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默达生气地盯着懒懒地靠在门口的范·德瑞林。
你怎么敢到这儿来?她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
她的手向桌上的电脑伸去,准备叫警察来逮捕这个人。
他多么厚颜无耻!竟然大模大样地回到这儿!可他已经回来了。
你是全息影像吗?范·德瑞林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手,弯腰亲了一下。
站在你面前的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说,不过亲爱的,请不要急着逮捕我。
我给你带来了你非常需要的重要消息。
坏蛋,你在胡说些什么!老波顿吼起来了,你脸皮够厚的啊!背叛了我们,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你以为你是什么英雄啊?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确实是英雄。
范·德瑞林讲话彬彬有礼,要知道,我不是计算机控制中心的叛徒,我背叛了奎特斯。
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在撒谎?考宾质问他。
我本人来这儿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他说,我没有和其他叛徒一起去火星。
我的计划终于奏效了。
你的计划?希默达问。
她眨眨眼,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脸上泛起一点儿红晕。
这倒不假,她也加入到讨论中,他留下来了,没有和其他大恶棍一起逃走。
也许我们该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这才是我的好女孩儿。
范·德瑞林边说边在她的旁边坐下来。
我不是你的女孩儿!希默达硬邦邦地顶了他一句。
这我知道。
他叹一口气,样子好夸张,不过我正朝这个方向努力呢。
呀,刚才说到哪儿?对了,解释为什么不应该把我终身监禁,为什么应该听我把话说完。
让我从头儿说起……他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
希默达看着他,心里乱糟糟的。
他们能相信他吗?她能相信他吗?他和奎特斯之间的关系可不简单,她一直这么认为。
她有可能弄错吗?奎特斯是十五年前开始与我接触的,他说,拉我入伙的是本·奎恩,当时我还是安全部主任。
我决心把他的图谋搞个一清二楚,他向我描述了背叛地球人的计划,既可怕又阴险。
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哪些人和他是一伙的。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送进监狱,但我意识到这样做无济于事。
我得知道还有哪些人参与了这个阴谋、都有什么举动。
所以我假装对他们的计划感兴趣,混到他们的组织里。
问题在于这些疯子虽然偏执,分析问题却十分理性。
一旦人们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会有被人告发并被送到极地终身监禁的危险,所以他们特别谨慎。
我没办法知道其他人的身份,但他们让我知道了计划的一部分。
我知道得越多,就越是干着急。
奎特斯有一个长远的计划。
他们的目的是控制地球网络,然后一步步控制世界。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建立起一个非法的克隆实验室。
科学家们将各种DNA组合在一起,培育出一个终结黑客,一个有电脑天才基因的人。
他们准备让一个名叫‘大头目’的人来抚养这个小孩儿。
这个叫德文的男孩儿确实存在。
这么说来,希默达的嗓子好像快冒烟了,特瑞斯坦讲的话每个字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范德瑞林说,当然,我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我脑子里意识到一件事:在德文设置出末日病毒的那一天到来时,我们需要能对付他的人。
我不知道德文在哪儿,也不知道谁是大头目,所以我没法找到他俩。
所以呢,我假装成医生,从实验室里偷走了第二个胚胎。
第三个胚胎被送到火星,将用来帮助德文。
到时候我们还得对付这个男孩儿。
不管怎样,我偷走了一个胚胎,然后凭着医生身份,把他送给一对年轻夫妇抚养。
特瑞斯坦的父母吗?希默达问。
对呀。
你只要跟他们取得联系就行了,他们会认出我就是那个给他们小孩儿的塔鲁医生。
我调查过这对年轻人,他们刚刚痛失爱子,正直又诚实,抚养这孩子再好不过了。
他们给孩子取名叫特瑞斯坦·康纳。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关心他的成长。
他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小电脑程序员,这是由他的基因决定的。
我相信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可以和他联系上,请他出马对付德文。
