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30 09:00:14

一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收到解剖系的答复,估计他们已经雇佣了别人。

一位朋友告诉我说,外科系有份工作。

我正在犹豫之际,忽然收到一张邮寄来的打字小卡片,小卡片跟我上次在广告栏里见到的招聘广告十分相似。

亲爱的圣约翰先生:有便请来电话,以便就你工作一事与雷利教授安排面谈。

真诚的N·雅各布森解剖系,7451分机这么迟才来通知,似乎不近人情。

但是如果能有工作……不管怎么说,我先得弄清楚工作的性质。

我给雅各布森夫人打了电话,约定下班前到她的办公室去。

女秘书跟一个月前一样,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真抱歉,我们没能及早与你联系.教授一直在等一笔拨款.你是教授想亲自面谈的学生之一.我耸耸肩说:由于一直没有收到你们的答复,一位朋友替我在外科系找了一份工作.啊!她失望地叫了一声.好在我尚未最后决定,我说,反正我得找份工作.我明白.她宽慰地笑了,显得比我们初次见面时客气、热情.她请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咖啡。

蜂音器响了。

请圣约翰先生进来。

祝你顺利!秘书对我说。

我缓步走近教授办公室。

雷利从桌旁站了起来,用力握着我的手。

他大约有四十五六岁年纪。

请坐!他说完便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心神不安地环视四周,只见室内杂乱不堪:书架上堆满各种书籍,桌上堆满各种文件、纸张。

靠墙的看片灯上清晰地照着两张Ⅹ光片。

你看上去有点儿面熟。

是的,先生,我很尴尬,我就是那个差点儿要撞着看台式解剖室内那具尸体的学生。

真是十分抱歉,我……噢,这没有关系,他打断了我,我在考虑该怎样安排你的工作。

请你谈谈自己的情况吧。

我简略地告诉他,我曾在斯坦福医学院读书,主修生物,持有医院预科合格证书。

你爱运动吗?爱打橄榄球。

打什么位置?边锋。

你跑得快吗?跟闪电一样快。

我答道。

你知道门考尔、哈夫拉或者胡夫的故事吗?不知道,先生。

关于埃及呢?知道得很少。

那么解剖学呢?略懂一点儿,先生。

他用手指着看片灯上那两张Ⅹ光片又说:请你谈谈你对这两张片子的看法。

我走到看片灯前观察起来。

一张是头颅片,另一张是胸片。

右锁骨骨折,有一根肋骨可能也折断了,沿头颅这边还有条骨折线。

你能确定其死因吗?我猜测他死于车祸。

他?是的,先生。

雷利走到看片灯前,在我身旁停了下来。

你看到这里有两块阴影吗?他指着胸部两侧的两块软组织问道:你认为这两块是什么东西?我脸色有点发白。

我想是乳房。

男子有乳房吗?可能我缺了这一课,先生。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你称为‘带有乳房’的男子,死于几百年前,你怎么想呢?我首先揣测她是在一次搏斗中去世的。

她的颅骨破裂,锁骨粉碎,很可能是被谋杀的。

雷利点点头不错,圣约翰,你真不错。

你还能从这两张Ⅹ光片看出些什么?死者的年龄呢?健康状况呢?我又察看着片子。

看来骨架结实,牙齿整齐。

我敢说她相当年轻。

雷利绷起了脸。

要讲得准确才是,圣约翰。

第三颗臼齿尚未冒出,这说明她的年纪在20至30之间;沿锁骨、肱骨和下颌骨的骨骺线已经完全闭合,由此推断,她已进入20岁。

再看头颅。

蝶骨与额骨间的骨缝以及矢状缝刚开始闭合,这表明她在22至24之间。

我们假定她为23岁。

对她的健康状况,你还有什么补充吗?左肺有个小钙化点,可能是癌。

但是考虑到年龄,我倾向于认为是肺结核。

棒极了!雷利赞许道,那么肝呢?看上去有个模糊的环状钙化点,可能是囊肿。

你说对了,事实上,它很可能是包虫囊肿。

这种疾病在古埃及很流行。

蜂音器的响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雷利只得去接电话。

他的办公室里来了位客人-医学院院长。

雷利皱了皱眉头。

我真想跟你好好聊聊,圣约翰。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推荐书对你的评语很好,看来你在医学院干得不错。

