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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库拉托尔馆长和梦幻时钟飞船

2025-03-30 08:59:54

在海岸上,半打长矛兵守卫着时钟飞船,库兰斯向探索者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环形石头建筑,它位于太空岛东方的一个岬角上一座三层建筑物的下面,岩层很薄,几乎不足50英尺,而岩层的下方空无一物。

出入博物馆,他说,只有一条通道,除非你是只鸟,否则必须沿着岬角顶部的那条堤道上去。

盗贼们在进人博物馆前,总认为会有第二条,或更多的出路,但当他们见到库拉托尔馆长时常常连他们进去的那条路也想不起来了,尽管如此,很多窃贼……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所经过的路,微笑了一下,何罗和埃尔丁尝试过一次——也可以说是两次——从此对库拉托尔馆长和博物馆敬而远之。

上了岸后他领他们走向那条堤道,在走上那条羊肠小道之前停住了脚步:有恐高症的人不宜上去,你们都上过高空,对吗?莫利恩和德·玛里尼点了点头,于是他继续前进。

堤道是用圆石砌的,约有三十码长,两边的护墙很低,而且仅够两个人并肩走,因此,他们三人只能鱼贯而行,以便给从博物馆下来的观光客们让出路来。

越过护墙往下看,德·玛里尼和莫利恩几乎能直视气层不可测的深处——塞兰尼思的底部——那儿所有梦幻的城镇和河流,海洋和海岸所构成的美妙景色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他们甚至能望见有明显路标的塞兰尼亚,那儿终年白雪覆顶的艾安山雄伟地屹立于平缓的塔那里恩平原之上。

穿过了一条高高的石头拱道之后,他们进入了博物馆:这座建筑物有三层楼,紧闭着的窗子是用打不碎的水晶石制成的,没有门。

通风设施就是那条拱道,以及朝海的那面墙上的一个方形大洞,形状像扇大窗,但却开得很高;博物馆的第二层和第三层所陈列的东西与其他普通博物馆中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大卫·何罗曾说的:只是一些木乃伊、骨头和书和诸如此类的东西。

然而第一层却是博物馆最有价值的收藏所在——无论在数量上和质量上都令人难以置信。

这儿有各种各样的宝物:珠宝和其他昂贵的石头,黄金的,象牙的和绿玉的小雕像,从远古时代的梦幻中遗落下来的价值连城的古器和珍玩,以及只有在几个特殊的艺术家和雕刻家的梦幻中才出现的艺术珍品。

这些东西的全部价值抵得上50个世界。

这是库拉托尔馆长的收藏品,库兰斯说,将德·玛里尼和莫利恩从出神的状态中唤醒,他对它们非常珍爱;噢,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地方,——给它们换位置的人真是可怜!至于我自己,我认为上面两层的收藏更为惊人。

探索者明白他的意思,在那儿他已经见过来自太古时期克勒德皱巴巴的头盖骨,从原始萨克曼德的山中洞穴中得来的风干过的木乃伊,以及从梦谷的最边缘取回来的石头花。

这种花必须保持极度干燥,一滴水就足使它们立即腐烂;还有智者在塞姆何佳用神秘符号写成的最古老的书籍。

这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德·玛里尼赞同库兰斯的话,他略带嘶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博物馆中回响,我们在这儿见到的奇迹真多。

莫利恩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所以补充了一句:但是没有找着库拉托尔馆长。

库兰斯叹息说,我告诉过你们,警告过你们,从来没有人能保证或阻止库拉托尔馆长的来去。

他们离开已空无一人的博物馆,穿过堤道,走上归途,在靠近停靠着时钟飞船上的海岸上,只见酒足饭馆后的两个搜索者斜倚在墙上,从交叠的胳膊上方看着停泊在淡玫瑰色云彩河岸边的高船和其他船只。

当库兰斯和从清醒世界来的旅客们走近的时候,何罗抬头望见了他们。

不够走运。

他从他们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埃尔丁站直身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胃部,打了一个满足的嗝。

然后好吧c 这位年长的探索者低沉地说,我曾希望不用这一招,但显然不会再有别的法子了。

他像水手们一样摇晃着步子——或者说像海盗一样踉踉跄跄地经过这三个人向博物馆走去。

他们好奇地看着他大步坚决地走向岬角上方的堤道。

何罗轻松地走过去加人他们的行列。

是这样,这位年轻的搜索者解释道,库拉托尔馆长对我们有成见——尤其是对埃尔丁。

那个年老的金属人对漫游者毫不信任,这与以前我们几乎成功地从博物馆,嗯,借出一些红宝石有关——当时差点成功了。

库拉托尔馆长当然勃然大怒,阻止了我们,从那之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看来我们能利用这一点,利用他的反感来达到你们的目的。

库拉托尔馆长搪塞奚落的本事出奇地好——我们以掷钱币来决定干不干这件事。

他递给德·玛里尼一枚磨损得厉害的古老的三角形金币;在它上面——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一张同样的蓄着胡须但久已被遗忘的脸庞依稀可辨。

德·玛里尼看着他手中的硬币就瞪大了眼睛。

双面都是头像!探索者大声说,他上了你的圈套!何罗看着德·玛里尼,眯起了眼睛——但仅仅是一小会儿。

他笑着说:如果你能对我和埃尔丁了解得更多些,你就会知道我们之间不存在欺骗和诡计之类的事情,也许会有一点争输赢的好胜心,此外再没有别的了。

这场赌局是埃尔丁的建议,不是我提出来的;这枚金币也是他的,哦,而且恰好——他是赢家。

德·玛里尼的尴尬之情无以复加,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

噢嗬,在博物馆这儿!埃尔丁大声喊道,他的手拢在嘴边上,一小群路人停住脚步看着他,墙上的海鸥则被他的喊声所惊吓,拍着翅膀飞走了,噢嗬,老怪物,出来,不管你在哪儿,都滚出来!一个老朋友要见你,而且可能要拿去你几样值钱的宝贝,如果他看不到你的话,他肯定要拿东西的——何罗咧开嘴笑了,他和其他三人朝埃尔丁所站立的堤道人口处靠近了些。

