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30 09:00:23

迈尔斯掂了掂手里的神经爆裂枪,示意把受伤的雇佣军上校带到医务室来。

如此致命的武器却异乎寻常地轻巧,握在手里十分舒适。

致命的东西应该更有分量才是,比如一把腰刀。

而现在,这些轻便的武器让谋杀变得易如反掌——就凭这点也该有人站出来抱怨几声吧。

他倒是宁愿拿着眩晕枪,但伯沙瑞坚持在俘虏面前迈尔斯要拿着最厉害的武器当作权威。

这能震慑住他们,阻止他们争辩。

他说。

可怜的奥森船长,肿胀的鼻子上留着淤血,还拖着两条骨折的胳膊,看来不像是好争辩的样子。

但奥森的大副——贝塔两性人索恩上尉——脸上的表情则如同猫一样非常警觉,两眼精明地四下扫视。

这让迈尔斯承认了伯沙瑞的坚持不无道理。

他察觉到伯沙瑞以一种带有欺骗性的悠闲姿势靠在墙边,而面容疲惫的雇佣军医务兵不停地为下一个病人做准备。

迈尔斯故意让奥森留到最后接受治疗,在给船长的胳膊做固定时,因为一种恶作剧似的异想天开,迈尔斯命令把他的胳膊固定成解剖学上不可能的姿势。

索恩坐下来,眼睛上打了一针封闭针,屁股上挨了一针以治疗眩晕枪引起的偏头痛。

药效发挥作用后,上尉舒服地吁了口气,好奇地乜了迈尔斯一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迈尔斯调整好面部的肌肉,给了他一个彬彬有礼、神秘兮兮的微笑,什么也没说。

你们要对我们干什么?索恩继续问。

问得好。

他回过RG132的四号货舱,检查了和第一批战俘仅一道防水壁之隔的藏匿的货物。

当伯沙瑞慎重地把那些战俘再次击昏,移送到羚羊号上的禁闭室时,迈尔斯没有异议。

而在禁闭室里,他发觉俘虏中的主工程师和她的助手们差点就破坏了锁住他们的磁力锁。

所以,迈尔斯宁可把他们都再次击昏。

伯沙瑞是对的。

从根本上讲,局面非常地不稳定。

迈尔斯几乎没法保证能让整条船的俘虏挤在那小小的监狱中昏睡上一星期或更久,却不会造成他们生理上的损害。

迈尔斯自己的人不能集中:要分散在两艘船上,还要二十四小时看守俘虏。

疲劳很快就会导致失误的增加。

伯沙瑞杀死俘虏的终结方案是有它一定的逻辑性的,迈尔斯想。

但他的目光停留在房间的一角——那是已被遮盖起来的雇佣兵飞行员沉默的身影,迈尔斯的内心在颤抖,再不要杀人了。

面对被自己越搞越严重的麻烦局面,他只能压制住痛苦的战栗,谋求时机。

如果欧瑟司令把你们放出来,让你们回家可就是他的福气了。

他回答索恩道,你们其他人都像你们这样么?索恩冷冷地说:欧瑟军是自由的雇佣军联合。

大多数船长本身就是船的所有者。

迈尔斯非常惊讶地咒骂了一声,说,那么它不是逐层指挥的统一部队,而是个该死的委员会。

他好奇地看着奥森。

一针止痛剂最终让彪形大汉的注意力从对自身的痛苦上转开,他这会儿正怒视着迈尔斯。

你的船员是向你宣誓,还是向欧瑟司令宣誓?迈尔斯问他。

宣誓?我和我船上的每个人都签了合同,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

奥森吼着回答,每个人。

奥森边强调边朝索恩皱着眉,索恩的鼻孔收紧了。

是我的船。

迈尔斯纠正他。

奥森巴愤怒地动了动,但他看见了神经爆裂枪,所以——正如伯沙瑞所预言的——没有争论。

医务兵用支架固定好船长的胳膊,又开始对他的手做外科牵引术。

奥森脸色发白,更加瑟缩起来。

迈尔斯似乎也感到了一阵轻微的疼痛。

毫无疑问。

你们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没用的士兵。

迈尔斯试探着他们的反应说道。

伯沙瑞的嘴角撇了一下,但他没有理会,你们这些家伙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你们肯定非常小心地选择敌人。

