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25-03-30 08:59:39

现在,他们就站在观光中心的外面,夕阳恰好照在他们左边的肩膀上,正沿着远处的地平线慢慢下沉。

大楼的屋顶上竖着块巨大的广告牌,从几米外的3号高速公路上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广告牌上写着肯尼迪宇航中心。

下面还有一行字:游客综合大楼。

可在这行字的下面,却又被人刷上了:停止使用。

入口的通道被路旁蔓延的杂草和随处可见的残骸遮盖了。

显然,这个宇航中心的确已在几年前被废弃了。

废楼被有倒钩的绳索围了起来,通道也用木板封住了。

弗朗西斯四周看了一下,没发现有通道可以进去。

也许杰西可以穿过栅栏,不过弗朗西斯很清楚她的娇弱,要知道,宇航中心很大,一旦进去以后,不是光靠腿力就行的。

你能肯定是这里吗?杰西问。

线索仅仅是线索,侦探在积累了一定的线索以后,会在此基础上凭直觉行事,就像那两个著名的侦探贝利・迈森和尼娄・伍尔芙。

谁?别管它。

无论怎样,我们对已经掌握的东西温习得够多了:阿德里安通过伊妹儿和别人讨论外星人留下的宇宙飞船设计图,并向能源委员会提交了能源申请用以制造一架宇宙飞船。

后来有一些舆论说,不让这个项目上马是不人道的。

杰西接着说。

外星人不可能做这些事,弗朗西斯肯定地说,不是用英语,不是从外星球来。

没有署名‘KSC’,这词可以是很多东西的缩写,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是‘肯尼迪宇航中心’。

可是它不过是个废弃的中心呀。

就像这个世界放弃了太空,必须有一个地方可以继续干下去。

而这里恰到好处。

乘上出租车一路赶到亚特兰大感觉还不错,经75号高速公路到迈肯,又有16号公路通达塞瓦纳,而后经由海滨到95号公路至杰克维勒、达顿那海、难和高库,然后在转由3号高速公路向北直抵KSC。

一路顺利,直到他们路过一个废物堆积场,看上去像艾姆维勒的作品。

废墟堆里有一个红石火箭,几个已经坏了的悬转摄影平台,剩下的东西看上去就像一架超音速飞机。

这简直是个废物堆积场。

原本是太空程序中不可或缺的要塞,如今机毁人去,落得满目荒凉。

惟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杰西・布勒,她一直在一边唠叨,说自己不找到阿德里安是不会回加利福尼亚的。

她们站在那里,和那个不错的地方近在咫尺,却无法进入。

杰西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边说边仔细查看封住通道的木板.但没有新的发现。

最后,她悻悻然放弃了。

如果你对这个地方的感觉是正确的话,她说道,那么就一定有一个出入口,这样人们才能经常进进出出,送点食品,原料什么的。

他们可以用飞机或者直升机,起落跑道可能被废弃了,但毕竟它还在那儿。

弗朗西斯猜想道。

人们会注意飞机的升降,但不会注意汽车或者卡车。

杰西否定说。

弗朗西斯看着杰西,好像对她有新的认识。

所以我们应该四处找找。

说着,她便钻进了车。

他们把车开回到大路。

这个宇航中心在一个划定界线的小岛上,小岛位于大陆和一条条状海峡之间,从肯尼迪角一直到墨尔本,东到巴拿马运河,西到印地安河,岛上有一间国际野生动物避难所,它的沼泽地北面,其中一条通道长满了蔓藤,看得出自从中心关闭后就再也没有人走过这条路。