他这才开始热身,他说,他会骂得比这厉害得多,相信我。

嗨,你这个哑巴金属人,究竟算什么东西!埃尔丁咆哮着,朝堤道上蹒跚地走了几步,开始小心翼翼地穿过堤道,尽管他在大吼大叫着,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堤道博物馆另一端的拱形人口处,嗬,畸形的怪物!他嚷着,漫游者回来了,来拿走他的战利品!管理这片废墟的那堆不中用的废铜烂铁在哪儿?出来,你这个胆小的田螺帽和螺栓拼凑起来的废物桶!埃尔丁已走完了1/3的堤道了,他开始以为也许库拉托尔馆长真的不在这儿,但随之他又想到,如果库拉托尔馆长真的不在,什么能阻止他将威胁付诸于行动呢?比如说偷一颗像小鸽蛋那么大的红宝石?他能在转眼之间就能进到第一层楼,然后马上出来,甚至何罗也不会猜到他做了些什么——直到他们全都离开这儿。

埃尔丁的眼睛开始发光了,因为有了那样的财宝,他们在以后许多年都能过得像贵族一样。

埃尔丁本可以在堤道上来来回回地跺脚,或是徒劳地骂上一个月,就像他的讥笑一样,所有这些都不会奏效的。

库拉托尔馆长对跺脚、痛骂或奚落都毫不在意,但是他对任何盗窃在意,甚至是极度敏感,对故意破坏或其他与博物馆有关的不良企图也是一样。

不管怀有此类的念头和意图的人是谁,他都会调查清楚并进行处理,但是如果怀有坏念头的人是漫游者埃尔丁……噢!何罗喘息说,你们看见了吗?库兰斯、德·玛里尼和莫利恩全都看见了。

但埃尔丁由于脸朝着相反的方向,所以他们看不到他蹑手蹑脚地,像只猫似的(特别是身材和姿势)走在右堤道的中段,不过他的叫骂声已经转为低低的呢喃了:库拉托尔馆长,哦,库拉托尔馆长!埃尔丁来了,要来偷一颗珍珠,拿件小玩意或者小雕像,或许只是拿颗红宝石,嗯?埃尔丁!何罗喊,竭力保持镇静,我想——嘘!漫游者嘘了一声,没有回过头来,——我正在集中精神。

他已经走过了2/3的路程,几乎已经尝到了成功的滋味。

但是就在堤道的尽头,在埃尔丁的后下方,库拉托尔馆长却在品味着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东西:他在品味一名贼的精华,一种恶棍的气味,漫游者埃尔丁可疑的臭气,对这种气味他太熟悉了。

库兰斯、探索者和莫利恩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库拉托尔馆长从堤道下完全显露出来,但何罗已经向前飞奔而去了。

埃尔丁,你真白痴,你已经成功了——只是太过火了!看看你的后面!库拉托尔馆长是个依稀具有人形的东西;长得高高瘦瘦的,样子有些蠢笨,有许多细长的胳膊,闪着金属般的光泽;有一双多面的、闪光的水晶石眼睛,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他的视线;他就像是某种奇异的钢铁蜘蛛那样从堤道往上爬,细长的腿甩过护墙,然后拉过自己的身体,在狭窄堤道的圆石面上站了起来。

埃尔丁只觉得颈后的汗毛倒竖,不由得慢慢转过身来,看见了他。

嘘!埃尔丁叫了一声。

他竭力在大喘气的同时挤出一丝笑容,这不就是我那令人尊重的老伙计库拉托尔馆长!库拉托尔馆长的眼睛,起初闪着冷冷的蓝光,随后立即变成了深红色,几乎同一时刻何罗从后部对金属人发起了攻击,抓住了他作为脑袋的那个蠢笨的凸出物,这一行动无疑是救了埃尔丁一命,由于何罗猛拉库拉托尔馆长的头部,从他眼中发出的两道红色射线,错过了埃尔丁这个目标而击中了埃尔丁后面的拱道,烧得拱道上的石头焦黑了一大块。

库拉托尔馆长,库兰斯喊道,库拉托尔馆长,你犯了个致命的大错误。

知道他并没有犯错的埃尔丁,已经飞快地跑进博物馆中,消失了。

库拉托尔馆长的攻击目标转向了何罗。

除了博物馆及馆内摆设之外,他要考虑的是自身的安全。

德·玛里尼大喊:莫利恩,时钟飞船,同时奔向时间机器;如果他能把时钟飞船置于库拉托尔馆长和搜索者之间,那双方都将有喘息之机。

另一方面,那个女孩——对无论多么奇异和丑陋的生物都从不害怕——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跑去;库拉托尔馆长正在堤道上抓着何罗的后背,高高举起,说时迟,那时快,库拉托尔馆长把何罗的身体旋转两圈,向墙外扔去;何罗的腿碰着了墙,立即用脚钩住不放——实际上当库拉托尔馆长抛开他的时候钩住了一线生机。

莫利恩已经接近这个金属人了,但库拉托尔馆长并没有看见她,他弯膝跪在墙顶上,头朝前俯着,水晶眼紧盯着何罗的腿,然后伸出一只金属手,抓住何罗的一个脚踝,迫使他把腿伸直,另外一只手则伸向何罗的另一个脚踝。

莫利恩赶到了,毫不迟疑地冲到库拉托尔馆长和何罗之间,伸出手抓住库拉托尔馆长另一支正往下探的胳膊,同时半转身,对着库拉托尔馆长喊:你怎么敢这样?你怎么敢这样?你怎么能为了你那愚蠢的博物馆而杀人?立刻把何罗拉上来!库兰斯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俯身墙外,抓住何罗的一只手,开始把他往上拉,他和莫利恩最终把脸色苍白的搜索者拉回了安全的地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安全。

库拉托尔馆长并没有完全放过他,也没有忘记埃尔丁。

看到何罗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中,漫游者又从博物馆冲了出来,握紧了拳头,摆出传统的拳击架势;库拉托尔馆长看见了他,放弃了何罗(尽管不情愿),威胁性地大步逼近了埃尔丁,就在此时,德·玛里尼驾着时钟飞船及时赶到,停在了两人之间。

库拉托尔馆长看着时钟飞船,红色的眼睛渐渐褪成依旧具有危险性的橘红色,其中燃烧着一种黄色的火焰,片刻之后转为蓝色,就像冰屑一样闪着寒光。

他朝时钟飞船缓缓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

在时钟飞船里的德·玛里尼意识到他该怎么做了。

阿塔尔曾告诉他库拉托尔馆长能通过模仿四只手的动作与有色的金属立方体交谈,即通过机器人之间的语言进行交谈。

现在他必须以同样的方式用时钟飞船和库拉托尔馆长进行交谈,但是怎么用呢?时钟飞船在它复杂的构造中隐藏着许多秘密,这就是其一。

泰特斯·克娄曾多次暗示,这个机器是半自动的,有知觉的,那就意味时钟飞船有它自己的机械语言能力……为什么不可能呢?在清醒世界中,计算机之间不也相互交谈?时钟飞船之间为什么不能?甚至连克娄也不知道那些大幅摇晃的四只手的重要性:难道是时钟飞船在计算、思考或自言自语?德·玛里尼知道怎样使用时钟飞船的扫描仪、传感器。

