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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2025-03-30 08:59:30

信号员头戴特大的耳罩, 站在跑道上,打着旗语,引导波音747客机靠近等在那里的舷梯。

飞机按固定的路线转了个圈,飞行员根据旗语,熄掉了四引擎的涡流发动机。

巨大的机舱里,扩音器传来了空中小姐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在纽约的肯尼迪机场降落。

谢谢各位乘坐环球航空公司的飞机。

请在自己的座位上稍待片刻,等听到下一次广播后再下飞机。

谢谢。

乘客们纷纷发出喃喃的抗议声。

不一会儿,机舱的门开了,詹妮弗身旁的两个联邦调查局的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对她说:走吧。

乘客们好奇地望着这三个人离开飞机。

几分钟后,广播员又开始播音:谢谢诸位的耐心。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你们可以下飞机了。

一辆官方的轿车等候在机场的边门口。

轿车先在公园街一百五十号的大都会教养中心停留,那里和福莱广场上的美国法院大楼连着。

在给詹妮弗登记后,一个联邦调查局的人说:对不起,我们不能让你呆在这儿。

我们接到命令要送你去赖克斯岛。

去赖克斯岛的途中,三人都保持沉默。

詹妮弗坐在轿车后排,两边各坐着一个联邦调查局的人。

她一言不发,迅速地估量着自己的处境和可能会出现的结局。

在飞越大西洋的整个旅途中,这两个人总共才说了几句无关的话,所以詹妮弗无法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糟,她知道问题很严重,因为引渡证不是那么好搞的。

她如果进了监狱就无法自救。

所以,她首先考虑的是能设法使自己保释出去。

现在车子正在通往赖克斯岛的大桥上行驶、詹妮弗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不禁感慨万千:这景色她曾几十次、几百次地领略过,可那时她是去和当事人谈话,而今天自己却成了罪犯。

不会太久的,詹妮弗想,迈克尔会将我救出去的。

联邦调查局的两个人陪着詹妮弗走进接待楼,其中一个把引渡证递给了卫兵。

詹妮弗·帕克。

卫兵看了一眼逮捕证。

我们一直在等你,帕克小姐,三号关押室为你留着呢。

我有权打一个电话。

卫兵朝桌上的电话点点头,当然。

詹妮弗拎起听筒,默默祈祷,但愿迈克尔在家。

她开始拨号。

迈克尔·莫雷蒂一直在等待着詹妮弗的电话。

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他除了等电话,把其他一切全忘了。

他知道詹妮弗什么时候到达伦敦,她所乘的飞机何时离开希思罗机场,以及她何时回到纽约,因为有人不时地向他通风报信。

他坐在办公桌旁,想象着詹妮弗乘车前往赖克斯岛的过程。

他想象她走进了监狱。

他知道她在关进牢房前一定会要求打个电话,而且一定是打给他的。

他所需要的也正是这个。

他将在一小时内将她营救出来,使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迈克尔·莫雷蒂现在活着就是为了等待詹妮弗·帕克跨进他的房门。

詹妮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她把自己委身于一个企图毁掉他迈克尔的人。

她还给了那人什么呢?她向那人透露了哪些机密?亚当·沃纳是乔舒亚的父亲,现在迈克尔对这一点已经确信无疑了。

詹妮弗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说什么乔舒亚的父亲已经死了。

哼!现在倒可以马上兑现她所说的这个预言了。

迈克尔陷入了一种啼笑皆非的矛盾中。

一方面,他手里掌握了足以使亚当·沃纳声名狼藉的武器,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彻底毁掉。

