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劳恩?拉米亚耸耸肩。
马斯蒂恩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我是领事……如果我是整个该死的环网中,拥有个人飞船的少数几千个人中的一个……我死也要确信,我需要的时候就能通过遥控让飞船飞行。
这星球太原始,没办法依赖通讯网络,电离层也太弱,无法进行短波通讯,通讯卫星是进行侦察的最为重要的东西……如果我需要叫它,我会使用超光仪。
大小呢? 领事说。
布劳恩?拉米亚朝外交官回以冷静的凝视。
霸主还不能制造便携式超光发射器。
但是据说,驱逐者可以。
领事笑了。
从某个地方传来一声磨擦声,紧接着是金属的轰然作响。
你们留在这。
卡萨德说。
他从上衣中抽出死亡之杖,用他的战术通信志取消掉安全光束,走下楼梯,不见了。
我猜,我们现在处于戒严令中了,塞利纳斯等上校走后说道,处于火星星位。
闭嘴。
拉米亚说。
你觉得是伯劳鸟吗? 霍伊特问。
领事摆摆手。
伯劳鸟不必在楼下弄得叮当作响。
它完全可以直接出现在……我们这里。
霍伊特摇摇头。
我是说是不是伯劳鸟弄得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要塞这里的大屠杀的迹象是不是它所为的呢? 空村子可能是撤离令的结果,领事说,没人想留下来面对驱逐者。
自卫队的军队开始疏散了。
这多数的屠杀应该是他们所为的。
难道竟然没有尸体? 马丁?塞利纳斯大笑道,痴心妄想。
我们楼下那个离席的主人现在正在伯劳鸟的钢铁之树上摇摆呢。
不久之后,我们也将同他一个下场。
闭嘴。
布劳恩?拉米亚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我不闭呢,诗人笑道,你会朝我开枪吗,女士? 会的。
卡萨德上校回来时,大家再也没吭声。
他重新激活安全光束,转身来到大家身边。
这群人正坐在包装箱上,坐在塑料立方体上。
没什么东西。
是几只食腐鸟——我想当地人叫它们预兆鸟,它们钻过碎玻璃闯进了大厅,正在那享用盛筵呢。
塞利纳斯吃吃地笑起来。
预兆鸟。
这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卡萨德叹了口气,背靠箱子坐在毯子上,戳了戳他冰凉的食物。
从风力运输船拿来的一盏提灯照亮了房间,黑暗开始从阳台门口处潜进角落的墙壁里。
这是我们最后一夜了,卡萨德说,还剩一个故事。
他看了看领事。
领事捻着手里那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数字7 。
他舔舔嘴唇,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朝圣的意义已经被毁掉了。
其他人显出一阵骚动。
你什么意思? 霍伊特神父问。
领事把纸片揉成一团,把它扔到角落里。
如果要让伯劳鸟同意一个请求,朝圣者队伍的数量必须是质数。
我们曾经有七个人。
马斯蒂恩……失踪后……减少到了六人。
现在,我们在朝死亡走近,别指望实现愿望了。
迷信。
拉米亚说。
领事叹了口气,擦擦额头。
是啊,但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霍伊特神父指了指熟睡的宝宝。
瑞秋可以成为第七个吗? 索尔。
温特伯捋着胡须。
不行。
朝圣者必须带着自己的意愿去光阴冢。
但她的确有过,霍伊特说,也许有资格啊。
不可能。
领事说。
马丁。
塞利纳斯正在便签上写着什么,现在他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耶稣·基督啊,人民啊。
来看看我们吧。
我们不是六个该死的朝圣者,而是一群乌合之众。
那边的霍伊特带着他的十字形,带着保罗?杜雷的灵魂。