扩音器以及武器系统,他能驾驶它往来于不同的两个世界。

按钮、开关和扳机全记在他的头脑中和在时钟飞船的头脑中——在他们的头脑中:他的和时钟飞船的。

他们的头脑合二为一时,他闭上眼睛去感觉那些熟悉的工具和控制器,找到了它们:我必须和库拉托尔馆长交谈,让他告诉你再传给我,请你帮助我与库拉托尔馆长交谈。

在清醒世界这也许不能奏效,但在梦境中事情总是会简单得多。

德·玛里尼感觉到头脑中像是打开了一扇门,或者说在他的头脑和时钟飞船的头脑之间打开了一扇门。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着这个时空机器的通话器,现在已经可以与库拉托尔馆长交谈了。

在堤道上,库拉托尔馆长走得更近了,他水晶石的眼睛中充满了怀疑和质询,他期待地望着时钟飞船转盘上的手,德·玛里尼知道不能再让他等了。

金属人发生变化对库兰斯、莫利恩和何罗来说是显而易见的,而时钟飞船也发生了变化,它的手无规律地运动着,完全偏离了正常的轨迹,狂乱地挥舞着,完全缺乏协调性,总而言之,这是过去完全不曾有过的,起码在德·玛里尼的经验之中是这样。

看!库兰斯低低地说,库拉托尔馆长和时钟飞船一样挥手,看!它们在交流!库拉托尔馆长的四条细长胳膊转到了他筒状身体的前部,移到了一个定点上,伸伸缩缩地调整好它们的长度,开始有节奏地不停旋转、颤动、疾挥——没错,他正在与德。

玛里尼交谈。

我是探索者,德·玛里尼说,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

事实上,我听说过许多事情,有关于你和莫利恩。

关于你正通过其与我交谈的时钟飞船的,还有你想要寻找的埃尔丁。

我听说在太古时期有一块原始土地以及一个叫埃克西奥尔的白色巫士,我听说在熔岩湖沸腾着的里特,阿达斯·埃尔坐在他的飞房子里测量一个垂死太阳的脉搏——太阳将会再生;我也在很多地方听说邪恶的势力正在上升,其中之一甚至威胁到整个多维世界本身的结构。

那么你肯定能帮助我,德·玛里尼说,我们能在别的地方进行秘密而舒适的交谈吗?我在哪儿都很舒服,库拉托尔馆长回答,但是我最喜欢的是躲在塞兰尼恩下面,擎住悬空的石头,梦谷的景色尽收眼底。

然而我想,你是不会这样做的;你在时钟飞船里不舒服吗?是的,但——但你是人,需要熟悉的环境,适应的氛围以及个人隐私。

好吧,我理解你,我自己也是一个隐居者,进博物馆谈,好吧?但首先我得处理完麻烦事——他们两个,一个甚至现在还躲在你的飞船后面……德·玛里尼打断了他的话:库拉托尔馆长,你不许伤害搜索者!不许?库拉托尔馆长看上去很惊讶,伤害?我知道这些词的意义,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用在这儿?你不明白:我只是在保护博物馆,馆内珍藏着人类最奇特、最伟大、最惊人的梦幻痕迹,这儿有许多不为人知、或被做梦者清醒后所遗忘的梦;有许多保存完好的噩梦,把它们传送出去能使人发疯,这儿是梦的王国,梦的丰富程度超出了人们的所有想象,除了——什么?我知道最后这个词的含义,我能肯定你也必须知道,但这儿有两个人是不会明白的,他们也想象不到骚扰我所保护的这个博物馆——并由此保护梦谷的土地——会招致的后果,但你说不许我伤害他们?也许我不会——他们确实是毫不知情!所以站到一边去,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打发他们。

首先是躲在你后面的那一个!库拉托尔馆长的话表明他无意伤害搜索者。

德·玛里尼把时钟飞船升到空中,使埃尔丁重新暴露出来了。

他重新举起了拳头,喊道:来吧,库拉托尔馆长。

你和我单挑。

用别的方式也行。

库拉托尔馆长的眼睛又变红了,两束光柱喷射出来,比预想的速度还要快,不是射向他的拳头,而是割着了他周身的衣服,但却没有烧焦他的一根汗毛。

光柱不停地移动着,把埃尔丁的衣服割得只剩下碎布条,埃尔丁的手匆忙移动,想护住他身上的布片。

他衣服的口袋被割开了,一把闪光的珠宝掉落到堤道的圆石上——随之而来的是库拉托尔馆长更猛烈的报复性攻击!一时间埃尔丁几乎变成赤裸了,紧紧抓着碎布片以遮住自己,或者说是掩盖他的窘相。

当漫游者恐吓的气焰被彻底打倒之后,库拉托尔馆长把注意力转向了何罗。

库兰斯和莫利恩立即站到了一边:埃尔丁也许除了自负之外,并没有受到伤害——因此何罗也应该是安全的。

阿达斯。

埃尔何罗的感觉是:当金属人最初攻击埃尔丁的时候,他完全被吓坏了,但是漫游者所受的惩罚似乎罪有应得,因此何罗咧嘴微笑,继而大笑起来,但现在:库拉托尔馆长的眼睛变成了银色,射出的光束也是银色的,何罗感到那些光束在用力拖他,他举起双手想避开库拉托尔馆长,停止开火,你这镀锡的机器,他喊道,我做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但银色的光束更快地射向何罗,把何罗快速地抬到塞兰尼恩上空,金属人的头继续后仰,直至他完全垂直向上看——此时光束迅速延伸,把何罗推到头顶上的云层中,消失于视线之外。

忽然光束断了,金属人收回了视线,所有目击这一动作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何罗穿透云层重新跌落回视线之内。

光束重新射出,准确无误地接住了他,把他缓缓放到码头边上。

当库拉托尔馆长放开他时,何罗只觉得气短胸闷,头晕目眩,然后摇晃着仰卧在地上。

紧接着,这个博物馆的看管员又回过头来,以同样的方式把埃尔丁从堤道上举起,抛落在他的朋友身旁。

金色的光束从库拉托尔馆长突然变成黄色的眼睛中射出来——那是一阵明亮的黄色,就像许多黄蜂被捆在一起形成的,而且这种光束也像那些令人讨厌的昆虫那样能蜇人。

当光束击中埃尔丁和何罗的时候,他们嚎叫着,跳着,咆哮着——埃尔丁更是经受着双倍折磨,他渴望用碎布遮盖住自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奔向塞兰尼恩迷宫似的巷道,很快不见了踪影。

