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2025-03-30 09:00:31

波士顿 天才所总部四周以后,一辆古色古香的红色梅塞德斯牌汽车驶进了天才所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准备停在第一个车位上。

忽然,开车人吃惊地发现那里已经停着一辆雪亮的绿色宝马两用车,便急忙刹住了车。

汤姆·卡特在镜子里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

表层烧伤的皮肤已经脱落,下面的嫩皮肤也脱去了粉红色。

到美容院做一个这样的换肤要花好大一笔钱的。

三周前他出院的那天贾斯明开玩笑地说。

他知道自己非常地幸运。

据卡琳手下的人说,如果出气通道稍微偏一点点,他就会被燃气爆炸狠摔在洞壁上,就像从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驶的车上被抛下而摔死。

当时他被气浪冲到五根石柱中最小的一根旁边,幸运地落在一块松软的沙地上,虽然不省人事却没有受伤。

与他同时冲出地面的白色火焰甚至起了报警的作用,刚刚爬到安全地带的卡琳的队伍因此发现了他。

只有一名联邦调查局特工和两名约旦军人在逃生过程中受伤,真是奇迹。

除了伊齐基尔和伯纳德以外,只有赫利克斯死了。

他在混乱中迷了路,现在还被埋在碎石下面。

正如他们预料的,兄弟会其他成员没有向联邦调查局供出任何东西。

但他们手上至少有个娥摩拉,而且汤姆能够将伊齐基尔讲的那些事情告诉卡琳。

能否对活下来的内圈成员提出什么指控,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据卡琳说,他们不再对他有什么威胁。

至于兄弟会的其他方面,它的财产,它的成员,根本无法弄清,更不用说确认了。

他从车里出来,锁上门往回走。

利用住院的机会把所有头绪都理清以后,过去三周以来,他飞遍了世界各地,至少已有四次。

这是值得的。

几乎每个与他交谈过的人最终都赞成他为自己的计划定下的原则。

此外,他们的反应使他确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今晚的会议之后,他一定要度一次假。

只有霍利,他自己,还有阳光。

他走过安静的大厅,跟两位新来的保安打了招呼。

太阳还没有升起,但他还是为金字塔楼的宽敞明亮而陶醉。

在这里,他感到自由,感到没有边界或墙壁阻碍他。

他从立在大厅中央的DNA全息塑像中间穿过,朝医院病房走去。

他希望在这里能进一步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他轻轻走进安静的病房,朝向他微笑的值班护士招招手。

护士坐在办公桌前,她又顶上方的小灯泡是这片沉睡的黑暗中惟一的光源。

在这暗淡的光线下,汤姆勉强能辨出七张病床上睡着的身影。

他像幽灵般静悄悄地从一张病床走到另一张病床,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熟睡的脸,透过每一双闭着的眼睛看到他们内心的仁慈。

汤姆知道,采用天才所目前的实验疗法最多有三人能获救,也许还有一人的生命可以延长许多。

可是,即使运气再好,另外三个人也无法逃脱死神的魔爪。

除非他亲自为他们治疗。

微微的晨曦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时,伊齐基尔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响起,搅得他心神不宁:想想看,如果世界上人人都拥有这样的基因,世界上任何人都能够治好别人的病,那么就没有人会死于自然疾病。

想像一下在这个世界上人们的行为不会产生后果,人口多得无法计算,那么地球就不会是一个天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没有空间,没有食物,没有对生命、对死亡的尊敬,当然也没有上帝。

只有一个荒漠,挤满了堕落无望的人群。

他们只有一个确定的前途——一个漫长的、痛苦的人生。

也许那老头说的是对的?他想道。

也许这些不幸的人当中应该有三人要死去?他是什么人,能干涉命运吗?他不能扮演上帝,决定谁该生,谁该死。

然而,他内心一个医生的责任感讲话了:如果他有可能挽救病人的生命,那么他就必须这么做。

一瞬间,他想像这些熟睡的每一个人都是霍利,想像自己是他们的父亲、丈夫或儿子。

他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治疗这七名病人时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是,当他再次在他们的病床间走过,摸摸这个人的手,摸摸那个人的额头,感觉到他们吸收自己体内释放出的能量时,他仍然感到有些不安。