我们的‘半带感情的’尔格就在那边的箱子里。
卡萨德上校带着他脑中关于莫尼塔的回忆。
那边的布劳恩女士,如果我们相信她的故事的话,她不仅仅是怀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怀着一个已故的浪漫诗人。
我们的学者带着他旧日的女儿。
而我,则带着我的缪斯。
领事呢,谁知道他带着他妈什么行李,进行这愚蠢的旅行。
我的上帝啊,人民啊,我们应该将这次旅行评为他妈的一流团队。
坐下。
拉米亚的声音沉闷单调。
不,他说得对,霍伊特说,即使杜雷神父存在于十字形中,也肯定会影响这个质数迷信的。
我想明天早上我们还是加紧赶路,相信……快看! 布劳恩。
拉米亚叫道,手指朝阳台门口指去,在那,逐渐褪去的暮光已经被阵阵强光所替代。
这群人走出房间,来到外面冷夜的空气中,他们用手遮住眼睛,那无声的爆炸之光布满了天空,强烈得难以置信:纯白的聚变爆裂扩散,如同湛青池塘中的爆炸水纹;更小更亮的等离子内爆带着蓝色、黄色和鲜红之色,朝内蜷缩,就像花儿在夜晚闭合起来;巨大的地狱之鞭展现出雷电之舞,如这小世界般大小的光束跨越几光时,所经之处,一片狼藉,被防御性奇点之处的激流所扭曲;防御场的极光闪烁,在可怕能量的攻击下跳跃着,熄灭了,没想到纳秒之后又再次重生。
在这一切之中,火炬舰船和巨型战舰的蓝白聚变尾迹在天际划出完美的线条,就像蓝色玻璃上的钻石刮痕。
驱逐者。
布劳恩?拉米亚轻声低语。
开战了。
卡萨德说。
他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得意之情,也没有任何感情。
领事静静地淌下眼泪,这让他自己都感到非常惊讶。
他扭过头,不想让别人看见。
我们待在这儿,会不会有危险? 马丁?塞利纳斯问。
他躲在石头拱门下,斜眼瞧着灿烂的画面。
这么远,不会有危险,卡萨德说。
他举起作战望远镜,调节了一下,查阅了战术通信志。
大多数交火地点离这儿至少有三天文单位。
驱逐者正在试探军部的太空防御力。
奇+---書-----网-QISuu.cOm他放下望远镜,战斗才刚刚开始。
远距传输器被激活了吗? 布劳恩?拉米亚问,人们有没有从济慈和其他城市撤离? 卡萨德摇摇头。
我想没有。
还没有撤离。
舰队会顶住他们的火力,直到月地轨道防御圈成形。
然后,通向环网的疏散传送门会被打开,军部的部队会通过数以百计的传送门抵达,他再次举起望远镜,这是一出要命的演出。
快瞧! 这次说话是霍伊特神父,他没有指向天空中的焰火表演,而是指向北部荒野的低矮沙丘。
离看不见的光阴冢几千米的地方,有个人影,那是一个小点,在断裂的天空下投下若干影子。
卡萨德将望远镜瞄准这个身影。
是伯劳鸟吗? 拉米亚问。
不,我想不是……从身着长袍的样子来看……我觉得……这是一名……圣徒。
海特?马斯蒂恩! 霍伊特神父叫道。
卡萨德耸耸肩,他把望远镜递给众人。
领事走到队伍后头,靠在阳台上。
除了风的低语,没有其他声音,但是这更让他们头顶的猛烈爆炸带着不祥之感。
领事接过递给他的望远镜。
那身形非常高大,穿着长袍,背对着要塞,现在正穿越着闪光的朱红沙地,朝某个目的地大步前进。
他在朝我们跑,还是朝光阴冢? 拉米亚问。
光阴冢。
领事说。
霍伊特神父的胳膊肘撑在栏杆台上,憔悴的脸庞望向爆炸的天空。
如果那是马斯蒂恩,那我们就又回到七个人了,是不是? 他会比我们早到几小时,领事说,如果我们今晚按照提议睡在这里,那他会比我们早到半天。
霍伊特耸耸肩。
这没多大关系。
七人开始的朝圣之旅。
七人会抵达。
伯劳鸟会满意的。
如果那是马斯蒂恩,卡萨德上校说;风力运输船上的哑谜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如何比我们先到这里的? 没有其他开动的缆车,他不可能徒步穿越笼头山脉的。
明天到光阴冢后,我们问问他就行。
霍伊特神父疲惫地说。
布劳恩。
拉米亚试图在她的通信志上,使用通用通讯频率与谁取得联系。