伤害他们?库拉托尔馆长又开口了,他大步走向那堆掉落在圆石路上、差点被窃的珠宝,动手把它们拾起来,也许有一小点。

我只要确信我的行为能镇住他们就足够了,但无论那两个人在哪儿出现……他闭上了嘴,留下余地,等把珠宝全部拾起来后,走进了博物馆。

在时钟飞船里的德·玛里尼跟了进去,在他后面进去的是莫利恩,至于库兰斯,他跟在搜索者后面离开了;他要送给他们一艘小型太空船作无言的道别。

既然他们不久就要在塞兰尼思被传为笑柄(由此也将会导致很多争斗),那么最好尽快把他们从太空岛上驱逐出去,即使只是离开一小段时间也行。

在博物馆内,莫利恩进入了时钟飞船,德·玛里尼告诉她他的新发现——时钟飞船的通话器,现在她也能听到库拉托尔馆长的话了。

你在寻找伊利西亚,金属人说,我知道我是在那儿造出来的。

我在伊利西亚时有了外壳,到这儿才有了生命。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怎样去那儿,因为我对伊利西亚一无所知,只知道通向那儿的路漫长而艰辛,然而,你到这儿来在我的预料之中,在你之前有个人——有个东西——也来过梦谷找库拉托尔馆长。

那个灰色的金属立方体,德·玛里尼说,属于某种时钟飞船,它告诉你来自伊利西亚的关于我的情况。

继续说下去,库拉托尔馆长有些惊讶,也许梦幻时钟飞船对你并没有什么用,也许你已经得到了所需要的信息。

梦幻时钟飞船?是的,那个灰色的金属立方体是艘梦幻时钟飞船——一个在思维的潜意识层工作的控制器。

自从我来这儿以后,梦谷中从不需要这样的装置,但这次那个立方体是作为一个信使而来的。

德·玛里尼皱了皱眉头,说:泰特斯·克娄告诉我去我自己的梦中寻找,到过去里去寻找——或者说到我自己的过去里去寻找;他提到了一个巫士,就跟你刚才说的那个巫士一样:埃克西奥尔·克穆尔。

有知觉的气状物嘶嘶嘶嘶嘶告诉我差不多同样的事,我已经在这里的梦谷中找遍了所有可能的路径,如今看来,最终的答案肯定存在于遥远的过去。

在塞姆何佳的埃克西奥尔·克穆尔那儿。

说得对!库拉托尔馆长说。

但是已经过了40亿年了!德·玛里尼说,我能在过去的哪里——什么时候找着塞姆何佳?又到塞姆何佳的哪个地方去找埃克西奥尔·克穆尔?噢!库拉托尔馆长说,这些问题你必须去问梦幻时钟飞船,只有它才有来自伊利西亚的答案。

库拉托尔馆长的胸腔打开了,闪光的金属板滑向后面,缩了进去,露出了一个空间,那儿停泊着那个灰色的金属立方体——但只是一小会儿。

接着梦幻时钟飞船从库拉托尔馆长的保管室中滑出来,在空中自由地飞旋了几秒,就像是一个奇特的金属托钵在旋转,随后停了下来,认出了时钟飞船,于是开始奇怪地舞动它的四只手,以它自己的方式与时钟飞船交谈。

阿达斯。

埃尔德·玛里尼听到了梦幻时钟飞船传送过来的信息的全部细节,在确信时钟飞船已经录下了构成全部动作所表达的空间坐标之后,把注意力转向了库拉托尔馆长:梦幻时钟飞船的信息对我个人来说毫无意义,他说,我本来需要一台电脑来破译它,但时钟飞船已经明白了它的意思并把它记录下来了,它告诉我的是埃克西奥尔·克穆尔在远古时代在塞姆何佳的地址。

是的,那就是我要去拜访的下一个地方,为此我要谢谢你,库拉托尔馆长。

你不用谢我什么,库拉托尔馆长说,但是你得为你的族类、人类,付出一切,你曾因为梦而离开了人类,现在又回到了梦幻,正在你体内萌芽的,是人类延续的种子。

恒星几乎没有问题,探索者,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时钟飞船已经知道了路线和终点,不要浪费时间了,赶快用它吧!梦幻时钟飞船的手已经放慢了不规则运动的节奏,在空中短促地旋转了一下,突然停了下来,滑回库拉托尔馆长胸膛,金属板重新关上了。

该说再见了。

德·玛里尼说。

事实上,库拉托尔馆长说,这个梦幻时钟飞船将会永远与我呆在一起,也许呆到你成功时,它才能回到伊利西亚,直到那时,所有从伊利西亚放逐的孩子才能回到家。

你为什么说这些?德·玛里尼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库拉托尔馆长说,他开始转身离去,再见,祝你好运……他已经走远了,进入了梦幻最古老、最奇特的记忆之中。

德·玛里尼和莫利恩目送他离去。

然后探索者对时钟飞船说:很好,你已经有了空间坐标,现在带我们去找埃克西奥尔·克穆尔,带我们去塞姆何佳的那片原始土地。

于是时钟飞船马上出发了……《伊利西亚》作者:[英] 布莱恩·拉姆利第三部 结束的开始 阶段的结束 第一章 埃克西奥尔·克穆尔塞姆何佳……曾经还有其他原始土地:下波利亚和上波利亚、穆、乌特玛尔、亚特兰蒂斯和其他许多地方;但是,最初古人类的栖息地是塞姆何佳,它曾被称为泛古陆,但不是现代地理学家、地质学家或理论家所指的泛古陆。

其历史究竟有多远似乎意义不大。

如果说人丁兴旺的泛古陆是上个星期,那么塞姆何佳就可能是几个月前。

当然那是在爬行动物时代到来之前的人类时代,而且当爬行动物进人繁盛时期,后者已经化为尘埃了。

而文明的流传有如月缺月圆,一直都是兴衰交替,今后也将如此下去,但其中一些却永远失传了。

在塞姆何佳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原始的大自然经历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而又可怕的故事。

大自然本身正值幼年,人类与之息息相关……她还没有决定哪些资质是人类应该具备的,哪些应该被禁止流传下去。

有一些男人,也包括一些女人,反复无常的大自然用强劲的力量在他们身上锤炼出不可思议的奇迹,给他们感知,给他们力量,其中除了常见的五种感觉之外,还包括其他东西。

通常这些力量由他们一代代遗传下来;是的,有时这样的男人只和这样的女人繁衍,最后,以20世纪的科学家早已忘记的家谱模式和排列方式繁衍生息,出现第七个儿子的第七个儿子,第九个女儿的第九个女儿——然后又会如何?米拉克里昂不朽者离不朽还差点儿,是整个塞姆何佳最伟大的术士;在他之后,是他那位有争议的远来后代克鲁恩的阿特特。