这也容易。

再想想今晚的会议,他希望自己已经找到了更重大问题的正确答案,做出了正确的总决定。

他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朝护上招招手,心里想着几小时以后,这位护士发现自己负责看护的病人醒来后已完全康复,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离开病房后朝电梯走去,直接上了二楼。

走过门德尔实验室,他来到克里克实验室门前。

推开门,发现贾斯明坐在那儿,手里拿着减肥可乐,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沓文件。

她抬起头看到了他,脸上露出喜色:你好,陌生人。

你好吗?你的神秘旅行怎么样?很好。

你这么早在这里干吗?贾斯明兴奋地笑笑,拍拍桌上的文件:嗯,自从你成功地治愈了霍利以后,我和杰克一直忙着填写血清专利的申请草表。

当然还有这个。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打印的表格,像拿着一个战利品一样挥舞着。

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申请,做完了我们就可以试验了。

杰克已经签了字。

就差你的批准和签字了。

她的热情让汤姆感到不安。

他脱下夹克,挂在门边的挂衣钩上。

然后走到实验室里头的玻璃门冷冻柜前。

透过锁着的玻璃门,他数着放在托盘里贴着三基因血清——拿撒勒基因标签的小瓶子。

很好,他心想,看上去他不在家的一个月内这些瓶子没有被动过。

白鼠试验以后本来有十三瓶的,他自己用掉了一瓶,现在还剩十二瓶。

世界上仅有的十二瓶。

你那很强的怀疑主义到哪里去了,贾斯?他一边问一边走到放标签的抽屉跟前。

他打开抽屉,检查标签是否够用。

还有你的宗教信念呢?现在霍利已安全了,我以为你会很乐意忘掉迦拿计划,继续去做一些常规的研究。

贾斯明沉默了一会儿,这事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基督并不是因为这些基因才成为上帝之子的。

他运用这些基因拯救人类,他对我们的教导,他为我们而死,是这一切使他成为神的。

这些拿撒勒基因是医学史上最伟大的发现,真正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所以应该物尽其用。

想想看,一旦我们获得食品与药物管理局的批准把这些基因推向市场,那会做多少好事啊!我们大批量生产这些基因……慢一点,贾斯,我们还没有决定是否开发这些基因来大面积使用,而你已经推断这是件好事了。

当然是一件好事。

怎么会不是呢?汤姆走到贮存皮下注射辅助液的小柜子跟前,迅速点了数。

看到也有足够的数量便轻轻点了点头。

到时候他要能不询问不声张悄悄地把东西都准备好。

我的意思是说,贾斯,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贾斯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眼前这个人他总是说惟一能限制你的所为的只有你的能力。

他确确切切就是这么说的。

也是眼前这个人激发了自己的灵感,发明出一种超级电脑,解读起DNA来就像商店付款扫描机解读一听青豆罐头上的条形码一样方便、快捷。

同样是眼前这个人说服自己信任他,抛开宗教方面的顾虑,全力寻找并利用基督的基因来拯救她的教女。

可现在,他们取得了远远超出想像的成功以后,他却突然说:慢一点,贾斯!并且开始担心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你怎么了,汤姆?她双臂交叉在胸前问道,你的指尖上拥有惊人的力量,这是名副其实的。

但现在我们只有可怜的十二瓶血清。

我们必须多制造一些,克隆这些基因,然后转让给别人。

我们必须将这种治病的能力传播开去。

这是惟一正确的做法。

但我们应该给谁呢?汤姆轻声问道,或者用杰克的话来说,我们应该把它卖给谁?卖给那些买得起的人吗?这并不是钱的问题。

贾斯明说,这时她开始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同意。

这不该成为钱的问题。

但是,即使排除了贪婪因素,我们也不能预见到它在经济上可能会造成的影响。

首先,普及这种血清会导致全世界所有大制药厂破产,引起的冲击波会影响所有的企业,也许会影响整个世界经济。

但是,假设我们能控制经济方面的影响,这些基因应该给什么人呢?嗯,我希望最终每个人都会得到。

每个人?那么我们会制造出一个大家都能互相治病的世界,没有人会死于自然疾病?贾斯明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的,这有什么不好?那么我们会制造出一个人口多得惊人的世界,这世界不是一个天堂,而是活生生的地狱?没有空间,没有食物,不尊重生命或死亡。

