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在天文台的每一条走廊里都安上两名岗哨。
我们的计划是放他进来。
然后把他包围。
谁还能从警犬眼皮底下走过去啊!看夜的守卫咕哝道。
雷利瞅着阿布杜尔,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去确是有人在警犬面前走过去的。
阿布杜尔把雷利拽过一边。
我想在东边的门口放哨,他说道,就是那扇靠近树林的大门。
行,雷利答道,我给你派两个人。
我最好独自一个人站岗,先生。
你连一件武器都没有。
雷利皱眉道。
阿布杜尔微微一笑。
他拍拍腰。
那把长弯刀在他衣服下鼓了出来。
你放心好了。
他答道。
好吧,雷利道,但我不喜欢这件武器。
阿布杜尔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他脸上一副滑稽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教授所说的话。
平时只要有阿布杜尔在场,我就会有一种安全感,但不知道他若同木乃伊七号相遇会有什么结局。
雷利和我检查了一下袖珍无线电话联系有无故障,然后走进天文台观测室,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间屋子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山洞。
最轻微的音响都会激起回声。
巨型望远镜矗立在我们头顶。
电气传动装置上不断发出嗡嗡之声。
自从我们离开‘神像大厅’以来,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雷利说道,你觉得呢?我也是这样。
我轻声答道。
你觉得这次有希望吗?难说。
他咳了几声。
我保持着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起话来。
要让警察不开枪,看来愈来愈难做到了。
但如果今天夜里让他逃脱,我们恐怕一辈子也找不着他了。
詹妮弗说他右臂已经麻痹,这使我很伤脑筋。
我敢肯定他脑子里已有溢血。
这大概是在博物馆里开始的。
你是说我在追赶他的时候开始的?是的,他答道,神经病学家早已说过,只要血压一高,就有危险。
就像在脑子里埋着一颗炸弹似的。
也许这就是他不愿回医院的理由之一。
他可能知道自己不久人世了。
雷利的自信心还是第一次出现动摇。
在过去几小时内,我开始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
他说道。
那也难说,我想鼓励他,我们吸取了许多教训。
如果我们把他完全地弄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再次在无线电话中呼应了一次。
东西两条走廊中没有见到什么异样。
前面的大门依旧锁得牢牢的。
远处有一头小狼在哀嚎,山上也传来了狼的呼应声。
有时我觉得科学的进展实在太慢,雷利说道,常常要花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时间才能取得某种成果。
如果出现了像木乃伊七号这样的事,我们就必须慢慢地、不慌不忙地向前进。
可是我们未经深思熟虑就采取了行动,终于铸成大错。
无线电话中轻轻地卡嗒一声,然后送来一阵低语。
西墙外面有动静。
我们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传动装置仍在嗡嗡地响着。
远处的狼又嚎叫了起来。
五分钟后,无线电话又卡嗒一声。
西墙外……有脚步声,愈来愈近了。
雷利站起身来,示意我同他一起脱鞋。
千万别出声。
他迅速地走到观测室门口,然后贴着墙走进西走廊。
过道尽头的高处有一扇窗户透进一些微光。
我们一声不出地逼近它,来到一名警察身后。
墙外的脚步声时有时无,但愈来愈近。
这时突然传来脚拖地的声音,此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名警官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他刚才一直屏着呼吸的。
我刚要说话,在我前面的警官举起一只手,原来那脚步声又转回来了,并向门口逼近,然后停住了。
门外有人!我身后的一位警官举起了步枪。
另一位警官悄悄向门口走去。
做好准备。
他低语道。
我们在暗中等候着。
时间过得真慢啊。
门开啦!他大叫一声。
这扇门倏地敞开,只见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然后一声狂吼。
霎那间,我在博物馆见到的恶梦似乎又向我袭来。
大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一阵凶恶的吠声在门外狂叫起来。
雷利不禁咒骂了两句。
这是一条狗,用来看管天文台的一只德国牧羊犬。
我们把这两条狗全都忘了。
我们听见那看夜的守卫沿着小道跑到门外,呼哧呼哧地喘个不住。
走开,吉恩克斯!他呵斥那条狗。
你们里面没有事吧?一名警官把门打开。
我们把你那条狗当作我们要找的人啦。
里面没有事。
对不起,我们把你的狗给惹恼了。
他打开电灯,把走廊里审视一遍。
我朝雷利教授看了看,发现他正在苦笑。
