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
贾丁站在他八楼的办公室窗口,朝兰贝思区鳞次栉比的房顶望过去。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会再去注意泰晤士河彼岸,英国国会大厦钟楼上的大钟,也不会再去注意一里以外上议院大楼楼顶上飘扬的旗帜。
他在望着一架协和客机穿过夜空,向西飞向希思罗机场。
这架飞机上有一名旅客(他知道,因为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电脑印刷输出的乘客名单),用的是路易斯。
奥索里奥。
雷斯特雷波的名字,秘鲁的护照。
他的职业是一家国际银行咨询公司的律师;那家公司名叫商业资本银行,在拉巴斯、加拉加斯、里约热内卢、日内瓦和巴塞隆纳都设有办事处。
一些时候以来,贾丁一直意识到雷斯特雷波是帕布罗。
思维加多一个最爱信赖的顾问。
他从法国国内安全局巴黎分局传来的报告得知,雷斯特雷波不久以前在巴黎参加了一个银行家会议,讨论资助一家设在阿根廷的日本汽车装配厂问题。
他住在克利龙饭店,还带着两名助理,其实很可能是保缥。
第二天晚上,他接着搭飞机去了日内瓦。
在飞机离境的九十分钟之前,一个著名的古柯硷贩子,在通往阿纳托尔。
法苦西河滨马路的桥上被杀,看起来像是黑社会人士干的。
那个人开一家名叫蒙特帕尔西诺的威尼斯餐馆。
这一巧合引起了有利害关系的各方面的注意,包括贾丁的办公室。
他是在事情发生六个星期后才收到那份报告的,但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那是官僚主义作风在作怪,这在情报机关并不少见。
戴维。
贾丁知道,帕布罗。
思维加多为蒙特帕尔西诺餐馆提供了货源,那个威尼斯喜欢男扮女装的同性恋者,负责处理思维加多在欧洲的部分有特许权的销售任务。
贾丁深信,思维加多的这位律师,负有寻找一个批发组织的使命,以便代替那个已经被谋杀了的男人。
很明显,死者就是在黑社会里很有名气的威尼斯妓女。
他就这么思考着雷斯特雷波这次伦敦之行的原因。
龙尼。
萨波多、凯特。
霍华德和比尔。
詹金斯都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他们都在不声不响地看着贾丁为科里达行动写的计划,包括一份有关这个行业称之为立体轨迹的全面的、最新的情况。
那道轨迹正在南北美洲和欧洲延伸,为包裹和行李‘制造假履历。
那架协和客机的雷鸣般的而又总是戏剧性的声音消逝了。
贾丁想像不出雷斯特雷波这次来伦敦的目的。
女皇陛下的海关特别调查小组已经布置妥当,他到哪里,他们准备跟踪到哪里。
但是,雷斯特雷波会估计到那种情况,因此会注意自己的行动。
这是一个小小的谜呀,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论雷斯特雷波到哪里去,他是为集团组织办事去的。
他耸了耸肩,从窗边转过身来,对着屋里的其他人。
他的苏格兰私人助理希瑟,正在静悄悄地给大家倒咖啡。
凯特坐在那里,叉起两条腿,鼻子上挂着一绪头发,眼镜有点戴歪了。
她穿着笔挺的粉红色棉布衬衫,那格尔花呢裙子。
贾丁注意到,她衬衫上有个扣子没有扣上,就在裙子的腰带上边一点儿。
他知道那是耶格尔的产品,有一次他向她献殷勤时说,他很喜欢那条裙子,她就告诉他在哪儿买的。
她一定已经发觉他在看着她,因为她抬了一下眼睛,看到了他的目光,然后又低下头去看档案资料。
贾丁把目光移向别处,遇到了龙尼。
萨波多的目光;龙尼觉得好笑,微微摇了摇头,仿佛他对人生已经感到厌倦,然后又接着看那个科里达行动计划。
大家看完了吗……?切尔西柯松电影院在放一部相当好的电影。
我倒希望能赶上八点十分的那一场。
什么电影?‘跟杰拉尔德。
德帕地奥在一起’。
我听说这部电影很不错。
好吧!萨波多朝手里的档案资料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把它合上了。
我看完了,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下表。
贾了心里在想,不知道龙尼有没有一个小水果馅点心——因为这个匈牙利人有一次用了这么个古怪的名词来称一位政治家的情妇。
因此也就是说,有没有哪个女人到这单身汉那个乱七八糟的、他称为家的套房里,去改善萨波多的单调生活。
是杰勒德,不是杰拉尔德。
凯特说。
她摘掉眼镜,拿起衬衫的宽松部分在擦拭镜片。
怎么样?贾丁朝萨波多瞥了一眼,想听听龙尼对那个已经深思熟虑过的计划的意见。
杰勒德。
德帕地奥……比尔。
詹金斯一边低声说,一边用铅笔在那份最高机密的科里达行动计划边上写评语。
喝咖啡并不是个好主意。
要是大家喝着啤酒,吃着三明治,简报室里的气氛会好一点。
我认为这个计划相当好。
萨波多把烟斗塞进一个装满荷兰豪斯烟叶的小塑胶袋里。
也许甚至还可能会成功的。
他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那副缝隙很大的牙齿。
他要是在离开办公室时候换上假牙,那一定是星期五晚上要去吃水果馅点心,贾丁心里想。
他发现自己望着凯特叉起两条腿,重新戴上眼镜,并用右手的中指轻轻推上了鼻梁。
这很重要。
他把目光移向别处,先看着龙尼。
萨波多,又看着比尔。
詹金斯。
这很重要,要让帕布罗。
思维加多注意到我们的人,我们的情报人员。
认为是他在主动接近,而不是相反……我这儿倒有一个主意,你们在资料上是找不到的。
我早就说过——谢谢……他从希瑟手里又接过了一杯咖啡,半坐半依在办公桌的外线,……你们会懂得为什么……希瑟,请你守在外边办公室里。
他很有礼貌地等着希瑟离开屋子,关上通向她办公室的门。
她在外面可以挡住不速之客进入贾丁的办公室。
接着,他对自己的计划作了说明。
其他人望着,听着,越来越觉得有兴趣,偶尔表示不大相信。
渐渐地,纸上那个平淡无奇的想法(因为贾丁手下的人都是一些平淡无奇的人)变得有声有色了。
还带有一点惊人的……天才。
这个老板有点懒散的小名气,但能靠着他稀有的直觉和独创的才华坐稳第一把交椅。
这时他开始行动了。
真的拿出了许多新颖独创的想法和闪烁着智慧的见解。
在这个位于玻璃大楼西北角上的办公室里,大家都听得像是看了魔似的,开始觉得贾丁简直是无所不知的,无论是关于帕布罗。
思维加多和集团组织的情况,或是哥伦比亚政治、哥伦比亚人民、人类本性,还是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谋报活动的基本特点或成分。
但是,给人印象最深,也是最富独创精神的,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
当他讲完以后,屋里鸦雀无声。
贾丁喝了一口已经变温的咖啡。
嗯,那倒真是个很大胆的想法。
比尔。
詹金斯说。
大家快提问题……贾丁说。
凯特和詹金斯朝龙尼。
萨波多看了一眼。
在攻击性情报工作方面,萨波多对使用非正统的手段很有经验。
他看着他的烟斗,里面的烟丝已经燃成细灰。
过了一会,他盯着那个老板。
很明显,你已经仔细研究过这个想法,不过,为什么,我觉得,这是我们大家都感到担心的事,为什么你认为可以信赖,嗯…… 海豚?他指的是那个令人震惊的想法中牵涉到的一个人,代号是海豚,他是戴维。
贾丁计划中的核心人物。