贾斯明听着汤姆的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神似乎看着一个遥远的地方,好像是在背诵从别人的书上读来的或者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话。

嗯,也许我们不应该每人都给,她意识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危险便做了一些让步,就给一些人。

什么人呢?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些负面的影响,我想大概应该给那些可能发挥最大作用的人吧。

比如那些第三世界国家的人。

为什么?因为他们在那里可以救的人最多?成千上万,也许上百万?是的,我想是这样的。

就是那些目前还没有足够的食物养活现有人口的国家?你知道不知道事故、谋杀和自杀只占死亡总人数的百分之五?这种血清会消除所有其他死亡因素,甚至包括年老因素。

你知道它能使人类平均寿命达到多少吗?不知道,我一下子想不出来。

好的,我来告诉你、就目前的人口来说,我们死于事故,被谋杀或自杀的平均年龄是六百年。

有些人可能出生的当天就被汽车轧死了,有些人可能永远活下去。

想想看。

六百年的平均寿命。

她困惑地摇摇头,希望能透彻地了解这里面所包含的惊人意义。

当然他说得对。

这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食品与药物管理局申请表格和专利申请表格。

这些表格会将这种神秘而强大的治愈疾病的能力带给毫无心理准备的公众。

有两次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两次转过脸来想说出这些答案,但每一次都因为想到了某种障碍而将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最后,她还是转过身来,灰心丧气地望着静静地站在柜子旁边的汤姆。

显然,他已经考虑过这些问题,并且已经找到了某种答案。

这个答案也许能够解释为什么三周以前,那时他的身体还远远没有恢复,他就从医院病床上跳起来,登上飞机去了只有上帝才知道的某个地方,几天之前才回来。

有的时候,汤姆那超人的天才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

这次就是这样。

那么,她终于开口说道,我猜想你认为我们应该对这些基因做一个处理,是不是?他冷静地点点头:当然是的。

但是你认为我们不应该就这么把它们推向社会?他摇摇头:在充分估计可能引起的后果之前还不能这么做。

从长远考虑这样做可能弊大于利。

担心打乱自然秩序可不像你的作派。

汤姆谦逊地耸耸肩,也许我的想法是错的。

也许在自然界的混乱中确实有某种秩序。

她简直不能相信这是汤姆在说话:你的意思是指上帝?他干笑了一声:不一定,但也许自然老母亲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专横。

贾斯明用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这么说,大师,我们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些基因呢?把它们毁掉?就当我们从来没发现过它们?汤姆又耸耸肩:这也是一种选择。

汤姆,我只是在开玩笑。

你不可能真的认为我们完全不能利用这些基因?汤姆朝她笑了笑,她看到那双蓝眼睛里闪着一丝兴奋,你是不是真的想知道我对如何处理它们的想法?是的。

那么,今天午夜时分到这里来。

我会告诉你的。

二十三点五十六分,贾斯明在天才所关闭的院门外面停下车子时,四周没有一点灯光。

她朝黑洞洞的警卫室里看看,里面空无一人。

她刚想下车用DNA传感器打开门,突然门开了。

她一下子把宝马车发动起来,在月光下朝着前面的金字塔楼驶去。

她将车停在正门外面,一阵不算凉的午夜空气飘进来,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暗暗的玻璃金字塔里看不到灯光,只有大厅,还有楼上的克里克实验室和会议室那里有一些暗淡的光线。

这真是太奇怪了。

她轻轻地自言自语着,好像怕别人听到。

下午她发觉不能从汤姆那里掏出更多的话以后,便早早下了班。

为了消磨时间,她不停地做一些琐碎的杂事。

但她脑子里一直想着基因的事,想着她挖苦地说要把基因毁掉时汤姆的反应:那也是一种选择。

这深更半夜的,他究竟要让她看什么呢?她惟一能想到的就是汤姆要在消毒用的高压灭菌器里销毁剩下的十二瓶血清。

这种想法刺激着她。

一整天一晚上她都在绞尽脑汁考虑怎样才能最好地利用这些基因,而不要引起负面作用。

但这个问题看来比她所遇到的任何电脑方面的问题都更棘手,到现在她的答案还只是一个大大的零。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听着自己的鞋踩在砾石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走到门口时发现正门开着,于是径直走进了光线暗淡、空无一人的大厅。

