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像翻了脸一样,整夜未停。
在悬崖边找亚历山大的时候,得汶明白了为什么在下面的村子里在这样的暴风雨之夜可以听到艾米丽声音。
在风的衬托下她的尖叫声非常高并且很清楚。
在闪电照亮黑暗的树林那一刻,得汶甚至看到她穿着长长的白袍,在夜色中伸着手,好像是要抓什么。
离魔鬼岩越近他越是害怕:亚历山大是不是从它的边上跳了下去?塞西莉紧紧地跟着他,她黄色的雨衣紧裹在身上,帽子牢牢地戴在头上,只露着脸,一绺红色的头发从里面跑出来,垂到她的眼睛上。
得汶拿着一个大个的手电筒,四下照,只看到树干和树枝,不管他们如何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这里没有一点亚历山大·穆尔的踪迹。
你也听到那尖叫声,不是吗?得汶问,不是我的幻觉吧?我真的听到了,塞西莉承认,噢,得汶,他能去哪儿?他为什么在这样的暴风雨天跑出来?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停了一会,手电筒响了一下,暗了下去,塞西莉吓得发出一声低叫,但得汶摇了摇,它又亮了。
在他们前面是西蒙,正用沙哑的声音喊着亚历山大的名字,风雨中溅起的泥粘在他们的鞋和裤子上。
一阵阵的恐惧袭到得汶的心头,塞西莉还是怀疑,在这样的晚上,这孩子跑出来简直是发了疯。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他们听到的尖叫声。
他从魔鬼岩上掉了下去?还是被杰克森·穆尔带到那儿,把他推了下去?想到这儿,得汶吓得一哆嗦。
他脑海里不断出现那腐烂的脸,生蛆的牙齿,腐臭的呼吸。
救救我,亚历山大写过的,他就要来了。
得汶有点儿害怕,不是杰克森,还能是谁?我们到魔鬼岩下面的海滩上去看一看。
得汶在暴风雨中大声说。
噢,得汶。
塞西莉喊道。
踏着泥泞他们继续向前走,这时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了,这里的风比别的地方大得多,也更有力量。
塞西莉曾告诉过他,在两年前的一个夏季,一个旅游者无意间闯到这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恶风刮了下去。
十二天后,他撞破的遗体在六英里外的海滩上被发现了。
他的照相机还挂在肩上。
塞西莉在崖边稳住自己,即使亚历山大掉下去,我们也不可能在那看到他。
她在风中喊着,那里太黑了。
也许我应该下去。
得汶说。
没必要。
这深沉沙哑的声音发自西蒙之口,他出现在他们旁边。
海上突然起雾,雾气模糊了这个小个子的脸,但他那无情的眼睛没被遮住。
眼光穿过夜色直射过来,得汶退却了。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没必要?塞西莉问。
我刚下去过。
西蒙告诉她,他那散乱的头发垂在他的脸边和眼睛上。
岩石上没有人,如果他掉下去,大海会把他冲走的。
我们只能等到早晨,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噢,塞西莉咕哝着,把手捂在脸上哭了。
走吧。
得汶用胳膊抱住她,带着她往回走。
大约凌晨三点的时候,暴风雨终于小了,逐渐地接近不下了。
只剩下雾号的声音,在警告不要太接近这个地方。
格兰德欧夫人最终还是报告了治安长官。
起初,她不习惯法律的力量进入穆尔家族的庄园。
这个家族认为这是他们的私人领地,他们在这儿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我不喜欢警察在我的领地瞎转。
她用轻蔑的口吻说。
当得汶和塞西莉湿漉漉地神情沮丧地走进大厅时,她让步了,对不起,夫人。
西蒙在他们后面说,我希望给您个好消息,但是到处也找不到那孩子。
在乌鸦角,当阿曼达·穆尔·格兰德欧叫警察时,他们从未晚过。
没有任何公文要填,即使在凌晨三点的时候也没有缺人手的借口。
在她放下听筒七分钟的时候,治安长官的代理人就开始敲门了。
塞西莉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打开门让他进来。
晚上好,塞西莉。
那代理人微笑着说。
他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年龄不到十九或二十,浅金黄色的头发,下巴上长着粉红的痣。