贾丁跟他的目光相遇,有好一会儿没有做声。
最后,他说,我知道我可以信赖他。
他的口气那么平静,看来是无法容忍别人继续讨论下去了。
谁也没有再提问题,会就开完了。
大家在收拾笔记本、烟袋、眼镜盒等物品的时候,都默不作声,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默不作声,那是因为贾丁的计划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那个计划需要并且依赖一名国际罪犯的帮助,依赖他的可靠程度和他的斟酌决定:那个人现在正在迈阿密的一所监狱里服二十年到无期的徒刑。
萨波多不想跟贾丁当场争吵;但是,即使你不是肢体语言的行家,你也能看得出来,他准备一有机会就跟贾丁谈谈那个问题,当然是在私下。
而且还看得出来,贾丁事先没有跟他讨论过,因此他感到很生气。
他们闲聊了片刻。
希瑟走进屋来,收拾那些带编号的,有关科里达行动的最高机密档案资料,把它们送回保密室去。
比尔信金斯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望着屋子对面的贾丁。
如果你认为,要是明智一点的话……(史蒂文爵士会说要是谨慎一点的话)……就像,在把我们的人员置于不能后退的危险状态。
把他的脖子伸到刀板上。
比尔,这跟‘慈光会的小修女’不同。
是不同,那个我知道。
比尔有理由感到担心,因为他必须做好必要的准备工作。
是比尔在掌管搅惑行动。
他又追着问:就算说这个计划行得通。
这个海豚掩护……到底我们的人,戴维,怎么才能使自己引起帕布罗的注意呢?我们总是说,要让帕布罗认为是他自己注意到了我们的人。
哦,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贾丁说。
他的意思是,他已经有了办法,但现在不想拿出来讨论。
龙尼。
萨波多在半个小时里第三次看了看表,用只有东欧人才有的那种目光朝戴维。
贾丁瞪了一眼,祝大家(除贾丁以外)周末愉快,走出了屋子。
比尔。
詹金斯也跟着出去了。
贾丁走到窗前,凝视着外面的伦敦夜空。
这时,天突然下雨了,僻僻啪啪地敲打着玻璃窗;但是声音不大,因为窗子已经涂上防止爆炸的材料,具有隔音作用。
凯特把眼镜盒放进钱包里,然后从椅背上拿起她的针织羊毛背心。
同事们都已经离开,他们都意识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西拉诺……她说。
她撩开挂在脸上的一簇头发,朝他看了一眼。
就是那个家伙。
贾丁说。
他转过身来想要说一句轻浮话,但是看到了她的目光。
以上帝的名义,戴维,他对自己说,我们不要重蹈覆辙吧!他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好像她只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同事而已。
但是,那种表情是瞒不过谁的。
雨不停地敲打着窗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身边的书架上,一个旧钟发出滴答的响声,悄悄地把时间送走。
我一直想看看那个档案资料。
可实在忙不过来……她微微一笑,耸了耸肩。
等我抽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她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戴维。
贾丁拿起他的上衣,拍了拍里面的口袋,看看他的钱包是否还在。
凯特走到门口,转过身来想说晚安。
成败在此一举,贾丁心里想。
喂,凯特,我就一个人回去。
凯特朝他看了一眼。
她也露出了他那种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的表情。
我要是来,你介意吗……只要你不吃爆米花,不窸窸窣窣地剥糖吃。
他咧嘴一笑。
半个小时后……楼下见。
两人一时都没做声。
电话铃开始响了。
凯特点了点头。
好吧。
她朝门口走去。
贾丁拿起话筒。
喂,电话是伦敦警察特别分局全国联合行动小组打来的,说话的是一位既年轻又有雄心的探长安迪。
莱恩。
是贾丁先生吗?安迪,到底有什么事?那个混帐东西。
年轻又有雄心的高级主管们都不说废话。
他是警方、海关、安全部、国内收入调查处和军事情报局第六处之间的情报协调人。
人们有时把贾丁所在的单位情报局称做军事情报局第六处。
那个混帐东西指的是雷斯特雷波。
我在听着呢。
他下了一架飞机,接着就上了另一架飞机。
要到哪里去?日内瓦。
他打了个电话给他的决策公司的日内瓦办事处的经理,他们晚些时候要在里土满饭店吃晚餐。
你们做了些什么安排?我们派了两个警官扮作夫妻,上了飞机。
瑞士海关会注意到这对恩爱夫妻的,现在只能交给他们两个人了。
嗯,其实我们在想,这件事就交给你们这些人去办算了。
你们在日内瓦盯住他。
贾丁明白,这番话意味着,他无法再去考虑西拉诺的事,而且本来很有可能令人销魂地依偎在那两个洁白如玉的乳房里,闻闻那娇生婴儿粉的香味,还有那两条大腿,如今这一切都完了该死的公司,该死的情报局。
他早一点离开办公室就好了。
连见习生都知道,星期五下午三点半有半数情报机构还在秘密工作。
当然可以。
我目前还不清楚我们在那里的情况。
不过,我们值夜班的军官是完全清楚的,谁是谁,在哪里……我会作出安排的。
就是时间太紧了一点。
你把详细情况用传真发过来,好吗?发到我自己的号码。
让你们那对夫妻继续监视目标,直到我们的人来接替他们。
很可能还用得着他们呢!我觉得,我们需要动员一切备用的人力。
好吧,就那样吧!讨厌的星期五,会出岔错的事情终归要出岔错,对吗产那个警察——戴维。
贾丁已经开始觉得对他相当反感——挂上了电话。
贾丁不由自主地拿起内部电话的话筒,按了凯特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铃响了片刻,然后凯特有点喘不过气来地接了电话。
喂?你会气我的……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电话,对吗?正是那个该死的电话。
我得组织几个人在,嗯,欧洲执行一项监视任务。
还是我们的一个主要目标。
可能要花一个晚上。
要帮忙吗?什么?凯特是不参与行动的,除了计划牵涉到有关选择秘密间谍的事情,就像行李和包裹的那种事情。
龙尼。
萨波多曾经提醒过,或者说提起过,她特别想要参与行动方面的事情,那是公司工作的最敏锐的部份。
幸运女神的行动真是神秘莫测啊!在一个星期五晚上,除了几个勇敢的人和密码员还在加班以外,大家都已回家去过周末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紧急情况,他觉得,这差不多就为一名人事(招募/ 十划)处的副处长创造了一个在合适的时间里,进入合适的位置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说,你要不要帮忙?我反正只是去看电影……贾丁笑了一笑。
你要是愿意的话。
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
这可能要花好几个小时呢!要不要从餐厅里带点什么吃的东西上来?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了。
