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真正该死!达纳骂道,看看我的眼角边的皱纹。
她坐在梳妆台前,沮丧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庞:老年是麻风病的一种形式,这句话是谁说的?西格兰姆走到她的背后,抓住她的头发,吻吻她露出的柔软的脖子。
上一次生日你刚满三十一岁,你已经争着想当这个月的老年公民了,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为他少有的亲热样子而感到茫然:你运气好,男人没有这种问题。
男人也一样年老,眼角有皱纹。
女人怎么认为我们是不会有皱纹的呢?不同的地方是你们不在乎。
我们更容易接受必不可免的事情,他微笑着说,说到必不可免的事情,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够有一个孩子?你这个杂种!你从来没有放弃过这种想法,是不是?她把刷头发的刷子扔到梳妆台上,使整齐地放着的好多化妆品瓶子倒在玻璃板上,这件事我们都说了一千遍了:我决不愿意有怀孕这样的倒霉事情。
我决不愿意一天十次在抽水马桶里洗倒霉的脏尿布。
让别人为地球繁殖人口去吧。
我可不愿象什么该死的阿米巴那样去繁殖。
这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你自已也不会真正相信这些理由的。
她转身向着他,没有回答。
一个孩子能够救我们,达纳。
他温和地说。
她低下头,用两手托着:我不肯放弃我的事业,就象你不肯抛弃你的珍爱的计划一样。
他拍拍她的柔软的金黄色头发,凝视着她在镜子里的人像:你的爸爸是个酒鬼,你在十岁的时候,他就抛弃了家庭。
你的妈妈在酒吧间工作,带男人回家,额外挣一点钱。
你和你的哥哥过着狗一样的生活,直到你们俩都大了,可以离开你们叫作家的那个垃圾箱。
他成了令人讨厌的废物,抢劫酒店和加油站,干了一件小小的好事,被抓住定了谋杀罪,在圣昆廷终身监禁。
你自己从社会底层努力向上,一天工作十八小时,念完了大学和研究院,上帝知道,我为你感到骄傲。
是的,你的童年糟糕透了,达纳,你怕有孩子是因为你的回忆在作怪。
你一定得明白,将来再不会有你的那种恶梦,你不能否定一个儿子或者女儿出生的机会。
那堵石墙依然没有一点裂缝。
达纳摆脱开他的手,生气地拔着她的眉毛。
讨论已经结束,她断然不再理睬他,就象他已经在房间里消失不见似的。
西格兰姆洗完淋浴出来的时候,达纳正站在壁橱的穿衣镜前,她象个设计师第一次看自己已完成的一件作品似的,挑剔地看着自己的身形。
她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衣服,紧裹着她的身躯,衣服长达足踝。
领子是低低的,露出一部分胸膛。
你最好还是快一些,她随口说道,仿佛他们之间从来不曾争论过,我们可不能让总统等着。
有二百多个人要到那里去,谁也不会因为我们去晚了,就在出席登记表上我们的名字下面画—颗黑星。
我不管。
她呀着嘴说,我们并不是一个星期的每天晚上都接到请柬,去参加白宫的酒会。
我至少要准时到达,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西格兰姆叹口气,勉强对付地照例打好领结,笨手笨脚地用一只手装好袖口上的链扣。
穿上整整齐齐的衣服去参加正式的酒会是他嫌恶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让人家心情舒畅地去参加华盛顿的社会集会呢?对达纳来说,这也许是令她兴奋的大事,但对他来说只感到心里难受。
他擦好皮鞋,梳好头发,就走进起居室。
达纳正坐在长沙发上看报告,她的公文包打了开来放在咖啡桌上。
她是那么全神贯注,以致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她并没有抬起头来。
我准备好了。
一会儿就来,她喃喃地说,能不能请你把披肩拿给我?现在正是仲夏时节。
你干吗要围着皮披肩流汗?她摘下看书戴的玳瑁边眼镜,说:我想我们俩中间,总得有个人显得有点气派,不是吗?他走进门厅,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第一次铃声响到一半,就传来梅尔·唐纳的说话声。
唐纳。
还没有什么消息?西格兰姆问。
初试号……就是科普林要搭的海洋局的那条船吗?是的。
它在五天前绕过了奥斯陆。
我的上帝!为什么?科普林应该下船,从那里搭商业班机回国。
没有办法知道。
根据你的命令,那条船不使用无线电。
看来不妙。
它没有按预定计划办事,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要去参加总统的酒会,大约到十一点钟。
有什么消息就打电话给我。
一定照办。
你放心好了。
西格兰姆刚挂上电话,达纳正好从起居室出来。
她看到了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什么坏消息?我还不能肯定。
她吻吻他的面颊:真可惜,我们不能象正常人那样过日子,要不你就能把你的难处告诉我了。
他紧紧地握握她的手:要是能够告诉你就好了。
政府机密。
真是讨厌极了。
她狡猾地微微一笑,怎么样?什么怎么样?你不想当个有礼貌的男人?对不起,我忘了。
他从壁橱里拿下披肩披在她的肩上,这是我的一个坏习惯,对我的妻子不怎么在意。
她咧着嘴顽皮地笑了:就为了这一点,到天亮的时候你就得枪毙。
上帝啊,他痛苦地想道,如果科普林在新地岛把事情搞糟的话,也许是不难因此召来行刑队的。
《北海沉船》作者:[美] 克莱夫·卡斯勒(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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