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亚里怕哈里斯打扰他、所以把车上的电话装置关掉,弄得哈里斯无法跟他通话。
在苍茫的夜色中,他一股劲地向托洛诺驶去。
春季常见的夜雾正从两旁溪谷升起,把车前的灯光散射开来。
透过夜雾,可看到满天星斗。
尼亚里并不感到孤单,话筒里不断传来警察之间的对话。
U-5。
我是朗利警官。
说吧。
根据来自康布雷德公路10~75英里处和米德尔顿山峰处的报告,我正在观察……我想那是山脚住宅区的街灯。
这里好几百名居民穿着睡衣跑了出来,那就象人们开周末晚会般热闹。
朗利的声音在警察的频带上传来。
尼亚里正要掏出地图,一簇明亮的车头灯光从后窗射进来。
他漫不经心地把手伸出窗外,抬了抬,只听到超车的司机骂了一句笨蛋!你的车正挡着路中心。
便把车超过去了。
尼亚里把地图摊在方向盘上,终于在D5、M-34处找到了康布雷拖和米德尔顿。
他的车开动了,轮胎蹭得路面吱吱响。
不到五分钟,尼亚里迷路了。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把车开到公路旁供应快餐的暗黑的餐室前。
由于停电,停车场上聚集了好些人,当他们中的一些人看到尼亚里开的那辆电力公司的卡车,便围拢过来,有些人手里挥动手电筒,有些还拿着库尔斯饮料罐头。
这儿的灯刚才亮过没有?尼亚里问。
问我们?一位戴着头巾和烫发夹的妇女说,你们难道是白吃饭的吗!路灯呢?灭了后有没有亮过?有没有忽明忽灭地的闪过?一个有些傻头俊脑的孩子用手电筒照着尼亚里的脸,象这样吗?手电一开一关,弄得尼亚里眼花缭乱。
对。
那可没有。
小孩呆憨地笑了笑,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托洛诺吗?尼亚里问头戴烫发夹的那位女人。
这儿的灯全完了,无线电里突然传来朗利警官的声音,这些路灯……我想是钠气灯。
它们在移动,在斜斜的旋转,它们升高……下降……等一等,它们又在向一边倾斜。
天啊!尼亚里说。
朗利,调度员不耐烦地说,快告诉我们它们的位置。
我也要知道它们的位置。
尼亚里跟着说。
它们在英杰赛德小学上空,向东北方移动。
尼亚里向窗外人群大声问道:有谁知道英杰赛德小学在哪?它不难找,一位带着手枪的人回答说,从这往回走到七十英里处,然后……不,等一等,朗利又在电话里喊道,它朝西北飞向德托纳了。
德托纳在哪儿?快告诉我!那更易找,那位带枪的人来劲了,伙计,从这往东的任何路都行,一直走到第9镇的第11农场,但不能在那停车,那里拐弯处有块牌子写着‘请勿在此停车’。
他还要往下说,可尼亚里已挂上挡,掉头把车开跑了。
刚开上五分钟,尼亚里又迷路了。
此刻,乡村公路正被浓雾所笼罩。
卡车在满是车辙的交叉路口上颠了几下便停住了。
尼亚里用车上的聚光灯照了照路牌。
见鬼!他查看一下地图,真见鬼!尼亚里挂上倒挡,轮胎在印地安纳的粘土上辗出两道新车辙。
他把车又停下来,然后将地图摊在方向盘上,拧亮小鹅颈灯。
从他背后一排强光自后窗射进车内。
强光越过尼亚里的汽车停下来了。
光从后视镜和车旁镜上反射回来,象大都市交通图上错综复杂的线条一样令人眼花综乱。
这时,尼亚里却以为后面又有车开来了,便漫不经心地把手伸出窗外,抬了抬,示意让它超过去。
片刻过后,没有别的动静。
只有那排象是从中型卡车车头灯射来的强光从镜子上反射回来,刺得他眼花目眩。
他有点不耐烦了,再向窗外招招手,想让它快点绕过去。
强烈的光束慢慢地,无声无息地移动着……飞船垂直上升,留下一片黑暗。
尼亚里由于专心看地图,没注意到这些,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强光不再打扰自己了。
可是,一种洋铁皮的啪嗒啪嗒的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抬起头,四面看看,最后用聚光灯照着前面的路牌。
公路牌在来回地晃动,速度之快,使上面的字母出现重叠影象而辨认不清。
他看着路牌,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接着,聚光灯、仪表灯和前灯都逐渐由暗变成琥珀色,不久便熄灭了。
突然,一束令人难以想象的强光迸发,它没什么声响,但已把他周围三十码的地方照得如同白昼。
尼亚里想把头伸出窗外看个究竟。
