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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家可归者

2025-03-30 08:59:43

在厍诺作出越轨行为后的几年里,机器有了两项重大的变革。

在表面上,这两项变革是革命的。

但无论是哪一项变革,人们的思想上都是预先有所准备的,而这两项变革也确实表达了人们头脑中已经潜在的种种倾向。

第一条即取消面罩。

像凡许蒂那样激进的思想家一直认为参观地球表面是非常愚蠢的,气动船也许还有必要,但仅仅是为了好奇而乘上陆上机动车爬行一两里路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一习惯是粗俗的,也许不那么合适,就像不产生结果的主意,与真正有实际意义的习惯毫无关系。

所以面罩连同陆上机动车被一齐取消了。

除了一些演讲者抱怨他们被阻止去接近熟悉他们的论题外,这一改革被人悄悄地接受了。

而那些仍然想知道地球像什么的人只要听听留声机,看看电影拷贝就行了。

甚至那些演讲者也不得不承认,即他们发现从已经发表过的同一个有关海的讲座而编造出来的第二手内容仍然充满了刺激。

小心看待第一手主意!一位最具先进思想的人大声疾呼:最原始的主意其实并不存在,它仅仅是由爱或害怕而产生的一种自身感受。

而哲学岂能建立在这种肉体感性的基础上?最好让你的见解经过两个人的论证,可能的话,得经过十人反复论证。

只有那样,它们才能去除那些干扰因素,即直接观察的干扰因素。

不要去了解我的主题——法国革命,不要去了解我对这一问题是怎么认为的,而要去设法了解伊立查蒙、尤立仁、吉奇、霍扬兹、葆、森、拉夫卡迪·赫思、卡莱尔等人对米拉博关于法国革命的评论是怎么个看法。

洒在巴黎的热血和凡尔赛砸碎的玻璃,通过对这8个伟人的了解,将会阐明你日常生活中最有用的观点,但要保证媒介物必须多而广泛。

因为在历史上,一个权威的存在会压制另一个的存在。

尤立仁必定会压制霍扬和伊立查蒙的怀疑论,而我自己则会压制吉奇的偏激。

了解了我对法国革命的见解后,你对它的判断将比我更客观更全面,而你的后代们将站在比你更有利的立场来看问题,因为他们也将参考你的看法。

这样又一个媒介物加入这一链条,到时——他的声音提高了——一定会产生出超越现实,超越影响的一代新人,不为任何东西而左右的一代新人,完全摆脱了个人好恶的一代新人。

他们对法国革命的看法将不会依照它发生的事实或根据个人好恶希望它怎么发生,而会持如果它发生在机器时代,它应怎么发生的这一观点。

这个演讲获得了满座掌声。

它确实表达了人们头脑中已经潜在的一种情感——即必须漠视地球上实情这样种感情。

而取消面罩是一种明智的做法,甚至有人建议气动船也可取消,但这没能实施,因为气动船一直是纳入机器系统的。

但是年复一年,使用它们的人已越来越少,那些有思想的人也已很少提起它们了。

第二个重大的发展就是重新确立个人拜物主义。

这一点也在著名的演讲中表达了出来,没人会误解演讲中已经采纳的虔诚语气,它引起了每一个心灵的共鸣。

那些长期以来默默地崇拜着机器的人开始讲话了。

他们描述了当他们捧起机器书的时候,袭上心头的那种奇怪的平和的感觉和重复书中某些数字时的喜悦之情,尽管这些数字听起来多么地没有意义。

他们也描述了摁按钮,按电铃时的入迷程度,尽管它们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和没有必要。

他们竭力陈述:机器供我们吃,供我们芽,供我们住,通过机器我们得以互相通话,互相见面,有了机器,我们才得以生存,机器是思想的朋友,怀疑的敌人。

机器是万能的,永久的,神圣的。

不久,这一训谕就被印在书的扉面,在随后的版本中,这一仪式变成了复杂的赞美和祈求的形式。

人们小心地避免提到崇拜这一字眼,这理论上讲,机器仍然是人的创造物和工具,但事实上,除了少数倒行逆施的人,所有人都把它当作神一样来崇拜,但各人具体崇拜的对象不一样。