他揉了揉自己还在疼的肚子,耸耸肩,哼,我可领教过你们的做法。

奥森的脸涨成了酱红色,他转过头来。

只是想来点小刺激。

我们已经在这条该死的封锁线上执了他妈的一年勤了。

来点小刺激。

索恩嘟囔着抱怨说,这回你如愿以偿了。

我现在控制了你们。

这个确定的事实像钟声一样在迈尔斯的脑海里回响。

他原本有很多报复雇佣兵船长的零碎的想法,它们在一个新冒出的更惊人的灵感中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紧盯着奥森,随后犀利地问道:你们最后一次全舰视察是什么时候?奥森的脸上写着:我才不会说出任何名字、军衔和数字。

但索恩回答说:一年半前。

迈尔斯同情地骂了一声,盛气凌人地抬起下巴,实在太不像话了。

你们准备好,我即刻就进行视察。

伯沙瑞仍保持着极其完美的靠墙姿势,一动不动,但迈尔斯能感觉到他那最严厉的目光正直射过来——那是在问:您到底想要干什么?但迈尔斯没有回头。

你到底——奥森说出了伯沙瑞的心里话——的前半截,但后半截却不一样,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谁?我肯定你是个走私犯,从你任由我们把船翻个底朝天却一声不吭时我就猜到了。

但我担保我们搜得很仔细。

可什么也没有!他噌一下站起来,伯沙瑞的爆裂枪立刻对准了他。

他灰心丧气地拔尖了嗓门,你是个走私犯,见鬼!我不会弄错的。

就是走私这艘船吧?可谁会要它?你们到底在走私什么东西?他沮丧地叫道。

迈尔斯冷笑道:军事顾问。

他仿佛能看见自己的假话已经让雇佣兵船长和大副上钩了。

现在该是收线的时候了。

迈尔斯兴致勃勃地从医务室开始了他的巡查,因为他确信这里是一切的基础。

在爆裂枪的监视下,医务兵拿出来她的工作日志;在迈尔斯专注的目光中,她开始折腾起医务室内所有的抽屉。

迈尔斯首先本能地注意到药物被滥用了,然后又立即发现了好几处细微的差错。

下一个是设备。

迈尔斯渴望马上赶到低温箱所在的房间,但他还是决定把最杰出的表演技巧留在最后。

反正这里的设备有的是故障。

他把祖父讲过的尖酸刻薄话编辑了一下以配合这个场合,等他们到达压轴好戏该出场的地点时,医务兵已经被说得脸色发白了。

医务兵,这个低温箱已经坏了多久了?六个月。

她低声回答道——看到迈尔斯蹙着额还挑起了眉毛,她又为自己开脱地补充说,修理技师总是说他会来修的。

你们就从没想过催催他?或者更恰当的说法,要求你的上司去催他?当时看起来时间很充裕。

我们从不用它——你们的船长在六个月里就从来没有做过内部视察?没有,先生。

迈尔斯用目光达到了给奥森和索恩迎头泼下一桶冰水的效果,然后又故意把目光停留在被遮盖起来的死者身上。

充裕的时间都被你们的飞行员用完了。

他是怎么死的?索恩警觉地问,这问题很尖锐,仿佛一把直刺过来的利剑。

迈尔斯避开正面回答,用模棱两可的话说:他很勇敢,死得像个战士。

其实他很害怕,死得像头做祭品的牲畜,迈尔斯在心里纠正说。

如今要紧的是不能让他们有所猜疑。

不过……我很遗憾。

他进一步补充说,他应该得到更好的照顾。

医务兵悲痛欲绝地看着索恩。

索恩柔声安慰她说:被爆裂枪打中脑袋,就算有低温箱也帮不上什么忙的,赛拉。

但下一次呢,迈尔斯提出,也许还会有其他人受伤。

太好了,这个循规蹈矩的上尉已经对飞行员的死亡下了一个不归咎于任何人的结论。

迈尔斯大大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医务兵也不会因为他的卑鄙伎俩而无辜背负上罪过,迈尔斯也就可以卸下这个让他觉得可耻的负担了。