炉子、冰箱、两个扁平烤盘。
还有瘦肉食品,烤三明治和冷冻披萨,比丽地饭店还要丰盛哩!我马上就到。
她挂了电话。
贾了望着话筒,摇了摇头。
到底是因为缺少了尼古拉。
沃森一霍尔,缺少了她那总是有点堕落的,美妙无比而又再也无法享用的肉体?还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凯特?而在办公室里究竟能干出什么事呢?贾丁已经听到谣言,不过,不是在总监阶层里面。
那就大失面子了。
史蒂文。
麦克雷在按照另一个时区的时间工作,要是他闯进来,发现他的一名高级官员在……这是不值得考虑的,贾丁想到这里就格格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打扰你们做爱了……你禁不住要放声大笑。
接着,他抬起头来,只见希瑟站在门口,准备要下班。
还有别的事吗,戴维?贾丁完全把希瑟忘了。
他望着她,心里感到很内疚。
希瑟对雷斯特雷波的情况很熟悉,这个南美组跟伦敦警察厅的特别分局以及海关保持经常联系,她的工作之一就是保管那方面的档案。
希瑟做梦也想着有朝一日会有人拍拍她的肩膀,把她带进那个真正的秘密无地。
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没有大学学位。
贾丁笑了一笑,伸手理了理他那流不平的头发。
事实上,刚刚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而你会讲法语,是吗?想不想开开夜车?我们需要跟瑞士情报局取得联系。
接着,他又补充说,凯特就要上来帮忙……希瑟咧嘴一笑,高兴地叹了一口气。
她感到很满足,虽然她知道,她的男朋友这时正从外交部过来,要在圣詹姆斯街的布鲁克斯俱乐部跟她见面,跟她一起喝鸡尾酒、吃晚饭,不过她也顾不得了。
贾丁懊丧地摇了摇头。
他面临着成为老好人的严重危险,那可是不行的啊。
好吧,你到值班警官那里去一趟,问他能不能到这里来闲聊一下,要有礼貌。
还有,我要一份日内瓦的街道图。
还有日内瓦那家里土满饭店的建筑设计图。
还有,立刻叫一名密码员到这里来接通跟伯尔尼大使馆和日内瓦支部的联系。
他们就那样作出了安排。
里上满饭店是一家五星级的豪华饭店,看得见日内瓦湖那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色,门口还有一个一百尺高的喷泉,用巨光灯照得通亮。
当那个名叫雷斯特雷波的人走下瑞主航空公司的DC-9 班机,通过海关和移民局检查时,一组英国秘密情报局和瑞士情报局的监视人员,已经在那家饭店的里里外外各就各位。
贾丁非常感激伦敦警察厅的安迪。
莱恩告诉他那个消息,但是他在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拿定主意,在瑞士进行的这次监视活动中,没有必要惊动警察、海关,或任何执法机构。
要是雷斯特雷波遭到逮捕,那对科里达行动是非常不利的。
因为在戴维。
贾丁为公司渗透到哥伦比亚古柯硷而设计的那场游戏中,雷斯特雷波将是一个主要角色。
雷斯特雷波,还有那个关在迈阿密监狱里的、代号称为海豚的人。
西班牙的北部小镇维戈,座落在一座悬崖旁边,曲曲弯弯的街道一直伸展到下面的港口。
在维戈可以看到一些最精彩的斗牛戏。
那里有一家专门为当地工人、卡车司机、客轮和货船上的船员服务的酒吧兼餐馆。
海运是那个社区的生命线。
你在哪一本导游手册或美食指南里都找不到那家宾馆,但是它有着干干净净的红色塑胶桌面的餐桌、木头餐椅,以及正面镶有玻璃的柜台。
柜台里放着一盘冰块,上面放着生鲜的鱼类和甲壳类的海鲜。
不管什么时候,餐馆老板阿雨弗隆佐好像总在那口已经熏得墨黑的大铝锅里煮着什么东西。
酒装在没有标签的瓶子里,白葡萄酒看上去是浅黄色的,红葡萄酒还带有一点紫色,就像深色的石腊那样,闻上去还有一股与之相类似的芳香味道。
啤酒是冰凉的,阿尔弗隆佐贮存着一种西班牙和法国混合啤酒。
但是没有德国啤酒。
一九三八年,西班牙爆发了内战,阿道夫。
希特勒利用这场激烈的冲突来获取毁灭性攻击的宝贵经验,派出了兀鹰军团。
阿尔弗隆佐的父母曾为那边作战,他们不是被那个军团投下的炸弹炸成碎片,就是被埋在废墟里死了。
尤金。
皮尔逊坐在后面角落里的一张长餐桌旁,上面是一张褪了色的斗牛海报,以一个名叫奥多内斯的斗牛士作为号召。
他用力咬着一叉的虾仁拌饭。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理着平头的五十岁左右的人。
那个人穿着一套廉价的黑色西装,黑色衬衫,围着教士领,翻领上还别着一个小小的金十字架。
他的名字叫伊蒙。
格雷格森神父。
他是天主教会的一名成员,在科克郡的一所神学院任教;由于他擅离职守,在欧洲到处奔走,为新芬党办事,而且他的主教还听说他是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里一名高级成员,因此已经被正式警告要将他解聘,开除他的圣职。
皮尔逊对面坐着一个精瘦的、褐色皮肤的人。
他穿着深蓝色运动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皮夹克,下面穿着一条褪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粘满灰尘的、厚橡胶底的棕色靴子。
他没有刮脸,下巴已经有三、四天长的胡子。
他是欧洲警方最想通缉到的人物之一。
他的名字叫格里。
德夫林。
布赖顿大饭店的炸弹事件,他就是下手的成员中的一份子,那次爆炸炸死好几个英国政府高级官员,玛格丽特。
柴契尔也差一点送了命。
跟布伦丹。
凯西一样,他在激进派中的生涯,也是从一名街头杀手开始的;还是跟凯西一样,他喜欢尽量走到离那毫无疑心的受害者很近,近到换得着他的地方,然后再用他那支巨大的点四五的科尔特自动手枪——这是纽约那个崇拜者俱乐部送给他的礼物——来把事情办完。
朝脸部连开两枪就能把脑袋的后面炸掉。
有的时候,他喜欢看到受害者突然骇怕的表情,那个被杀害的目标最后的表情往往是:哎呀,该死的,为什么要杀我呀,求求上帝,别杀我吧。
德夫林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他被认出是个共和军的死亡使者,他就喜欢那个时刻。
总归一句,要是不能吓坏反对派,那么当个他妈的恐怖分子还有什么意思?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在有人观看的情况下做那种事情。
起先是有他自己的人在场,后来是在那条街上,那个酒吧里,或那个加油站里,正好有陌生人在场。
再后来,必然是有那些臣民——他是喜欢这样称呼他的受害者的——他的妻子和子女在场。
当杀掉某个皇家北爱尔兰警察队的警察,或者某个不顾警告不肯终止与军队的合同的木匠,或者某个混蛋的新教统一党员的时候,当那些混蛋的新教小猪猡吓得哇哇直哭,那些婊子妈妈——老婆目瞪口呆,无法相信,屁滚尿流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那种绝对的权力,那种胜利的兴奋的高潮,是难以形容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他越来越感到迫切需要撕掉那个黑色滑雪帽,用一个颤抖的指头指着他自己的脸,大喊一声,喂!看啊!是我,杰勒德。
