
我向他问道:他们是怎么建起这些隧道的?用激光把岩石熔化。
走了十分钟后,我们在一个隧道交叉点停下脚步,等着一列列电力火车从面前驶过。
这些庞然大物震撼着地面,让我在月球重力下把持不住身体,被弹了起来。
列车满载着飞船的壳体面板,在一片隆隆声中,它将把这些部件运往一架架负责将货物送上太空轨道的航天飞机。
从反方向驶来的列车运回了下班的焊工和铆工,他们肩膀挨着肩膀挤在一起,随着火车的晃动前后摇摆。
这些人都睡得正香,膝头上放着午餐饭盒。
我自鸣得意地笑起来,这就是工会保护下的劳工,啊?宪兵盯了我一眼,他们每个班工作十六小时,每个月工作二十八天,离家二十五万英里。
关于战争,有件事不能不讲,它确实能够推动人类脱离故步自封的现状。
一个世纪之前,人类还在乘坐蒙着帆布的飞机飞行。
二战开始后,经过了绝望的六年,人类便拥有了喷气式飞机,还有核武器。
与虫族的这场战争在几个月之内就把人类推向了更深远的太空,比后冷战时期所有理想主义者在五十年里取得的进展更为巨大。
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
坐在桌后的另外一名宪兵先是看了看我的押送人递到他手中的文件,又看了看我,随后按动按钮打开身后的一道钢制门让我进去。
我走进一间手术室,里面所有的器具全是不锈钢,灯光雪亮,被单白得耀眼。
这里很冷,我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水汽。
灯光照亮了房间正中的一座带支架的手术台,手术台后面是几排圆形露天剧场式的座椅。
手术台上绑着我那位黏糊糊的老对手,虫虫。
它看上去并不比我们把它从丰富海拖回来时更糟糕,圆锥形的身体仍旧是又小又绿。
有个家伙站在手术台后面,瘦得皮包骨,秃头,皱着浓黑的眉毛。
他不是军人,因为他的嘴唇下面还留着上世纪老式的胡须。
他穿着白大褂,头戴一副自动对讲式耳机,上面的麦克风就像树枝上的樱桃般挂在他脖子上。
他胸前的口袋里插着几支钢笔,还塞着一只便携式芯片读取器,与他头上的那副耳机相连。
他朝虫虫扬扬头:这是你干的?我挺起胸膛,是的。
简直是一场悲剧。
他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打了个响指,围着手术台绕起了圈子,我们与外星智能生物的首次会面就断送在充满暴力的死亡手上。
我几乎笑出来。
虫子们杀害了数以百万计的人类,而他却在为区区一个敌人的死亡伤心落泪?他弯下腰,在手术台旁横挪一步,心怀嫌恶地提起虫尸,而后又松开手,把尸体像一块肝脏一样丢在台面上,是你杀了它?它是自杀。
他冷笑一声,好一位外星人心理学家。
它留下遗嘱了吗?他伸出手指,像一位当庭讯问证人的律师那样指着尸体,这具尸体上有很多脚印状的淤伤。
我踩到它身上时,它已经死了。
他眯缝起双眼。
我们两个从一个炮口似的管子里一同被射出来,我落在它身上。
他哼了一声,这不是在开玩笑。
我的确没有开玩笑,我们一起落在了一位军官身上。
他向我板起脸,而后对麦克风说道:据报告,死亡原因是,自残致死。
你认为我杀了一名战俘?你问过霍华德·希伯吗?我会询问一些问题的。
他扶了扶眼镜,而后鄙夷地吸了吸鼻子。
忽然,他扬起眉毛,弯下腰在尸体上从头到尾地嗅起来。
他把麦克风拉到嘴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尸体散发出一股尿液的味道,明确无误!说明它具有与地球人相似的排泄系统和新陈代谢!一个意想不到的现象!那是我。
不必担心。
你会因为自己的杀戮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是我撒的尿。
从丰富海回来的时候,我们把尸体装进了我的舱外活动服。
在那之前,我不小心在宇航服里出了点事故。
噢。
他抱怨着嘟囔道,把手伸进口袋,按下读取器上的清除键,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如果你真对它如何排泄感兴趣,我想,当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正在上厕所。
他又是一声冷笑,杀手,别费脑子了。
我会对它的任何行为加以分析的。
我耸耸肩,我当时只是有一种感觉,它在拉屎。
那么好吧,让我们看看,怎么样?他提起尸体的尾端,仔细审视了以番,然后把它扔回手术台上,自鸣得意地傻笑起来,什么也没有。
如果我看见一个屁眼,我自然会认得。
我盯着他,我也是如此。
随后,宪兵把我押回了拘留所。
《孤儿远征军》作者:[美] 罗伯特·比特纳(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