今天晚些时候我会派工程技术员过来。

迈尔斯继续说,我希望到了明天,这里的所有设备都能正常运转。

同时,你要把这里收拾得更像个军队医务室,而不是什么贮藏室,明白了吗,医务兵?他压低声音沉吟着,犹如鞭子抽打般嘶嘶有声。

医务兵马上立正,回答道:是,长官!奥森的脸涨红了,索恩咧开嘴露出赞赏的表情。

他们离开了,留下医务兵开始用颤抖的手整理抽屉。

在走廊上,迈尔斯示意那两个雇佣兵走在前头,自己落在后面和伯沙瑞紧急地小声商议。

您毫不防备,就让她一个人留在那儿?伯沙瑞不赞同地嘀咕说,真是疯了。

她太忙了,跑不了。

很幸运,我甚至可以让她忙得来不及替飞行员做尸检。

快,军士!如果我要搞一次全舰视察,从什么地方最容易找点茬出来?就这艘船?哪儿都行。

我不是在开玩笑!下一个地点必须要看起来很糟糕。

我现在还糊弄不过那些技术人员,必须再等等,让巴兹喘口气。

这样的话,试试船员宿舍。

伯沙瑞建议后又发出了疑问,为什么?我想让那两个家伙以为我们是某个雇佣军里的精英分子。

我已经有了个办法,让他们不能联合起来夺回飞船。

他们才不会买账呢。

他们会的。

他们会喜欢的。

他们会全盘接受的。

你没看出来么,这能保留他们的自尊。

现在,我们打败了他们。

你认为他们会更信赖谁?是我们这批精英,还是几个窝囊废?不会那么简单吧?等着瞧吧!他默默地跳了几步欢快的舞步,随后面孔上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大步赶上俘虏,让靴子在走廊上踩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在迈尔斯看来,船员宿舍其实蛮令人愉快的。

不过,伯沙瑞做了番搜查。

他的本能就是找出懒散习性的证据,并证明要隐藏恶习是不可能的。

迈尔斯猜想,他一定是在短时间里就已经看出端倪了。

当伯沙瑞揭开藏了酒的几个瓶子时,奥森和索恩的表情颇有些不以为然——显然酒瓶主人的嗜好是尽人皆知的。

然而,找出两名卡瓦草兴奋剂的瘾君子却让所有人都惊讶万分。

迈尔斯迅速没收了大量兴奋剂。

不过对于另一个士兵数量惊人的性用具收藏,他动也没动。

只有奥森挑起眉毛,一脸诧异,不知道自己指挥的是艘巡洋舰还是艘花天酒地的游轮。

他虽然怒气冲天,但什么也没说。

迈尔斯倒是真诚地希望,这位船长能利用剩下来的时间想出点什么来整顿军纪——不过已经太晚了。

迈尔斯对奥森和索恩的舱房格外用心,揣测房间主人的个性。

很有趣,索恩的房间是最符合检查标准的。

等他们最后进入奥森的船舱时,他显然已经是怒发冲冠了。

迈尔斯狡黠地笑着,让伯沙瑞把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查了个遍。

不过东西最后比原来更加整齐地放回了原处——也许这就是当军官勤务兵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吧。

等他们检查完,房间焕然一新。

从得到的证据和推测来看,奥森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恶习,不过是倦怠变成了懒散,懒散又自然而然积累成了好逸恶劳。