结果,没等我请他,他自己就发现了德文,主动发起进攻。
你怎么才能让我们相信你的话呢?开发部的郝瑞思问,有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我怎么能有证据?他不满意地反问,如果我留证据的话,奎特斯早就发现了。
我能提供的证据就是我在这儿,和你们在一起,而不是和他们一道在去火星的路上。
让我说完,你们就能决定该不该信任我了。
有好多次,我想把奎特斯暴露出来,一下子毁灭它。
陈彼得也曾一度被吸收进去,不过他们觉得他性子那么耿直,搞阴谋不合适。
所以他们决定除掉他。
我给他扣上里通奎特斯的帽子,把他赶出安全部,这样保住了他的命。
而且,这样我也才有了机会任命希默达小姐呀。
干吗选中我?她问。
老实说吧,原因有两个。
第一呢,尽管计算机控制中心的人都认为是你把对末日病毒的调查搅得一团糟,我却看出你认真敬业,又不讲情面。
事实上你比任何人都接近事实的真相,我印象很深很深。
我知道你会是最适合干这种工作的人。
那另一个原因呢?公共关系部的肖恩问。
范·德瑞林咧嘴一笑。
我想到她是一位了不起的漂亮小姐。
我期待在风雨过后她能同意与我共进晚餐。
要知道我是个天马行空的乐天派。
红晕又漫上希默达的脸颊。
不管他走的是黑道白道,他总是这么张狂!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恐怕得蹲监狱。
她说。
啊,我可不这么认为。
他说话轻轻松松的,不过要真是那样,你能答应和我在我的牢房里共享一顿美妙的晚餐吗?现在我有比这重要得多的问题要考虑。
她想使劲儿把话说得生硬一点。
说得对。
他说,脸上挂着慢悠悠的笑容,不管怎么说,你那个用丘扎克测谎器断定谁忠诚的想法把我吓坏了。
当然喽,你以为这样会证明我在奎特斯里面。
但事实正相反。
我是奎特斯的叛徒这个真相将很快被你暴露出来。
这样我不仅没法起到原来的作用,甚至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所以我不能让你做这种事。
他兴奋地耸耸肩,不过现在我很愿意接受这个测试,让你相信我说的是实话。
我会考虑这么做的。
她心想这是个好主意,也许是揭开他真面目的最好办法呢。
我只有任他们为非作歹。
范·德瑞林继续说,这是我将他们一一查清楚的惟一办法。
这样我就能把他们隔离在一个他们无法伤害别人的地方——通往火星的飞船上。
嘻嘻,现在他们正在那飞船上束手无策。
只需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就可以了。
只有一个小问题。
软件开发部主任得里格斯有点儿意见,我们找不到他们。
我们的雷达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范·德瑞林嘴一咧笑起来。
是啊。
他们很狡猾,是不是?用一个替身飞船来和希默达玩猫和老鼠的游戏?别忘了,他们都精明得很呢。
他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好在他们玩不过我。
要知道,我亲自去太空站与他们会面,假装和他们一起上了飞船。
实际上我立即返回地球来找你们了。
啊呀呀,对了,忘了说了——因为这个我还借用了警察部队的冲压喷气式飞船。
这一点你能在机场的记录中查到。
我用全息放映机输送自己的图像,与他们一同登上飞船。
唉,遗憾的是他们后来发现了真相。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和你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是他们的人。
你是怎么输送全息影像的?考宾的眉头因为思考问题而紧锁了起来,如果他们的飞船能躲避雷达的追踪,你就没法向他们发送信号,还传输什么全息影像!范·德瑞林笑眯眯地瞧着考宾。
除非,她恍然大悟地说,你在飞船上放置了帮你定位的无线电发射机。
范·德瑞林拍拍手对她表示赞赏,嘿,你说对了,而且这东西现在还在飞船上,还在工作着。
根据它的频率就能追踪到飞船。
哈哈,他们成了瓮中之鳖啦!希默达的眼睛里饱含着吃惊和期待,这是真的吗?是的。
你为我骄傲吗?他说话总是像个礼貌的绅士。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当然太棒了。
她说。
范·德瑞林笑了:现在我们共事时至少用不着不停地斗嘴了。
他搓搓手,我说,我们赶紧行动吧。
马上和‘俯瞰’号太空站的陈彼得和巴恩斯中尉联系。
希默达接通了俯瞰号太空站,眼前的屏幕亮起来。
吉尔,彼得,她说,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突破。
她告诉他们德文的最新动向。
范·德瑞林随后走到她身边。
现在有件事要你们马上去办。
他说。
他给他们发了一个信号。
这是我植入奎恩体内的异频雷达收发机的频率。
他解释道,追踪它,你们就能抓住奎特斯那些混蛋。
棒极了!陈彼得说。
我们马上行动。
巴恩斯说,保证不让他们逃脱。
好!希默达笑得有点儿勉强,找到他们后立即通知我们。
见机行事吧!她关掉信号,看着范·德瑞林,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难题。