接下来也许应该是一度师从米拉克里昂并继承他许多奇术的弟子埃克西奥尔·克穆尔——埃克西奥尔并不是第一个由于自己试验而最终导致坠人可怕的海峡之中的巫师。

米拉克里昂已经死了一百二十年了,是他自己巫术的牺牲品。

在那之前很久,埃克西奥尔的第一位主人,费托尔。

乌尔,在一次令人恐怖的偶然事件中变成了尘埃,无影无踪,乌姆哈美尔。

卡克的巨大祭司住宅也曾一度在沿着路尔河边的加奇山上扩展土地,墙壁和看台,俯视着何罗萨克大草原(一个张开的巨大无底洞,嘶嘶地冒出又酸又黄的雾气人靠着魔杖生活的术士们和术士所有的方式,都消失了……而现在,轮到我了。

埃克西奥尔·克穆尔低沉地自言自语道,在他那座位于胡姆夸斯腹地墙上的城堡里不停地烦恼地踱来踱去。

胡姆夸斯曾是一座令人自豪的武士之城,如今已经废弃了。

女妖拉米亚们(希腊神话中女头女胸的蛇身妖魔)在他经过时向他炫耀她们的臀部,用胸脯挑逗般地蹭他,希望能安慰他;但埃克西奥尔只说了一声呸,便把她们挥到了一边,又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差使把她们打发走了,以防她们不断烦扰他。

难道这些白痴们不知道他的末日也是她们的?难道她们看不出末日已经一步步逼近?埃克西奥尔灰白色的头发剪得很短,就像一百二十年前一天,他第一次看到米拉克里昂伟大的魔法书时,变成的灰白色一样。

他的神态,如同想象中的一个老人,负担沉重,具有智慧与知识,还带一点点罪孽;对于一个术士而言,想要不带一点罪孽太难了,他那消瘦的脊背稍微有点驼,而四肢却出奇地灵活。

是的,他那黄色的眼睛经过近两个世纪的冲淡,却一点也不模糊。

他的头脑就像是块水晶,每一想法的出现都如同针一般敏锐。

对于这并不全是骗人的幻觉活力,他应该感谢早已去世的米拉克里昂,他的青春泉水,长生不老药以及平展皱纹的药膏将岁月禁铜了起来。

哎呀!他还应为他如今的困境感谢这位老术士,因为这种困境极有可能导致他的终结。

埃克西奥尔的城堡前面是一个高墙大院,后面是一个高墙花园;在胡姆夸斯的全盛时期,这是城中最高的建筑物,其中的塔甚至超过王宫的高度。

现在它不仅是最高的也是唯一的建筑物了,因为胡姆夸斯已不复存在了。

但是这座城堡,如同埃克西奥尔本人,经历了战争。

饥荒以及所有大自然带来的灾害与报复,幸存下来了;是的,它会保留几个世纪的,理应如此。

它会保留下去,是因为从地基到整个周围都受到巫术的保护:那些咒语能抵制侵蚀和自然灾害,抵制虫害,菌类和人类的人侵,抵制其他女巫的咒语,但最主要的是抵制那些甚至现在还存在于墙对面泛泡沫的沸腾的东西,它们正伺机寻找一种进来的途径。

埃克西奥尔寻求的永垂不朽变成了神话和泡影,像米拉克里昂那样;他寻求永生,但最终却招致了即将到来的毁灭。

埃克西奥尔,埃克西奥尔!一个长着黑毒牙,半人半虫的东西大喊着,急急忙忙跑进花园,你有麻烦了,埃克西奥尔!一场灾难就要落到你头上了,埃克西奥尔术士!住口!他皱着眉,漫不经心地踢了那个东西一脚,但没踢着,于是弯腰捡了块小卵石,朝那个忙着躲闪的杂交怪物扔去,滚开!你就这样对待好朋友?你得明白如果那些黏液毁了我,肯定也会毁了你的!呸!我还不如在厨房的蟑螂堆里找个好朋友呢!‘你就是在那儿找到我的,那个不肯饶人的东西嘟咕着,而且是半个我,并且把我附身到何罗萨克的洛克斯佐尔上,我,洛克斯佐尔的一部分,也是个巫师,埃克西奥尔,你忘了吗?事实上埃克西奥尔的确是忘了,但他挥着拳头对那个东西喊道:有你白天黑夜在一旁令人讨厌地吹嘘,不断提醒我,我怎么会忘记!是你自己不对,何罗萨克,谁让你用你那点病态的巫术对付我,幸好我没让你养成习惯,而且把你的下半身变成了一只恶心的甲壳虫,让你看守城堡里的财宝,记住,我还是有魔力的!那个什么洛克斯佐尔的东西急忙退了下去,而埃克西奥尔沿着墙爬上一架梯子,仔细张望起来。

在他的一生中,埃克西奥尔见过,甚至制造过许多令人战栗的东西,但他从未见过,制造过或想象过比那些泛着泡沫、快把城堡四周的城墙裹住的黏液更可怕、更毒和更尖酸的东西;目前,城墙以及他的咒语还能阻挡那些黏液,但还能挡多久呢?黏液迟早会翻腾,以至于覆盖整个古老的胡姆夸斯废墟,而且像浓雾一样四处蔓延。

这样的雾从没有出现过。

黏液主要是黄色,但旋转时就变成胆汁绿,或像脓包里坏血般的红色。

起初是气体或液体,但现在越来越稠,像个生物似的四处伸展卷须和触角,实际上埃克西奥尔很清楚它就是个生物——而且是最坏的生物。

甚至现在,当他凝视这堆东拉西拽、令人生厌的东西时,它感觉到了他并且摸索着伸出了绿色的上肢。

但埃克西奥尔已经给城堡施咒,像给整个建筑物、土地和所有事物上面罩了个罩子。

黏液的触角拍打着这面看不见的墙,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的距离,于是他向后躲了躲,迅速走下梯子。

以前,他从没见过被黏液吞噬的墙壁渐渐粉碎并冒着烟雾。

水晶球!埃克西奥尔轻声地喃喃自语道,踉踉跄跄地跑向主楼,最后一线希望是……水晶球……没有咒语可以帮助我了……但只要我找到哪怕只有一种未来的可能性……啊……没有用……连米拉克里昂也无法左右时间!外面如果没有黏液,应该已经是秋季,而在埃克西奥尔的地盘上却是春天;他在自己的范围内控制着季节;尽管如此,天上仍聚积着乌云,所以他可以骨子里感到冬天的痕迹。