但外面的强光吓得他连忙把头缩回来,当感到脸上一阵灼热时,那冒冒失失地伸出窗外的半边脸颊已被烫得针刺似地作痛。
他拿起电话,但没有声响,连宽频无线电报话机也失灵了。
这时,尼亚里吓得不敢动,只把眼珠转来转去。
不久,他一手遮住眼睛、一手伸到挡风玻璃上方,摸到夹在遮阳板上的那副金属框架的墨镜,好不容易才把它戴上。
岂料墨镜在太阳穴处不断振动,就象刚才见到的路牌那样,而且还嗡嗡直响,把尼亚里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汽车仪表板上的小贮藏柜打开了,柜门吊在合页上砰嘭作响,里面的金属物品已吸聚在一块。
一盒直别针的盖子也打开了,几十枚小针飞越尼亚里头顶,紧贴在驾驶室的顶板上。
墨镜镜框温度在升高,烫得皮肤发痛。
尼亚里赶快把它除下,摔在座位上。
它却马上飞过尼亚里头顶,贴到车顶上。
强光刺得他只好闭上眼睛,此刻,又一股气流从车外吹进来,把烟灰缸吸上空中,并把里面的烟头烟灰倒个一干二净。
一会儿,热光消失了。
直别针象雨点似的纷纷落到尼亚里头上。
路牌也不作响了。
他伸出头,向天仰望片刻,才看清在繁星闪耀的天空中,一个巨大的碟形物体正从上方慢慢掠过。
这个庞然大物所过之处,竟把天上一大片星星都挡住了,待到它飞过后,星星才更新显现。
又是一阵稀疏的金属碰撞声。
尼亚里把头缩回去,只在座位上转脸东张西望。
霎那间,车头的前灯、聚光灯以及仪表灯又亮了。
前面是四条公共汽车线路的停车点,四个站牌正被猛烈地摇撼着,连站牌的边角都卷曲了起来。
交叉路口一片雪亮。
可是,不一会,灯光熄灭,几块路牌不再颤动了。
一切恢复常态。
无线电对话机爆响起来,尼亚里给吓得尖叫一声。
对话机发出似乎是由于电力超负荷而引起的噪音,里面的谈话声也难以听清。
我搞不清楚,正要问你呢。
今晚是月盈吗?话筒里传来一位警察的声音。
不,一位女调度员回答,今天十三号,是新月。
胡说,我和同伴们看见它正在锡格纳尔山上空。
人人都在惊呼。
它是月……等等,它又移动了,由西往东。
我是托洛诺警察,陌生的声音说道,我们正在注视着,可以肯定它是月亮,请注意它并没有移动,是后面的云在移动,使人产生它在移动的错觉……托洛诺警察,你的天文学是在哪学的?尼亚里听出这是朗利警官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云会在月亮后面移动呢?你的位置在哪?女调度员不耐烦地问。
特勒马高速公路旁边,正往东朝哈泊山谷去。
噢,我的上帝!尼亚里喊道,我知道那地方。
尼亚里以每小时九十多英里的速度驱车前进。
不久,在车头灯光照射下,他发现车子开进一条又长又黑的大隧道。
此刻,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半边脸又开始刺痛。
他想起刚才确实被吓得够呛。
而现在他劫又在追逐起那吓人的东西来了。
也许他真的应该停下来,回到厄尔和其他伙伴那里。
但现在,尼亚里的兴奋感已压倒了恐怖感,已经是欲罢不能了。
他和那些警察一样感到自己的所为有着极大的乐趣。
我看见它了,查理!我正在追踪。
不管三七二十一,你追上再说,这玩意绝不是底特律制造的。
又是朗利的声音!它正在减速,不知为什么减速,越来越近,距离三百码。
能追上吗?调度员问。
我想不行,距离约二百码,合适了,我想不能靠得太近。
它沿着公路飞行,做了几个S形转弯。
从雷达显示器看到,它已减至时速二十五英里。
见鬼,它刚从学校区上空飞过。
快看交通灯!当它飞近时,灯变成了绿色。
又是一阵噪音。
对,先生……它正在东向哈珀山谷飞去。
尼亚里驶出隧道,以每小时九十五英里速度拐了个弯,车身擦过路边的安全防护桩,轮子打起滑来,他急忙拨正车头,使卡车不致冲进路中的分界沟。
卡车急驶过一块路牌,上面写着:东哈珀山谷出口——三英里。
哈珀山谷出口已经隐约可见,尼亚里用力踩一下离合器,把时速减至八十五英里。
尼亚里不时踏着制动器、才把卡车驶离哈珀山谷出口,然后再转上一条双车道的乡村公路,再把车速减至七十英里。
突然,他好象看到公路前方有些什么似的——象个小孩!尼亚里使劲踩制动器。
在这个危险关头,只见一位妇女冲上公路,一把拉起孩子。
尼亚里手忙脚乱地打着方向盘。
卡车还在急速向前滑去,妇女和孩子吓得呆呆地站在车头好前,离她们只有几码、几英尺,眼看就要撞上了。
尼亚里用力把方向盘向左转动,车轮从他们两人身边擦过,直撞到路旁一堵防雪栅栏上,撞掉了一些栅板,终于停住了。