他可以用披露他和詹妮弗关系的方法来向亚当敲诈勒索。

但是,如果他那样做的话,他也就暴露了自己。

如果黑手党的家族知道——他们一定会知道的——迈克尔的女人原来是参议院调查委员会负责人的情妇时,迈克尔就会成为笑柄。

他就再也不能在人前抬起头,再也别想发号施令了,因为戴上绿头巾的人①是不配别人尊敬的。

因此讹诈威胁不啻是一把双刃利剑,尽管看起来十分厉害,但迈克尔知道自己并不敢动用它。

他必须以另一种方法来消灭自己的对手。

①指妻子或姘妇与别人通奸的人。

迈克尔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摊开的一张小小的草图。

这是一张亚当·沃纳这天晚上将去参加一次私人募捐晚宴的路线图。

迈克尔·莫雷蒂花了五千美元才搞到这张图,它将置亚当于死地。

迈克尔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拿起话筒,听见那正是詹妮弗的声音。

这声音曾娇滴滴地在他耳旁讲过悄悄话,这声音……迈克尔……是你吗?是我。

你在哪儿?他们把我带到了赖克斯岛。

他们以杀人的罪名关押我。

保释还没有办,你什么时候……我马上就让你出来。

耐心等着。

嗯?嗯。

迈克尔。

他听到了她声音里透出的轻松感。

我将派吉诺去带你回来。

几分钟后,迈克尔又伸手抓起听筒,拨了个号,对着话筒说了好几分钟。

保释金要多少我并不在乎。

我要她马上出来。

他搁下听筒,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钮。

吉诺·加洛走了进来。

詹妮弗·帕克现在正在赖克斯岛,一两个小时内就会被放出来,你去把她接来带到这里。

好的,头儿。

迈克尔靠坐在椅子上。

告诉她我们过了今天就不必担心亚当·沃纳啦。

吉诺·加洛脸上露出了喜色。

是吗?嗯。

他正在去演说的路上,但他永远也到不了那里了,他将在新迦南的桥上出事。

吉诺笑了:那太好了,头儿。

迈克尔朝门口打了个手势,去吧。

地区检察官迪·西尔瓦绞尽脑汁,竭力反对保释詹妮弗。

他和代表詹妮弗的律师一起来到了纽约最高法院法官威廉·贝内特面前。

阁下,迪·西尔瓦说,被告被控犯有十几项严重的罪行。

我们刚把她从新加坡引渡回来。

如果她获得保释,她就会逃到某个我们无法引渡的国家。

我要求阁下拒绝保释。

代表詹妮弗的前法官约翰·莱斯特说:地区检察官严重地歪曲了事实,阁下。

我的当事人过去从没逃到什么地方去。

她去新加坡是为了办理事务。

如果政府当时要她回国,她会自觉自愿地回来的。

作为一名本地律师,她开业范围很广,又远近闻名,简直难以想象她会逃跑。

争论进行了半个多小时。

争论结束时,贝内特法官说:同意以五十万美元保释被告。

谢谢,阁下。

詹妮弗的律师说,我们这就付保释金。

十五分钟后,吉诺·加洛扶着詹妮弗钻进了一辆轿车。

办理保释手续时间不算长吧?他问。

詹妮弗没有作答。

她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新加坡时,她完全与国内隔绝,不知道美国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确信,她的被捕决不是孤立的行动。

追捕的也不可能只是她一人。

她此刻极需同迈克尔谈谈,了解事情的原委。

迪·西尔瓦如果想以杀人的罪名将她重新投入监狱,手头非有十分可靠的证据不可。

他……吉诺·加洛说的两个字引起了詹妮弗的注意。

……亚当·沃纳……詹妮弗从沉思中猛醒过来。

你说什么?我说我们再也不必担心那个亚当·沃纳了。

麦克正派人去干掉他。

詹妮弗感到自己的心开始怦怦直跳。

他?什么时候?吉诺抬起握方向盘的一只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

这次安排得像是出了车祸。

詹妮弗突然感到口干起来。

在哪里……她话也说不出了,准备在哪……哪里下手?新迦南桥上。

他们此刻正驶在昆士路上,前面就是商业中心,那里有家药房。

吉诺,能在药房前停一下吗?我要买点东西。

行。

他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将车子拐进了商场的大门,我替你办吧。

不,不。

我,我一会儿就好。

詹妮弗钻出车,匆匆地走进商场。

她突然紧张起来。

商场后部设有一个电话亭。

她掏出钱包,可里面除了几枚新加坡硬币以外没有零钱。

她匆忙走到出纳员那里,从钱包里抽出一元钱。

帮我换点零钱,行吗?那个出纳员不耐烦地拿过钱,给了她一把银币。

詹妮弗飞快地冲到电话机前。

只见一个肥胖的女人正拿起听筒,开始拨号。

詹妮弗说:我有急事,不知能不能让我先……那女人朝她瞪了一眼,继续拨着号。

喂,哈泽尔,那胖女人大声嚷道,我的命没算错。

今天是我最倒霉的日子!你知道我准备去德尔曼鞋店取的那双鞋子吗?他们店里竟只有一双鞋是我穿的尺码,你能相信吗?詹妮弗碰了碰那女人的胳膊,恳求道:对不起!另找地对去,那女人朝她嘘了一声,按着又转回身朝听筒里说起来,还记得我们看到的那双羊皮鞋吗?卖掉了!你知道我当时怎么办?我对那店员说……詹妮弗闭上眼睛站在那儿,什么都忘了。

