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岁的托马斯·怀特默属于城市里的早起族。
他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报纸,眼镜滑到鼻尖上。
真是个酷热难当的盛夏之夜,即使开着空调,他也觉得很不舒服,无法再睡了。
这是在哥伦比亚特区。
凌晨四点刚过几分,电话铃响了,他伸手摘下话机,眼睛却没离开报上一篇关于国际船业政策的文章,等着对方说活。
喂,你好:亲爱的!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怀特默把报纸掀到—边。
嘿!真没想到今晚会接到你的电话。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呢?能帮你做些什么?他笑问。
在我宽衣时同我说说话。
她回答,我想我可以满足这个要求。
怀特默说,眉毛一跳,他并非每天都能得到这种邀请。
他环视了—下装饰华丽的卧室,确信除了那边被单下的小家伙外没人偷听。
他看了一眼挂钟,好象注意到了什么。
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你刚进家门吗?是的。
听上去她不太高兴。
你一定想勒死我。
这我曾经考虑过。
亲爱的,联邦法律尤其禁止对我有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他提醒道,为什么那么晚?晚会在马里布,太平洋沿海高速公路关闭了。
大浪冲上了公路,他们认为大洋某个地方一定发生了地震。
不管怎么——那么,霍华德说了些什么?怀特默焦急地询问。
他派她去洛杉矶执行—项并不秘密的使命,想说服霍华德·斯托利加入他们的阵营。
霍华德是好莱坞娱乐经理,大富之人,且在华尔街很有背景。
他同意了。
太好了!玛琳,你太棒了。
谢谢你。
我再不会要求你去干这种事了。
说谎!她笑道。
玛琳·怀特默最爱她丈夫的一点就是他不会说谎。
她关上了灯,上床休息。
她痛恨那些西海岸闪耀的明星和他们奢侈的晚会,每个人都想以名头和喋喋不休地谈论下一个惊人的计划来吸引别人的注意。
她情愿光着脚在屋里忙活。
我得向你忏悔,怀待默告诉她,现在我正同一个漂亮的褐发女郎躺在一起。
说到这儿,床那边的小家伙动了动,似乎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正被人谈论。
怀特默拉开被单,露出一张六岁女孩熟睡的脸。
这是她女儿,帕翠西娅。
一小滩口水滴在她的枕套上。
汤姆,我希望你别让她整晚地看电视。
只有晚上的部分时间。
她丈夫承认。
帕翠西娅从父亲的声音里听出了什么,睡眼惺忪地从枕上抬头问:是妈妈吗?噢!有人醒了,怀特默对话筒说。
我想她要同你说话。
你什么时候飞回来?明天午饭后。
太好了。
要是可以的话从飞机上打电话给我。
爱你。
好,现在该小家伙了。
他把话筒递给女儿,然后找到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搜索了几个频道,最后定在一个谈论政治性话题的频道上,那是一种空谈家们关于政治大放厥词的讨论会。
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图像的扭曲变形。
每隔几秒钟,屏幕上就出现竖直的长条,然后滚向一边。
虽然图像不好,但他还是能清楚地听到激烈的辩论声。
—位留一头利落的短发,口赏伶俐的女士挥了一下手,打断了秃顶男人的谈话。
查理,你让我想起了一只破表——它一天只有两个时刻是准的。
但这次我同意你的看法,现政府陷入了重大问题的泥深中。
最近几周来,总统正在趟实用政策的混水,结果发现共和党这条鲨鱼在咬他的脚后跟。
怀特默被这种花里胡哨的词藻说得直眨眼。
他们从哪儿弄来这么些活宝?又反感又觉得有趣,他下了床看看是不是能调好电视画面,伸过手去旋那些旋钮。