玛丽。
德夫林,共和军他妈的死亡天使!但是,那样会违反纪律的,组织就会把他送到纽约市去恢复理智,让他在哪个酒吧工作,或者比这还要糟糕……在那个运动里,谁也不会忘记吉米。
鲁尔克的前车之鉴。
他在办完事情以后,在逃逸用的汽车里手建,因此受到了激进派的审讯,最后在脑袋后面挨了两粒子弹。
因此,在执行二十九次接触任务(与放置炸弹相对而言,这项任务不那么直接杀人)以后,德夫林去找了布伦丹。
凯西和查兰。
墨菲,说他打算适可而止。
他们能不能给他点别的事情做?使他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对他说,他们正在组建一个新的小组,去跟西班牙北部的巴斯克祖国自由组织部建立关系。
据那里传回来的消息说,现在的巴塞隆纳单位酗酒嫖娼,言行失检,喜欢吹牛。
有一个士兵在讲授炸弹制造技术的时候,在一次事故中炸死了两个巴斯克学生。
他还轻描淡写地说,那是因为他们缺乏实际经验。
德夫林在天主教教友社团开设的学校里学过西班牙语。
富人们的愤怒集中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有八次躲到西班牙。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一个在皇家北爱尔兰警察队当电工的密探传来消息说,特种航空队从日中队派了一个秘密行动专家小组过来——四个秘密行动专家,都是上土和近距离格斗教官——他们的唯一目的是要杀死格里。
德夫林。
特种航空队表现出能打突击战和大开杀戒的倾向,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对它深感兴趣,那就不足为奇的了。
也许甚至觉得有点恐怖。
赫星福德特种部队团跟罪犯们有过几次交手,结果总是给激进派增添几次葬礼,这是铁的事实,而来访的小组——爱尔兰共和军的贝尔法斯特旅是那样称呼特种航空队的——则很少有人伤亡。
在西班牙的八次避难过程中,格里。
德夫林发现自己有讲西班牙语的天赋,这在贝尔法斯特的学校里倒是没有显露出来的。
因此,布伦丹。
凯西就派他来重建巴斯克联络小组(那是三年前的事,指示他整顿队伍,恢复纪律,加强安全,并为支持共和理想目标提出一个进一步开展活动的计划。
当德夫林到达巴塞隆纳的时候,那里的情况比组织里任何人所能想像的还要糟糕。
在左翼积极分子或急进学生当中,很少有人叫不出激进派积极行动小组每个成员的名字的。
不是他们的假名,而是他们的真名。
积极行动小组里的六个成员,以及五个西班牙人,他们对组织的情况了解得大多。
到德夫林结束工作的时候,除了一人以外,其余的统统上了西天。
有四个人乘坐一辆汽车行驶在庇里牛斯山里一条险峻的山路上,结果撞穿护墙,坠入一条一千尺深的沟底,发生了爆炸。
有两个人在他们租用的巴塞隆纳公寓房间里,因煤气泄漏致死。
有一人被溺死;有三个人被带到边境的法国那一边,在通往巴纽尔斯的公路上的一个偏僻山坡上,先让他们掘好自己的坟墓,然后开枪把他们打死了。
那几次死刑都是德夫林亲自执行的。
他因此恢复了良好的秩序和纪律。
那个幸存者是查兰。
墨菲的一个弟弟,他带着德夫林用密码写的报告,被遣送回爱尔兰。
墨菲的弟弟——他心有徐悸,后来被调到那个政治组织新芬党担任计票员—一回到了爱尔兰,他在报告中证实,格里。
德夫林已经在巴斯克祖国自由组织最主要、最能干的成员中重新确立了激进派的声誉和地位。
那收入现在已经开始把德夫林称作魔术师派来的危险人物。
那个称呼是从叶慈的诗《塔》中引用过来的。
布伦丹。
凯西是在明开什监狱里受的教育,主攻卡拉什尼科夫枪、塞姆特克斯塑胶炸药、合作作战、《城市游击队手册》,以及马克思和毛泽东的思想,而对叶慈的诗则一窍不通(当然除了一位可怕的美人诞生了……那一行,如今那个运动就是那样来看待自己的);因此,从那时起他就想像,巴斯克独立运动的自由斗士,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魔术师。
他对那个绰号感到很满意,并开始用它来签名和称呼自己。
谁会去点破那位参谋长的无知呢?格里。
德夫林接着提出了建立一个百分之百安全的、专业化的积极行动单位,把踉巴斯克祖国自由组织的联系减少到最低程度。
他还建议把那个单位转移到西班牙西北海岸的维戈,在那里建立一条接收格达费和东欧共产圈从海路运来的武器和炸药的运输线。
在那个时候,东欧共产圈还没有变成~个废物。
军事委员会同意了。
负责接收武器、联络,和跟苏联国家安全局、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以及格达费谈判的,主要是巡回教士伊蒙。
格雷格森神父。
随着苏联改革的进程,跟苏联国家安全局的联系日益减少,他被派往西班牙协助德夫林组织那个新的小组。
德夫林已经为它起名为洛加小组。
贝尔法斯特需要派个可靠的人去协助那个刚刚建立的洛加小组,布伦丹。
凯西就采取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把那个经验丰富的街头杀手和爆炸能手、他的情妇罗西。
休斯派到维戈,从而平息了激进派运动中一些比较谨慎的成员私下对他的批评,因为他们不赞成自己的领导人跟别人通奸。
尤金。
皮尔逊一面吃完晚餐的剩菜,喝着葡萄酒,望着另外那两个人,一面在脑子里回忆那些事情。
他刚刚向他们报告了他这次欧洲之行的目的。
军事委员会已经决定,他对他们说,让格加小组跟组织完全脱离。
由于德夫林采取了坚决而熟练的防范措施,那个单位是安全的,不受怀疑的。
德夫林和那个教士要着手准备和建二个接收、销售和联络机构,以担负每隔几个星期接收几吨纯古柯硷,并把它交给欧洲的批发商的任务。
他们的第二个任务是审查、测定和报告关于和他们打交道的那些至要犯罪网格的安全状况,任何犯罪网络只要不是百分之百无懈可击的,他们是不会和其来往的。
皮尔逊还向他们解释那样做的理由——那个运动需要几百万美元发动最后的攻势,把武装斗争开展到英国的大街小巷,让英国士兵,甚至观光旅客,在欧洲无藏身之地。
这次大行动的战略方针是:当英国民众忍无可忍,吓破了胆,就会迫使政府坐到谈判桌旁。
让都柏林的总理,查利。
蒙伊,和当选代表之间的无休止的会议统统完蛋。
爱尔兰共和军邀进派就可以向敌人提出条件。
皮尔逊感到有点意外的是,倒是德夫林而不是那个教士,觉得道德上行不通,提出了反对意见,跟他自己的看法非常接近。
那位法官,发挥他在法律行业里能言善道的推理方法,耐心地向他们详细说明军事委员会做出那项决定的理由,强调没有别的办法筹集到那笔急需的资金。
格雷格森暗暗地对尤金。
皮尔逊的论点表示支持。
德夫林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罗西。
休斯坐在一张桌子旁,观察得到门口和黑洞洞的外面街上的动静。
她不时朝他瞥一眼。
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他们现在已经不只是~般的同志关系。
事实上,他们个人都是普通的年轻人,能把性生活保持在小组范围以内,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最后,德夫林抬起头来,久久地凝视着皮尔逊,好像要看透他的灵魂似的。