你在这里的表现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们对你很感兴趣。

谢谢,先生。

你对今年夏天去埃及感兴趣吗?这个建议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我……先生,感兴趣,你是指工作吧?我当然乐意。

最近五年,我们的大学得到一笔专款,与开罗大学共同研究某些项目,他进一步告诉我说,为了弄清楚疾病对古代人类的影响,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在研究埃及的木乃伊。

最近我们刚获得一笔巨款,这使我们能够继续进行这项研究。

我们需要一名学生做助手,随同我们一起前往埃及,协助装箱海运,对发掘物进行分类,以及查阅资料等等。

报酬不高。

我们每天付给你25美元,当然不包括你去埃及的路费和生活费。

他送我到门口。

请你认真考虑一下。

那儿天气炎热,尘土飞扬,工作又单调枯燥,有时你可能得一连三个星期呆在开罗博物馆里,给一具尸体拍Ⅹ光片。

希望你在一、两天内答复雅各布森夫人。

如果你不感兴趣,我们就得从其他申请人中挑选了。

门开了。

院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心里像有什么急事。

我出来后,门就关上了。

雅各布森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怎么样?感谢你安排了这次会晤。

真抱歉,我们最近实在太忙了。

教授马上要去开罗,临行前有许多事要处理。

你的工作定了吗?我想是定了。

他说了些什么?他让我在一、两天内答复你。

行。

在没有收到你的答复之前,我暂时不跟其他人联系。

我走到门口停住了,暗自思忖,为什么不马上决定呢?我有必要考虑暑假中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吗?再说,报酬相当不错,除生活费用外,一个月可净挣七百多。

而且,雷利教授为人不错。

他既精明,又有魅力。

我觉得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雅各布森夫人从眼镜框上方打量着我。

怎么啦?瞧,我对她说,为什么你不马上告诉教授把我的名字写下来呢?这太好了,她回答道,他听了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第二天下午,雅各布森夫人给我打电话说,教授晚上请全系教职员到家里聚会,希望我能参加。

我约了女朋友同去。

雷利教授住在校内称为教授区的一所都德式的大房子里。

一位仆人在前门迎接我们。

我走近门厅,见到一间精细木条嵌成的图书室。

室内远处的墙上,正中央挂着一张埃及三大金字塔的巨幅照片。

这副照片深深地吸引着我,使我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

照片下部有个小小的人,与这些巨大的石建筑物背景相比,他简直像个小黑点儿。

照片的下端写着一行铅笔字:寻找人类的人。

仆人的目光表示他不赞成我进入图书室。

回想起我第一次见到教授时的狼狈情景,我赶紧退了出来。

我经过书桌时,看见上面放着一本新书:《古代世界的疾病,一项比较研究》,作者就是我们的主人。

仆人将我们带到后院。

那是一个露天酒吧,几张桌子临时拼在一起充作餐桌。

院子里站满人了,一群人正围着教授。

他一看见我们,便立即走到我们面前,像老朋友一样跟我们攀谈起来。

布赖恩,你好!他向我打招呼说。

真遗憾,我们上次没能多谈。

他说完就用两手分别挽起我们的胳膊,把我们送到聚集着的人群中。

来客都是系里公认的显要人物。

我们见到了心脏外科专家比森博士、院长查普曼博士以及其他许多贵宾。

雅各布森夫人也在场。

然而最不寻常的客人是位黑大个儿。

他远离人群,站在一棵大树下。

他身高超过6英尺半,体重足有250磅。

教授将客人向我们逐一介绍之后,领着我们来到黑大个儿跟前。

这位是阿布杜尔,雷利说,他是我们多年来暑期一起工作的老朋友。

黑大个儿含笑点了点头:见到你很高兴,先生。

阿布杜尔30年来一直在开罗博物馆工作,教授继续介绍说,他对埃及历史和埃及的考古发掘十分熟悉。

对吧,阿布杜尔?恐怕懂得很少。

他谦虚地笑了笑。

我认出他就是挂在教授图书室里那张照片上面站在左下角的那个人。

我们简短地跟阿布杜尔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我们一走开,他就退回到浓密的大树荫下。