可除翻静音的嘶嘶声,以及远处电磁脉冲的偶然咆哮,什么也没有。
她看了看卡萨德上校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轰炸? 找不知道。
这取决于军部舰队防御力的强弱。
前几天的防御力很弱,驱逐者侦察机通行无阻,还摧毁了‘伊戈德拉希尔’。
拉米亚说。
卡萨德点点头。
嗨,马丁。
塞利纳斯说,我们是不是他妈的坐在他们的靶子下面呢? 当然领事说,如果驱逐者攻击海伯利安,是为了阻止光阴冢打开,就像拉米亚女士的故事中所说,那么,光阴冢和这里的整个地区都将成为首要攻击目标。
用核武器吗? 塞利纳斯问,他的语气紧张兮兮的。
几乎可以肯定。
卡萨德回答。
我想逆熵场里会有什么东西阻止飞船靠近的。
霍伊特说。
是阻止载人飞船,领事说,他正靠在栏杆上,没有回头朝角落里看。
但逆熵场不会干扰导弹、智能炸弹,或者地狱之鞭的光束。
照此说来,它也不会干扰机械化步兵。
驱逐者可以扔下几艘攻击掠行艇或者自动坦克,远远旁观,看着它们毁灭整个山但是他们不会,布劳恩。
拉米亚说,他们想要控制海伯利安,而不是毁掉它。
我不会将我的命作赌注,押在你这猜测上。
卡萨德说。
拉米亚对他笑了笑。
但是我们的确押了,上校,不是吗? 在他们头顶,一小颗火花从连续的爆炸云团中脱离出来,变成一颗明亮的橙色余烬,划过天际。
露台上的这群人可以看见火焰激爆,听见穿越大气的痛苦啸叫。
火球差不多过了一分钟,领事察觉到自己正摒着呼吸,双手僵在石头栏杆上。
他喘了一口大气。
其他人似乎也不约而同深深吸了口气。
没有爆炸,没有隆隆的冲击波驶过哑弹? 霍伊特神父问。
很可能是架负伤的军部散兵侦察机,企图回到轨道的环形防线,或者济慈的航他没办成,是不是? ’’拉米亚问。
卡萨德没有回答。
马丁‘塞利纳斯举起那幅野外望远镜,在黑色的荒野中寻找着圣徒。
没影了。
塞利纳斯说,那位好船长要么是在围着这边的光阴冢山谷绕圈子,要么是又玩了一次很可惜,我们听不到他的故事了,霍伊特神父说。
他朝领事转过身。
但我们会领事在裤腿上擦着手掌。
他的心急速跳动。
可以,说话的同时,他就意识到自己最终下定了决心,大家来听我讲吧。
寒风咆哮,刮向山岭的东坡,沿着时间要塞的峭壁啸叫着。
他们头顶的爆炸次数似乎减少了一丁点,但是黑暗的降临使得那每一次爆炸比先前更加猛烈了。
我们进去吧,拉米亚说,她的话几乎湮没在风声中,越来越冷了。
他们关掉了仅有的一盏灯,房间内部仅仅被外面天空中的热闪电脉冲所照亮。
黑暗忽隐忽现,房间被涂上了五光十色的色彩。
有时,黑暗会持续好几秒,直到下一阵炮火猛烈倾泻。
领事摸索着自己的旅行包,从中掏出一个奇怪的装置,那东西比通信志大,有着古怪的装饰,前面有一个液晶触显,看上去像是那些历史全息像里的东西。
秘密超光发射器? 布劳恩?拉米亚干巴巴地问。
领事的笑容中毫无幽默感。
这是个古老的通信志。
出现于大流亡时期。
他从腰袋中掏出一块标准的微碟,插了进去。
跟霍伊特神父一样,我也必须先讲述其他人的故事,这样你们才能懂得我的故事。
真是要命啊,马丁?塞利纳斯冷笑道,他妈的这堆人中,难道我是惟一一个能够直截了当讲故事的人吗? 我要多长时间……领事的行动甚至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
他站起身,旋即转向塞利纳斯,抓住那矮男人的斗篷和衬衣前襟,把他猛地压在饮泣墙上,拎在包装箱上。
领事膝盖顶着塞利纳斯的小腹,前臂擒着他的喉咙。
再废话,诗人,我就让你去见阎王。
塞利纳斯开始挣扎,但是他感觉气管被压得更紧了,他瞥到领事的眼神,于是停止了挣扎。
他的脸惨白。
卡萨德上校静静地,几乎是轻轻地将两人分开。
不会有评论了。
他说。
他摸着皮带上的死亡之杖。
马丁?塞利纳斯走到圈子的远侧,他仍在揉脖子,一声不吭地跌落在一只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