塞西莉有气无力地说,你好,乔伊。
得汶不喜欢他对塞西莉的样子。
有点过分地友好了。
格兰德欧夫人带他来到客厅。
他又转身专注地凝视忽闪着睫毛的塞西莉。
得汶,格兰德欧夫人叫到,过来,你跟他说说你最后看到亚历山大的情况。
得汶有点犹豫,和他说多少好呢?啊,代理人,我相信那孩子被绑架了,也许被复仇的幽灵杰克森·穆尔抛下了魔鬼岩……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下午,得汶说,他正准备看电视,但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坏了——他留下一条信息,塞西莉插嘴说,在这儿,她已到那孩子的房间去过,并把黑板拿到了这里。
看,乔伊。
这就是他写的。
‘救救我,’代理人不动声色地读着。
‘他就要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格兰德欧夫人焦急地问。
唔,乔伊·波特说,我看他像是在和你们开玩笑。
不,得汶果断地说,这不是玩笑。
他能藏在哪里?过来,塞西莉,我们知道那孩子以前就很麻烦。
他是想要人找他。
不,得汶重复,我想他真处在危险之中。
你为什么这样想?格兰德欧夫人挺直了身体睁大眼睛问。
因为……得汶欲言又止。
他走过房间,站到大玻璃门前,看着下面暂时平静的大海,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又圆又亮。
雨已经不下了,夜色看起来似乎是那么的寂静,平和,并且是想像不到的顺理成章。
因为我相信,一定有什么东西——那东西……想控制他。
他转过来,面对着大家,乔伊·波特皱着眉看着他,这个小傻瓜,波特似乎在这样想。
格兰德欧夫人的嘴也抿成了一条线,得汶,你那关于幽灵的说法我已经听够了,请——我们听到了他尖叫!塞西莉坚持说。
那代理人耸耸肩,那是风的骗局。
你知道在这儿听起来怎么样,塞西莉。
得汶向前倾了倾身子,如果一个小孩真的在那儿失踪了,代理人,到时请你收回这些话。
乔伊听了这话怔在那里。
得汶,别担心。
塞西莉说。
代理人,格兰德欧夫人冠冕堂皇地拖着长音说,我希望你和你的人把这个地区的每英寸都搜遍,包括魔鬼岩下的海滩。
好,夫人。
在这期间,我和西蒙将搜查这所房子的每个房间,她看了得汶一眼说,包括东跨院。
她说完转身上楼去了。
波特耸耸肩,希望能再见到你,塞西莉。
他拍着帽子咧着嘴笑。
她苦笑一下,会的,朋友。
他向得汶眨眨眼,得汶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走,得汶就对塞西莉说:他没有想过他对你来说有点儿老?得汶,他只是在每次见到我时,对我比较注意罢了。
是的,好了,如果他想别的什么——塞西莉张开嘴笑了,为什么?马驰先生。
我相信你这是忌妒。
他哼了一声。
看着窗外,乌鸦角的警察正在庄园慢慢地搜索,他们的手电筒发出的橘黄色的光不时地照在这房子的窗户上。
塞西莉走到他身后,为什么你认为是杰克森想要亚历山大?我想你是搅乱这一切的人和力量。
得汶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只是深信亚历山大知道一些事情,也许他被东跨院某些东西迷惑了,也许……他突然想到某些事,也许杰克森正在让亚历山大打开那个闩着门。
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打开的。
得汶耸耸肩,唔,他找他肯定有事,他试图通过他实现某些目的。
我知道这点。
并且当那个声音告诉我什么时,我总是相信。
我希望能相信你,得汶。
塞西莉告诉他,但他看得出她在心里作斗争,真的。
得汶突然跑出去来到大厅,从衣帽架上找到拿起还在滴着水的雨衣。
他穿上它,上面还黏着泥土和树叶。
你到哪去?塞西莉问。
我想我知道亚历山大在哪里。
他回答,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穆尔家族墓地的白色的石头在月光下很显眼,和深紫色的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伴随着一种令他吃惊的能量,他向墓地接近,他感到一种决心,一种责任,还稍稍有点恐惧。
亚历山大!他叫道。
雾气围绕着他,好像在变厚,里面还有些海盐的味道,那是由于现在正在落潮而冒出的烂蟹和海草的味道。