教授叫我们不必客气,吩咐完毕后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见到教授。

星期一雅各布森夫人给我打电话,说教授希望尽早跟我见面。

我利用午休时间去见教授。

雷利教授一见我进屋就站了起来。

你准备好了吗?他身上有一股魅力,使我觉得自己是他唯一关心的人,尽管他的会客室里坐满了等着接待的来客。

我猜想你会有上百个问题要问,他说道,有你和我们在一起工作,我真说不出有多么高兴!阿布杜尔对你的印象也很好。

他兴奋得放声大笑起来,这是我原先最担心的。

我们将在一个对美国并不总是友好的异国里住上个把月左右。

正是鉴于这种政治形势,我才十分关心我们选中的人,必须是精明能干,十分可靠。

我困窘地笑了。

显然,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的选择标准。

上次你在看台式解剖室见到的是我们研究的第五具古尸。

我们用SUAV来表示州立大学木乃伊五号。

今年暑期,我们打算再搞一二具木乃伊回来。

他稍停片刻又说:你明白这项工作的意义吗?我点点头。

那么,那位锁骨骨折的年轻妇女的Ⅹ光片呢?雷利略皱眉头。

这个标本的包布从未打开过。

我们在开罗是隔着棺材拍摄的。

据图形文字记载,她是新王国时期一位法老的爱妻。

可是我们并不这样看。

她太年轻,又无贵重的陪葬品。

她很可能是作为替身,被人杀死后草草塞进棺材的。

而真正的王后尸体及其陪葬物却早已为聪明的盗贼偷走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埃及历史上充满着阴谋诡计,雷利咧嘴笑了,研究王墓会将其最黑暗的部分暴露无遗:尸体遭偷换,墓冢深夜被砸,珠宝被窃,墓冢又被重新封闭。

虽然祭司们虔诚地希望能永远保存王墓,最后的胜利者几乎总是盗墓人。

蜂音器的响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教授通过电话跟对方讨论了海运细节。

他刚挂上电话,秘书就进来提醒他说,会客室里还有两个人等着见他。

就这样吧,布赖恩,他站起身说,我希望下午能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毕。

他跟我握了握手,又说道:本周末我得去开罗。

雅各布森夫人将为你预定6月29日前后去开罗的飞机票。

你知道确切时间后,请打电报告诉我们,以便到机场接你。

这里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做。

请你在临行前查问一下海运事宜。

好吧,请你隔两三天与雅各布森夫人通一次电话,以便随时保持联系。

随后,他亲切地笑着说:开罗见!第二个星期,我忙于期末考试。

考完之后又过了三天,我才跟雅各布森夫人联系,处理教授嘱咐的海运事宜。

同时,我还利用业余时间到图书馆看书。

埃及有多么光辉灿烂的文化啊!远在五千年前,他们就发明了图形文字,创造了独特的历法,发展了一种高度先进的数学;他们学会了使用药物,涌现出一批能治疗各种疾病的专家;他们为法老们建造的巨大金字塔更是举世罕见。

我在图书馆连续数小时贪婪地阅读着。

一些陌生的名字映入我的眼帘。

阿布-西姆比勒、孟菲斯和底比斯等地古代庙宇的壁画,现在对我产生了特殊的意义。

缄默不语、散发霉味的雕像似乎在向我微微点头。

不知怎的,原始时代尼罗河的波涛变成了我自己的脉搏在跳动。

我即将进行的旅程将把我带到文字记载史的开端。

《木乃伊七号》作者:[美] T·W·哈德(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