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兰姆坐在离国会街不远的一家小小的花园饭店里,等着和他的妻子一起吃中饭,他刚喝了一杯鸡尾酒。
她来晚了。
他们结婚已经八年,无论到什么地方赴约,他都从来没有看到她准时赶到过。
他刚向服务员打了个招呼,只要了一杯酒。
达纳·西格兰姆终于走了进来,在门厅里站了一会,找寻她的文夫。
她发现了他,就在桌子之间弯来弯去走向他那里。
她穿着桔黄色毛线衫,棕褐色花呢裙子,显得那么年轻,象是大学研究院里的一个女学生。
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扎着一块头巾,她的褐咖啡色的眼睛显得愉快、有趣而且伶俐。
等久了吧?她微笑着问。
准确一点说是十八分钟,他说,比你平常到达的时间大约晚了二分零十秒。
对不起,她回答道,海军上将桑德克召集了一次全体工作人员会议,时间拖得晚了一些,超过了我的估计。
他最近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为海洋博物馆新造一个侧厅。
他已经编进了预算,现在他在拟订计划,想得到一些物品。
物品?西格兰姆问道。
从著名的船上打捞起来的零星东西。
服务员送来了西格兰姆所要的酒,达纳要了一杯代基里酒,遗留下来的东西少得惊人。
卢西塔尼亚号上一、两个救生带,缅因号的一个通风机,慷慨号的一个锚。
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屋子里很不象样子。
我想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来挥霍纳税人的钱。
她的脸胀得通红:你是什么意思?收集古老的破烂货,他迟疑地说,把腐蚀生锈的、无法辨认的废物珍藏在玻璃盒子里,掸去灰尘,让人家伸长脖子看个不休。
这简直是浪费。
双方的战旗升起来了。
保藏大小船只和人类过去的历史有重要的联系。
达纳的褐色眸子晶晶发亮,为丰富知识作出贡献,是你这种傻瓜蛋一点都不关心的事。
说话的口气倒真的象个海洋考古学家,他说。
她狡猾地微笑一下:你的妻子自己干出一点成绩来,妈的,这就便你感到不痛快吧,是不是?唯一使我感到不痛快的事情,亲爱的,是你学会了市井上的那些谈吐。
为什么每一个自我解放了的妇女都认为说下流话、骂人是时髦呢?你根本不配教人家处世之道,她说,你在大城市住了五年,衣着仍旧象个奥马哈的铁砧推销员。
你为什么不能让你的头发理得跟别人一样?常春藤会①发式几年前就不流行了。
跟你走在一起我都感到难受。
【① 这里指美国东北部哈佛、哥伦比亚等几个名牌大学。
】我在机关里的地位不允许我打扮得象六十年代的嬉皮士。
天哪,天哪,她疲倦地摇摇头,我干吗不嫁给一个水管匠或者园丁?我干吗要爱上农业地区来的一个物理学家?我知道你曾爱过我,我感到高兴。
现在我还爱你,吉恩,她说,她的眼神显得温和了,我们之间的裂痕是最近两年才出现的。
我们连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都不能不互相刺对方几句。
我们为什么不能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在今天下午好好的玩一会儿?到最后这能有什么效果吗?这是个开端。
我不能。
又是你那该死的献身于本职工作,她说着转过身去,你没看出来吗?我们的工作使我们分离了。
我们能够救我们自己,吉恩。
我们都可以辞职不干,回去教书。
你有物理学的博士学位,我有考古学的博士学位,再加上我们的经验和资历,我们可以挑选国内的任何一个大学。
以前我们认识的时候是在同一个系里,记得吗?那是我们在一起最幸福的几年了。
对不起,达纳,我不能离职。
现在不行。
为什么?我在进行一个重要的计划……近五年来每一个计划都是重要的。
对不起,吉恩,我恳求你救救我们的婚姻吧。
只有你才能走第一步。
如果我们能够离开华盛顿,不管你决定到哪里去我都跟着你。
我们要是再待一段时间,这个城市会把我们改善共同生活的希望全葬送掉的。
我还需要一年功夫。
再一个月都可能太晚了。
我对一个计划承担了义务,无论如何不许离职。
这些可笑的秘密计划什么时候能完得了?你不过是白宫的工具。
我不需要你的感情丰富的、自由派的废话。
吉恩,看在上帝分上,放弃了吧!这不是为了上帝,达纳,是为了国家。
我很抱歉不能跟你说明白。
放弃了吧,她含着眼泪又说了一遍,没有什么人是必不可少的。
让梅尔·唐纳接替你的职务好了。
他摇摇头。
不行,他坚决地说,我白手起家拟成了这个计划。
我的智慧就是它的基础。
我一定得坚持下去,直到完成。
服务员又走了过来,问他们是不是准备点菜。
达纳摇摇头:我不饿。
她从桌子边站起,向下看着他,你回家吃晚饭吗?我要在办公室里工作到很晚。
现在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
不管你干的什么,我都希望它划得来,她喃喃地说,你要因此付出可怕的代价。
她掉过身匆匆走了。
《北海沉船》作者:[美] 克莱夫·卡斯勒(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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