某个信仰者会崇拜蓝色的视觉盘j通过它,他可以看到其他的信仰者。

另一个会对维修装置顶礼膜拜,邪恶的库诺曾把它比作长虫。

还有人对电梯、对书等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

每个人都会对这和那进行祈祷,并通过它们向机器表达忠心。

至于迫害——尽管没有贸然实施,但并不是说不存在。

由于种种原因,也马上就会实施的,但迫害是潜在的,那些不受机器约束的人有被剥夺居住权的危险。

我们都知道,剥夺居住权即意味着死亡。

把这两项发展看作是控制中心的创造,那是对文明狭隘的理解。

当然,控制中心宣布了这两项改革,但他们的目的与资本主义阶段国王宣布战争的目的有着本质的区别。

控制中心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屈从于某种无敌的压力,没人知道这压力来自何方。

为了满足这种压力,会被某一种新的同样是无敌的压力所取代。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最方便的办法是冠之于进步的名字。

没人承认机器失控,年复一年,人们对机器的操纵是越来越有效率,但却越来越不动脑筋。

人们对自己的职责了解得越多,对其他的职责就了解越少。

整个世界,没人对机器这庞然大物有整体的了解。

那些灵敏的大脑已离我们而去,只留下所有那些指示。

真的,所有那些继承人每人都只是掌握了那些指示的一部分。

由于人类追求舒适的愿望,每个人都把自己那一部分大大地发展了,人们已经把自然赋予的各种东西开发得太多太多了,尽管自鸣得意,但也正在不知不觉地走向堕落。

曾几何时,进步已经只是意味着机器的进步。

至于凡许蒂呢,在最后的灾难降临之前,她的生活一直平平静静。

她让房子变得黑暗,然后睡觉,醒来后又让房子变得明亮,她去演讲,她也参加演讲会,她与数不清的朋友交流思想,确信自己目益充满活力。

问或有朋友被准许安乐死,把他或她的房间留给那些没有家的人。

当然,这儿家的概念与人类关于家的概念完全是两码事,对此凡许蒂倒也不怎么在乎。

但在一次失败的演讲后,有时她自己也会请求安乐死。

但死亡率不能超过出生率,所以迄今为至,机器尚未批准她的请求。

灾难终于悄悄降临了,远远在她意识到之前。

一天,她非常惊奇地得到了儿子的一个口信。

由于缺乏共同语言,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只是间接地听说他还活着,由于在北半球的叛逆行为,他已经被指派到了南半球~—真的,在离她自己不远的一个房间。

他想让我去看他吗?她想,不,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再说,我也没这时间。

不,这又是另一种形式的神经不正常。

他没有在蓝盘子里露脸·在黑暗中一本正经地说:机器停止运转了。

你说什么?机器正在停止运转,我知道它,我知道这迹象的。

她爆发出一串笑声,他听到了,有点生气,于是就不再讲话了。

你想想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她对她的一个朋友说,一个我称之为儿子的人说机器正在停止运转了,如果这不是疯了的话,就是对机器的不恭。

机器正在停止运转?她朋友回答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一点都不明白。

我也是。

我想他不是指最近音乐上的一点毛病吧?哦,不,当然不是,让我们来谈谈有关音乐的事吧。

你向当局诉说了吗?是的,他们说它需要修理,让我与维修中心联系。

我诉说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间断的叹息声,这叹息声毁坏了布里斯班学校的交响乐。

这些音乐听起来像陷入深深的痛苦中的人。

维修中心说,这很快会得到修理的。

尽管有点模模糊糊的担忧,凡许蒂还是恢复了她的日常生活。

一方面,那怪异的音乐会使她恼火,另一方面,她忘不了库诺的话。

如果他知道音乐出了毛病的话——当然他不可能知道这事的,因为他讨厌音乐——如果他知道音乐出了问题的话,他完全会用一种恶毒的口气告诉你,机器停止运转了’显然他是胡乱说说的。