这次视察搜集来的各种外来的私人武器堆成了山。

迈尔斯让伯沙瑞对它们逐一进行检查和测试。

他对每件不合规格的武器做了详细记录,并把它从其所有者的名字下划掉。

靠着这样的诡计,他的军火储备奇迹般地迅速增长。

雇佣兵们开始骚动不安了。

他们又检查了武器库。

迈尔斯从积满灰尘的架子上拿下一把等离子枪,手握在枪柄的控制读数器上。

你们储藏的武器里装没装弹药?没装弹药。

奥森稍稍伸了伸脖子说。

迈尔斯挑了挑眉毛,把枪口对准了雇佣军船长,手指扣紧了扳机。

奥森脸色煞白。

就在最后一刻,迈尔斯轻轻转动手腕,让枪口略向左偏了点,一道能量光束咝一下划过奥森的耳朵。

熔化的塑料和金属液体在奥森身后的墙上飞溅开来,爆炸的冲击力撞倒了他。

没装弹药?迈尔斯轻快地说,我明白了。

真是个明智之举呀。

两个雇佣军军官都默不作声了。

当他们离开时,迈尔斯听见索恩对奥森嘟囔着:早跟你说过的。

奥森则含糊其词地发了几句牢骚。

在他们开始技术工作前,迈尔斯悄悄替巴兹打气。

你现在是,他对巴兹说,登达立雇佣军的巴兹·杰萨克中校,主工程师。

你要粗暴强硬,要把那些懒散的工程技术员当早餐吃,要对他们在这艘漂亮飞船上所做的工作表现出极为不满。

就我来说,他们干得确实还不赖。

巴兹说,对于如此先进的系统,他们干得比我要好。

既然他们懂得比我多,叫我怎么能做视察呢?他们会立刻看出我水平不如他们的。

不,他们不会的。

记住,你提问,让他们回答。

然后说‘呣’,更多皱眉头。

不要让他们岔开话题。

想想,你以前不是也有过一个顶头上司么?一个真正狗娘养的人、人人都恨的家伙。

但,谁敢不听他的?巴兹茫然地回忆说,那是塔斯基少校。

我们常坐在一起想办法要毒死他。

不过那些主意大多数都不太实际。

对了,就学他的样。

他们永远也不会信任我。

我不能——我从来没当过——我甚至都没有一枝雪茄!迈尔斯想了片刻,跑开了,过了一会儿拿着一盒方头雪茄烟飞奔过来——从另一个雇佣兵房间里没收的。

可我不抽烟。

巴兹为难地说。

那么,就叼着它。

如果你不点着它兴许更好,天知道这里面都掺了点什么。

这倒是个毒死老塔斯基的好办法,也许能奏效——迈尔斯推了他一把。

好了,你这个污染空气的狗娘养的,回答中千万别说‘我不知道’。

如果我能做到,他使出了怂恿别人的杀手锏,你就能做到。

巴兹顿了顿,挺直腰板,咬下雪茄的一头大大咧咧地把它吐到地板上。

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有一次我就是在这种该死的鬼东西上滑了一跤,差点摔断脖子。

塔斯基。

好吧。

他用牙咬着雪茄,挑衅性地叼着它,迈着方步进了主工程室。

迈尔斯把船上所有人聚集在羚羊号飞船的指挥室里。

他站在舞台中心。

伯沙瑞、埃蕾娜、杰萨克和道穆分立在两侧,手里握着致命的武器,两人一组守着每个出入口。

我的名字叫迈尔斯·内史密斯。

我代表登达立自由雇佣军舰队。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军队。

在迈尔斯周围黑压压的人群里,一个大胆的质疑者叫起来。

迈尔斯讥讽地笑了,如果你听说过,你的人头早就落进我的安全部门手里了。

我们从不大肆宣传,招募新兵也只是通过邀请函。

坦率说——他扫视了一下人群,让目光遍及每个人,把每张脸和他们各自的名字、私人物品联系起来,我认为你们的总体水平实在不怎么样,要不是为了我们此行的任务,你们本来会照旧对我们一无所知。

奥森、索恩和他们的主工程师显得很顺服,因为之前长达十四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被支派来支派去,从船的一头跑到另一头,检查每个焊接点、每件武器、每个工具、资料库和补给室,现在全都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

但奥森似乎很想知道迈尔斯到底要干什么。

迈尔斯在他的观众面前踱来踱去,像关在笼子里的雪貂一样精力充沛。

我们的征兵标准很高,尤其对你们这些不够格的原材料来说。

看看你们昨天的表现,为了提高这艘船的军事素质,我个人会毫不犹豫赞同用最短的时间把你们都处理掉。

他严厉地扫视他们。

他们看起来很紧张,内心忐忑不安。

他们肯定在想,不就是个如此微不足道、鬼鬼祟祟、一瘸一拐的家伙吗?继续。

但考虑到大家的名誉问题,我决定给你们个机会,做个比你们大多数人所希望的更杰出的战士……他朝埃蕾娜瞥了一眼,她昂着头,以稍息姿势站着,为这位不同寻常的慈善人士提供了力量的源泉。

事实上,迈尔斯在想,埃蕾娜不把奥森踢出,嗯,踢出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密封舱,那才叫奇怪。

不过现在她有了个新角色——埃蕾娜·伯沙瑞中校,我的执行官以及徒手格斗教官。

看来我的确有一套,能把好人坏人快速融合在一个集体里。

所以我同意尝试一次。

你们熟悉的——前任船长奥森已经把你们的合同转给了我。

人群里掀起一阵愤怒的嗡嗡声。

有了个人从他们的座位上站起来了,一个危险的征兆。

很幸运,他们犹豫了,仿佛不确定该先掐迈尔斯的喉咙还是奥森船长的。

在微小的涟漪还没有扩展成难以控制的惊涛骇浪前,伯沙瑞啪的一声举起爆裂枪,瞄准了那两个人。

伯沙瑞的嘴唇像呲着牙的狂犬向下撇着,一双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雇佣兵一下安静了。

