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料到升空时的声音会非常大,而且我猜,强大的重力会让我感到一架钢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但事情真正发生时,强烈的震动几乎让我在头盔里尖叫起来。
我曾在书上读过,这些又笨又大的家伙在升空时会疯狂地颤抖。
我紧紧抓住座椅,甚至担心自己的手指会穿透耐压服。
我努力想放松双手,但根本做不到。
我看到了蓝天,这是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真正的深蓝色。
随后,黑色的太空和点点繁星出现在前方不断振颤摇晃的视野中。
随着发动机脱离,一片沉寂突然降临,感觉就像刚刚乘坐了过山车之后的暂时性耳聋。
麦茨格在说着飞行姿态和横滚之类的事,而后他查看了一下数据,在面罩后面眨了眨眼睛。
飞船上下翻转起来,舱外视野中的景象随之发生了变化。
当然,舱内的感觉并不是这个样子,你感觉不到哪里是上哪里是下。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大头朝下,但只是相对于地球而言。
麦茨格让飞船翻转时,我看到地球出现在我的头上,而不是脚下。
一百英里之外的这颗行星将它庞大的身躯塞满了我们小小的挡风玻璃。
或许不能把飞船的前窗叫做挡风玻璃,因为这里根本没有风。
随你怎么叫吧。
在此刻之前,在我见过的所有从太空拍摄的照片上,地球都是一颗莹润的蓝色行星,上面漂浮着缕缕洁白的云朵条纹。
可是现在,我看到的缺是一颗肮脏的灰色圆球,自从飞弹和沙尘降临以来,我们已经慢慢习惯了它。
这幅图景让我鼻子发酸。
我想擦擦鼻子,手一下子碰到头盔的面罩。
这时,麦茨格正在同地面控制台不停地讲着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激动,真的,只是音调稍微高一些,听起来就像他往常面对一场考试时一样。
他戴着手套的手拿起一块声音识别记录板,仔细审视上面的读书,而后便松开了手。
那玩意儿仍旧悬在原地,这就是失重,同电影里演的一样。
麦茨格,我能摘下头盔吗?不行。
我只想擦擦鼻子——这座太空舱还是崭新的,从未使用过。
只要它隐藏着针孔一样大的漏气点,摘下头盔就会送命。
我们要在真空中飞行二十五万英里。
我在好多电影里都见过,一个家伙宇航服里的加热器坏了,结果他被冻得梆硬;另一个宇航服裂了个口子,脑袋炸开了花;还有一个孤身漂浮在太空里,对着无线电呜咽。
我认为最后这个情形是最惨的。
听到麦茨格的话之后,我舔了舔嘴唇,努力把鼻涕忘掉。
一片寂静,只能在头盔的麦克风中听到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
这艘阿波罗飞船像一颗巨大的步枪子弹。
我们三个所在的锥形太空舱处在阿波罗的前端,就是这颗子弹的弹头。
我们身下的圆柱状弹筒里安放着登月舱,它装有蜘蛛腿一样的着陆装置。
作为阿波罗飞船的一部分,它将带我们落到月球表面,经反推火箭减速后,用它展开的几跳腿着陆。
完成任务后,在火箭推力下,登月舱将带着我们与围绕月球轨道运行的弹头太空舱对接。
然后,我们爬回太空舱,驾驶它返回地球。
到了第二天,麦茨格和卡纳维拉尔角断定太空舱不会出现泄露的问题,我们才脱下了头盔和耐压服。
麦茨格操纵飞船丢弃了包裹着登月舱的外壳,随后将我们一直乘坐的弹头太空舱和登月舱分离。
他将太空舱翻转过来,让它保持大头朝前的姿态飞行,这样,他就可以把太空舱尖头上的舱口和登月舱的舱口对接起来。
一旦两个舱口对接在一起,就在两个舱体间构成了一个狭窄的通道。
我们在阿波罗的太空舱里挤了好多个小时,现在终于获得了额外的空间,那种感觉就像我们刚刚造好了一间附属车库。
在零重力中移动像游泳一样,只不过每个动作的后果都被放大很多倍了。
我很快就掌握了悬浮的技巧,但霍华德却在阿波罗的船舱内撞来撞去,像一只在淋浴间里四处飞窜的高尔夫球。
麦茨格和我好不容易把他固定在座椅上,他开始气喘吁吁地向我介绍装备。
他拿起一只有猫咪大小的塑钢盒子,这是质谱分析仪,把它的探头放在飞弹外壳的任何一个位置上,我们就能在一毫微秒之内读出那种物质的化学成分。
第二样东西我认得,掌上全息摄象机。
他点点头。
我们一一检查了每样物品,而后将这些东西装进一只帆布背包。
不一会儿这只背包就鼓了起来,就像圣诞老人还没停下来分送第一份礼物时的口袋一样。
我指了指它,谁来背这玩意儿?在月球上,它的重量只有地球上的六分之一。
这么说是我背?他点点头,还有这个。
他从浮在半空的包装盒里抽出一把手枪,这是一把老式的九毫米口径勃朗宁自动手枪。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枪身,好象那是一只腐烂的水果,我讨厌这些东西。
我知道这件武器其实非常安全,因为它枪管上的套筒已经被推向后方,而且弹夹浮在一旁。
他拿起一袋子弹,弹壳里的火药量要比正常量少一些,为的是在月球的重力下减小后坐力。
真空状态下,枪支的表现会非常出色。
供火药燃烧的氧气都储存在火药颗粒的内部——霍华德,为什么我会需要一支枪呢?那玩意儿只是一台摔坏的机器而已。
他耸耸肩,以防万一。
那里面会有活着的东西吗?他又耸耸肩,谁知道呢?最好是有。
最好?对谁来讲最好?他只是耸耸肩。
《孤儿远征军》作者:[美] 罗伯特·比特纳(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