一只短鼻鳄正在一边晒太阳,弗朗西斯不愿去打扰它。

一棵倒下的树捎住了第二个出入口,而第四个出入口正对着塔台,那儿到处都是各种动物、植物的残骸,也许是印地安河水泛滥或飓风刮过后留下的吧。

从塔台进入的通道也被毫无遗漏地加上了栅栏,拉链门的一边有一个岗哨亭。

弗朗西斯慢慢地把车开到门前,尽量不让车轮压着那些残骸。

大门看上去又脏又破,仿佛已经有好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没有人动过它了。

去看看。

弗朗西斯对杰西说。

为什么让我去?因为你年轻,身手又快。

杰西每走一步都谨慎小心地查看一下地面,最后她终于走到了门口,回过头喊道:门锁上了。

用力推一下。

只见杰西猛拉了一下什么,然后拿着什么东西举在空中:不是锁坏了,就是外表看上去像是锁上了。

电源开关肯定被关了很久,把门推开。

弗朗西斯建议说。

杰西推了一下。

门沿着轨道平稳地滑了回去。

显然,它最近刚被人加过油。

看来你是对的。

杰西说道。

弗期西斯把车开进通道,杰西坐了进去。

为了防止以后有人会藏在这儿,弗朗西斯把车停在门的另一边,请你去把门关好。

我不干,杰西颤抖着声音说,我最讨厌野生动物,更何况我们应该赶快离开这儿。

里面并不是想像中的空无一物。

在裂缝里生长的杂草已经有灌木那般高,当有车开过时,一群野猪便会一哄而散,随处可见的雄猪对着他们直哼哼,仿佛在宣布大楼后面是它的地盘。

犰狳本来低着头在地上寻找食物,现在也抬起头,当车靠近它们时,立刻四处逃散。

短鼻鳄尽管听到远处的吵闹,但看起来似乎对此漠不关心。

一些藤蔓和小树从印地安河延伸出来,正一点点地将人们曾经努力栽培的花草吞噬。

啄木鸟敲打着树干捉虫吃。

响尾蛇在混凝土的空隙中晒太阳。

老鹰在头顶上盘旋,偶尔在黑暗的天空中会发现一尾白色的羽毛,应该是白鹭身上的。

小飞虫落到汽车的挡风玻璃上,令车内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终于明白人们说的‘遗弃’是什么意思了,那就是回归自然,把一切还给动物,这样当然就没有人了。

杰西在一边不无讽刺地说道。

别忘了大门的方位。

弗朗西斯提醒说,不过她看起来也有些困惑了。

当她们穿行在这些谜一样的建筑物中时,不竟狐疑:难道真会有一伙绑匪躲在这儿?她试图去感受这个被抛弃的地方,大楼和其他的建筑物无不表达着它们的目的,曾经喧闹的人群和热闹的汽车声坚信人们一定会征服宇宙,引擎用它那雷鸣般的怒吼斥责地球将它的子孙捆绑于它的裙翼之下。

在湾角的一边,几百年来从海岸的一端到蓝色的亚特兰大海前端,保留着一个发射平台。

六七根二十英尺高的混凝土和金属手臂,支持着一个圆形的建筑物。

一块板上贴了张油印纸,上面写着废墟,紧挨着它的还是一块板,上面有块装饰板,但弗朗西斯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整个地方充满了悲伤,就像太空时代的巨石阵,它的出现几乎忘了上帝的存在,还有那些装饰,她有种这样的感觉:那上面雕刻着远古英雄的名字。

弗朗西斯停下了车,背靠大海,面对广阔的宇航中心综合楼,里面的路看起来错综复杂。

我真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

她说,我们可能在这儿呆了一星期后还是一无所获。

从那儿开始怎么样‘杰西指着宇航中心中央的一个大广场,它管辖着整个综合楼。

那玩意儿大得足够藏一座城市。

那儿肯定是他们装配大型火箭的地方,弗朗西斯兴奋地说,对呀,为什么不呢?她调过车头驶向那一大片楼房,离它们越近,模模糊糊的反而觉得它们更高大,以至最后屋顶都消失在蓝天中。

它们大多数被漆成白色,镶了暗色的嵌板。

当他们开得更近的时候,发现大楼附近还有一群低一点的长方形钟。

另一边是巨大的NASA标志,本来是深蓝色的,但现在已经褪了色。

临时搭建的房屋已经千疮百孔,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塌了一半,但是主楼还很坚固,像一座历史久远的金字塔。

另外一条铁链围在周围,十字转门挡住了出入口。

四扇门有一扇坏了,躺在铁链的一边,门的金属棍无助地指向天空,出入口本来是靠它来关闭的。

装配大厦,弗朗西斯说,他们叫VAB①。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等不及听到回答,她就走下车直冲进去。