波纹平息了。

那些站起来的人小心地坐了回去,把手安分端庄地放在了膝盖上。

该死,迈尔斯羡慕地想,我希望我也能有这么厉害的威慑力。

这个窍门,唉,那根本不是窍门。

伯沙瑞的凶狠显而易见是与生俱来的。

埃蕾娜睁大了眼睛,指关节发白,紧张地握牢她的神经爆裂枪瞄准。

显然,一个拿着致命武器的精神紧张的人对他们所有人都是个威胁,不止一个雇佣兵在军士和其他可能的交叉火力点之间瞄来瞄去。

一个男雇佣兵试图作出一个安抚性的谨慎的微笑,想缓和气氛。

埃蕾娜低声咆哮,微笑立刻消失了,迈尔斯提高嗓门,压过底下嘈杂的窃窃私语声。

按照登达立的规章,你们的起点都一样——从最低的新兵做起。

这不是侮辱;每个登达立人,包括我自己,都是这样起步的。

你们的晋升是根据你们所证明的——向我证明的能力来决定。

由于你们过去的经验和现时的需要,你们的晋升将比通常快许多。

这就是说,实际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在几星期后被提升为这艘船的船长。

嗡嗡声一下变成了静静的沉思。

实际上,这是个分辨出低级士兵以及他们以前的长官的好办法。

当看见那一张张面孔上洋溢着明显的勃勃野心时,他快情不自禁地笑出来了。

他还在那些高级军官之间煽起一把火——索恩和奥森两个开始面对面地大眼瞪小眼。

你们新的训练将立即展开。

这一轮没有分配进训练组的士兵将暂时行使他们原来的职务。

有问题吗?他屏住呼吸。

计划成功与否在此一举。

一分钟内将见分晓……您是什么军衔?一个雇佣兵问。

迈尔斯决定多留些余地。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内史密斯先生。

这样可以让他们自己猜测。

那么我们怎么知道该服从谁的命令?最开始那个倔头倔脑的质问者又开口了。

迈尔斯露出牙齿,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哦,如果你不服从我的命令,我就当场枪毙你。

现在知道了吧。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神经爆裂枪的枪套。

他似乎从伯沙瑞那里抢来了些气势——质问者立刻缩了回去。

一个雇佣兵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地举起手。

什么事,奎因新兵?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登达立军事章程手册?复印的,我是说。

迈尔斯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从没想到过这点。

这是个很合理的要求:迈尔斯指挥官应该对规章守则了然于心,或者睡觉时总把它们压在枕头底下,要不就是别的什么。

他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哑着嗓子大胆地说:明天。

我会把章程手册发给所有人。

拿什么复印出那本小册子?我得想办法……一片寂静。

然后从后排冒出来另一个声音:登达立成员有哪些保险?我们有带薪休假么?又有人问:我们有其他奖金么?评判标准是什么?还有人问:我们的养老金是从我们原来的合同上转续下去吗?有没有退休章程?迈尔斯被这些狂轰乱炸的问题弄晕了,差点要从房间里溜之大吉。

他本来是准备好接受挑衅、怀疑、徒手搏斗……他仿佛看见勇士弗·萨利亚在刀口下向他的皇帝要求人寿保险。

他抑制住胡思乱想,吞了口吐沫,开口道:我会发一本小册子。

他保证说——他脑子里对章程手册有了个大概的想法,晚些时候发。

关于其他的福利待遇,他勉强把呆滞的目光转为冷漠的眼神,我允许你们活着。

更多的特权要靠你们自己争取。

他扫视了一遍他们的脸。

疑惑,是的,那正是他想要的。

还有沮丧、涣散,大多数人是心不在焉。

很好,就这样,让他们在自己那些胡言乱语中转得晕头转向,忘记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夺回自己的船。

至少得忘掉一个星期。

一星期后,他们就是该道穆烦心的问题了。

虽然他们的脸上还流露出些别的他还不能猜透的东西。

没关系。

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温文尔雅地退到幕后,让他们都忙碌起来。

再留一点时间和伯沙瑞讲两句……埃蕾娜·伯沙瑞中校有你们的分配名单。

你们出去前到她那看一下。

好,立正!他大喝一声。

他们参差不齐地慢吞吞站起来,似乎这姿势是他们好不容易才记起来的,解散!是的,在他们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前赶快解散——他都快黔驴技穷了。

他出去时听见了一些小声的谈话。

杀气腾腾的侏儒疯子……是啊,不过有了这样一名指挥官,我就有机会在下一场战斗中活下来……他突然明白了他们脸上所流露出的那些别的东西——在梅休和杰萨克身上曾看到过的对勇气的渴望。

这让他的胃一阵莫名的发怵。

他走到伯沙瑞军士身旁。

你以前总是带在身边的贝拉亚帝国军队的老章程手册还在吗?那其实就是伯沙瑞的圣经。

迈尔斯有时还有点想知道,军士是否还读过别的书。

是的,大人。

伯沙瑞疑惑地看着他,那表情像是在说,现在又想干什么了?迈尔斯松了口气。

很好。

把它给我。

于吗用?做登达立舰队的军事章程手册。

伯沙瑞似乎受了沉重的一击,您不能——我要把它输进电脑,做份副本——浏览筛选掉所有相关地名人名,改一下名称。

用不了太长时间。

大人,那都是老章程了!平淡低沉的声音几乎有些激动,要是那些没胆量的懒汉看到以前的阅兵训练章程——迈尔斯笑了,是啊,如果他们看见那些要穿弹力长筒袜的规定,大概会昏死过去的。