但维修中心的冷淡使她恼火,她脾气暴躁地又抱怨起来。

答复同以前一样:故障会立刻被排除的。

很快,立刻,她反唇相讥,我为什么得为不像样的音乐担忧呢?以前故障总是立即就排除的。

如果你们不能立即修好的话,我就向控制中心提抗议了。

控制中心不会接受个人的抗议的。

维修中心回答道。

那么我该通过谁来提抗议呢?通过我们。

那我现在就抗议。

你的抗议在该轮到你的时候会提交上去的。

那么说,其他的人也已经提出抗议了吗?这一问题是非机械性质的,维修中心拒绝作出回答。

太糟了!她向另一个朋友叫屈,再也没有比我更不幸的女人了,现在我对音乐已一点信心也没有了,每次我放音乐时,它变得越来越糟糕。

我也碰到了麻烦,朋友回答道,有时我的思路会被轻微而刺耳的声音打断。

那是什么呢?我不知道它是在我脑子里呢?还是在墙里面!不管它在哪里,你应该抗议呀!我已经抗议了,但我的抗议也要到时才能向控制中心递交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再对机器的一些欠缺感到怨恨了。

这些不足之处没有得到任何改进,但人的器官组织最近完全变成从属的了,他们准备适应机器的每一个反复无常的举动。

布里斯班交响乐精彩乐章中的叹息声不再使凡许蒂愤怒了,她已经把它作为优美乐章中的一部分了。

她的朋友也不再抱怨那刺耳的闹声了,不管它是在脑子里还是在墙上,发霉的人造水果,发臭的洗澡水,诗歌机器发出的错误节奏等等都被视作习以为常了。

而所有这些一开头都遭到强烈的抗议,然后就都默认了,就都忘记了。

没有了对立面,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但睡觉系统坏了就不能熟视无睹了,这一故障非同小可。

有一天,当全世界——在苏门答腊,在韦塞克斯,在科伦岛和巴西的数不清的城市里——当疲倦的主人要上床睡觉时,床不像往常那样出现了。

这看起来是荒唐可笑的,但从此事可以看出人类崩溃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了。

负责机器正常运行的委员会遭到了抗议者的攻击,像通常那样,负责机器正常运行的委员会向他们保证,他们的抗议到时会提交给控制中心的。

但不满情绪与日俱增,因为人们的忍受程度还不到连睡觉都不要的程度。

有人在干预机器——他们开始了。

有人试图成为国王,重新引进个人的因素。

把他狠狠地惩罚一下,驱逐出家。

抢救机器!为机器复仇!为机器复仇!发动战争,严惩凶手!最后,维修中心出来讲话了,它仔细地挑选词儿,试图减轻这一恐慌,它承认维修装置本身需要修理了。

这一坦率的承认的效果是绝妙的。

当然啰一个著名的法国革命的演讲者说,他总是把每一项新的衰败镀上光彩夺目的金色外衣——当然,现在我们不再一味抱怨了,维修装置过去对我们是如此尽心尽力,现在我们全都同情它,会耐心地等它恢复,一有可能它会重新履行自己的职责的,我们就暂时不要床,不要报纸,不要其他一些小要求吧,我敢肯定,这也是机器的愿望。

几千英里以外,他的听众报之以热烈的掌声,机器仍然把他们连接在一起,在海底,在山底下,遍布着无数电线,人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通过这些电线。

作为世袭遗产的无数眼睛和耳朵和无数工作着的机器的嗡嗡声给思想穿上了赞扬的外套。

只有那些老人和病人还是不感激机器,因为有传闻说安乐死系统也出了毛病,人们中又出现了痛苦。

阅读变得甚为困难,病毒进入了大气,使光线变得非常暗淡,有时,凡许蒂甚至连房子四周都很难看清,空气也变得恶臭难闻。

抱怨声震天动地,修理措施却软弱无力,但还能听到演讲者无畏的声音,勇气!勇气!只要机器还在运转,什么都无所谓,对机器来说,光明和黑暗都是一样的。

过了一段时间,情况虽有所好转,但却再也回复不到旧时的辉煌,人们再也没有从它进入鼎盛时期的状态中恢复过米,人们歇斯底里地谈论着措施、临时专改等。

苏门答腊的居民被要求熟悉中心电站的工作,而中心电站现在设在法国。

但大部分人陷入了恐慌,他们尽全力去祈求书本,书本是机器无限威力的明确的证据。

恐怖呈阶段性——有时传闻是很有希望的——维修装置几乎修好了——机器的敌人被击败了——新的中枢神经在启动着,它会比以前工作得更出色。

但那一天终于来到了,没有任何一丁点前兆,也没有丝毫衰败的前期暗示,整个联络系统崩溃了,全世界,他们所理解的世界,彻底完蛋了。

当时凡许蒂正在演讲,演讲的开头部分不时地被掌声打断,接下去观众就变得沉默了,到结束时,观众席上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她多少有点不高兴,于是打电话给一个朋友。

