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之海上,旭日东升,那景象真是美。
领事站在船尾甲板的最高处,观看着这一切。
在他站完岗后,他本打算好好睡上一觉,但是实在睡不着,只好作罢。
他爬到甲板上,看着夜幕褪去,白天到来。
暴雨前线的低云遮蔽了天空,整个世界被旭日点燃,上下反射着灿烂的金色光辉。
风力运输船的船帆、绳索和风化的甲板得到了光线短暂的赐福。
几分钟后,太阳便被天顶上的云层挡住了,色彩再一次从这世界涌了出来。
寒风紧随着黑幕,吹了起来,它们似乎是从笼头山脉的雪峰上吹下来的,现在,笼头山脉在东北的地平线上呈现出一个黑色的污点。
布劳恩?拉米亚和马丁?塞利纳斯一起走到领事所在的船尾甲板,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杯咖啡,那肯定是在厨房里泡的。
寒风咻咻地扑打向索具。
布劳恩?拉米亚的那一头浓密的卷发在她脸上撩动,仿若黑色祥云。
早安。
塞利纳斯低声说,他喝着咖啡,但是却眯着眼睛,望着被风吹皱的草之海。
早上好,领事应道,他感到颇为讶异,自己一夜没睡,却还是如此警觉,如此精神焕发。
我们现在是在逆风而行,不过运输船的时间算得很准。
我们肯定会在黄昏前抵达山脉的。
嗬。
塞利纳斯评论道,鼻子埋在了咖啡杯中。
昨晚我没睡。
布劳恩?拉米亚说,我一直在想温特伯的故事。
我没觉得……诗人开口道,然后突然闭上了嘴,温特伯已经走上了甲板,他的小宝宝躺在婴儿筐中,朝外张望。
大家早上好,温特伯说,环顾四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唔,真凉快,是不是? 他妈的冷死了,塞利纳斯说,到北面时,肯定更加冷。
我想我得下去穿件夹克。
拉米亚说,但是她还没动,甲板下便传来一声尖叫。
血!!真的,到处都是血。
海特?马斯蒂恩的小舱整洁得让人不自在——床没睡过,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旅行箱和其他小箱子都堆在角落里,长袍叠好,放在了椅子上。
一切井然有序,除了一塌糊涂的鲜血,大片大片地洒在甲板上,舱壁上,天花板上。
六名朝圣者挤在门口,不愿走进去。
我刚才正在向上甲板走去,霍伊特神父说,声音相当奇怪,没有任何起伏,门微微开着。
我透过门缝瞥见了……墙上的血迹。
真的是血吗? 马丁?塞利纳斯问。
布劳恩?拉米亚走进房间,摸了摸舱壁上的一大块血污,然后将手指伸到嘴边。
是血。
她环顾四周,走到衣柜边,在空空荡荡的架子和衣架上扫了眼,然后,走到小小的舷窗边。
窗是在里面拴着的。
雷纳?霍伊特的气色看上去比平常更为不佳,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把椅子旁。
那他死了吗? 我们什么该死的事都不知道,除了两件事,那就是:一,马斯蒂恩船长不在房间里,二,这里有一大滩血,拉米亚说。
她在自己的裤腿上擦了擦手。
现在,我们得好好把船搜查一遍。
正是,卡萨德上校说,但如果找不到船长呢? 布劳恩。
拉米亚打开舷窗。
新鲜空气驱散了血腥的屠宰场气味,带来了轮子的隆隆声和船下草儿的飒飒声。
如果我们没找到马斯蒂恩船长,她说,那我们可以假定,他离开了船,要么是出于自愿,要么就是被谁强迫带走的。
可是有血……霍伊特神父开口。
血证明不了任何事,卡萨德帮他结束了这句话,拉米亚女士说的对。
我们不知道马斯蒂恩的血型,也不知道他的基因型。
有谁看见或是听见什么了吗? 沉默,除了表示否定的咕哝声,还有摇着的头。
马丁。
塞利纳斯左右四顾。
你们这些人有没有觉得,这是我们那伯劳鸟好友的杰作呢? 我们不知道,拉米亚厉声说道,或许是谁有意想让我们觉得这是伯劳鸟干的呢。
这样做没任何意义。
霍伊特说,他仍然在大口喘气。
不管怎么样,拉米亚说,我们得立马搜查一下。
除了我之外,谁还有武器? 我有,卡萨德上校说,如果需要,我另外还有好多。
没有。
霍伊特说。
诗人摇摇头。
索尔‘温特伯带着他的孩子回到了通道里。
现在他再一次朝里面看进来。
我啥都没有。
他说。
没有,领事说。
破晓前的两小时前,也就是他站岗结束后,他就把死亡之杖还给卡萨德了。
好吧,拉米亚说,牧师和我到下甲板搜查。
塞利纳斯,你和上校一道,搜查中甲板。
温特伯先生,你和领事检查上面的一切。
看看有什么不对头的事。
看看有没有搏斗的痕迹。
有个问题。
塞利纳斯说。
什么? 谁他妈选你做舞会皇后的? 我是名私人侦探。
拉米亚说,平视着诗人。
马丁?塞利纳斯耸耸肩。
我们的霍伊特是某个被人遗忘的宗教的牧师。
那也不是说,他念弥撒的时候,我们就要跪在那听他宣讲。
好吧,布劳恩?拉米亚叹息道,我给你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女人迅雷般地挪动了一下,完全是眨眼工夫,领事几乎没有看清她是是怎么动的。
前一秒她正站在敞开的舱门口,下一秒,她就穿越了半间客舱,只用一只胳膊,就把马丁?塞利纳斯离离了甲板。
她那巨大的手卡住了诗人的细脖子。
听好,她说,你去做做这合逻辑的事,因为这就是合逻辑的事,如何? 呃好——马丁?塞利纳斯挤出了几个字眼。
很好。
拉米亚冷冷地说,把诗人丢在了甲板上。