别担心,我会修改的。

那是你父亲和参谋部十五年前制定的。

花了两年时问。

喔,委员会就是这么干事的。

,伯沙瑞摇着头,但还是告诉了迈尔斯到哪儿去找他的那些旧数据磁盘。

埃蕾娜走了过来,看起来还有些紧张。

不过,迈尔斯觉得这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光彩,就像一匹良种马。

按照你给我的名单我已经把他们分了组。

她报告说,现在干什么?现在带你的小组去体育馆开始上体育课。

先是综合训练,然后把你父亲教你的东西再教给他们。

以前我从没教过任何人……他抬头朝她微笑,似乎要把信心注入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她的脊梁中。

瞧,头两天你就让他们自行展示一下能力以增进相互了解,这时候你只要在周围兜兜,说上几句‘嗯’和‘呣’,还有‘老天爷啊’诸如此类的。

重要的不是教他们什么东西,而是要让他们忙个不停,让他们筋疲力尽,不要给他们时间考虑,计划和联合他们的力量。

只要坚持一个星期。

如果我能做到,他颇有男子气概地说,你就能做到。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她嘀咕着。

还有你,军士——带上你的小组,开始武器操练。

如果训练完了贝拉亚的操练项目,电脑里还有欧瑟人的标准程式,你可以从中借用一些东西。

不用白不用。

巴兹会赶他的手下到下面引擎室,干点他们以前从不做的春季大扫除之类的活儿。

等我把这些章程制定出来,我们还可以来的规章测试。

让他们彻底累趴下。

大人。

军士严厉地说,他们有二十个人我们只有四个。

到这周结束,你认为谁会更疲劳?他的语气越来越强烈,见鬼,我的首要职责是保护您,不让您的身份暴露!我也正在考虑如何隐瞒我得身份,相信我!你遮掩我身份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去让他们相信我是个雇佣军指挥官。

您不是个指挥官,您是个如假包换的全息电影导演。

伯沙瑞咕哝着。

帝国军队章程的编辑工作比迈尔斯原先预想的要更加庞杂和费神。

其中有整章整章关于纯贝拉亚仪式的详细指导,比如皇帝诞辰的接见典礼。

即使把这些全部删掉,也还有一大堆的内容要筛选。

迈尔斯一边尽可能快地阅读着,一边大刀阔斧地进行删除和编辑的工作。

这是他头一回如此仔细地研读军队章程。

在船上夜深人静时,他陷入了沉思中。

看来组织能力才是关键。

因为要把数目庞大的人员和物资在恰当的时间以恰当的秩序合理地分配到恰当的地点,同时还必须迅捷地把握住生存的机会——把一个无限混乱、复杂的实体转化为一个名为胜利的空虚形象。