也许他能看到冬天没几年了,没几天?没几个……小时?难道他努力追求长生不老的结果就是只剩下几个小时的生命?他焦虑不安,牙齿颤颤发抖地走进了岩石造的城堡;沿着螺旋的楼梯走上了堡塔。

楼梯一直通到他的休息室——过去是休息室,现在更多地用作了工作间。

在这儿,他曾不停地工作,希望发现能制止不断人侵的黏液的一种方法,但只是徒劳。

四处撒满了他实验用的各种工具和用料,各种各样的神秘东西以及生物。

这儿有古老的有点像人的畸形头盖骨,有根本说不上是人、难以置信的畸形遗骸;有一些盛着五颜六色液体的瓶子,有些在冒着泡,有些静止不动;有一管用年老的翼目类动物的空骨制成的长笛,它可以吹出各种音调,使金银相互转化;还有一层摞一层的书,都是用黑色的毛皮或褐色的皮肤制成的,其中起码有一本是文出来的。

这里有运行中的世界和月亮的缩微模型,都串在用珍珠贝壳制成的处于运动状态的绳子上,悬挂在有轨道的天花板上;有刻在摩西的墙上及地板上的五角形魔力符号,伴随着宝石碎块的火焰闪闪发光。

铭刻着魔像的羊皮纸卷宗四处散落着;惟独在相对整洁一些的屋子中央,有埃克西奥尔的样品:一个巨大的模糊不清的水晶石放在刻有花纹的橄榄石底座上。

他一脚踢开了那些胡乱堆放的东西,没用,统统没用!边说边走到水晶球跟前,坐在一把简陋的藤椅上,打开通道预测未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用水晶球占卜未来(他以前很少这么做,因为他最神奇的本事是占梦:在梦境中占卜未来,在他还是学徒时这套本事就已经很高超了。

)但这肯定是他第一次得到这么可怕的结果。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些黏液爬上城堡并吞噬了它,最终他也在劫难逃。

他看到胡姆夸斯变成了地上的一块疤痕,就像是大地健康身体上的巨疽。

他卜到了一块石头,它被建在一片霉菌地里的圣祠中,上面写着:这里安息着埃克西奥尔·克穆尔,如果不是被奇异的能量所吞噬,他将永垂不朽。

不论怎样,他的灵魂将在这里永存。

但是,没有一条通道,即便他绝望地试过所有的通道,能预测到埃克西奥尔·克穆尔仍然会活下去。

有一个事实使他对占卜的可靠性产生疑问,因为他的梦预测的截然相反:那就是的确有一种未来存在,事实上他曾在反复出现的梦里见过自己居住在一座祭司住宅中,其地基呈碗状飘浮在熔浆河上。

他听说过这个液体火焰形成的湖泊叫里特,他和一个白人巫师阿尔达塔·埃尔居住在一起,除了在梦里之外,这个人他从未听说过。

但这个未来在哪儿?里特在哪儿?水晶球展现的只有毁灭与灾难,一切都让人沮丧极了。

埃克西奥尔叹了口气,让水晶球渐渐变模糊,转身拿起魔法书,闷闷不乐地翻着。

魔法和咒语都够多了,但却没有一个能帮他永久地逃脱噩运。

那玩意天性恶毒,根本躲不掉,必定会将他致死,宣布他的末日。

正当他满心沮丧与绝望时,他的视线突然落到了只有四分之三页纸上的一条咒语,这页纸还是从米拉克里昂留下的残片中借的,当时埃克西奥尔从这里逃往萨拉穆恩孤岛上的避难所。

开始,他盯着这不完整的纸页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的眼睛慢慢瞪大了,头脑里开始闪出火花,贪婪地读起来,几乎要一口吞下这条魔法。

这条咒语可以唤醒亡灵而不需关亡术本身;如果他能补全咒语,也许可以唤醒一些巫师先祖来帮助他。

祖先那里肯定有某种魔力,否则他自己不会这么有天分;但如果他在补全咒语时发生失误呢?如果这将导致毁灭呢?他必须付出什么代价呢?相反,如果他成功了呢——如果他能找到并唤醒沉睡了几个世纪的祖先——不管怎样,最糟的结果不过是两个人一起死,总比一个人死强,当然最好没人死!他立刻投入了工作。

他借助其他魔法书,没费太大力气,就渐渐完成了;祈祷吧!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检验了——白天已经一点点滑向黑夜,严酷的预兆告诉他城堡的墙壁和他那抵御黏液的咒语不可能挺过今晚。

他双手颤抖地用针哆哆嗦嗦地刻完了最后一个符号,然后往后一坐,焦虑不安的双眼看着那条完成了的魔法。

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埃克西奥尔把原来是蟑螂、何罗萨克和巫师的洛克斯佐尔叫了进来,命令道:看了这条咒语,你怎么想?它会起作用吗?洛克斯佐尔急急忙忙跑过来,以壳质的双腿跳上埃克西奥尔的桌子,用复眼盯着那页新染的纸。

呸!他尖叫着,不怀好意地嚷道,我怎么懂巫术呢——我是只蟑螂!你不肯帮我?自己帮自己吧,巫师,你没多久可活了!畜生!埃克西奥尔喊道,滚,等黏液淹没了城堡,有你受苦的时候!滚!他从桌子上一把抓起洛克斯佐尔,然后————然后正好检验一下咒语。

埃克西奥尔·克穆尔的最后一条魔法……远离他自己的时代——如果说他有一个可以作为代表的时代或现代——探索者操作时钟飞船在埃克西奥尔城堡上空盘旋,并通过扫描仪和传感器俯视下面的景象,而在他旁边的莫利恩向他靠近,对他说:亨利,我知道我们已经远远地把地球上的梦谷抛在后面了,——也许是我们前面——这儿是原始地球时期的世界。

往下看,那儿……我知道,他很严肃地答道,你确定我们仍在做梦,嗯?真是噩梦呀,好像埃克西奥尔·克穆尔陷入了一场困境,如果可以依据那个保护层判断,埃克西奥尔就是个著名的术士。