在昏暗的光线下,弯弯曲曲的DNA全息雕塑像一堆扭在一起的蛇。

她注意到雕塑那边通往医院部的门开着。

她朝那边走过去,只听见自己走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嗒嗒声。

医院里面也没有灯,于是她按下门边的开关,顿时等候室里一片光明。

她继续往前,来到病房。

这里也是一片黑暗。

甚至值班护士的台灯也没亮着,什么灯光也没有。

她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以后,开始在病床上搜寻病人睡着的身影。

但一个也没,每一张床都是空空的。

光光的床垫上面整齐地放着叠好的毯子和两只枕头。

贾斯明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下午下班离去时,她看到病房外面兴奋的人们,当时她没在意。

她知道这里至少住着七位重病人。

她回到大厅时,心情太紧张了,离她五英尺以外的电梯门嗖地一声打开时,她竟吓得跳了起来。

看到是汤姆走了出来,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恨不得上去拥抱他一下。

谢谢你能来。

他热情地说,就好像他不过是主办一个寻常的烧烤晚会。

你这是干什么,汤姆?保安呢?汤姆耸耸肩:我希望这事就我们知道。

病人都到哪儿去了?汤姆笑了笑,示意她和他一起走进电梯。

他接了到门德尔实验室的按钮,说:对外的说法是他们的治疗都很有效果。

我本人就不会否认这一点。

有两名病人已经回家了,其他人在马萨诸塞总医院接受观察和检查。

但我有足够的把握说他们很快也可以回家了。

是你治好了他们?他微笑着点点头,但我永远不会承认。

不让别人知道我有这个能力是至关重要的。

今天早晨我有点忘乎所以,但今后我会小心点。

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电梯停下,门开了。

汤姆摇摇头:不。

那只是我个人对于这些基因的处理方式。

将它们的治疗作用隐蔽在常规疗法背后。

那么别的基因呢?还有十二瓶血清怎么办?汤姆走出电梯,朝着门德尔实验室的方向拐去:跟我来。

汤姆将手放进DNA扫描器,贾斯明看着实验室的门打开,这时,他开始谈论基因的问题。

想一想这血清是怎样起作用的。

这种病毒媒介的构成决定了拿撒勒基因只能进入人体的干细胞。

这就意味着接受该基因的人在其有生之年具有治病的能力。

但是,他们无法将此能力传授给他人,只能为别人提供帮助。

而且由于基因没有进入生殖细胞,这种能力也不会遗传给下一代。

如果他们死了,这种能力也就消失了。

贾斯明跟着汤姆走进门来,传感器打开钨灯,照亮了左边的低温贮藏库,也照亮了前面的实验室,贾斯明眨眨眼睛。

宽敞的主实验室看上去由大片白色物体以及玻璃构成。

贾斯明皱着眉头说,但是如果他们拥有克隆拿撒勒基因的技术,或者别的拥有这种技术的人经过或者未经过他们的允许,克隆了他们身上的拿撒勒基因,这种能力就不会消失了。

汤姆点点头。

显然他已考虑到这一点了,是的,你说得对。

为了控制这种神奇的基因,我们必须保证只有可靠的人才能得到这种基因,他们拥有治病的能力这一点必须保密。

主实验室空空荡荡的,显得有点怪。

贾斯明跟在汤姆身后从实验室中间走过,一边猜想汤姆究竟要往哪里去,究竟要告诉她什么,拥有这种基因的人还需要有极强的责任感,她说道,否则他们会滥用它。

只有在绝对需要时才可以运用这种能力,而且决不向江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也不能以此谋利,汤姆补充说,那会是最恶劣的滥用权力。