朋友是心理安慰方面的专家,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显然朋友是在睡觉。

她试着再打给另一个朋友,也是同样的结果,她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声音,于是她突然想起了库诺神秘的话:机器停止运转了。

但她还是不在意这话,如果永恒的机器停止运转了,它当然会被立即修好,重新运转起来的。

比如说,不是还有一些亮光和空气吗?几小时之前。

空气状况已经有了一些改善!书不是还在吗?有书就有安全。

不久,她是彻底地失望了,随着活动的停止,意想不到的恐怖——寂静——降临了。

她从来就不知道寂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突然降l临的寂静几乎使她窒息——它也确实在片刻之间置成千上万的人于死地。

打她从娘胎生下来不变的嗡嗡之声始终伴随着她,噪声之于耳朵就像人造空气之于肺一样的重要。

极度的痛苦折磨着她的头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跌跌撞撞地走向前,按下了那个不常用的按钮,那按钮是开地下室的门的。

地下室的门在简单的铰链上松开了,它不与中心电站相连,这种门在法国早已被淘汰了。

门居然开了,这极大地激起了凡许蒂心里的希望,她以为机器已被修好了。

现在门已大开,她看到了黑暗的通道,曲曲弯弯地朝着远方,通向自由。

但她只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通道上挤满了人——她几乎已是这城市里最后发生恐慌的人了。

人们无时不在排斥她,这是她恶梦中的恶梦,人们在四周蠕动,尖声叫嚷,呜咽啜泣,大口喘气,互相碰撞,不时有人被推离现用铁道的月台,消失在黑暗中。

一些人挣扎着扑向电铃,试图召一辆火车,可它们已不听使唤。

一些人或高喊着要求安乐死,零尖叫着要面罩,或大声亵渎机器,还有一些站在地下室门口担惊受怕,像她本人那样,要么呆在地下室里,要么离开地下室。

在所有那些骚乱背后是寂静——这寂静是地球的声音,是已经死去的几代人的声音。

不——这一切比孤独更可怕,她又关上了门,坐下来等待结果,崩溃还在继续,伴随着可怕的隆隆声和格格声。

控制医疗装置的阀门也已经奄奄一息了,它破裂了,丑陋地从天花板上挂了下来。

地板鼓起来又塌下去,把她从椅子上掀了下来,一根管子朝她蜷曲着的身子滴着水。

最后总崩溃降临了——光线变得越来越弱,她知道漫长的文明时代结束了。

凡许蒂在家里急得团团转,祈求脱离火坑,不管有用没用,她连连吻着书本,一个接一个地按着电钮,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响,甚至通过隔墙传了过来。

慢慢地,地下室的光线暗淡了,金属按钮的反光也没有了,现在她看不见写字台了,也看不见拿在手上的书了;一连串的响声后,自然光进来了,空气进来了,原先无用的长期被排斥的东西又回来了。

凡许蒂继续在洞内团团转,像早期虔诚的宗教信徒,尖叫着,祈祷看,用流血的双手按看按钮。

她就这样打开了她的牢房,逃了出去——精神上的解脱:虽然还来不及反省,但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至于肉体上的逃离,我觉察不出来。

她碰巧按上了开门的按钮,一股恶臭的空气扑面而来,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皮肤,竭力颤动的耳语声充塞着她的耳朵,这一切都告诉她,她又一次面对着通道,又一次面对着巨大的月台。

