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兵跪在我身旁,把我按在沙袋上,喂,放松点!你没事!。
他对我进行检查。
另外一个人正在查看把我推出掩体的教官,正是他救了我的命,他做了沃尔特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
不是没事!沃尔特死了!我哭出声来。
从医护兵肩后传来一个人的问话声,这个没有受伤吗?那是奥德,他俯下身,双手支在膝盖上问道。
是的,士官长。
他只是暂时休克,鼻子和双耳出血。
可能有一边的耳膜受损。
另外那个小伙子,您已经看到了……医护兵向奥德挪近身体,士官长?这一个有点问题。
他好象服用了某种药物。
奥德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什么?您看一下他的瞳孔。
他只是焦虑不安。
不,士官长。
有可能是百忧解二号。
不过他肯定吃了什么药物。
我害怕,我想我自己没法去投弹,那两粒药是我原来忘掉了的。
奥德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挤压着我。
我说不上他是让我逼疯了,还是要让我闭嘴,反正我闭上了嘴巴。
医护兵说:士官长,您知道军规。
我要把这件事记录上报。
奥德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他身后,人们正把一个袋子放在担架上。
那就是沃尔特。
我一时间无法呼吸。
医护兵把我的脸捧在他的手上,让我直视他的双眼,你刚才吃了百忧解?大概在一个小时之内?再没吃别的东西?我点点头。
他卷起我的衣袖,我闻到酒精的气味,感到一根针刺进了我的前臂,老弟,这能让你平静下来。
谢谢。
以后你就不会谢我了。
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我接下来能记得的景象是医务所的天花板,刷成白色的房顶上垂挂着光裸的电灯泡。
在我身旁吊着一个塑料静脉输液袋,里面装满透明液体,输液袋旁引下一根管子,直通到我的前臂。
我躺在一个同天花板一样雪白的房间里,旁边还排列着六张空床。
在病房尽头的双开门上,有一半是毛玻璃制成的窗格。
玻璃外面,可以看到两个人灰蒙蒙的影子。
奥德,你在几个星期前就该把他轰出去!从侧影来看,说话的人长着与雅克维茨上尉一样的方下巴。
长官,他很有前途。
他正在走上正道。
这是奥德的声音。
他是个始终存在的事故隐患!长官,这些新兵都是事故隐患。
我的职责是把他们训练成真正的士兵,而不是把他们轰走。
那么洛伦岑呢?他现在能成为什么样的士兵?两个影子一动不动。
你说得对,长官。
这件事应该由我负责,而不应该由新兵负责。
奥德,你这是胡说八道!你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战士,不能因为一个瘾君子违反既定军规就毁掉你的职业生涯。
单凭年龄和资历,你早在好几年前就应该成为一名师级的军士长,担任一个部门的领导工作了。
长官,我还是更愿意执行外勤任务。
好吧,但我还是更愿意让理应受到惩罚的人去承担罪责,而不是你,就算你真有什么责任,我也不愿处罚你。
你知道程序。
他要么受行政处罚,要么上法庭。
你也知道,我会处事开明。
如果他在我面前自己选择了行政处罚,我会倾向于采取最严厉的措施,而且,就算我一步不让,还是要比上军事法庭好得多。
长官,军事法庭会要求出示证据——证据?他亲口告诉医护兵自己吃了药!更长时间的沉默。
士官长,要说命令,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是命令。
等他的脑筋一清醒过来就向他解释他要做的选择。
我看着输液袋的药水一滴滴地落下。
是,长官。
奥德答道。
军靴的咔嗒声在大厅里渐渐消失,现在毛玻璃上只剩下一个身影。
奥德低头摘下自己的斯摩基熊式军帽,好象在仔细审视着它。
我听到了他叹了口气。
我感到自己又在飘然飞升。
我笑了,我肯定是在做梦。
我刚才还以为这是真事呢,但不对。
雅克维茨说奥德闯下大祸,这根本不可能。
两天后,他们放我离开了医务所。
当我回到营房时,发现这里像坟墓一样寂静。
所有的床垫都已卷起,放在露出弹簧的钢丝床上。
打好包的行李袋堆在擦得锃亮的地板上,等待运走。
今天是三排毕业的日子。
我走向奥德的办公室,靴子在空荡荡的大房间里发出回音。
他的门开着,我能看到他坐在桌旁,正用一支钢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然后敲敲门。
进来!训导士官长,新兵万德向您报到!他抬起头,放下笔,你好了吗?士官长,医生说我已经痊愈,可以回来了。
他点点头,万德,你不明白有关禁止服用药物的军规吗?我又在倒着看奥德面前的字迹,这已经成为我拜访他的老规矩了。
奥德的那封信上用手写体写着:致:莉莲·洛伦岑夫人。
开头是这样的:您的儿子是一位优秀的年轻人,也是一名出色的士兵。
奥德只写了这些,他的废纸篓里丢着三个揉成球的纸团。
泪水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喉头哽咽。