要把这些告诉杰克。

汤姆笑出了声,哦,杰克没有问题。

他会理解的。

她跟着他拐过一个弯进了第一道安全门,来到克里克实验室。

里面的灯亮着,她朝冰柜看去,发现装在托盘里的十二瓶血清不见了。

天哪,她想,他已经毁掉了这些血清。

她走到克里克会议室的玻璃墙跟前时,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转身看着汤姆,张开嘴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可他却微微一笑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别做声。

别着急,他说,呆会儿就清楚了。

说话声现在更清楚了,他们的声音虽轻,但语气很激动。

大部分人是讲英语,只不过口音各不相同,有印度英语、澳大利亚英语,还有俄国、非洲、日本和法国英语的口音。

汤姆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接着,她透过会议室的彩色玻璃看到了这些人。

大约有十多个男人和女人围着大桌子走来走去。

房间的另一头,坐姿形状的基因检查仪旁边,放着咖啡和小吃。

这些人自己倒咖啡,自己动手拿点心吃。

他们是谁?她问道。

你看,他指着玻璃墙里面的人说,肯定有一些人你认识。

他特别指着一个目光羞怯的矮个黑发男人,他正与一位身穿莎丽①的印度妇女谈得很起劲。

那就是让·吕克·珀蒂,是他给了我迦拿计划的灵感。

他是一个好人。

用你的话来说,就是责任感很强。

和他谈话的那位妇女是来自加尔各答的米特拉·穆克洁医生。

上次在这里召开的肿瘤研讨会上你见过她。

你一定记得。

你很喜欢她的。

你说她是个诚实的人。

【① 印度妇女用以裹身包头或裹身披肩的整段布或绸。

】贾斯明慢慢地点点头,虽然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眼前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不过,现在她认出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

确实,这些人当中有许多名人:内罗毕的爱滋病治疗先驱乔舒亚·马特瓦特威博士,观点激进的悉尼心脏病专家弗兰克·霍林斯博士,还有俄国病毒学家瑟吉·帕斯特纳克教授。

其他人也都是一些优秀的医生和护士。

贾斯明知道,无论是在医术水平还是在富有同情心及献身精神方面,卡特对他们的评价都很高。

贾斯明刚要问这些人为什么都在这里,突然看到了会议桌周围摆着十三张椅子。

首座的面前只放着一只钢笔和一本拍纸簿,而其余十二张座位前面除了钢笔和拍纸簿以外还有两样东西。

贾斯明终于明白了汤姆的计划是什么。

看到这些座位面前摆放整齐的注射器和小瓶血清贾斯明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感到血直往太阳穴涌。

如果仔细看那些小瓶子,能勉强看出瓶签上似乎写着接受者的姓名。

这么说,三个星期以来你一直忙的就是这件事了?飞到世界各地召集你的门徒?贾斯明终于开口时竭力保持声音平稳,她不知道究竟该做何感想。

汤姆听到这话笑了笑,哦,倒是把他们看做陪审团,而不是门徒。

这个陪审团能够帮助我们决定该怎样处理所谓的神奇基因。

这十二人分散在世界各地,大多是医生和护士,当然不全是。

他们惟一共同的地方就是我尊重并信任他们每一个人以及他们的动机。

汤姆顿了一会儿,挽起贾斯明的胳膊,朝门口走去。

我的看法是十二个人应该尾声三个月以后那高个子男人笨拙地下了马。

他本来并不会骑马,但要到这偏僻的地方来骑马比较方便。

他也可以开一架直升飞机过来,他能够动用的资金可以说是无计其数的。

从日内瓦银行里仅以数字编号的账户他知道了这一点。

但是,他需要秘密地搜寻这块地方,骑马能满足他的要求,既方便灵活又不引人注目。

他查看了一下古老的地图,——这也是他遵照领袖的嘱托在银行的金库里找到的——仔细地研究了一下突兀耸立在茫茫沙漠上的五根石柱。

除了四个在中间那根石柱表面挖掘的人,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上杳无人迹。

这些人在他的指挥下挖了两个小时,铁镐有节奏地落在坚硬的石头表面,但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找到。