她曾见到过人们在那里争斗,现在他们已不再搏斗,只有耳语和一些呜咽呻吟声仍然存在,外面的黑暗中,成批成批的人在死去。

凡许蒂放声大哭。

眼泪回答了她的迷惑。

这眼泪不是纯粹为流泪而流泪的,它们是为人类而哭泣,是为肉体与灵魂而哭泣。

他们不能忍受这毁灭的事实,在世界完全安静下来之前,他们的心扉被打开了,他们知道在地球上究竟什么东西一直最重要。

人类,所有生灵中的鲜花,所有看得到的生命中的最高贵的一族。

人曾经用自己的形象来塑造神,使自己的力量在星座上反映出来。

现在,人们用自己织的衣服把自己紧紧束缚起来,而美丽的裸体人在死去,这就是人类世世代代辛苦劳作的回报。

真的,衣服一开始看起来非常的神圣,折射出文化的光彩,用自我约束的线缝制而成。

由于它是衣服,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它被长时期地当作圣物看待,它之所以被当作圣物看待,是由于人们可以随意脱去它,而仅凭实质生存,这实质即人们的灵魂和肉体,而这两者都是同样的神圣重要,而现在的罪恶在于使肉体退化——这就是他们哭泣的主要原因,几世纪来错误地反对肌肉和神经,反对我们赖以认识世界的视、听、闻等五官——而还要用进化论之类来掩饰——直到身体变成了一堆白肉,头脑变得一片空白。

你在哪里?她啜泣道。

在这儿哪。

黑暗中传来了他的声音。

库诺,还有希望吗?再也不会有了。

你在哪里?她越过死尸向他爬去,他的血喷向她的双手。

再快些。

他喘息着,我要死了——但我们接触了,我们交谈了,当然啰,不是通过机器。

他吻了她。

我们已经恢复了我们本来的生活面貌。

我们要死了,但我们已经抓住了生命,就像在韦塞克斯一样,那时爱尔弗莱德征服了丹麦人,他们知道的外部世界的事,我们也知道了。

他们住在珍珠颜色的云彩里。

但是,库诺,这是真的吗?地球表面真的还有人吗?这——这个通道,这毒气弥漫的黑暗——还真的不会完吗?他答道:我已经见过他们了,同他们讲过话,爱上他们,他们藏在薄雾里的蕨藤中,直到我们的文明彻底完蛋,今天他们是无家可归者——明天——哦,明天,某个傻瓜又会使机器启动起来,哦,明天。

决不会,库诺说,绝对不会,人类已经吸取了教训。

他讲话时,整个世界像蜂窝似地崩溃了,一艘气动船已驶过大门,驶进了废弃的码头。

它一头坠了下去,在空中爆炸了,它的钢翅膀把一个又一个长廊撞得粉碎。

一时间他们看到的是满山遍野的形形色色人种的死尸和洁净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洒的碎片,最后他们也不可避免地加入了这一行列。

(戴小汇 译)空中岛屿或成功的冒险故事19世纪中叶是非洲探险最伟大的时期,以斯坦利的《我是如何找到利文斯通的》一书的问世达到探险的巅峰阶段。

1909年,罗伯特·皮里到达北极;1911年,罗德·阿蒙森到达南极。

尽管没有进行过彻底的探测,但是到1912年为止,人类已经触及到地球这颗行星上最后一块未能到达的区域(深海和高高的喜马拉雅山除外)。

能发现一个消失的种族,或能进行不寻常的活动,而无人知晓,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少很少了:加拿大西北或南极的一个隐匿山谷、南太平洋的一个孤岛、黑暗非洲无法穿越的森林、西伯利亚的冻土地带或地下世界。

19世纪初,俄亥俄州的船长,约翰·克雷夫斯·西姆斯关于地下世界的观点广为流传。

但除了地下世界之外,人类已逐步光顾并描绘了这些地方,使得它们日益为人类所熟悉,不再像昔日那样神秘弋故事作家,既想保持作品的真实性,又想吸引当代人,就不得不另觅它处。

1877年,行星相冲期间,意大利天文学家斯基亚帕雷利(1835-1910)绘制了火星表面的地图。

到1881年时,他绘制了一份复杂的直线图样,称为线条结构,但却被误译为英文的运河。

帕西瓦尔·洛威尔(1855-1916)在亚利桑那州建造了他自己的天文台。

1894年,他开始观测火星,结果绘制了火星运河和绿洲的详细图样,它们刚好与《火星及其运河》(1906)及《火星,生命的住所》(1908),这些书中所描绘的很相似,于是就这个观点广为流传:火星上有生命居住,还具有一种文明,能建造运河系统,从而从融化的冰帽中运送足够的水分·来缓解濒临灭亡的火星的干旱。