塞利纳斯踉踉跄跄朝后退了一米,几乎坐在了霍伊特神父身上。
来了,卡萨德回来了,带着两把小型神经击昏器。
他把其中一把递给温特伯你有什么? 卡萨德问拉米亚。
女人把手伸到她宽松外衣的口袋,拿出一把古老的手枪。
卡萨德盯着这件古物看了会,然后点点头。
跟你的搭档在一起,他说,别开枪,除非你断定看到什么东西,并且能肯定那是危险的东西。
那东西便是我要射击的婊子。
塞利纳斯说,还在揉他的脖子。
布劳恩?拉米亚向诗人走了半步。
费德曼?卡萨德说:闭嘴。
我们快把这事解决了。
接着塞利纳斯跟着上校出了客舱。
索尔?温特伯朝领事走去,把手里的击昏器递给他。
我抱着瑞秋,不想拿着这东西。
我们上去吧? 领事接过武器,点点头。
找不到海特?马斯蒂恩,风力运输船里再也没有巨树之音的圣徒的一丝形迹。
搜寻了一小时后,大家重又聚在了失踪男人的客舱中。
舱里的血看上去变黑了,变干了。
有没有可能,我们漏掉了什么东西? 霍伊特神父说,比如秘密通道? 或者隐蔽车厢? 有可能,卡萨德说,但是我用热动侦测器对船彻底清查过。
如果船上有什么东西大过老鼠,侦测器都能侦测到。
但我什么也没发现。
假如你有这些侦测器,塞利纳斯说,你他妈干嘛还叫我们在船底下,在通道里摸爬滚打了一小时? 因为,有一些装备或者衣服,是可以将人隐藏起来的,即使热动搜寻也无济予事。
这么说来,我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吧,霍伊特说,他停顿了一秒钟,一阵明显的痛苦巨浪穿袭了他的身体,只要有合适的装备或者衣服,马斯蒂恩船长就可能正藏在某个秘密车厢里。
理论上说得通,但是不可能,布劳恩?拉米亚说,我猜……他已经不在船上了。
伯劳鸟。
马丁?塞利纳斯的口吻中带着厌恶。
这不是个问题。
也许吧,拉米亚说,上校,你和领事晚上站岗的那四个小时里,你们能确信,你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吗? 两人点点头。
船非常安静,卡萨德说,在我上去站岗前,我也没听到一丁点打斗的声音。
我站岗完毕后,没有睡着,领事说,马斯蒂恩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
我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啊,塞利纳斯说,我们已经听到这两位的陈词了,他们在黑夜里拿着武器悄悄走动,然后我们的可怜虫就被杀了。
他们说自己是无辜的。
下个案子! 如果马斯蒂恩被杀了,卡萨德说,那用的也不可能是死亡之杖。
我所知道的现代无声武器,是不可能留下那么多血迹的。
我们没有听见枪声——也没有找到弹孔——所以,我认为拉米亚女士的自动手枪也排除了嫌疑。
如果这是马斯蒂恩船长的血,那我想,凶器,是一把利器。
伯劳鸟便是一把利器。
马丁?塞利纳斯说。
拉米亚走到小堆的行李旁。
争论解决不了问题。
来,我们看看马斯蒂恩留下了什么东西。
霍伊特神父犹扰豫豫地举起一只手。
那是……嗯,私人物件,不是么? 我觉得我们无权察看。
布劳恩?拉米亚交叉起双臂。
瞧,神父,如果马斯蒂恩已经死了,那么这对他来说,这些东西也无所谓了。
如果他仍然活着,看看他的东西奇#書*网收集整理,也许会给我们一些主意,让我们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不管是死是活,我们必须找到线索。
霍伊特将信将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冬,事实上并没有太多干涉私事的事。
马斯蒂恩的第一个箱子仅仅装了几件替换的亚麻衣服,还有一本《缪尔的生命之书》。
第二个袋子中装着一百包分门别类包着的种子,曾快干处理过,现在正依偎在湿土中。
圣徒肯定是不管到什么世界,都要种上至少一百棵永恒之树的后代,领事解释,种子很少会发芽。
但这是一项仪式。
布劳恩?拉米亚朝大型金属箱碰去,箱子安坐在大堆物件的底下。
别碰那东西! 领事大叫。
为什么不能碰? 那是个莫比斯立方体,卡萨德上校代领事回答,围绕在零阻抗的密蔽场中的一个碳/碳壳。
然后呢? 拉米亚问,莫比斯立方体可以将史前古物和其他东西封在里面。
它们不会爆炸,也不会发生其他什么事。
当然不会,领事承认,但是说不定它里面的东西会爆炸呢。
如果真会爆炸,那很可能已经爆炸了。
像这么大的一个立方体可以容纳一千吨的受控核弹,只要装在这个盒子里,在点火的一纳秒内也可以让它们相安无事。
费德曼?卡萨德补充道。
拉米亚对着箱子怒目而视。
那我们怎么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杀死马斯蒂恩呢? 卡萨德指着箱子惟一的一条接缝,上面有条微微闪光的绿色饰带。
箱子密封着。
一旦启封,如果想要将莫比斯立方体再次激活,那就要将它拿到一个可以产生密蔽场的地方,所以,不管里面有什么,它都没有伤到马斯蒂恩船长。
那就没办法弄清楚啦? 拉米亚沉思着。
我有个很好的推测。
领事说。
其他人盯着他。
瑞秋开始哭,索尔从育婴包中拿了条热带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