他从每一个角度仔细研究了这张地图,并骑着马绕着石柱转了几圈,将实地的地形轮廓与羊皮纸地图上标的做了比较。

以石柱为参照,地图上的标记与这些人正在挖的地方完全一致。

应该没错。

当然也应该承认,这个秘密入口一千多年来没使用过,可是如果当年的建洞者没有计算错的话,它应该还在原处,而且应该还能使用。

他摘下巴拿马草帽,露出秃顶的脑袋。

擦了擦汗以后,他又戴上了帽子。

他眨了眨厚厚的圆眼镜后面的眼睛,朝挖地的那些人走去。

突然,其中的一个人直起身子,大声喊了起来。

他听不清那人喊的什么,只见他赤着膊,高高举起铁镐,朝他挥舞。

他开始跑起步来,匆匆穿过滚烫的沙地,你们找到了什么?终于跑到那里时他问道。

挥舞铁镐的粗壮汉子用手指着他们刚刚挖出来的洞,赫利克斯神父,你看!赫利克斯朝洞里看去,激动得心跳也加快了。

千真万确,他们发现的是一个方形的石头门过梁,一个小小的出入口。

他从一个挖地的人手里夺过铁镐,下到坑里,开始不停地将盖在过梁上面的石块铲去。

可这些不是石块,只是些泥土,是设计好伪装人口的。

又拼命挖了几镐以后,终于看到了四英尺高的通向地道的门。

手电筒!拿一只手电筒来!他喊道。

他们带了一头脾气暴躁的骆驼,背着两只大驮篮,里面放满了各种用具。

站在骆驼旁边的那个修士蓄着一把鬈曲的胡须,上面沾满了灰尘。

他从驮篮里掏出三只手电筒。

赫利克斯一把抢过一只,钻进了门洞。

在手电筒的光线下,他看出前面实际上是一个很陡的斜坡,以四十五度的角度向下倾斜,地面是粗粗凿成的犬牙交错般的台阶,看上去煞是吓人。

没有扶手可以扶一把,不过每隔十码斜坡就向回拐,万一摔倒的话,到拐弯的地方也就会被挡住了。

但是,看看脚下凸凹不平的石头,他可不想摔下来。

当心!他回头对跟着他的两个人喊道,我不希望你们有谁摔到我身上。

地下没有流通的空气,而且坡子太陡,他走得腿都疼了。

但他集中注意力朝下走,不去理会这种种不适。

十步,拐弯。

十步,拐弯。

他数着拐弯的次数,用这种方法来抑制自己越来越激动的情绪。

可数到四十以后他忘了究竟是多少了。

不知道到底能否走到头,他开始感到绝望了。

正在这时,他注意到下面有什么东西。

他觉得喉咙发紧,赶忙关掉了手电。

虽然身处地下深处的岩石里,他仍然能看见那丝光线。

在阴森森的黑暗中,可以清楚地看见石墙的一条裂缝里边有一道像航标灯一样闪烁的亮光。

看到那白色的光焰,他觉得自己来得还不算太迟。

他已经疲劳的肌肉里又注入了新的能量,他打开手电,快步走过最后的十码斜坡,来到一个四英尺见方的小洞里。

正前方是一扇石门,门边有一根粗大的木杆。

其实木杆已经用不着了,因为石门从上到下裂开了一道大缝,他可以从缝里挤过去。

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熊熊燃烧的纯白色火焰比他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更旺。

赫利克斯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等着后面的两个人过来。

由于惊奇,也由于疲劳,他们张大了嘴巴。

你们呆在这儿!他说,我看看里面的情况后,会叫你们。

说完,也不管他们脸上失望的表情,从缝里挤了进去。

他走进珍品纪念室时,差点踩到那六英寸宽的裂缝里。

这可怕的裂缝横贯整个纪念室的地面。

圣火在裂缝的另一头燃烧,照亮了纪念室通往小隔间的门口一堆烧焦的东西。

赫利克斯知道小隔间的那边是圣火原来燃烧的地方——圣火之洞的废墟。

他想起自己在圣火之洞遭毁灭之际的一片混乱中得以逃脱,不禁再次感谢上帝。

他的右边是存放基督遗物和金质圣体盘的密龛。

他刚刚从那里进来的暗门和石墙浑然一体,仍然和他上次进来时一样。

仅仅四个月之前,他不就是在这里为玛利亚的涂油仪式取仪式油和草药的吗?他四面环顾了一下纪念室。

绳梯不见了,只是绳梯原来的位置上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但令人惊奇的是,除了被熏黑的洞顶和那边门口一堆烧焦的东西,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裂缝两边的物品一件也没有被损坏。