皮尔逊已经看惯了激进派里那些强硬分子的冷酷目光,因此也盯着他看。
好吧,德夫林说。
我们在这里是为那个事业服务的。
给我四天时间,我会切断跟其他同志的一切联系。
然后,洛加小组就会独来独往,无人知晓了。
几名巴斯克祖国自由组织游击队员跟洛加小组保持着少量联系,那么德夫林究竟用什么办法,使他们不致于成为安全方面的一个漏洞(这在过去是必要的),尤金。
皮尔逊连猜也不想去猜。
有一个人会来跟你接头的,法官说,一个从波哥大米的人。
实际上,他只要跟你们中间的一个人接头就行了。
那就你去,伊蒙。
德夫林把头一侧,对那个教士说。
天哪,皮尔逊心里想,这个地方是谁在掌权,那是一清二楚的了。
他知道,他内心深处想要设法破坏这个古柯硷联络站,现在很快也得付诸行动了。
他会从法律和道德的角度表示强烈的谴责。
一当消息传出,那是必然会传出来的,爱尔兰的自由,是用成千上万人的痛苦换来的,他们吸爱尔兰共和军提供的毒品成了痛,那对武装斗争会造成多么严重的破坏啊!许许多多为那个理想目标献出生命和自由的善良男女们,就会受到污辱。
在你决定……安排的时候,他一面说,一面谢绝了格雷格森递过来的烟,伊蒙跟我一起到下面码头上去买一条船,租一个可以当作办公室和仓库的地方。
我带来了一些证件,你们现在分别是欧洲一家很有前途的搬运拖车和救护公司在当地的经理和监察人。
德夫林盯着那个法官,就像是一条还没有拿定主意的短毛黑褐色警犬,究竟是服从命令,还是把主人当晚餐。
公司叫什么名字?RSTE. ‘泛欧搬运拖车和救护公司’。
总部设在马赛。
它有八辆宾土货柜车和三条拖船。
那家公司是我们在三年以前成立的,由一个没有警方记录、不公开同情运动或理想目标的一个家族经营着。
不过,他们是爱尔兰人。
德夫林盯着他。
跟你一样是爱尔兰人,格里。
他们本来是干什么的?公路拖运和救护。
他们以这个来掩护身份。
原先想利用他们来走私武器。
可是我们已经有了多得无法处理的该死的塞姆特克斯塑胶炸药和卡拉什尼科夫枪。
所以这是他们要办的第一件正经事?那个教土问道。
我们不会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底细。
他们要做的,就是为这项行动提供真正的掩护。
格里。
德夫林拿起一杯可口可乐,朝里面看了一眼。
接着,他咧嘴笑了。
他们老是说,你是个办事仔细的家伙,尤金。
我今天取了。
这笔……生意有没有一个名字?尤金?以上帝的名义,这个贝尔法斯特的恶棍以为是在跟谁说话呀?皮尔逊也笑了一笑。
合法。
它的代号就叫‘合法’吧!德夫林和格雷格森神父点头表示赞成。
那个身兼老板、厨师、调酒师的阿尔弗隆佐嘴里叼着烟卷,正在搅动一锅对虾,用西班牙语朝那个在收拾桌子的舵背老妇人哈喝了什么。
‘合法’……那个教士用盖尔语低声说。
我喜欢这个名字。
早晨六点四十八分。
日内瓦。
一项英国秘密情报局和瑞士情报局的联合监视行动正在付诸实施,里士满饭店的里里外外以及周围的大街小巷都受到严密监视。
监视人员已经悄悄混入餐厅待者、擦鞋者、客房女服务生和客人中间。
计程车司机、街头清洁工,坐在停在路边的汽车里的一对对夫妻,在外面担任掩护。
骑摩托车的人和各种难以名状的车辆,都等着跟踪那个目标,无论他去什么地方。
前一天晚上,那个人住进了356 号套房,然后打电话给一个行为谨慎、要价很高的妇人,那个妇人送来了一个美艳绝伦、淡褐色头发的应召女郎。
她的容貌和身材,在全世界各地豪华的妇女时装杂志的读者都非常熟悉。
她跟他待了两个小时,收了他三千美元的费用。
必须承认,如果以他们的谈话内容来衡量的话是十分有限的,因为雷斯特雷波显然认为时间就是金钱,但从中看得出他们以前已经有过几次来往。
她知道他喜欢什么,那些面无表情的瑞士人和那些不露声色的英国秘密情报局人员,监视着安装在356 号套房客厅、浴室和卧室里的视听装置。
他们漠然地说,要是任何一个性交约会,每小时能值一千五百美元的话,那个二十三岁的时装模特儿,一定让那个哥伦比亚人值回票价。
十点十分,他走进那个无与伦比的阳台餐厅的鸡尾酒吧里,看上去又那么精神抖擞,只是据说闻上去有点康乃馨的香水味道,那是因为他在浴缸里放了那种东西。
他的搭档,商业资本银行驻瑞主办事处那位货真价实的经理,已经等在那里。
喝过一杯汽水以后,他把那个人带进了餐厅。
他们在那里用了餐。
雷斯特雷波要的是鞑靼调味鲑鱼、狼肉片、调味南特;他的同伴要了冻汁鸡蛋,外加大比目鱼调味香槟。
他们喝的是一九八三年的查理曼考尔通葡萄酒,那是一种会冒烟雾又带酸味的勃良地白葡萄酒。
还喝了一些矿泉水。
他们用餐以后,又喝了咖啡。
商业银行的那位瑞士经理要了一杯白兰地,但雷斯特雷波没有要。
两名秘密情报局的监视人就在隔壁桌子上吃饭,英国纳税人要为他们支付312瑞士法朗的饭钱,大约214 块美金左右。
这笔钱本来可以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因为雷斯特雷波在餐桌上只是瞎聊天,谈论那家日本汽车装配厂的计划而已。
还有,戴维。
贾丁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他的监视人员报告说,看不到往常那些小心谨慎、不露痕迹的保缥,那通常是黑手党集团组织大老板的标志。
十二点差五分,那位哥伦比亚律师向他的同伴道了晚安,上楼到了自己的套房里。
他看了七分钟电视就上床睡觉了。
早晨六点四十八分,他醒过来,进洗手间,淋浴,然后打电话给瑞士航空公司,再次确定好那天十二点三十分飞离日内瓦的班机。
接着,他按铃叫大门口服务生,要他在十点钟叫一辆车子来接他。
这意味着他在去机场以前还有别的计划。
秘密情报局苏黎世分局一个沉着稳定、身穿羊毛夹克的英国人丹尼斯。
特尔福德,漠然地说,他要是再去做一次爱,任何人恐怕得吃一点镇静药才行。
昨天夜里,对于我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来说,那种情景简直有点受不了。
这是个小小的玩笑,但那个瑞士联络员显然信以为真,快到八点三十分的时候,一位瑞士见习护主拿着一小包药包来了,里面装着两粒五毫克的安定剂。
这不仅是那天见到的唯一麻醉品,而且也已经太晚了,因为那个自称雷斯特雷波的人,已经在三十四个训练有素的监视艺术专家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戴维。
贾丁坐在办公桌旁,袖子卷到肘部,脸上的伤疤因疲劳而显得发青,下巴短须横生,显然没有刮脸。
伦敦要比日内瓦晚一个小时;当那只直通秘密情报局日内瓦行动队长那里的安全电话铃响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零五分了。
对方把雷斯特雷波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他,他点了点头。
那个声音又是解释又是道歉,贾丁一面听着,一面做了适当的答复。
最后,他很有礼貌地向那个打电话的人表示感谢,同意对瑞士所有的机场和陆地边界进行监视,但建议这个工作最好让瑞士当局自己去做。
谢谢,吉米。
把握时间休息一会儿。
再见。
贾丁把话筒放回去,用掌跟揉揉疲乏不堪的脸部。
接着,他伸了一个懒腰,两手合在头的后面,对事情的发展并不完全满意。
他已经在凌晨三点钟左右把希瑟送回家。
凯特和他轮流挤时间睡了一会儿,轮流守着电话。
他已经对凯特约略地说明,那个行动不过是观察那个名叫雷斯特雷波的人的行动,监视他的日内瓦之行。