【① VAB系Vehicle Assembly Building 之缩写,意为飞船装配大楼。

】VAB的出入走道上扔满了胶合板,可是那木头,就像那扇四门转门一样,已经没什么用了,只剩下黑黑的、令人恶心的长方形。

弗朗西斯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杰西紧紧地跟在后面。

进楼后,天开始下起雨来。

弗朗西斯呆在走廊上,直到眼睛习惯了里面的亮度。

光线从头顶上的百叶窗外透过来,在雨雾中闪着光,密云穿越遥远的上空一直围绕在这里。

当阵雨停后,弗朗西斯才可以看清楼里的情况,远处的墙和头顶的夭花板已经褪了色。

她再次感到自已仿佛置身大教堂里,做一个老式的礼拜。

她镇定了一下自己,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幢楼来:一个宽大的门厅横过中间,门厅的两边各有一排门,狭窄的通道,有点像电梯的门,还有起重机,这种东西很多。

有两台起重机高高在上,横跨整个大厅。

阿德里安,弗朗西斯绝望地喊了一声,因为她知道即使竭尽全力也不可能找遍整个大楼。

阿德里安的名字在四周回旋,远远近近,一阵一阵地震动着她的耳膜。

你千万别再这样喊了,杰西抗议说,这声音实在太凄惨了。

弗朗西斯跑过大厅,退到荒芜的过道。

工具、树叶、还有其他的残骸,被踢得到处都是,想来当初这儿大概干净得像厨房的地板吧,处处擦得锃亮。

弗朗西斯隐隐约约地看到远处还有一个很高的东西,她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枚火箭,被安放在平台上,固体油作燃料,外面连接了个油箱。

她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上面的情况,这枚火箭就缺宇宙飞船,如果再把它送到发射平台上,这枚火箭肯定能上天。

这是什么?杰西问。

不是这里关门的时候被丢弃的火箭残骸,就是某些业余爱好者在尝试把各种零件拼凑起来。

无论是哪种情况,谁相信这破玩意儿能飞起来,那他的脑子准有病。

说话的时候,声音经过墙壁反射,听上去有点刺耳。

突然,她们觉得有人在悄悄地走近她们,然后就听到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杰西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弗朗西斯的手臂,弗朗西斯一动不动。

对啊,这确实是个尝试,就像信徒点燃手中的蜡烛。

阿德里安?弗朗西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终于找到我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弗朗西斯猛一回头。

阿德里安跟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样――那该是四年前了吧’眼睛周围好像多了点鱼尾纹,鬓角更灰白了些,可是从湛蓝的眼睛里,依然可以看到他坚定的意志和内心的忧郁。

阿德里安。

她叫道,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阿德里安做了个表示无奈的姿势,这个姿势恰好也说明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就在他们几步之外,站着四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套装。

刚才弗朗西斯太注意阿德里安的脚步声,以至没有留意其他的人。

他们看上去脸色凝重,意志坚定,有一点像阿德里安在思考宇宙飞船时的模样。

他们劝我放弃。

阿德里安解释说。

我猜就是他们把你带到这儿来的吧。

弗朗西斯接口说。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

是强迫的?阿德里安吱吱唔唔地说:应该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想说,他们早些时候曾跟你联系过,但是你并不同意他们将要千的事。

弗朗西斯说了下去。

他们的想法是很有说服力,我并不是反对他们的目标,而是达到这个目标他们所采用的手段。

他们也是一群太空怪人?太空怪人这个绰号隐含着某种创痛。

人类中那些渴望飞往太空的人到底想要什么?他们内心里果真有着永恒的流浪癖,还是另有更深层的东西?有一个人我想让你见见。

阿德里安转过身,沿着陡峭的楼梯走了下去,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

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穿着一条宽松裤,上面一件茄克衫,多么熟悉的打扮。

卡文迪?弗朗西斯试探地问道。

那男人点点头。

上次我见到你时你还在托拜卡的门宁格医疗中心。

托生物药品的福我的病好了。

他说话言简意赅。

很明显,你对外星人的宇宙飞船设计图的兴趣依然如故。

卡文迪显得烦躁不安:不,不是这样的。

说话小心点,弗朗西斯。

他仍然很容易激动。

阿德里安说。

卡文迪挥了挥手,说:我很好。

可他的头却开始抽搐。

你有答案了吗?弗朗西斯问道。

弗朗西斯。

阿德里安企图制止她。

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们设计图?弗朗西斯不理会他。

卡文迪伸出双手,做了个加强语气的手势道:那的确是个问题,不是吗?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们那些图?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来?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困扰着你,是吗?弗朗西斯问。