只有那巨大的宝剑似乎受到所发生事件的影响。

不知什么原因,宝剑躺在纪念室的中央,剑锋从处于裂缝的位置断开了。

他迈着犹豫的步子走到对面那堆烧焦的东西跟前。

他立即看出这是一具男人尸体。

等他看到这人紧握着的,黑糊糊的手指上有一颗红宝石戒指时,他意识到了这是谁。

他弯下身去,咬牙皱眉地从领袖的手指上除下戒指,放在衬衫上擦擦。

烟灰被擦掉后,他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这血红的宝石,像烧红的余烬一般从里面发出光焰。

十字形的白金底托被烧黑了,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损伤。

他双手颤抖着将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

它完全合适,他心里暗暗感谢上帝。

突然,他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感情。

他就任首要使命执行人时,接受过将来继承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职位的训导。

所有作为领袖应该掌握的秘密都告诉了他:兄弟会仅以数字编号的账户,还有存放古老地图、兄弟会成员名单以及兄弟会规章目标原件的保险箱。

但四个月之前发生了那场灾难以后,他感到自己继位一事没有经过合法程序。

可现在,他给自己戴上了红宝石戒指,这个简单的行为使他的继位合法化了。

这个戴戒指的仪式标志着领袖的衣钵正式传给了他,也使他深刻认识到自己担负的责任和拥有的荣誉。

他摘下镜片厚厚的眼镜,用沾满灰尘的棉袍袖子擦擦眼睛,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热泪盈眶。

他直起身子,让自己镇定下来,准备把在裂开的门外面耐心等候的那两位修士叫进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伊齐基尔烧焦的尸体旁边有一小堆灰烬,旁边还有一块一英寸见方的白布。

他感到口里发干。

刚才他完全沉浸于戴上戒指,当上二次降临兄弟会领袖的激动中,一时间竟忘了登上这个高位的目的是什么。

他跪在石头地面上,仔细看着那堆灰烬。

黑糊糊的灰烬表面起伏不平,像是叠着的织物被烧焦了,他碰了一下,灰堆便散成碎末,织物的形状完全消失了。

然后,他捡起那块一英寸见方的白布,看到有一条边被烤黄了。

他极度镇静地将白布凑近鼻子。

一股焦糊味,但他立即辨出另一种气味:非常浓烈的草药和仪式油的香味。

四个月以前他亲自帮忙准备的裹尸布现在只剩下这一小块了。

至于裹在里面的尸体,一点痕迹也没有。

《基因传奇》作者:[英] 迈克尔·科迪作者手记尽管这部小说的背景是不久的将来,但书中提到的技术现在大部分已经成为可能。

基因疗法已存在多年,人类基因组计划也一样,四五年之内可望完成,这个计划将人类拥有的每一个基因都置入染色体的特定序列。

汤姆·卡特博士的基因检查仪是本人想像力的产物。

但一九九六年八月二十五日伦敦《星期日泰晤士报》刊登的一篇文章介绍了一种基因机器的开发情况,这部机器能够预测人的寿命以及可能染上的严重疾病。

美国为药物研究而开发的这种机器叫做基因集成块。

目前它还不能解读全部人类基因组,但是几乎在所有的方面它都是基因检查仪的雏形。

同样,贾斯明·华盛顿的基因精灵软件是美国执法机构正在开发的一种软件的延伸——从有关人的DNA得到他们的外貌图像。

科学在迅猛发展,我在调查研究的过程中发现,最令人难以信服的不是与未来有关的问题,而是与历史有关的问题。

仍然有两个问题促使我不停地思考:现在有可能发现真正的基督遗骸的一部分吗?如果能发现,它能向我们揭示些什么?迈克尔·科迪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伦敦《基因传奇》作者:[英] 迈克尔·科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