他觉得,他觉得并没有必要告诉她太多的情况。
但是凯特。
霍华德是个洞察力很强的机灵鬼。
因此,当第一次轮到戴维。
贾丁休息的时候,他警告她不要叫醒自己,除非看来瑞士当局打算要逮捕那个哥伦比亚律师,哪怕只是有那种想法,她就意识到,被戴维。
贾丁拟为人称化的秘密情报局的真正目的(这也不是第一次),是要小心翼翼地在暗中保护他们的目标,防止他落入法网。
凌晨五点,贾丁接过班,凯特。
霍华德在贾丁办公室的内部私室睡了两个小时。
这时,凯特躺在那张行车床上,下面铺着那个带棉被的睡袋,身上盖着一条很大的格子呢旅行毯。
贾丁曾自豪地对她说,那条毯子是他已故的父亲那匹心爱的赛马的东西。
凯特醒着,两眼凝视着那张小小的梳妆台,她的裙子就整齐地叠在上面,上衣挂在一张小木椅的靠背上。
那个用作枕头的睡袋和坐垫闻上去有一股戴维。
贾丁的味道。
他那股刮胡子后使用的收敛性古龙水的味道,加上一种淡淡的肉桂香味;还有他的头发味。
自从他向她调情的那个晚上以后,她就一直忘记不了他的头发味。
它使她想起年轻人头发的味道,某种男子护发剂的味道,加上……身上的汗味,不过刚流出来没多久。
不知怎的还满有诱惑力。
她甚至多多少少,还希望看到哪个角落里丢着一个板球袋,或者一件橄揽球衬衫,就像她几个在学校念书的弟弟的房间里那样。
那些就是贾丁使她联想到的……一个个子长得太高的学生。
当她还在牛津大学赛艇队里的时候,她迷惑不解而又十分惊讶地发现,她那个十八岁的弟弟的有些朋友,在身体方面比许多一个礼拜七天都在和她一齐训练的那些肌肉发达、英俊漂亮的大汉还要迷人。
到最后一个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凯特。
霍华德曾考虑遇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去,在一个人类学考察队里于上一年。
后来,她的导师请她到玛格德伦学校吃饭,把她介绍给一个五十岁出头,样子文静,能言善道的苏格兰人。
那人仔细听着她对各种问题发表的看法,包括赛艇战术、肢体语言、时事和她末来打算。
他长着一双和善聪明的眼睛,但是在粗心的人看来,还会觉得他的目光里带有一点冷酷和潜在的疑心。
他对她说,他在农渔业部工作。
不管怎么说,大约一星期后,在她答应去巴布亚——新几内亚以前,她收到了那个人的来信,邀请她去一趟伦敦,接受一个同事的面试,那个人也许能给她安排一个很有意思的工作。
凯特去了伦敦,主要是出自好奇心,发现自己在西敏寺区安妮女王门的一个办公室里喝咖啡,就在百老汇后面。
那个苏格兰人把她介绍给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
那个女人有一点善意的幽默感;当她听凯特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凯特的时候,脑袋总是歪到一边,或者看起来似乎是那样的。
在问了一个小时问题,接着又客客气气地随便聊了一会儿以后,他们对凯特说,他们觉得,她可以在他们自己的政府部门里找到一个有意思的,而且有意义的工作。
那个部门既不是农业部,也不是国防部,虽然跟后者的关系比较密切。
那就是情报局,有时称之为军事情报局第六处。
凯特出于无知,曾很有礼貌地问那个机构跟军事情报局第五处是什么关系,它事实上在做些什么工作?军事情报局第五处,我亲爱的,那个苏格兰人说,是政府的安全局。
它的任务是保护我们的国家,防止外国谍报、颠覆。
破坏、恐怖主义活动,不让怀有敌意的好奇者窃取我们最重要的机密。
他们跟警察当局,尤其是跟特别分局紧密合作。
我们的工作,那个身材高大、和蔼可亲的女人说,就是对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做军事情报局第五处刚好要防止别人在我们国家做的那种工作。
为了满足我们的政府对它们严加防范的那些负责的好奇心。
军事情报局第五处是警察。
我们是海盗,那个苏格兰人解释说,他那双耐心而又能理解人的眼睛闪了一下。
还有,我们必须经常到处旅行。
我们对衣着相当讲究。
从那时起,凯特就被吸引住了。
她对海盗总是很感兴趣的。
公司很喜欢她,她平步青云,升得很快,已经成了几名人事主管级人员之一,而她才二十九岁。
她在人事处负责招募和选派合同情报人员,甚至包括从事最秘密工作的间谍。
她很高兴受到别人信任,她知道他们没有信任错人。
所以,她现在就在这里,在情报局的那个领域的心腹之地,那也是她全部志向的所在……行动处。
或者说,只是到了门口……?不管怎么说,她对能够参与,参与科里达行动,觉得有一种满足的激动。
她内心知道,只要她不出差错,凯特。
霍华德有朝一日会去国外,会上战场。
她天真地请求上帝帮她实现那个愿望。
如果上帝在这个时候给凯特。
霍华德一个神迹,一个警告,就像《旧约》里那样,也许对她更有好处。
但是,上帝很有智慧,他没有那么做。
凯特听到戴维。
贾丁跟瑞士分局的交谈已经结束,看来雷斯特雷波已经把他们甩掉,那个行动就要流产了。
要是她的直觉没有错的话,她觉得贾丁反倒会很高兴,因为那个哥伦比亚律师仍在棋盘上,还可以把那盘棋继续下下去,他还可对付那颗棋子。
夜里,她有一、两次对那个身材高大、心态复杂的男人有过近乎温柔的感情。
他在默默地不停地准备科里达行动。
如果成功的话,那将是谍报史上非常漂亮的一仗。
尽管贾丁明显对她怀有兴趣,但他的行为却像一个正人君子,他显然拼命让凯特感到放心。
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你醒了吗?醒了……稍停片刻。
凯特,我们那位好朋友失踪了。
我想,我们可以放心地打烊,回到各自的床上去。
凯特笑了一笑,起了床,往脸上泼点水,刷了刷牙齿,穿好衣服。
她感到精神好多了。
她打开门。
贾丁正在锁上墙边的保险箱,他抬起目光。
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吃点早饭……?她发现自己在问。
她的心跳在加快。
戴维。
贾丁咧嘴一笑,慢慢直起身来,弓了弓酸痛的背。
他妈的有何不可……?胡安。
巴克罗不是那种容易表露感情的人,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
他那双毫无表情的褐色眼睛盯着艾迪。
卢科,视而不见那个探员在拿给他看的那份麻醉品管制局的通缉令。
还有在迈阿密湾边地区的伯金斯酒吧所拍的他的照片。
那张照片,一定是哪个密探偷拍的。
那又怎么样?他脸上也许毫无表情,但心里却很紧张。
那个集团在国外的连络人有一套规矩。
在通常情况下,他们会批选一对夫妻,也许还加上他们的小孩。
他们通常搬进舒适的房子或者公寓里,还有一条很方便的逃跑路线,以防搜捕。
他们通常过得比较简朴,不去引起人们对他们的注意。
他们通常开着用现金买来的普通汽车。
他们通常在某家合法的公司行号工作,有很好的理由突然外出,获得大量的营业基金。
他们通常会付社会生活保障制度费和纳税,而且通常不会超速驾驶或者违规停车,以免被警察登记在案。
那个集团有一个由这样的人组成的网络。
有的可能积极参与行动,有的就默默无闻过日子。
什么时候哪个积极活动的小组遭到破坏,或者甚至受到一点压力,他们就什么时候上阵。
现在,这位凶杀组有着意大利姓名的少尉警官,正在盘问他有关一个名叫恩里克斯先生的人的情况,并向他出示带有巴克罗照片的那份麻醉品管制局的秘密档案资料。