当然还在困扰着我,但我现在能够清醒地思考问题了,知道问题会有答案的。

我们除非造一艘宇宙飞船飞过去,否则就不可能知道问题的答案。

这是我们得到安宁的惟一途径。

他一口气说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就是那玩意儿吧。

弗朗西斯指了指装了一半的火箭,不过,我不信你真能开着它出去。

那只是个实验品,卡文迪解释说,当我们得到必需的能源后,我们最需要的便是实践,对吗?我们在晚上趁没人注意偷偷做了个动力模型。

这些玩意儿能把你送到任何地方?弗朗西斯对着阿德里安说。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们把能证明你存在的所有证据都销毁了吗?――至少对于数据库是如此。

阿德里安用一种责备的眼光看着卡文迪:你干的好事!卡文迪只是耸了耸肩。

他的头已经不再抽搐。

我们不过是做个实验罢了。

我们有一个设想,就是把我们变得更具威胁性,这样能源委员会才能保护自己。

用太空中最珍贵的东西?万一动力中断怎么办,比如蓄意破坏甚至大规模的犯罪情况出现的时候?弗朗西斯问。

卡文迪惊讶地看着弗朗西斯:那与我们无关!不过这倒会让事情更具挑战性。

我已经注意到一些动力中断的情况,不过我想……这很正常,弗朗西斯总结说,是的,可梅克皮斯不这么想。

梅克皮斯?他现在为能源委员会工作。

是他叫我来找你。

他说现在有许多异常现象,但因为处在鼎盛时期,所以没有人注意。

难道你不准备把你的搭档介绍一下?阿德里安说道,她来干什么?杰西从弗朗西斯身后走了上来,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是杰西。

阿德里安挑了一下眉头:噢?杰西・布勒。

谁是杰西・布勒?弗朗西斯冷冷地看着杰西,就在她开口想说话时,他们听到外面有飞机的轰鸣声。

远处,在车辆配置大楼的出入口走廊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人影。

弗朗西斯看了看四周,卡文迪和他们那群太空怪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为什么这么做?弗朗西斯责问杰西道。

你凭什么怪我?杰西反诘道,也许是那个叫梅克皮斯的男人在你身边安了个心腹。

我看你就是个间谍,弗朗西斯一语中的,你敢否认?杰西一脸后悔的样子: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像你说的那样。

可是当我完全参与了整件事后,想改变已经晚了。

参与?如果我早知道……杰西解释说,如果我早知道你,还有阿德里安……甚至要冒生命危险。

那把火是你放的?不,不是我,杰西辩解遭,一定另有其人。

杰西略略调整了一下呼吸,我一直想造宇宙飞船,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她的语气非常温柔,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可能太晚了,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弗朗西斯留意到她说话时看着阿德里安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阵嫉妒。

对于一个重思想甚于肉体之爱的男人来说,这席话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

阿德里安四处查看完毕后,来到他们中间。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

他说着便直冲那些黑影。

黑影越来越清楚,有男有女,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

他们小跑着穿过过道,迅速敏捷,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弗朗西斯摇了摇头。

那没有用,她说,在电影和电视剧里,警察总能抓住罪犯,虽然有时候会幸运地逃脱,但是最后总会被抓住,而这时他们多多少少会受点伤。

可现在不是在演电影,弗朗西斯。

阿德里安提醒道。

我知道,可是电影更容易理解。

许多人生哲理都已经写进书里,拍成电影,而你恰好可以借鉴别人的经验。

不管怎么样,你的朋友,或者说绑架者,卡文迪和他的爪牙,应该有一个可以逃脱这里的通道。

那是肯定的,阿德里安承认说,可是她怎么办?他边说边看着杰西。

我早已站在你们这一边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