训导士官长,事情很清楚。
我犯了大错,但那是我自己的错,与别人无关。
他再次点点头,不管我是否同意,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你可以选择面对军事法庭对你的指控和审判,或者接受行政处罚。
前者意味着,一位军法署成员将为你辩护,而你要面对陪审团的裁决。
你可以选择由军士或是军官来组成陪审团。
大多数士兵都选择军官陪审团,通常,有点脑子的人都认为军士陪审团全是十足的白痴。
当然不是这样,训导士官长。
他好象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的另一个选择是接受由你的指挥官做出的行政处罚,但你对他的决定不得提出上诉。
这就需要冒一定的风险。
不过,通常有点脑子的人都认为行政处罚还是一条可取之道,因为你只需要说服一个认识你的人手下留情,而不必面对一大帮陌生人。
那么指挥官就是雅克维茨上尉了?雅克维茨在医务所外说的那番话,我可听不出有什么同情心。
雅克维茨上尉是个照章办事的人——我的未来全系于此,没有时间再故作圆滑了,照章办事?大伙儿说他每天早晨都要把一本新《军规》塞到屁股后面,这样能让他站得更直!奥德低下头,抬手捂住嘴咳嗽起来。
然后说道:不管怎么说,雅克维茨上尉是个公正的人。
他出身于杰出的行伍世家。
第二次阿富汗战争时我就在雅克维茨将军的属下服役。
但雅克维茨上尉却是个这样的家伙,他对我们大加训诫,说什么如果我们虐待战俘就会被枪毙。
可人类在这次战争中能抓到俘虏的几率就像我本人能飞上月球一样笑。
现在我的确面临着抉择,是让自己置身于雅克维茨上尉温柔的慈悲之下,还是去面对军事法庭。
要想得到好下场,一个是希望渺茫,一个是杳无希望。
我最糟的下场会是什么?最糟的?坐牢,刑期可能不会超过一年,而且要灰溜溜地被开除军籍。
我可以坐牢,只要让我留下就行。
他皱起眉头,万德,要知道结果很可能正好相反。
我的心一沉。
奥德说的没错。
我早已听到,在医务所外面雅克维茨就说过要把我一脚踢走。
我希望能留下来,我必须留下来。
他用手遮住面前的信纸,孩子,事情的结果并不一定尽如人意。
训导士官长,沃尔特曾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
现在部队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在这些话说出口之前,我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沃尔特和部队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我刚刚讲出了心里话。
如果雅克维茨不想救我,我要利用机会冒一次险,我选军事法庭。
奥德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下面的信纸,孩子,如果你选军事法庭,你就会被开除。
他们怎么做事,我见得太多了。
我的喉咙再次哽咽起来,我眨着眼睛强忍泪水,但还是有一滴热泪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下来。
奥德抬起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孩子,你能闯过这一关。
我们全都能。
我低下头看着奥德的信纸。
沃尔特过不了这一关了。
我可以把部队抛在脑后,今后再也不会给奥德添麻烦,我要远离这一切是非。
如果我只想被开除军籍,雅克维茨上尉能不能让我省去行政听证会这道手续,躲开坐牢的惩罚呢?有可能。
但是……那么,这就行了。
退伍。
我离开部队,再去马屈法官那里碰碰运气,看看我是被投进监狱还是过平民生活。
好吧。
请告诉上尉,我希望被开除军籍。
不过……离毕业仪式还有两个小时,你完全可以在一个小时后的听证会上为自己辩护。
这样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摇摇头,忽然感觉到了脖子上挂着的绳圈,不知道训导士官长是否想取回自己的牙刷?我重新开始平民生活之后不会再需要它了。
我抬手要取下那根项链。
奥德清了清嗓子,通常我都是再毕业仪式结束之后才把它要回来。
以前,从我这里得到它的人还从来没有……中途退伍。
说到底,或许训练头一天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你不过是个没有胆量的小丑罢了。
狗娘养的。
我刚刚还以为他可能真的关心我,可他却一脚把我从楼梯上直踹了下来。
我把刷子塞回军服的上衣里。
我急促地喘气。
虽然现在明智的选择是退伍,但被奥德激起的狂怒让我再也顾不上什么明智的选择了。
他并没有微笑,但我觉得他似乎点了点头。
好吧,该死的!你想想看看我的胆量?雅克维茨别想不费力气就把我处理掉。
我要参加听证会,现在就要!《孤儿远征军》作者:[美] 罗伯特·比特纳(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