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025-03-30 09:00:08

自从十五岁那年她和一个吉它手离家出走后,我的女儿阿比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素食主义者。

她不穿皮毛制品,还常年反对用动物做医药研究对象。

有好多次我试图告诉她后者给人类带来的巨大利益,但是她根本听不进去。

她的典型的回答是:对那些死去的狗说这些所谓的好处吧。

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阿比曾经给我一盘录制了鲸鱼歌唱的录音带。

在第十一次会面时,我在坡特吃西瓜的时候播放了这段音乐,他立即停止了咀嚼,把耳朵侧向了一边,和萨斯塔听到这盘录音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录音结束时他的笑容更灿烂了,嘴里还咬着没吃掉的瓜皮。

我说:你能听出点什么吗?当然。

是什么?它们是不是在交流?你以为会是什么?难道是在放屁?你能告诉我它们在说什么吗?当然。

什么?它们在传递着各种复杂的航海数据,包括天气、温度、食物种类以及海图分配情况,还谈论些关于诗和艺术等方面的东西。

你能给我逐字翻译一下它们的话吗?能,但我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因为你会利用这些信息伤害它们。

我对自己被认为是大批捕杀鲸鱼的代表而心生怨恨,但我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去反驳。

其中也有一条是对地球上所有生命说的。

他在这里停了一下,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我,咬了一口西瓜。

嗯,那么你打算告诉我是什么吗?或者你还要保密?它们说:‘让我们成为朋友。

’他吃完了最后一片西瓜,自己数起了一二三四五,迅速地进入梦乡。

舒服吗?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自己把自己催眠了!好极了,亲爱的医生。

很好。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我要给你一个精确的时间.然后你要说出那天你在哪儿?做些什么?你明白吗?当然。

非常好,日期是1985年的8月17日。

他好像全身颤抖了一下。

是的。

这就是他的回答。

你在哪儿?我在K-PAX上。

正在吃些Kropins。

Kropins?是一种真菌,味道很像你们地球上的块菌,你吃过吗?非常可口。

在这种时刻他还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琐事上,这真让我有些恼火,但这只能怨我引起的话题。

我从来没吃过真菌,让我们先把这事搁在一边如何?现在我们来看看还发生了些什么?有没有来自地球的呼唤?现在来了,我正在路上。

呼唤到来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感觉?他需要我,我感觉到他需要我。

你到地球要用多长时间?根本不用时间。

你要知道,以迈速运动,时间是向后退的,因此――谢谢,你已经向我解释过了所有关于迈速运动的事儿了。

真好笑,我记不得曾经说过了。

那么你肯定知道根本是不需要时间的了。

是的,刚才我忘了。

那么现在你已经来到了地球?是的,扎伊尔。

扎伊尔?这个时刻正好是扎伊尔指向K-PAX。

现在你该――现在我和他在一起。

你的那个朋友?是的。

你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在他们房后的一条小河边,天已经黑了,他开始一件一件地脱下衣服。

他那么老远呼唤你就是为了和你一起在晚上游泳?不,他想自杀。

自杀?为什么?因为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儿。

什么事儿?他不想谈这些。

该死,我是想帮助他!他知道。

那么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受的打击太大了,不想让你知道。

但是如果他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帮不了他了。

他也知道。

那么为什么――因为你就会知道一些即使他都不愿意知道的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不知道。

不知道?难道他不是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吗?不再了。

那么你愿意帮助他吗?如果你说服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就可以帮助他了。

不。

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谈论此事――听懂了吗?但是时间在他的身上流失着呢!时间在任何人身上都在流失着。

好吧,现在发生了什么?他走进了河里,越来越深,他要去死。

坡特陈述着这件事,就好像他是一个毫不感兴趣的旁观者一样。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我能做什么?你可以跟他谈谈,救他!如果他想死,这是他的权利,对吗?但是他是你的朋友,如果他死了你就永远见不着他了!没错,我是他的朋友,这就是我不干预他的原因。