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尼亚里在嘘嘘地喘气。
他随手把发动机关掉,感到手臂的肌肉抖得很厉害,他试了三次才把车门上的把手扭动。
尼亚里终于摇摇晃晃地从路旁高高的篙草中走回到公路上。
那位妇女用茫然的目光盯着他,双手搂着孩子,用手掌盖住孩子的眼睛,仿佛仍在为他挡住那刺服的车灯。
女士,尼亚里说,您不该让孩子——我找他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吉丽安·盖拉冲口而出,他走出家门,到处游荡。
我四处寻找,找了一小时又一小时——噢,很抱歉,我——尼亚里说。
这个弯转得好险哪。
有人插话说。
尼亚里一转身,就看到位老农夫,坐在一辆老式小货车车厢的一张椅子上。
他的家人——老伴和两个儿子,围在身边。
有的还带着望远镜,其中一个小孩拿的是玩具望远镜。
就象马戏团进城似的,老农夫边说边拿起一瓶什么东西喝了一大口。
它们在深夜经过……以免打扰居民。
忽然一阵风吹过,把吉丽安的头发从脸部吹到脑后,尼亚里觉得自己的头发也被吹向同样的方向。
他转过脸,迎风而立,风哼啸着穿过防雪栅栏。
尼亚里的卡车仍卡在几码外被撞塌的防雪栅栏上。
车内的无线电对话机又传出警察说话的声响。
你能追上它们吗?也许还要加速才行。
只要它们一直沿着公路飞。
我在伦道夫县。
我们在紧急情况频道上监听你们。
你们那里遇到了什么东西?尼亚里眯着眼睛,顺着风向望去,看见有些东西在沿着公路飞过来,原来是一群低飞的小鸟,正在躲避着什么。
在地平线上,出现了光芒四射的东西。
一群兔子把耳朵紧贴着头部,连蹦带跳地窜了过去。
它们又来了,老农夫说。
尼亚里连忙转过身子,朝着公路看去,嘴里喃喃自语道:主啊,主啊!现在,空中正回荡着隆隆声,似乎一场雷电刚刚过去。
由于气压低,尼亚里连呼吸似乎也感到不很自如。
已经是凌晨两点,一个东西象日出似的突然从地平线上钻了出来,静悄悄地以很快的速度从东向西朝他们袭来。
尼亚里立刻用一只手臂捂住脸部,而另一只手臂则把妇女和小孩搂住。
古丽安觉得脸部和脖子被烫得发痛。
他们三个人看见,一轮象是夏天的印第安纳的夕阳正闪耀着绚丽的余辉,掠过头顶、在前方公路上空放缓了速度,于是紧紧地靠拢在一起。
它看上去象个大型圣诞节装饰品,前面发射出六道光芒,照在一块画有麦克唐纳公司金弧商标的广告牌上。
它前进时,还发出一道白光把下面公路上的分道虚线照得通亮。
又一个飞行物体飞过来了,在尼亚里眼里,它看上去象一个用成千上万块彩色小玻璃织成的大灯笼,这个怪物的脸上每块小玻璃都放射出一种美丽的光彩,象一副鬼脸向地球传送秋波。
飞行物体从头上掠过,再沿着公路向右拐。
转弯时,亮着三盏发出红光的方向灯,象是架T型飞机。
尼亚里和吉丽安被吓得连气都透不过来,而小巴利却在蹦蹦跳跳,还喊着,冰淇淋!冰淇淋!然后是一阵大笑。
老农夫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不错,它们确实飞得比月亮快,但在高速公路上,我们比它跑得更快。
眼前的一切,是尼亚里和吉丽安意识不到的。
他们闭着眼睛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尼亚里咽了一口唾液,刚想说话,又看见什么东西正顺着公路奔驰过来。
他使出全身力气,连推带拉地把吉丽安和小巴利护送到公路边去。
好险,两辆警察巡逻车以每小时一百多英里的高速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尼亚里向自己的卡车跑去。
呆在这里吧,老农夫对他说,一小时前你要是在这里,那才好看呢。
胡说。
尼亚里说。
又一辆印第安纳警察巡逻车尖叫着驶了过去。
我是喝多了,可是脑子还清醒。
老农夫的声音比笛车的还大。
巴利又笑了起来。
尼亚里钻进驾驶室,试图把车从撞坏了的雪栅栏和高高的篙草中倒出来。
车轮打了一阵滑,停了一下,车子终于倒出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哈珀山谷。
车开走了。
它们只是闹着玩的。
巴利偎倚在母亲身旁说。
什么?巴利。
他们闹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