金星,一颗离地球较近的姐妹行星,依旧比较神秘,其外部笼罩的自云,几乎未提供任何该星球适于生存的证据,却给予我们无穷的联想。

大多数联想把它描绘成一个水的世界,类似地球上的中生代,有巨大的植物和动物。

近来更多的观测,尤其是苏联的探测表明,云层的确是笼罩物。

由于空气中二氧化碳的温室效应,金星的表面被焚烧成灰,一片死气沉沉。

自那以后,科幻小说作家(还有科学家,例如卡尔·萨根)推测了火星的土地形成过程。

其他行星依J日不可能是生活或冒险的场所。

水星太小太热,而外层的行星太大太冷。

尽管偶尔也有故事放在这些行星上面,或放在一个木星或是土星的卫星之上。

然而,火星依旧是作家选择的行星。

威尔斯在《水晶蛋》(1897年)里把它描绘成一个有生命居住的、开化文明的世界。

在《星际战争》(1898年)中描绘成一个令人羡慕的侵略者。

继月亮之外,火星成为天空中最合适的岛屿。

当然,这应归功于埃德加·赖斯·伯勒斯(1875-1950)。

伯勒斯对科幻小说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并不都是因为他写作出色,或是创新的观点、主题或技巧,而是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多产和相当成功的作家。

他的幻想冒险故事别具一格,极其吸引后代的读者,所以他的影响不可忽视。

在早期,许多读者和差不多每位科幻小说作家都相信,:伯勒斯带他们进入了奇妙的感觉。

伯勒斯35岁时开始写作生涯。

在此之前,他曾从事过多种职业,但均失败了。

20世纪前1O年,价廉通俗的杂志如雨后春笋,伯勒斯下了决心,为这些通俗杂志写小说。

1929年,他回忆道:如果人们写了类似我读过的胡扯的小说而得到报酬,那么我也能写胡扯的小说。

尽管他的话暗示了一种轻蔑,但在他的作品中并不明显。

他的第一部稿子是一部长篇小说,于1912年2月开始连载于《小说》杂志,其标题叫《在火星的月亮下》;后集结成书,出单行本,改名为《火星公主》。

伯勒斯于是一举成名。

在接下去的38年中,他完成了39本书,其中26本是以人猿泰山为主角的。

这是20世纪的最受欢迎的角色。

他的火星系列丛书出版了11本,包括系列书中的第4本《火星棋子》(1922);还出版了7本空心地球的系列冒险故事,以及四本金星系列书。

在此过程中,他发了大财(一生中至少赚了1000万美元),建立了一个小镇,并且创立了他自己的出版社。

他的书在全世界不断地再版,对青年人一直有吸引力。

伯勒斯可能写作得有点匆忙,并且很少考虑到文学的特点。

令他和他的读者兴趣盎然的小说,显然是强烈浪漫趣味、丰富的情节,尤其是徒手搏斗。

伯勒斯不厌其烦地运用巧合(凡尔纳也一样,不厌其烦地运用巧合,他认为,这就是承认人类事件中有神灵存在)。

伯勒斯往往在写作之前就弄清楚环境、历史和文化方面的细节,甚至外国的地理和语言方面的细节。

即便有改写,他也改得微乎其微。

伯勒斯的长篇小说——他的作品大多数是长篇小说——属于一种类型,最好称之为冒险幻想小说(术语英雄幻想小说用作当代文学体裁,带有其他含义)。

与后来的科幻小说不同,他根本不考虑小说的合理性。

当他要把约翰·卡特送上火星时,卡特只要表达这一愿望就可以上火星了。

但是,正如R·D·马伦教授指出的,卡特一到那儿,他发现的火星正是大众熟悉的珀西瓦尔·洛威尔笔下的火星。

于是,伯勒斯就展开丰富的想象,让火星住上奇异的动物。

伯勒斯并非写冒险幻想小说的第一位作家——有人或许提到过加勒特·P·瑟维斯和乔治·艾伦·荣格兰的名字,当然还有H·赖德·哈格德,也许还有M·P·希尔、A·柯南道尔和其他人的名字——就如理查德·卢波夫推测,伯勒斯可能不但从洛威尔那儿,而且从埃德温·莱斯特的早期小说《福哈福尼逊》(1890年)和《中尉格列佛·琼斯的假期》(1905)中得到了灵感。

但是伯勒斯恰如其分地汲取了冒险幻想小说,这一文学样式的精髓,以致他的作品为后来作家所模仿。

这种模仿一直持续到现在。

《火星棋子》(节选)[美] 埃德加·赖斯·伯勒斯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