普通人的肉眼是观察不到埃克西奥尔的保护层的,但时钟飞船的传感器和扫描仪显示出它像一个苍白的颤动半球,而埃克西奥尔的城堡看上去如同笼罩在蓝色烟雾及热雾中一样。

扫描仪还扫描到了那堆黏液,德·玛里尼的头脑飞快地运转了一下,明白了那玩意儿的本质。

看来我们又被利用了。

他干巴巴地说道。

利用?他点点头。

我们曾被人利用,从亨达罗斯猎狗嘴下营救嘶嘶嘶嘶嘶,还从盖吉手中营救何罗和埃尔丁,或者还要加上尼阿索特普——现在——从那堆……那堆肮脏的玩意儿手中营救埃克西奥尔·克穆尔?那到底是不是一堆肮脏的玩意儿?我说不准,但它肯定不是自然的污秽,起码不是我所知道的自然。

它什么也不是,德·玛里尼说,只是一种黏液,但它有形状,有目的,还有从根源上讲更恶毒的动机。

你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吗?我知道,我以前见到过它——或者在遥远的未来会见到它;在古代的克姆,它具有了,或将具有,一位令人骄傲的年轻法老的样子。

到时它已经有了一千种其他形式。

在这片原始土地上,它也处于原始阶段;克突尔胡用原始的手段达到目的,在不成熟的阶段没必要用太复杂的手段。

尼阿索特普!女孩叫道,又是它?我敢肯定是它,德·玛里尼点点头,这个四处乱爬的东西——但在目前这个阶段它还没有成形。

它是一团爬行着的原始邪恶势力,记得吗?它处于巫术与畸形巨兽的时代。

毫无疑问,这团玩意儿庞大无比。

它是克突尔胡周期神抵变态的脑浆,通过心灵感应实现心灵运输;受老大神指使施行一项报复计划或讨债。

看来埃克西奥尔和克突尔胡有什么过节,或者和他做过什么交易。

它正在啃墙壁呢!莫利恩说,似乎埃克西奥尔的罩子越来越薄了,越来越弱了,我们进得去吗?我想可以,时钟飞船可以穿透大部分壁垒,按照设计,它可以冲破二者之间和以外的最坚固的时间,空间,平面和角度——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他定位到高塔工作室里的埃克西奥尔,时钟飞船滑过时空,闪闪发光地出现在那间神奇的屋子里——不久前,术士刚念完咒语并接通了复杂的通道,这时,黑暗之神呀!埃克西奥尔喘着气,下腭张得大大的,从离马赛克地面几英寸的盘旋时钟飞船旁边踉踉跄跄往回跑,被绊了一下,失足倒在了藤椅上。

我召唤死去的祖先,并且召来了他——棺材和所有的东西!但当德·玛里尼降落后,与莫利恩在一片紫色的跳动着的光芒中打开门走出来时,两位祖先!埃克西奥尔沙哑地说道,比我见过的任何鬼怪都更活生生!两位时间旅行者什么也听不明白,因为埃克西奥尔讲的语言很奇怪——是一种原始语言。

我们得通过时钟飞船和他对话。

德·玛里尼转过身,似乎要重新钻进时钟飞船,但——等等!埃克西奥尔叫道,这回是用英语,不用什么翻译,我,埃克西奥尔·克穆尔,是魔法的主人——如果不是用词句来表示咒语,那还要语言做什么?无论魔力还是平常的语言,对我都是一样的,我听得懂任何语言,从你们的几句话我就已经知道你们说什么了。

太奇妙了!莫利恩睁圆了眼睛,她走近术士,后者向她深鞠一躬,你只凭几句话就能学会一门语言!你一定是最伟大的语言学家!所以我很自豪,埃克西奥尔说,这是衡量我魔力的尺度,——通过一些技巧——所有这些都是你们遗传给我的,我的祖先。

莫利恩大笑着摇了摇头,但我并不是你的祖先,她辩解道,我不可能已经出生了亿万年——我也不出生在现在这个世界!我们来自未来,埃克西奥尔,遥远的未来。

巫师大吃一惊,我的确对那条咒语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喘了口气,但它完全反了过来……你是说我唤醒了未来的死者?不是祖先而是我的后代?哈!看来这些女妖还是有些用处的!啊,恐怕那又得让你失望了——德·玛里尼说,——当然取决于你如何看待,我们不是死人,埃克西奥尔,也不是你的后代,我叫亨利·劳伦特·德·玛里尼,也叫探索者,这是纽米诺斯的莫利恩。

埃克西奥尔盯着他(非常近,至少德·玛里尼这么想),然后又看了看莫利恩,最后,巫师慢慢地摇摇头,不,他说,——我承认你所说的话——除了关于家系的那部分以外,年轻人,看看你——再看看我,你说我不是你的祖先?这一点我肯定没错;除了年龄,我俩像同一朵花上的花瓣,或者同一条狗的犬牙!至少我叫你术士肯定不会错。

通过你的来访,我敢肯定我是对的。

实际上,你是应了我的咒语才来的,啊哈,我匆忙间把事情弄倒了,没有召来过去的人,反而把你从未来召来了。

莫利恩为他感到既无奈又难过,不,埃克西奥尔,她轻轻说道,我们不是因为你召唤或是什么咒语才来到这儿的,我们正在四处找你。

通过你,德·玛里尼补充道,我们才有希望找到伊利西亚。

够了,够了!埃克西奥尔喊道,他挥了挥手,又瘫在了藤椅上,胳膊和头垂了下去,我的压力已经很大了,他哺哺道,那个恶魔渐渐逼近了,无处可逃,无处可逃啊……你们来自未来,是吗?那对我又有什么用呢?我没有未来……但他又抬起了头,眯着眼睛,除非……我们干吗不做笔交易呢?德·玛里尼建议道,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随便你想去哪儿都行;作为回报,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伊利西亚在哪儿!我必须找到伊利西亚。

埃克西奥尔似乎并没有留意他的话,他双眼闪着光芒,显得异常兴奋,一下子跳了起来,来自未来!多远的未来呢?亿万年。

莫利恩后退了一步。

太古时。

德·玛里尼说。

是的,是的——你已经说过了!埃克西奥尔兴奋得手舞足蹈,但我没好好听——我压力太大,明白吗?亿万年,而我只占卜了千万年!我曾为自己占卜未来,但毫无结果,而在我的梦里,我占梦,的确看到了未来了:在遥远的里特,我和阿尔达塔·埃尔一起住在他的房子里,飘浮在熔浆湖面上。

这下轮到德·玛里尼兴奋了。

他背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脖梗处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库拉托尔馆长曾提到过同一个阿尔达塔·埃尔,同一个里特熔岩湖——接着又说他讲的太多了!阿尔达塔·埃尔这个名字本身,是泰特斯·克娄曾经告诉他关于伊利西亚的情况时提到的:他曾在毁灭的普塔遇到一个白人术士——阿尔达塔·埃尔,没错!而且是同一个人!因此如果有人可能知道伊利西亚在哪儿,这个人必定是阿尔达塔·埃尔。