他又叫了一遍亚历山大的名字。
他的声音碰到巨大的石头产生了回声,他在又高又湿的坟草中跋涉着,看到那在墓地中央的方尖石塔闪着光,那块石头上刻着他的名字。
但今天晚上,那不是他要寻找的目标。
这个晚上,他的目标是,据他推测,这里应该有一个小男孩儿的坟墓:一个应该成为乌鸦绝壁的主人的小男孩儿。
你为什么认为杰克森想要亚历山大?实事上他并不能确定,确切地说,只是那声音给了他一个线索,在他和塞西莉呆在客厅时才确定的。
杰克森·穆尔有一个孩子。
不知何故,没有继承人的杰克森死了,不知何故,庄园交给了他兄弟一家,又到了格兰德欧夫人手中,还有塞西莉和亚历山大。
但是按常理它应是杰克森——这个长子的后裔的房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他觉得应是他的,他要求归还给他。
那声音告诉他。
得汶觉得这里肯定有一个杰克森的孩子的坟墓。
一个应该成为乌鸦绝壁的主人的小男孩儿——但是,在这些不可预测的邪恶的事实面前,能躲得开他的厄运吗?得汶不能确定,这个令人同情的年轻的穆尔的遗体安息在哪里?但他推测一定不会离他父母的纪念碑太远。
就在得汶的眼前,危险已然彻底来临了。
噢,爸爸,现在,帮帮我。
得汶低声说。
他感觉到了那种燥热。
是的,他在这儿,得汶想,亚历山大在这儿。
杰克森·穆尔想用他来代替他自己的儿子——代替他失去的继承人——阻止我找到真相。
在前面,他看到那个有着打破的天使的纪念碑。
得汶停下了。
杰克森会不会再一次现身?他会做什么?在东跨院得汶曾变得无能为力,现在他能证明他的强大吗?这时,在他左边有动静,得汶停止了思考,黑暗中睁大眼睛看,但什么也见不着,他继续看时,从海上吹来的一阵冷风驱散了燥热。
雾更浓了。
它又动了,这次是在前方,就在离杰克森的墓碑一两码的地方,有人在那里,有人在阴影中动。
亚历山大?得汶叫道。
但那是一个身穿白衣服的人。
它在一个平坦的墓碑前跪下,并没有注意到得汶的接近。
它的脸——戴着头罩,当他穿过雾气向它走近时想。
你是谁?他轻轻地说。
这时,那人抬头面对着他,当他再走一点时,他吓了一跳,那个人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群白鸽,迅速地飞起来消失在黑暗中了。
得汶能感觉到它们的翅膀扇出的风吹在他的脸上。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脸。
他向下看她在那下跪的那块石头,上面的题字让他迷惑,只写着这样几个字:克拉丽莎杰克森的孩子?得汶喃喃自语,但他不能肯定。
那声音也沉默了。
在回乌鸦绝壁的路上,得汶感到很扫兴,也很泄气。
本来他是满怀希望的,但在墓地没找到任何和亚历山大有关的迹象,也许我错了,也许那声音错了一次。
但,不是,它带给他一个重要的线索。
一个让他一直迷惑的线索,直到他进入房子,脱掉雨衣转身看到亚历山大坐在客厅时才不再想它。
亚历山大!他喊着冲进房间。
格兰德欧夫人正坐在她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你说对了一部分,得汶,她说,她的眼睛看起来很疲劳且充满血丝。
他不在这所房子里,但也不是被幽灵绑架。
一个深沉熟悉的声音从得汶身后传来。
我不是说过,准确地说是诱拐,阿曼达。
那声音说。
得汶转过身,原来是罗夫·曼泰基。
我们年轻的朋友,罗夫摸着亚历山大的头发说,在通往乌鸦绝壁的路上冒雨徘徊,似乎决定要出走,然后觉得或是有比这更好的想法。
亚历山大咧开嘴对着罗夫笑,他真有一辆很酷的车。
他转向他姑姑说。
格兰德欧夫人显然有点不安,塞西莉坐在壁炉前,告诉她说:妈妈,我们应该向罗夫道谢。
我并不希望谁感谢我,罗夫说,此时他神秘的绿眼睛看到了得汶。
我当然不能让一个孩子在午夜冒着大雨独自行走。
你为什么要跑到外面去,亚历山大?得汶站在他面前弯着腰问他。
那孩子满怀恶意地看着他说:因为你。
我?你吓坏我了。
亚历山大说,他眯着圆眼睛,似乎在想什么一样。
得汶有点儿发抖。
在大家面前似乎亚历山人变得能自主了。
但是只有得汶能看出其中的变化。
甚至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冷漠、单调:我去找幽灵了,你和我说起过杰克森·穆尔的幽灵。
格兰德欧夫人扬起眉毛:这是真的?得汶吞吞吐吐地说:我只是问他知道什么——你问一个已经很敏感的孩子有关幽灵的事,格兰德欧夫人很生气,我以前认为你应该很听话,我告诉过你亚历山大有些问题,请你给他做一个好的榜样!得汶看了一眼那个孩子,亚历山大正在观察他,注意他的每个动作,每一次反应。