胡安。
巴克罗意识到,他浑身觉得不舒服,几乎挺不住了,差一点把大便拉在裤子上。
因为他在波哥大确实有个妻子,还有三个确实非常可爱的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七岁,还有一个十一岁。
他们受到仆人和保镖的保护,那些人同时也是派来监视他们的,虽然他的妻子埃斯普朗泽并不知道。
那个集团的规矩非常简单。
现在他既然已经露出马脚,巴克罗就要尽快——在几分钟之内,甚至在几秒之内,如果做得到的话——走出乐园旅行社,不打电话,不跟任何人接触,搭计程车去曼哈顿的一家直升机包租公司,从两个美国佬那里(他们经营那家公司,认识他是旅行社派来的人)租一架直升机,飞到长岛一个指定地点,从那里乘一架主管人员的喷射机到巴哈马首都拿梭,再从那里乘快艇到古巴,登上一架飞往波哥大的班机。
那个集团在巴拿马城有人,他们可以为他提供六种护照之一。
而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是在哥伦比亚吗?他知道自己的命运要由杰瑟斯伽西亚来决定。
加西亚是帕布罗。
恩维加多的冷酷无情的保全老大。
巴克罗虽然怕得要命,但还要全力度过难关。
艾迪。
卢科仍在望着他。
那个混蛋还在笑。
那么,胡安,他用英语说,这不一定必然就是世界未回到了……他们就站在旅行社的前面办公室里,在那里工作的两个人和一个女职员都已经下班。
胡安。
巴克罗。
卡马乔已经注意到那辆褐色的道奇车就停在马路对面,里面还坐着三个人。
起先,他还怀疑是卡利家族来施加压力呢,据传他们对帕布罗先生用暴力来对付哥伦比亚的法官和当选政府的做法,很不满意,认为那样在妨碍他们做生意。
人们都在说,他们想要干掉帕布罗。
恩维加多,并在暗中调查他在国外的一些行动,以便把它们接管过来。
那就意味着要发生一些严重的流血事件,除非麦德林发布命令加以默认。
胡安。
巴克罗简直无法想像那种局面。
事实上,当艾迪。
卢科亮出他闪闪发光的凶杀组少尉的新警徽时,巴克罗第一个直觉的反应反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正受到麻醉品管制局的通缉。
他对卢科不加理睬,目光漫无目标地看着办公室,那里的架子上放着介绍去美国各地、墨西哥、南美和欧洲便宜度假的小册子。
甚至还有一种廉价机票的列宁格勒六夜游,但是左邻右舍的哥伦比亚人都没有去享受那种优惠,虽然波哥大来的两个犹太人,曾经拿走过那种小册子。
他竭力想控制抖个不停的四肢。
那个身材高大的警察,小心翼翼地叠好麻醉品管制局的那份档案资料,并放回夹克里边的口袋里。
他的搭档萨姆。
瓦戈斯,站在那个毒品集团连络人的一侧,一直在斜视着那个哥伦比亚人。
外面,一辆消防车响着警报器正向这边开过来。
一户普通的哥伦比亚家庭的一家人笑声朗朗地从橱窗前面走过,他们停下来看着那些彩色大海报,上面画着远方风和日丽的景色。
有个长着圆脸、体魄健壮的小孩子古怪地把鼻子贴在玻璃上,朝里面偷看了几眼,毫无兴趣地打量着那两个警察和处于困境的巴克罗。
我说,卢科说,不一定必然就是……我听见了,巴克罗回答说。
可是,两个警察已经来到他的店里,他们不是要来买去里约热内卢度假的廉价机票。
人们也许已经注意到了。
窗外,孩子的妈妈把他从窗前拉走,弄得他号陶大哭,他贴过脸的那块地方留下了一块模糊不清的痕迹。
哎呀,是的,过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到集团那里,说胡安。
巴克罗。
卡马乔受到执法人员的拉拢,有倒向那边的趋势。
巴克罗转过脸来对着卢科,鼓起勇气给了一个冷静而又傲慢的答复。
别说废话,凶杀组的代理少尉说。
两天以前这里发生过一件枪杀案,就在奇里米亚酒吧后面的那条小巷里。
你可以合作,胡安。
我会派警官到附近的每家商店、每家酒吧去询问,有几家甚至我自己还会亲自出马。
跟瓦戈斯探员一块儿去。
那样,警察找你谈话就不大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们想要什么?要钱……?艾迪一科和瓦戈斯交换一下眼色,现在该轮到他们面无表情了。
我受到侮辱伤害,卢科说。
这是警方公事。
告诉我,这是谁?他掏出姓名不详者和里卡多。
桑托斯的照片。
照片上的地方现在已经确认是特雷斯特维尔区的圣西西里亚广场,那里是罗马艺术家居住的地区。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我不认识。
巴克罗耸了耸肩。
那张照片是决定性的一击打中了他的要害。
他清楚记得,年轻的里卡多。
桑托斯来找过他,在一个多层建筑物的停车场里面见面。
他吓得灵魂出了窍,因为他搞丢了那个女孩子,就是警察拿在手里的那张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
他求胡安。
巴克罗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集团,给他一次机会,就给几天时间。
当雷斯特雷波像世称上帝之鞭的匈奴王阿提拉那样来到纽约,不知怎地,丝毫没有发现巴克罗违反集团组织严格的安全守则,竟然拖延时间来帮里卡多的忙。
后来听谣言说,里卡多已经死了,胡安。
巴克罗才算放下心里的那块石头。
如今那个警察又到这里来,问他那些最棘手的问题,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了,他对这一点是很有把握的。
他死定了。
他已经听得到妻子埃斯普明泽呼天抢地的哭声。
帕布罗先生也许会负起教育他子女的事情。
他听说过那个帮主有时是那样做的。
卢科凑得更近一些,低声说,好吧。
我把问题说得再清楚一点……这个男人名叫里卡多。
桑托斯。
卡斯泰尼达。
已经死了。
这个我知道……用个女孩子是谁?巴克罗在认真思索。
那两个警察真能给他一条活路吗?毕竟,他们要是去街上每家商店询问的话……那个档案资料怎么办……?他问道,他的声音那么轻,他们得伸长耳朵才能听清楚他所说的话。
这个嘛,那是麻醉品管制局的档案资料,胡安。
我们是凶杀组来的。
逮捕你是他们的事,不关我的事……连胡安。
巴克罗那种顽固的毒品贩子和麦德林那里的经纪人也觉得,那个面无表情的警察好像是很讲道理的,靠得住的。
这是艾迪。
卢科武器库里一件最重要最基本的武器。
巴克罗在认真思索。
那个警察的保证能兑现吗?那个光是盯着看、不说话的警察,又怎么样呢?哈里路亚,卢科暗忖道,他知道……你我私下说说,先生。
请。
萨姆,你到外面车里去等着。
瓦戈斯耸了耸肩,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跟踩熄,悠闲地走出去。
那门嘎吱一下开了,然后慢慢晃动几下以后又关上了。
那个没有完全熄灭的烟蒂仍在冒烟,他们闻到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
外面某个地方,有一条狗开始汪汪乱叫。
胡安。
巴克罗慢慢地从卢科手指下拿起那张照片,细细看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跟……他一起来纽约的那个女孩子。
他已经养成根深蒂固的保密和谨慎从事的习惯,不会说出桑托斯的名字。
什么时候?两个星期以前。
她跟他吵了一架出走了。
他急着快要发疯地想要找到她。