我能带你去那里,他告诉埃克西奥尔,只要我知道怎么走。

去阿尔达塔·埃尔在里特的房子——或住宅区。

埃克西奥尔没有听,几乎没有,相反他站在水晶球面前,施展魔法,用手迅速打开通道,水晶球也迅速地闪现着一幅接一幅画面。

亿万年,他喃喃道,亿万年,很好,我现在尽可能地广泛撒网,看——莫利恩和德·玛里尼移到他的两侧,一起站在基座上的水晶球面前。

——看!埃克西奥尔·克穆尔说。

只见水晶球里两个男人坐在玻璃材料雕刻的窗户前一张装饰华丽的桌子旁,窗户由于破损而有些变形,窗外黄色。

红色的火焰跃动起伏,显示出一派地狱的景象;但那两个人并未感到任何不适,继续着他们的游戏。

德·玛里尼看出那是象棋,其中一个人很明显是埃克西奥尔·克穆尔,丝毫未变,和站在旁边的人一模一样,另一个出奇地高,德·玛里尼把他们放大,站起来足有八英尺,在他那件极其破陋、到处是洞的大袍子里,显得像芦苇杆一样瘦,这个人从某个方面讲有点痴呆——如果他算作一个人的话!他的每只手有六个手指,大拇指一里一外,手指尖细如刀刃。

他是阿尔达塔·埃尔必定无疑。

泰特斯·克娄的描述真是栩栩如生。

看!埃克西奥尔重复道,看到了吗?就在这一刻传来一阵隆隆声——好像是墙倒塌了!莫利恩不安地抬起头,急忙跑到阳台上,回来时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黏液已经打开一个缺口,正从墙上的缺口涌进来!埃克西奥尔,德·玛里尼尖叫道,里特在哪儿?看!巫师答道,他在空中打开了更多的通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舞着双手,变出一道道光束,而水晶石里的画面渐渐模糊了;图像移到了球体之外;德·玛里尼觉得自己仿佛正在俯视那座房子,飘浮在一片浓浓的、红黑相间、夹杂着火焰的熔岩湖上。

那个地方像是两个大小不一的半球,小的那个罩在上面,像个瞭望台,中央有一根轴或支柱好像在向右旋转,仿佛在上面加了根触须,在下面加了根脊骨(德·玛里尼这么想),把房子支撑在熔岩湖上,沉人湖中的底部一定涂了厚厚的某种材料以防倾覆。

很好,他说,现在我知道阿尔达塔·埃尔的房子是什么样子了,但还是不知道它在哪儿,你能了解得更多吗?如果那是个星球,我需要知道在哪个空间可以找到它。

他走上时钟飞船,把头和肩膀探了进去,做出一些思维调整,好了,他说着回到原地,现在时钟飞船会记录下这些,由此展开追踪,但我们必须发现以星星为背景的整个世界。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很简单了——城堡剧烈地摇荡起来,三人不由得踉跄几步,突然水晶球里的图像震动起来,在埃克西奥尔控制之后又稳定下来,使更多的图像展现出来:这回显示的不仅仅是湖,而是真正的熔岩海,飘浮的房子在慢慢的,嗅,像非常缓慢移动的倒扣的敞口锅。

莫利恩冲到楼梯口,尖叫道:噢,不!那玩意儿已经到城堡里来了——马上就要上来了!莫利恩,快上时钟飞船!德·玛里尼喊道,又冲着术士:还有埃克西奥尔——我们看看里特所在的空间。

图像渐远,熔岩海仿佛成了翻腾着的一块疤痕,处在自由飘浮在天鹅绒般的太空中的巨大黑色圆盘上;星星显出模糊的轮廓,看,埃克西奥尔·克穆尔,看——日落!还有呢?德·玛里尼重复着,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楼梯口传来汩汩声,塔楼又开始摇晃起来,莫利恩轻叫了一声,朝着时钟飞船跑去,钻进了门口的紫色雾雹中。

埃克西奥尔满头大汗,瞪着双眼,似乎在努力,他打开的通道神奇而充满魔力,他挥着双手,令人眼花缭乱,仿佛时钟飞船的触角那么复杂。

德·玛里尼有点看呆了,这究竟是魔法还是原始科学?蠕动的黏液冲破了咒语做的窗帘进来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水晶球显示的图像急速搜索着。

里特从眼前转瞬变得越来越小,在一片背景空间的衬托之下,像是群星闪烁中的一个小污点,很快在一片光芒中模糊了。

仙女座!德·玛里尼喘了口气,马上又说,埃克西奥尔,足够了,快,到时钟飞船上去!塔楼像一座沙中城堡一般坍塌了。

它的主人踉跄蹒跚着,水晶球里的画面消失了。

完了,全完了,埃克西奥尔喃喃道,一切都完了,仪器,水晶球——黏液步步进逼,德·玛里尼一把抓着巫师,半推半拽奔向时钟飞船,黏液中泛着恶臭和污物,仿佛浪潮一样汹涌进来。

时钟飞船发射出一束细光,直射黏液——然而一点也没能阻止黏液!德·玛里尼把埃克西奥尔塞进时钟飞船,自己紧随其后,莫利恩,他喊道,武器不管用,来,让我试试看。

不管用?埃克西奥尔说,武器?当然不管用,任何有害的机械武器在我的城堡里都不允许,所以,当依何姆尼斯的黑色约帕罗特派石华机器人部队攻击我时,我就施了咒语。

他们流的是银色的血,胳膊居然是用玻璃镰刀做的,而且——德·玛里尼匆忙发动时钟飞船进入时空,——但它竟然一动不动!这只会伤到我们自己!他叫道,现在时钟飞船被卡住,动不了了!我的保护魔法仍然有用!埃克西奥尔喊着,抵抗绑架的魔法——先生,你的魔法现在会杀了我们!德·玛里尼咬着牙根吐出一句话。

黏液爬到地板上,向时钟飞船呼啸而来。

我们能进来。

莫利恩尖叫着,抓紧两位男士,应该也能离开!埃克西奥尔摆脱了莫利恩:你们能进来是因为我召你们进来。

他坚持道,真是一团糟!——看!他打开一条向下的通道。

黏液伸出触须想缠住时钟飞船——但晚了一点。

时钟飞船侧身钻进时空,消失了,随后又出现在离被黏液塌毁的埃克西奥尔城堡一米开外的高处。

下面,黏液的触角伸展着,向空中猛击,随后渐渐退回了地面……《伊利西亚》作者:[英] 布莱恩·拉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