好吧,他现在还有知觉吗?几乎没有了。

仍然在水中?是的。

还有机会,看存上帝的份上,救救他!不用了,河水把他冲到了岸上,他会活过来的。

河流把他冲走了多远?也就一里多吧。

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咳嗽,吐出的全是水,但他醒过来了。

你就在他身旁?就像我挨你这么近。

你能和他讲话吗?我能,但他不能.他在做什么?他就躺在那里。

这时候坡特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把它放在眼前的地板上。

你给他盖上衣服?他在发抖。

坡特在他脱掉的农服旁边躺了下来。

你躺在了他旁边?是的,我们打算睡觉了。

是的,我知道了,现在一夜过去了,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你在哪儿?仍然躺在那儿他还在睡?不,他只是不想起来。

那天晚上他说什么了吗?没有。

你对他说什么了吗?也没有。

嗯,现在是下午了,你在哪儿?坡特站了起来坐回到自已的椅子上。

扎伊尔。

扎伊尔?你怎么去了扎伊尔?这很难解释,你要知道,光有某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要回到那里,你的朋友跟你在一起吗?那是个美丽的国家,我以为好的风景能使他振作起来。

你跟他说这件事儿了吗?我说了,我对他说‘我们离开这儿吧’。

他说什么?什么也没说。

所以你就来到了扎伊尔?是的。

你们两个一起来的?是的。

下一步你准备做什么?结识那里的生命。

然后呢?我们会去下一个地方。

嗯,现在是6个月过后了,1986年的2月17日你在哪儿?埃及。

还在非洲?不管怎么说,以地球的标准来说那是个很大的洲。

你的朋友还在你身边吗?当然。

在这些旅途中你们所需要的钱从哪儿得来?哪也不用,我们需要什么就拿什么。

没人反对?我对他们解释完我们是谁后就没人反对了。

好吧,现在已经是你们离开那条小河一年整的时间了,1986年8月17日,你在哪儿?瑞典。

你喜欢那里吗?非常喜欢。

那儿是我见过所有地方里最像K-PAX的。

哪方面像?他们不主张战争,比我们见过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要更具有容忍性。

1987年8月17口。

沙特阿拉伯。

1988年8月17日。

澳大利亚。

1989年8月17日。

玻利维亚。

同年的10月17日。

美国印第安那州。

11月17日。

纽约。

1990年2月27日。

长岛精神病院。

5月17日?曼哈顿精神病研究所。

现在。

同一个地方。

你的朋友自始至终没跟你说过话?一个字都没有。

你试过和他沟通吗?试过几次。

我可以试一下吗?可以。

我需要一个名字,如果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我不能,但我可以给你个暗示,他会飞。

飞?他叫弗雷德?’’你应该做得更好的,除了飞机以外还有什么会飞?他是只鸟?他有和鸟样的名字?’’没错!嗯,嗯,唐纳德?伍迪?乔纳森?这些不是真的鸟名。

马丁?杰伊?快接近了。

罗宾?罗伯特?干得不错,布鲁尔大夫,下面就要看你的了。

谢埘,我想现在就和他说淆,你介意吗?为什么我要介意?突然坡特(罗伯特)从椅子上慢慢滑落下来,双手无力地垂住两边罗伯特?没反应。

罗伯特,我布布鲁尔医生。

我认为我能帮助你。

没反应。

罗伯特,听我说、你经历过重大的打击,找能了解你的痛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没反应。

这时候我冒了一把险。

我以为坡特(罗伯特)如果真曾经伤害甚至杀了人的话,也一定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自卫。

尽管这只是猜想,但却是我手里最后的王牌了。

罗伯特,听我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也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那不是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那只是人类的正常反应,是天生的。

你明白吗?准遇到那种情况都会和你一样的。

谁都可以原谅你做过的一切。

如果你承认你能听到我的话我们可以谈一谈。

我们不用谈论发生了什么,只是谈论怎么帮你克服沮丧感和自责感。

可以吗?你不愿意我帮助你吗?我们就这样面埘面地坐了好几分钟,我在等待他的回答,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表明他在听我述说。