这正是得汶想见到的。
他已经很漂亮很巧妙地控制了局势的发展。
噢,不要对那孩子太苛刻。
罗夫说,他指的是得汶。
他刚刚认识我们年轻的穆尔先生并且这只是他的一个恶作剧。
他向得汶眨眼示意,马上又移开眼光。
我没有请你提建议。
格兰德欧夫人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塞西莉带亚历山大到他房间去。
还有你,得汶,早晨我们在进一步地讨论这一切。
塞西莉拉着她小表弟的手,得汶跟着他们走出去。
等一等,他叫道,亚历山大,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在黑板上写那些字。
你写的那个他来了,那个请人帮助你的话。
是谁,亚历山大?谁来了?是谁使你需要帮助?那孩子转身面对着他,他胖胖的脸有点扭曲,上面充满了恐惧,你,他喷着唾沫说,你来了——打扰了我,并且给我讲恐怖的故事。
是你让我需要帮助!整个大房子中都沉默了,在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站在那儿,看着那个小孩儿。
他们能明白吗?得汶想,突然他相信他们能,甚至他将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这不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儿。
这孩子是个魔鬼,就像比萨饼店的那个孩子是魔鬼一样。
只是这一个名字叫杰克森·穆尔。
塞西莉催促亚历山大快走,把他送到楼上,让他上床睡觉,这时黎明的霞光已经出现在大海边缘。
格兰德欧夫人关上门,很显然她和罗夫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得汶一个人走过走廊,路过餐厅,穿过安静的书房,来到花房,坐在带有暖意的橘黄色的灯光下,他意识到那孩子胜利了。
至少这一个回合是这样。
亚历山大被杰克森·穆尔控制了,我希望我能保护他,结果我输得很惨。
这一点或多或少的已经确定了。
但那是什么意思?毕竟那声音是对的:得汶坚信利用那孩子是杰克森重新掌握这所房子的某种渠道。
并且,更准确地说是为了东跨院那锁着的入口。
他回到客厅,相信在早晨,他将面对面和格兰德欧夫人说出他的打算,并且要求她也这样。
她能怎么做?把他赶出去?她现在是他的监护人。
另外,得汶觉得她宁愿让他呆在这里,而不会让他去什么别的地方,因为,现在他已经开始明白了她家的一些秘密。
还有什么秘密没被发现?东跨院那些书上的神秘的言词?塔楼上的灯光?墓碑上刻着的得汶?东跨院异常相似的肖像?一身白衣的女子?她是艾米丽吗?或者那神秘的克拉丽莎,是谁?是的,他想从格兰德欧夫人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阿曼达,你还是那么不讲道理。
突然关着门的客厅里传出罗夫·曼泰基的声音,得汶吃了一惊。
站在外面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偷听,但罗夫深沉的声音和其中透露出的秘密吸引了他。
不讲道理?格兰德欧夫人哈哈大笑。
我想我有充足的理由反对你在乌鸦角湿滑的街道上拉着个小孩儿开车跑。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了停。
不记得上一次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要把那谎言一直带到坟墓中去,是吗?他们从监狱把你放出来后,你为什么不立即回乌鸦角?我想开个餐馆,他告诉她,得汶听出他的话语中带着笑意。
和我竞争?她追问。
那是美国方式,不是吗?你对这个家庭的伤害还不够吗?为什么现在又回来,试图破坏我们的生计?亲爱的阿曼达,我几乎不认为伟大的穆尔家族的生计会受一个餐馆的影响。
他叹了口气。
此外,我相信这个家族本身对自己的伤害比我造成的要多得多。
出去。
你生气的时候总是那么特别可爱。
出去!听到转门把手的声音,得汶吓得赶紧跑,这里空荡荡的,仅有的家具就是一个衣帽架和一个老爷钟。
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跑到门外的灌木后面。
他刚躲起来,就看见罗夫走了出来。
