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思和蒂姆上学的那天清晨五点,大使馆给玛丽挂来电话,通知她收到一份黑夜行动电报,要求立即答复。
这一天把她忙得够呛。
回到邸宅,已是晚上七点,孩子们正眼巴巴地盼着她。
嗨,玛丽问,学校怎么样?学校太好啦。
贝思回答道。
你知道吗?学生们来自二十二个不同国家。
有个穿得挺漂亮的意大利男孩,整堂课都老盯着我。
学校好极啦。
蒂姆补充道:学校还有一座漂亮的科学实验室,明天我们要解剖青蛙。
最奇怪的是,贝思说,同学们讲的英语,听起来很滑稽。
记住,玛丽对孩子们说,假如有人讲话带其他口音,证明他比你们多掌握一门语言。
总之,你们没遇上麻烦,我挺高兴的。
贝思说:如果不是迈克的周到照顾,我们肯定会遇到麻烦的。
谁?就是斯莱德先生。
他让我们叫他迈克。
你们上学读书与迈克·斯莱德有什么关系?他没对你讲?他把我和蒂姆送到学校,向我们的老师作介绍。
他认识全校的老师。
他还认识许多同学,蒂姆说,也把我们介绍给了同学们。
大伙儿都喜欢他,他是个好人。
好得过了头。
玛丽心里说。
第二天清早,迈克跨进玛丽的办公室,玛丽对他说:是您把贝思和蒂姆送到学校的?他点头:他们是可爱的孩子。
要让他们自个儿适应外国生活,实在太难了。
他有孩子吗?玛丽顷刻意识到,她对迈克·斯莱德的个人生活了解太少。
说不定这样反而好些,她自我安慰,他抱定宗旨要看我栽跟头。
她抱定宗旨要争取成功。
周末下午,玛丽带孩子们到外交官俱乐部游玩。
这是外交界人士相聚的场所,大家交谈一点闲话。
玛丽朝室外餐厅一看,迈克·斯莱德正与一个女人在喝酒。
那女人转身,玛丽看清原是多萝西·斯通。
玛丽一时间感到震惊,似乎她的女秘书在和敌人勾结串通。
她弄不清楚多萝西与迈克·斯莱德到底搅得有多深。
看来这个女人也不可太器重。
玛丽寻思道。
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哈里特·克鲁格独自坐在那儿。
玛丽走上前,问道:我坐在这里你不介意吧?我只会高兴。
哈里特掏出一盒美国香烟:抽烟?不,谢谢,我不吸烟。
要住在这个国家,那就非抽烟不可!哈里特牢骚顿起。
玛丽开怀大笑。
哈里特·克鲁格又说:您知道这里黑市上最走俏的商品是什么?就是我们的家用录像机。
他们喜欢看我们的电影?不是,他们喜欢的是录像广告。
但凡我们认为是平常的东西——诸如洗衣机、吸尘器、小汽车、电视机等等——他们都恨不能立即得到,因为这些东西太难买。
当电影一开场,他们就上厕所。
玛丽抬起头,刚好看见迈克·斯莱德与多萝西·斯通离开俱乐部。
他们去哪儿呢?玛丽在使馆干了一整天,回到家已是夜深。
她只想洗澡换衣,上床躺着。
在使馆每分钟都有事,没有一刻时间属于自己。
她很快发现,家里的情形也同样糟糕。
无论她走到哪里,服务人员就跟到那里。
她感觉很不快,这些人无时不在监视她。
一天,她半夜两点爬起来,下楼进厨房。
她拉开冰箱门,听见背后有声音。
回头一看,管家米哈依穿着睡袍站在那里,罗西卡、迪莉娅和卡曼也一齐赶到。
夫人,您要什么?米哈依说。
不要什么,只想找点东西吃。
厨师科斯曼走进厨房,不满地说:夫人只消告诉我饿了,我就会给您做吃的,怎么能劳您亲自动手呢?一屋人都用责怪的眼光注视着玛丽。
玛丽忙加解释:我并未真饿,谢谢大家。
赶紧跑回房间。
第二天,她把这件事告诉孩子们:你们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像《蝴蝶梦》中的那位后妻。
什么叫‘蝴蝶梦’?贝思问道。
这是一本了不起的书,今后你们会读到的。
玛丽走进办公室,迈克·斯莱德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我们有个伙计病了,您应去探视探视。
他说。
他引着她穿过狭长的走廊,进入一间小办公室。
沙发上躺着生病的那个海军陆战队士兵,脸色苍白,痛得呻吟不止。
怎么回事?玛丽急切地问。
可能是阑尾炎。
那就马上送医院。
迈克转身对她说:不能送本地医院。
你是什么意思?只能把他送到罗马或苏黎世的医院。
荒唐!玛丽斥责道。
她降低声音,不让病人听见。
你没看见他病得多厉害?不管荒唐不荒唐,美国大使馆的人不准去这个国家的医院住院!这是什么道理?因为会被钻空子。
我们的病号将掌握在医生和安全部的人手上,要么被麻醉,要么被施以美人计,从而套出各种情报。
国务院为此作了严格规定——用飞机把他送走。
为什么我们的使馆不配备自己的医生?因为我们是C级使馆,预算中未列这笔开支。
每一季度,美国医生才来一次。
这里只有一个药剂师,头痛脑热还能凑和。
迈克走到桌边,拿过一张纸。
在上面签过宇,他就可以上路。
我安排专机送他。
很好,玛丽签上名,走到生病的士兵跟前,握住他的手,您会很快好的,她亲切地安慰道,会好的。
两小时后,那个病号便躺上了飞往苏黎世的飞机。
第二天,玛丽问迈克那个士兵的病情,迈克耸耸肩,说:动了手术,没什么了不起的事。
他的态度又是冷漠无情的。
冷血动物,玛丽又动了怒,不知哪件事才能使他发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