突然,电视画面一个接一个在转换,他大惑不解地盯着电视。
直到他转过身子,才发现是帕翠西娅在按摇控器。
给妈妈打完电话后,她就开始搜寻早晨的第一部卡通片了。
每一个频道的节目画面都是扭曲的。
小宝贝,太早了,不看卡通片了吧!你该再睡上一小会儿。
好的,我知道。
不过……小女孩想了一会儿,希望可以同父亲讨价还价。
然后她换了一种战略。
这些画怎么乱槽糟的呢?这是一项实验,父亲告诉她。
电视台的人想在晚上用枯燥无味的节目让孩子们忘掉白天里有意思的事。
帕翠西娅一点也不买帐。
爸爸,她歪起了小脑袋,那真是荒谬透顶。
荒谬透顶?怀持默笑了,我喜欢这个词。
他随手关上了电视,把遥控器放得远远的。
再睡一会儿,宝贝儿。
他穿上衣服,整理好报纸,走出了房门。
走廊上,一个身着高档西服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读一本平装本的小说。
看到怀持默出来,他啪的一声合上书,飞快地站起来说:早上好,总统先生。
早上好,乔治。
怀特默停下来递给他一张报纸。
我只告诉你一个词:‘芝加哥白袜队!’他们又赢了吗?读读这报纸,好好哭一场吧,朋友。
事实上,这两个人都不是那么爱好运动,但两人密切关注比赛以便在一起时有话可说。
乔治是堪萨斯城人,怀特默则来自芝加哥。
昨晚的胜利使白袜队在锦标赛中领先了皇家队。
特工乔治负责总统从子夜到凌晨六点的安全。
他装作仔细研读报纸直到总统在走廊上走远了。
然后他拿起对讲机通知其他保镖,他们一天的工作又将开始了。
早餐室温馨宜人,墙上装饰着黄色壁纸,屋里摆放着本世纪初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收集的古式家俱。
屋子正中是一张长桌,桌边坐着一位白衫褐裙的迷人女子。
她的鞋子纤尘不染,头发一丝不乱。
她己用完早餐,正埋头读着堆得象小山一样的报刊。
她的老板走近前来。
珂妮,你起得真早阿。
这真是招骂,她头也不抬地低吼道,从没见过这么下贱无耻的文章。
她很漂亮,又聪明,随时准备同人开仗。
怀特默总统的对外事务部主任康斯坦斯·丝帕奴最初是他刚踏入政界时的竞选班子成员,现在已经是总统最信得过的顾问了。
这两个人十分默契,根本无需说完一句话,自己的意思对方就已经明了于心了。
虽然她已年届四十,可看上去要年轻得多。
总统是属于战后出生的那一代人,所以她的年轻就象是对这一事实又加了一层明证。
目前新闻界针对总统发表了越来越多的敌对和不负责任的报道,对此她随时准备予以反击。
今天早上惹她光火的是《华盛顿邮报》上的编者按。
我真不能相信这些狗尿,她用手背拍打着报纸。
国会此刻堆积着一百条议案,可他们却在周五专栏里大肆进行人身攻击。
她仍旧没有抬头,在桌上为他理出一块空地方。
早上好,珂妮。
她的老板再一次有礼貌地问候,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这次她从报纸上抬起头来。
噢,对不起。
早上好。
怀特默是位不同寻常的政治家,他从不把报纸放在心上。
他把这部分工作留给珂妮去做,他知道谁胆敢攻击他,当天那人就会受到珂妮的反击。
说到成就。
怀特默笑了,把《桔黄乡村档案》的封面给她看,我被列为美围十大性感男性之一呢!应该说我们还是有实际成就的。
这话打破了沉寂,两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年轻人从走廊伸进头说:对不起。
总统先生。
早上好,阿里克斯,他打着招呼,什么事?电话,先生。
国防部长有要事报告。
他紧张地说。
怀特默走向早餐室的电话。
出什么事了?怀特默问。
接下来的两分钟,他一言不发地听着,一边走向窗口向外看。
不管是什么事,从他脸上的表情珂妮已经知道问题一定很严重,严重到足以改变一整天的日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