但是他连肌肉都不曾抽动一下。

我会让你考虑一段时间。

我们一周后再讨论这个问题怎么样?请信任我。

没有反应。

现在我要和你的朋友说话。

他全身颤抖了一下,眼睛睁得大大的,面带笑容,是坡特回来了。

嗨,好长时间不见了,怎么样?我们又谈论了一些以前会面的话题,他把最细小的细节都说得分毫不差,好像身体里有个录音机一样。

我把他从催眠中唤醒。

和往常一样.他一点也不知道催眠时的事情。

下午在我们的讲座室开了一个研讨会,可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我在考虑增加与坡特见面机会的可能性。

不幸的是,这周的周末和下周初我要在洛杉矶参加一个会议,早在半个月前就约好了,所以绝不能推掉。

其实我在怀疑即使多增加几十次会面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甚至是几百次也还不一定。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姓,但我不知道这对追踪他的背景会有多大的帮助。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倒是挺鼓舞人心的:说出他的姓名意味着盔甲的破裂,也就是说,也许罗伯特准备和我合作了呢。

但是离坡特离开的日子只有两个星期了。

如果那时候还解决不了,恐怕就为时已晚了。

他的姓是罗伯特。

开完会后我告诉吉塞拉。

太好了!让我查查我的列表。

她上下翻动着那在计算机里打印出的长氏的失踪人员名单。

这有一个!但是这家伙是1985年4月失踪的,而且那时他已经六十八岁了。

等等!这又有一个!他是在八月失踪的!哦,不,他那时只有七岁。

她悲伤地看着我。

这是这里仅有的两个罗伯特。

他应该存在啊,她哀号着,一定应该有他的记录。

我们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一个重要的线索……她跳了起来,在我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最后她看到了我桌子上的家庭合影。

她好奇地问起我的太太,我们什么时候遇到的。

当时的情景等等。

我告诉了她关于我们一家的一些琐事。

然后她又坐下来告诉我一些以前她没有提过的关于自己的事情。

我就不在这里写出细节了。

但她与许多从体育界到媒体的名人过从甚密。

问题是虽然她有着无数的男友,却从来没有结婚。

我不打算问她为什么,但是她说了:我是个理想主义或者是完美主义者什么的。

然后她把眼光移向远方,因为我从来没遇到过一个男人可以把自己的全部奉献出来。

然后她转向了我。

有那么一会儿无助的时刻――布朗综合症显示了强大力量――我已经确定她会说,直到现在。

我突然不自在起来,也许领带系得太紧。

现在我就要失去他了,她几乎要哭了,而我却无能为力!她竟然爱上了坡特!怀着失望和解脱的复杂心情我说了句挺愚蠢的话。

没准你会喜欢我那个儿子。

我想说的是弗雷德,他现在正在新艺术剧院出演喜剧。

她呵呵地笑了。

那个决心做演员的飞行员吗?拍这张照片时他多大了?十九。

他很可爱。

我想是的。

我怜爱地看着桌上的照片。

那照片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家。

她说,我的父亲为我们感到自豪。

我们全都成为不同领域的行家。

龙尼是个外科大夫,奥德丽是个牙医,加里是个兽医。

我是最没用的一个。

我不同意。

一定也不对。

你是这个国家最好的记者之一。

她对我报之一笑又点了点头。

照片中的你让我想起了父亲。

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是个好人,你会喜欢他的。

应该会的。

可以告诉我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自杀了。

噢,吉塞拉,我真的很难过。

谢谢你。

她沉思着,他得了癌症,他不想成为累赘。

我们就这样坐在办公室里想着各自的心事,直到我偶然看见了墙上的挂钟。

天啊,我得赶紧走,我还要去看弗雷德的演出,他演记者,你和我们一道去吗?哦,谢谢了,但我还有点事儿。

我们走进电梯时我告诉她我要离开几天,直到下周才能回来。

也许在你回来前我就把问题解决了呢!明天我应该能拿到所有屠宰场的资料。

她在二楼下了电梯,而我站在那里深深地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