她内心十分痛苦。

迈克尔不应该杀害亚当的。

她得尽一切可能救亚当的命。

那胖女人打完电话,转身对詹妮弗说:我本想再打个电话,好好教训教训你。

她得意地笑着走开了,为自己在这次小小的较量中获得的胜利感到骄傲。

詹妮弗一把抓起听筒,给亚当办公室打电话。

对不起,他的秘书说,沃纳参议员不在。

你想留个口信吗?这事儿很急,詹妮弗说,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对不起,不知道。

如果你想……詹妮弗挂上听筒。

她站了一会儿,思考着。

然后又飞快地拨了一个号。

罗伯特·迪·西尔瓦。

等了不知多少时间,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这儿是地区检察官的办公室。

请迪·西尔瓦先生接电话。

我是詹妮弗·帕克。

对不起,迪·西尔瓦先生在开会,他不能离开……你一定要把他找来听电话,事情十万火急。

快!詹妮弗的声音颤抖着。

迪·西尔瓦的秘书犹豫了一阵。

请等一会儿。

不一会儿,罗伯特·迪·西尔瓦来接电话。

什么事?他的口气很不友好。

听着,好好听着。

詹妮弗说,亚当·沃纳就要被人杀害了。

时间是十至十五分钟以后。

他们准备在新迦南的桥上动手。

她搁下电话。

她再也没什么事可做了。

她脑海中闪过亚当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她看看表,默默地祈祷:但愿迪·西尔瓦能迅速行动,及时帮亚当脱险。

罗伯特·迪·西尔和瓦放下话筒,瞧了瞧办公室里的六七个人,说:这电话真怪。

谁打来的?詹妮弗·帕克。

她说有人要暗杀沃纳参议员。

她为什么给你打电话?谁知道!你看消息可靠吗?地区检察官迪·西尔瓦说:见鬼。

我才不信呢!当詹妮弗跨进办公室的大门时,迈克尔不由自主地再一次为她的美色所动。

他每次见到她都是这个样子。

从外表上看,她现在依然是绝无仅有的美貌女子,但内心里她却背叛了他,完完全全地背叛了他。

他盯着她那曾吻过亚当的桃红色的双唇,打量着她曾经偎依在亚当怀抱中的袅娜的身段。

她边向里走边说:迈克尔,很高兴又见到了你。

谢谢你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神速。

没问题。

我一直在等你,詹妮弗。

她永远也无法弄清他这句话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她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迈克尔,究竟出了什么事啦?怎么一回事?他仔细打量着她,一半是佩服她:她暗地里帮助政府摧毁他的王国,现在竟还能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连连询问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吗?当然知道,他想。

这样你就可以向他们提供更多的情报。

他想起了那只被折断脖子的小小的黄色金丝雀。

那样的结局就要轮到詹妮弗了。

詹妮弗看着他的黑眼睛。

你还好吗?我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他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要不了几分钟,一切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沃纳参议员就要出车祸啦。

这将大大地削弱调查委员会的力量。

他望望墙上的钟。

我马上就能接到电话。

迈克尔的举动有些古怪,令人心里发毛。

詹妮弗突然预感到了危险。

她知道应该马上离开……她站起身来,我还没来得及打开行李,我去……坐下。

迈克尔的声音冷若冰霜,使她毛骨悚然。

迈克尔……坐下。

她朝门外瞥了一眼,只见吉诺·加洛正站在那里,背靠在门上,漠然地望着她。

你哪儿也去不了啦。

迈克尔告诉她。

我不明白……住嘴。

不许再说一个字。

他们坐在那里等着,互相对视着。

沉默笼罩着整个屋子,唯有墙上的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詹妮弗想从迈克尔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但那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透露。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迈克尔抓起听筒。

喂?……确实这样吗?好吧,撤。

他搁下听筒,抬头看看詹妮弗。

新迦南桥上布满了警察。

詹妮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变得高兴起来。

迈克尔注视着她,她竭力不使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

詹妮弗问:这是什么意思?迈克尔慢吞吞地说:没什么。

因为那儿不是亚当·沃纳的归宿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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