可是再也找不到了。
不错。
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是谁,胡安?你要是告诉我她是谁,从哪里来,我就不再对你施加压力了,我可以向你保证。
短时间的沉默。
很明显,巴克罗拼命想在各种令人心惊胆颤的选择中确定最佳选择。
接着,他把照片还给卢科,咕味地说,那个女孩子要被带到波哥大去。
嗯,某些人想把她当作他们的上宾。
突然间,艾迪。
卢科开始看到一线曙光。
上宾是集团组织对被绑架的受害者的叫法。
因此,那个服毒过量死于中央车站女洗手间、现在停放在贝尔维医院太平间的姓名不详者是个重要人物的女儿,重要得足以需要绑架她。
而且还不是在哥伦比亚,而是从欧洲的罗马。
天哪。
难怪里卡多要那么疯狂地去找她。
她离他出走,那个到处流浪有如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就等于判了桑托斯的死刑,他死得怎么悲惨,卢科简直不愿意去想像。
她是谁……?先生……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他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女孩子讲的是英国话。
里卡多说,嗯,某些人需要施加压力。
对她的父亲施加压力……就这样。
他知道自己行为的严重性,因此在浑身发抖。
告发集团组织只有一个下场。
他妈的就这样。
她的父亲是谁,胡安?先生,我不知道。
我可以发誓。
圣母玛丽亚在上。
名字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就那么多。
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艾迪。
卢科目不转睛地望着巴克罗。
这个家伙已经榨不出油来了。
胡安,你想不想钻进那个汽车,躲开这一切……?我们有一个保护证人计划。
没错,你可以去问矮子和那七个死去的警察。
沉默。
巴克罗在哭,默默地哭。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他抽噎着,摇了摇头。
你现在就要把我抓进去,先生?送到麻醉品管制局去?这个家伙果然有些对付警察的高明经验。
不。
卢科回答说。
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的脸,准备掏出枪来。
在这种时刻,一个探员应该遵守规矩采取行动了。
巴克罗又抽噎一下,脸上沾满眼泪和鼻涕。
卢科叹了一口气,把那天早晨南希放在他口袋里的新手帕递了过去。
当那个小个子哥伦比亚人擤鼻子的时候,卢科皱了皱眉头。
接着,巴克罗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耀着害怕的神色。
你要到左邻右舍去转一圈?就像在这里那样,调查你所说的那个谋杀案?艾迪。
卢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他答应过南希去看一部伍迪。
艾伦主演的电影。
她确实很喜欢伍迪。
艾伦。
为了她的缘故,他假装自己也很喜欢。
当然要。
他说,同时考虑用什么办法来说服第一一0分局的一些家伙去办那件事情。
接着,他说:还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我已经对你说得太多了。
真的,先生。
我是死定了……是啊,嗯,你要是改变想法,就打电话给我。
说着,卢科递给那个毒品贩子一张紫绿色的商业名片。
名片的一面印着费菲。
莫利诺这个姓名,反面印着迪。
卢科的线民的电话号码。
他走了出去,笔直地走到马路对面的一家花店门口,示意已经坐回道奇车子里的瓦戈斯跟着他。
艾迪。
卢科说到做到,一队探员和穿制服的警察在那条街上挨家挨户地仔细盘问,表面上是在调查两天以前发生的一件偶发的杀人案。
他想派一个真正的职业高手跟踪巴克罗,但是那样会给那个新的告密者带来危险。
因此,当七点零八分胡安。
巴克罗。
卡马乔离开乐园旅行社的时候,他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他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他的妻子——一个加勒比海地区印第安人管家——的尸体,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零四分,被人发现了。
他的手脚都被捆着,眼睛用布蒙着。
他的舌头已被割掉,塞在本来喉管所在的那个裂开的红色夹缝里。
别自责了。
莫洛伊上尉说。
他一边啃着中餐——面包夹五香牛肉,一边朝卢科挥挥手,让他在堆积如山的档案资料里腾出地方坐下来。
外面,在第十四分局凶杀组里,电话铃在响着,探员们在办公室的三台老掉牙的雷明顿打字机上僻僻啪啪地打报告。
我们一走进他的工作地点,艾迪。
卢科简要地说,那个家伙就死定了。
你觉得他说了真话……?没错。
姓名不详者是被集团组织里某个重要人物下达紧急命令绑架的,也许就是帕布罗本人。
莫洛伊用沾着五香牛肉油腻的手翻动卢科用打字机打的报告,仔细看着。
他点了点头。
对一名刚上任的代理少尉来说,这真是干得不错。
不过,那个女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哥伦比亚竟然有人想要把他控制起来……?我正在调查这件事情……于是开玩笑的。
听着,现在,也许到了你该请求外面帮忙的时候。
莫洛伊指的是联邦调查局。
还不到时候。
这件事怎么解释,关于那个贝尔维医院事件?有关系。
虽然桑托斯已经死了,我相信辛巴。
帕特里斯…… 我觉得就是干那件事同样的一些人,在那里杀了人。
莫洛伊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啃着面包。
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嗝,拍拍胸口,伸手拿起一杯水。
他朝卢科看了一眼。
好吧,少尉。
你他妈的究竟还在等什么?等我好好地夸奖你吗?卢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纽约的街上,继续他的调查工作。
他现在第一次意识到,有点担心,不大舒服的感觉,他的前途,甚至是他的生命,跟那个令人怜悯的十多岁女孩的尸体紧密联系在一起;他曾那么认真想用人工呼吸把她抢救过来呢!看看那些跟这件事多少有点牵连的人吧……矮子、猪猡穆罗尼、里卡多。
桑托斯、胡安。
巴克罗。
他们一个个都被杀害了。
艾迪。
卢科停在一家有公共电话的酒吧间门口,给南希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她的秘书对卢科说,她还在法庭上。
那个身材高大的探员向她说了声谢谢,挂上了电话。
他还有时间考虑怎么解释,因此心里觉得轻松一些。
就对她说,她应当到她母亲那里去住上几天。
这是因为,凭他那种那不勒斯人天生的以及在都市生长所得来的智慧的预感,卢科心里明白,他的名字和兴趣,现在已引起哥伦比亚古柯硷集团的注意。
而那也许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