组织能力,看来比英勇的品格更胜一筹。

他想起爷爷说的话:由军需官导致的输赢要比总参谋部引发的输赢多得多。

他还讲过一个非常经典的故事:一个军需官给一个由没有经验的领队率领的游击队发错了弹药。

我让人拴住他的拇指把他吊了一整天。

祖父回忆说,但赞夫王子让我把他放下来。

迈尔斯抚摩着他腰间的匕首,把关于船上装配等离子武器的五页规章全部删除——那些都是老一代人的陈旧规矩。

熬了一个通宵后,他两眼发红,双颊凹陷,胡子拉碴,脸也发灰了,不过他已经把剽窃品缩减成一本内容简洁有力、能让每个人的枪口都能对准同一个方向的小手册。

他把它交给埃蕾娜去复印分发,自己则摇摇晃晃地要去洗澡换衣服。

在他的新部队面前,指挥官最好是呈现出一双鹰眼,而不是红通通的喜鹊眼。

完成了。

他对她嘀咕说,这让我成了个宇宙盗版家了吧?她嘟囔了几声。

迈尔斯尽可能地在飞船上的白天时段出现在每一个地方。

他又去视察了医务室,勉强地作了一个通过了的评价。

他到埃蕾娜和军士的班级去听课,让人以为他正在对每个雇佣兵的表现做严苛的评估,而不是快站着睡着了。

他挤出时间和梅休私下谈了一次——现在梅休独自一人负责配备在RG132上的人员——鼓励他树立起信心,完成将那些俘虏变成手下的新任务。

迈尔斯还草拟出一些关于《登达立章程手册》的简单的笔试考卷,教给埃蕾娜和伯沙瑞。

雇佣兵飞行员的葬礼在飞船时间的下午举行。

迈尔斯把它当作一次对雇佣兵个人穿戴和制服的严格检阅机会:一次彻彻底底的阅兵。

出于示范和礼节,他和伯沙瑞父女挑选了在他祖父葬礼上所穿过的最考究的一副,穿着得体的出席葬礼。

他们那精致、肃穆、华丽的服装顿时让雇佣兵们皱巴巴的灰白制服黯然失色。

索恩,苍白而安静,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激之情注视着这三个鹤立鸡群的人。

迈尔斯自己也很苍白安静,等到飞行员的尸体最后被安然火化,骨灰撒到了太空里,他的内心才松了口气。

迈尔斯允许奥森不受干扰地主持这个简短的仪式。

迈尔斯觉得,即便是自己那最具悲剧色彩的舞台表演,也无法达到如此的感伤效果。

他回到现在居住的舱房,告诉伯沙瑞自己要研究欧瑟人真正的规章和程式,但他却很难集中起注意力。

他的视野周围出现了不断跳动的,奇形怪状的闪光。

他躺下来,却睡不着,只好又爬起身,迈着晃晃悠悠的大步走来走去。

一些整顿俘虏的计划在他脑子里转瞬即逝。

这时,埃蕾娜来做情况汇报,他很高兴自己能分分心。

他不着边际地向她倾诉,其中提到了他的一些新点子,然后焦虑地问她:他们会愿意遵守么?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他们会接受一个孩子的命令么?她笑了,道穆少校好像已经发现了这个方面。

显然他对你的解释深信不疑。

道穆?我跟他说什么了?关于你的返老还童治疗。

我的什么?他似乎以为你离开登达立舰队到贝塔殖民地来是为了返老还童治疗。

你不是这样告诉他的吗?当然不是!迈尔斯踱着方步说,我确实告诉过他,我来这儿是为了治疗,但我指的是这个——他含糊地挥挥手,指明身体残疾的显著特征,可以看作是战争中负的伤或别的什么。

但是!贝塔根本不存在什么返老还童疗法!那只是个谣言。

所谓‘返老还童治疗’指的是贝塔的公共卫生系统,他们的生活方式,以及他们的基因科学——你是了解这点,但许多非贝塔人并不知道。

道穆好像认为你不止是年长些,而是,呃,年纪很大。

好吧,顺水推舟,既然是他自己捏造的这个想法,那就让他相信去吧。

迈尔斯顿了顿,但是贝尔·索恩是贝塔人,它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呀。

【① 索恩是两性人,因此不能称他之为他或她,只能用它来代指。

】贝尔对此并没有反驳。

她谑笑道,我看它是爱上你了。

迈尔斯用手捋捋头发,又搓搓麻木的脸,巴兹应该知道这个返老还童的谣言是胡说八道。

但既然它对我有利,最好提醒他别去纠正其他人的想法。

我想知道他认为我是谁?我想他现在应该猜出来了。

噢,巴兹有他自己的理论。

我……是我的错,真的。

父亲总是对政治绑架犯很担心,所以我想我最好把巴兹引入歧途。

很好。

你给他编了个什么童话?我想你说得对,人们总是相信他们自己捏造出的东西。

我发誓我没存心做什么,我只是没有否认。

他知道你是一个伯爵的儿子,因为你让他作为臣下宣誓——为此你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迈尔斯摇摇头,我只担心我们是否能渡过这个难关。

这么说,他没有猜出是哪个伯爵的儿子。

哦,我想你做了件好事。

这对他意味很多。

总之,他认为你和他差不多年级。

你的父亲,不管他是谁,剥夺了你的继承权,把你放逐出贝拉亚……她支吾地说,让你远离他的视线。

她讲完后毅然地抬起下巴。

哈。

迈尔斯说,合理的理论。

他大步兜了一圈,全神贯注地站定在一堵空荡荡的墙前。

你不要为此责备他——我不会的。

他立即朝她安慰地笑笑,又开始来回踱步。

你有个弟弟,他侵占了你的合法权利,当上了继承人——他禁不住笑了起来,巴兹真有想象力。

他自己就是流亡者,对么?她平静地问,父亲不喜欢他,但又不说为什么……我也不会说的。

那……那不关我的事。

但他现在是你的部下了。

是啊。

所以那还是我的事。

我只是希望不关我的事。

但巴兹自己会公诉你的。

她朝她微笑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奇怪,不给答案倒让她满意了?你最近的格斗课进行得怎么样了?我希望他们都是趴着出去的。