一个难题?范·德瑞林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走了,这话什么意思?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讨论眼前的新情况。
希默达说,德文又开始造孽了。
他要我们把地球的全部控制权交给他,要不然他就要毁灭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物。
他听着听着,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
这个该死的家伙!范·德瑞林说着攥紧拳头,塔基,我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危险,这么疯狂。
我以为奎特斯才是真正的威胁呢,我的精力都放到那上面了。
真抱歉!他刚才叫她塔基……希默达心头颤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正题上。
我信任你。
这句话的含义多么复杂呀。
他到底是来了,而他可以不来的。
你已经干了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但现在我们的最大敌人是德文。
你说得一点儿不错,我才是你们的最大敌人。
希默达和其他人猛然转过身,看到德文的全息影像正坐着大嚼花生酱。
怎么样?他说,嘴里的食物塞得满满的,你们决定了没有?是让我当地球之王还是你们自愿做热锅上的蚂蚁?希默达的嗓子又干又涩。
老波顿的身体弯成了虾米。
我们正准备为这个投票呢,他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们现在就投票?他瞧瞧屋子四周,赞成把‘欧姆’系统交给德文的请举手。
加德迟迟疑疑地举起了手。
希默达两手紧紧地握成拳,搁在桌上。
范·德瑞林脸上的笑简直像是硬挤出来的,他把一只手放在她手上,另一只手静静地垂着。
没有第二个人举手了。
加德环顾了一下屋内,急得满头大汗。
别傻了!我们只有这条路可走,不然地球就完了!我倒宁愿它完蛋,郝瑞思说,总比让他这样的人渣管着我们强。
我们也这么认为……呃,我想是的。
波顿慌慌张张地补充。
你们都不要命啦!德文怪叫一声,说着把那碗花生酱用力扔出去,那碗落地就消失了。
你们以为我不敢吗?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没人怀疑。
希默达回答。
她的心揪成一团,这是因为害怕,更因为她已经下决心要拼命了。
不过让你控制地球,还不如我们战死。
你是个大疯子,你会滥用手中的权力,你会以折磨和屠杀地球人为乐。
那是自然,德文听上去挺惊奇,不然我玩儿这个游戏干什么?这不是游戏,范·德瑞林咆哮着说,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德文。
你该悬崖勒马了,听到了没有?你无权指使我。
德文说,你不让我统治地球?行啊,这可是你说的。
这只能说明这游戏我赢了。
载着核废料的飞船已经快到地球的大气层了,你们就等死吧。
你们统统都去死吧!蠢货!他的全息影像消失了。
希默达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她看看其他人,忧愁占满了她的心。
也许我们把地球推上了死路。
她轻轻地说。
那也比做他的玩物强。
老爷子波顿安慰了希默达一句,然后扭头瞪着加德:懦夫!你最好滚开。
我警告你,如果再听到你说这种话,你会比我们其他人死得快一点儿。
加德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大步离开了房间。
范·德瑞林发出一声叹息,把眼睛闭上了,我还以为自己会像凯旋的英雄一样呢。
哪知道我来这儿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牺牲品。
他看看希默达说,我们还有多长时间?不到六个小时。
她回答。
他点着头。
如果我们抓紧时间,还是可以好好美餐一顿的。
在我们死之前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吃一次饭。
希默达举起双手来,你就不能少开几句玩笑!相信我,我不是说着玩儿的。
我在肚子饱的时候脑子比较清醒。
如果要死的话,有美人相陪,我也心甘情愿了。
吃饱的时候脑子清醒?希默达只听了前面的话,没注意他后面的调侃,你能有办法?我也不知道。
范·德瑞林说,不过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放弃希望。
我相信我们俩能想出一个办法来。
他耸了耸肩,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去捉拿奎特斯的人。
不管我们是死是活,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希默达也点点头。
尽管现在她糊里糊涂的,但她知道他说得对:他们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放弃。
我们走吧,她说,我肚子不饿的时候更聪明一点儿。
这就对了。
范·德瑞林对她大加褒扬,我知道和我一起吃顿饭还不至于是你最厌恶的事,不过可能也差不了多少,这叫我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