告诉我,罗夫一边走一边说,在你监护之下,这个年轻的被监护人是谁?离得汶远一点,她并没有看见得汶。
他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晨光下,透过灌木丛他可以看清罗夫的脸,我,我,我会很好地照顾他的,我可不可以问一问,他究竟是谁?他的话里有话,似乎他知道什么秘密。
某些东西使格兰德欧失去了勇气,她什么也没说,推上门挡住罗夫的脸,罗夫哈哈大笑起来。
得汶屏住呼吸,等罗夫离去。
但是,罗夫却面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站在那儿没动,噢,多么美的早晨。
他轻声地唱着,消失在他视野之外,噢,多么美的一天。
突然,他站到了得汶身后的草地上,轻轻地拍了得汶的肩膀。
得汶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
唔,他说,我看见有人跑出来藏在灌木丛中。
得汶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红。
我不希望格兰德欧夫人认为我是在偷听。
但你确实在偷听啊。
罗夫说。
不,不,那不是真的。
噢,在我面前不必掩饰。
他微笑着看着得汶。
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他的下巴显得很结实且线条分明。
他把得汶从灌木丛中拉出来,现在,告诉我,他说,到目前为止,你在乌鸦绝壁的生活如何?唔,得汶开始说,当然……很刺激。
听着,孩子,罗夫说,他的声音变得很严肃。
你要小心点儿。
我指的是那个。
有一些东西——是的,确定有些东西。
被锁在一个金属门里。
罗夫很严肃地看着他,有机会到餐馆来找我,我每天下午都在那儿。
他停了一会儿,仔细地看着这个孩子,我想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一谈。
得汶看着他消失在路的转弯处,接着就听到了保时捷发动机的声音。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照着整个庄园。
得汶叹了口气,走到屋里。
这时他听到了什么:是哭声。
阴沉、沙哑、悲痛,像波浪一样越来越高,随后又消失了,在随太阳而起的鸟叫声中模糊了。
房子笼罩在一个长影子中,不久,几分钟后,阳光照进了窗户,得汶肯定那哭声不能忍受天亮的事实,在黑暗之余还坚持着。
这是他听到的最悲惨的哭声,也是他能想像得到的最凄惨的哭声。
它似乎是从地板上渗出,从墙里滴出的。
在他穿过走廊,路过餐厅和书房时都听得到。
他在通往东跨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没错,哭声在这里比别处大一些。
它是从那门里的某处传出的。
不管格兰德欧夫人生气不生气,也不管今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他要进去——他知道一个情况——门是开着的。
他想一定是早些时候在这里找亚历山大的时候,不知何故——也许是发了懵——他们又一次忘了锁门。
他拉开门看看里面,右边的门也开着,那里有一个旋转楼梯,他想是通往塔楼的。
他轻轻地按了墙上的一个开关,一盏灯发出微弱的光。
通电的地方到此为止了。
他走上台阶,每走一步都停一停,听一听,那哭声还在,接近声音的源头时,更清楚了。
在第一个楼梯平台,他四下张望,哭声好像还在上面。
得汶接着向上爬,一步一步,踏着满是尘土的破旧的水泥台阶向上走。
在第二个楼梯平台上,有一扇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闪烁的烛光,他能在这发现什么?他将面对什么?下面那个灯的光已照不到这里了,那摇曳的烛光是他唯一的光亮,他摸着墙皮破损的墙接着向上爬,突然他的手碰到了软软的、毛茸茸的东西,他赶忙把手缩回来,可能是蜘蛛或是蝙蝠。
他有些畏缩。
他的心怦怦直跳,但他还坚持向上爬。
突然,哭声戛然而止。
他陷入寂静之中。
在那几秒钟里,恐惧压倒了理智,得汶告诉自己,黎明的阳光就要透过塔楼的窗户顺着墙壁照进来。
就在这时,他又一次在黑暗中闻到魔鬼那腐臭的呼吸,感觉到它冰冷粗糙的手指掐在他的脖子上……《乌鸦绝壁》作者:[美] 杰弗里·亨廷顿(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