唉,如果他就在附近,我们肯定把他吓跑了,他叹道,我们关灯回各自的岗位吧。
我跟着他回到观测室。
这场虚惊弄得我腿都发软了。
雷利用无线电话同阿布杜尔联系了一下。
东走廊里安然无事。
这时已近午夜时分。
我们可以轮流睡一会儿,雷利说道,夜里三点我叫你。
我点头答应,但不知道自己能否睡着。
我蜷身躺在墙角,把上衣叠起来当枕头。
石板地又冷又硬,但没有想到我如此疲倦,没过几分钟,就朦胧入睡了。
地板弄得我背上酸痛,怎么躺都不舒服。
我醒了好几次,在最后一次醒来时,我看了看表,2点30分。
我又闭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右臂被什么东西夹得紧紧的,就醒来了,刚想挪挪身子,却觉得右臂被夹得更紧了。
我睁眼一看,教授正蹲在我身旁,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不让我动。
我慢慢坐起身子,他又弯腰凑过来。
来人啦!他耳语道。
果然有一条人影在操纵台旁挪了过来。
那些警官在哪儿呢?阿布杜尔呢?外面有警犬,这家伙怎么进来的呢?一阵滑动声从上面传来,观察室穹顶上的巨门徐徐打开了。
灿烂的星空露了出来。
滑动声骤然一变,原来传动装置调挡了。
整个穹顶旋转起来,顺着时针分向,转了15度。
在微弱的星光下,只见那条人影朝着望远镜底下走去,然后爬上一座通往望远镜中部的观测站的小梯。
脚步声踩在金属梯级上,声声入耳。
这肯定是他。
雷利低语道。
我们一声不出地等候着,只见那条人影来到梯顶。
俯身凑近望远镜的目镜。
传动装置又开动了。
穹顶旋转了10度。
望远镜的角度也有了改变。
突然,传来一声呻吟,愈来愈响,变为嚎啕的哭声。
然后又是一声叫喊,这显然是剧烈的疼痛所引起的。
只见那条人影从小梯上滑落下来,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
观测室里顿时灯光大亮。
一名警官正站在电灯开关旁边,早已拔出了手枪。
另一名警官手里拿着步枪,还有二名正从门口逼近过来。
我赶紧转脸看那从梯上掉下来的人。
不错,正是木乃伊七号。
他满脸怒容,左手捂着脑袋,右臂无力的垂在一旁。
动脉瘤破裂了。
雷利高声说道。
他抢先赶在警察前头。
别开枪,他叫道,千万别开枪!木乃伊七号朝我们转过脸来。
我不知道他还认得不认得我们,但他站直身子,放下左手,两眼朝前凝视。
霎那间,他两眼似乎炽热起来,发出浊红的光。
我脑袋里突然一阵烧灼,痛得我放声大叫。
眼前一切都变白了,脑袋似乎要爆炸。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时多久,但想必只是瞬间的事,因为这一阵过去之时,木乃伊七号已经颓然倒地了。
他两眼半睁,正对着操纵台的方向。
仪表板上一声爆炸,接着又是两声。
操纵台上吐出火舌,溅出的火星又点燃了计算机部件。
看来,木乃伊七号神志已乱,巨大的能量犹如弩箭一般乱射出来。
我冲向前去搀扶他,但他已不行了。
浑身稍稍抽搐片刻以后,他挣扎着抬起头来。
那种音乐性很强的语言滔滔不绝地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雷利大声叫人去拿灭火器。
大楼里到处都是叫喊声和跑动声。
操纵台上仍冒着好几处火焰。
如果线路被燃着,还要引起爆炸。
木乃伊七号皱起眉头,好像认出我是什么人了。
然后他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浑身松弛了下来。
有人揽住了我的肩膀,想拔我轻轻拽开。
让他走吧,雷利轻声对我说,他受够了。
让他安安静静地离开人间吧。
一阵汹涌的感情在我胸中激荡。
我想大叫,放声大叫。
为着我们的挫折和失败,为着我们一无所得,我想怒声吼叫。
在那一亮一亮的火光中,木乃伊七号的脸就像我们当初解开裹尸布时一样。
他的衬衫领扣没有系好,那条项链仍套在他的脖子上。
他吸了口气,含糊不清地想说什么,然后脑袋一仰就死了。
雷利俯身去摸他的脉搏。
脉搏已不跳了。
他掰开他的眼皮,只见左侧的瞳孔明显散大,右侧的却挺小。
脑内的动脉瘤终于破裂出血了。
我环视一周。
警察们正忙着灭火。
可是有些不对头啊,好像缺了些什么呀。
阿布杜尔呢?我急得透不过气来。
阿布杜尔在哪儿?我的天,雷利叫道,在东走廊。
我们没命地奔去。
过道尽头的门已经打开。
东边的天际透出橙色的微光。
黎明正在到来。
噢,天啊,噢,可千万别……我肝胆俱裂了。
阿布杜尔一定拦阻过木乃伊七号啊!我往门口外面一看,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
在晨光熹微之中,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溪谷边上。
阿布杜尔!我高声唤他。
但他没有回答。
我发狂似的奔到他身边。
他两眼直瞪前方,好像一座巨大的石像。
突然,阿布杜尔的眼睛眨了眨。
他的嘴唇微微绽出笑容。
一切都还好吧?他安详地问了一句。
我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可是你……你一定看见过他。
你把他放进去了。
他历尽了千难万险,圣约翰先生,阿布杜尔说得很慢,依我看,该把他送回家去了。
《木乃伊七号》作者:[美] T·W·哈德(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