她平静地笑了,差不多。

一些技术员的动作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从来没有练过这种格斗。

其他人则很不错,我已经让他们教那些傻瓜了。

这就对了。

他高兴地赞同说,保存你自己的精力,消耗他们的。

你已经抓住要点了。

他的赞扬让埃蕾娜兴高采烈,你让我体验了那么多我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接触了那么多新鲜的面孔和事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是的……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很抱歉把你拖进这场噩梦中。

我命令你做这么多……但我会让你脱身的。

我保证。

别害怕。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愤慨,我没有害怕!嗯……其实……有那么一点儿。

但我感觉比以前更有活力。

你好像能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她眼里流露出的钦佩让他不安。

这太像是一种对信心的渴望。

埃蕾娜…··整件事不过是一种依靠谎言建立的平衡。

如果那些人清醒过来,意识到他们的人数远胜过我们,我们会被砸个稀巴烂,就像——他打住了话头,她用不着听到这些。

迈尔斯揉揉眼睛,用指尖使劲按按眼皮,又踱起方步来。

这不是靠谎言建立的平衡。

她认真地说,是你在平衡它。

这不是一回事吗?他虚弱地笑了。

她眯着眼端详着他,你最后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哦,我不知道。

我的生物钟不对,两艘船上的时间不一致。

这提醒我了,得去把它们调到一样的时间。

我打算调整RGl32上的时间,那样更容易些。

我们全都统一为欧瑟军的时间标准。

总之,在跃迁前我睡过。

跃迁的前一天。

你吃过晚饭了吗?晚饭?那午餐呢?午餐?有午餐吗?我大概在为葬礼做准备。

她有点恼火了,早餐呢?昨晚我吃了点他们的战斗口粮,我当时正在写章程——瞧,我很矮,不需要像你们高个子那样吃很多……他继续踱步,埃蕾娜的神色严峻起来。

迈尔斯她犹豫 地问,那个飞行员是怎么死的?他原来看起来很好,虽然不是非常好,但在飞梭上时他还活着。

他袭击你了?他的胃开始坐上了过山车。

上帝,你以为我杀了——但事实上,他的确杀了他。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他不想对埃蕾娜详细描述在RG132军官起居室里发生的事情。

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暴力的景象一遍遍闪过脑海。

伯沙瑞的罪行,他的罪行,一件天衣无缝的……迈尔斯,你还好吗?她的声音惊慌失措。

他发觉自己正闭着眼睛,无言地站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迈尔斯,坐下!你太累了。

不能坐下。

如果停下我就……他继续兜着圈,机械地瘸着腿走着。

她望着他,张开了嘴,又突然把嘴闭上,一下冲出了门外。

现在的自己让她害怕,让她难过,也许已经破坏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他咒骂自己,残忍的人。

他仿佛身陷在一个难以自拔的黑暗沼泽,恐惧犹如黏稠的泥浆阻碍了他前进的动力。

他茫然地艰难跋涉。

埃蕾娜的声音又响起来,……转来转去。

我看你必须按住他。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糟过……迈尔斯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他那钟爱的私人杀手丑陋的脸。

伯沙瑞抿着嘴,叹口气,好的。

我来照顾他。

埃蕾娜担忧地睁大眼睛,不过因为对伯沙瑞很信任,所以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伯沙瑞从后面抓住迈尔斯的领子和腰带,把他拎到床上,紧挨着他坐下。

喝下去。

哦,见鬼,军士,你知道我受不了苏格兰威士忌。

味道像油漆稀释剂。

我会的。

伯沙瑞不急不躁地说,如果必要的话,我会捏住你的鼻子把它灌进你的喉咙。

迈尔斯看着这张固执的脸,拿过小酒瓶谨慎地咽了一小口。

他迷迷糊糊地认出这是从雇佣军的仓库里没收来的。

伯沙瑞麻利地帮他脱掉衣服,把他扔进被窝。

再喝一口。

见鬼。

酒顺着迈尔斯的喉咙火辣辣地滚了下去。

现在睡觉。

不能睡。

好多事要做。

要让他们忙碌起来。

不知道我能否编出本小册子?我看死亡协会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原始的人寿保险形式。

关于索恩,埃蕾娜猜得肯定不对。

但愿我父亲永远别发现这件事。

军士,你不会……我想到让RGl32做人坞操练……自言自语渐渐变成含混的呢喃,迈尔斯翻了个身,沉沉地睡了十六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