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詹妮弗刚跨进办公室,眼光便落到办公桌上摊着的许多报纸上。
每一份报纸的第一页上都登着自己的照片。
花瓶里插着四打①红玫瑰,边上放着一张名片。
詹妮弗笑了,心想准是亚当忙中偷闲给她送来了鲜花。
①一打等于十二支。
她打开名片,只见上面写着:向你祝贺!迈克尔·莫雷蒂。
内线电话响了,辛茜娅说:亚当斯先生来电话。
詹妮弗抓起电话,她设法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好,亲爱的。
你又赢了。
我运气好。
那是你的当事人运气好,谁能有你做辩护律师,谁就交了好运。
你一定感到十分高兴吧。
打赢官司使她高兴。
跟亚当在一起使她飘飘然。
是啊。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亚当说,你今天下午能跟我一起去喝点什么吗?詹妮弗的心不觉一沉。
亚当可以告诉她的只有一件事:他再也不能跟她见面了。
行,当然行啊。
……到马里奥去怎么样?六点钟行吗?好。
她把玫瑰花给了辛茜娅。
亚当已在那餐馆最靠后的一张桌旁等她。
坐这地方好,如果我歇斯底里发作起来,他也不至于太尴尬,詹妮弗想道。
她下定决心不哭泣。
至少不当着亚当的面哭泣。
他形容憔悴,脸色清癯。
詹妮弗看得出他这一段时间精神上一定很难受。
她要尽可能安慰他,让他好受些。
她刚坐定,亚当一把抓住她的手。
玛丽·贝思要求跟我离婚。
亚当告诉她说。
詹妮弗凝视着他,一时竟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是玛丽·贝思首先提出离婚的。
那天夫妻俩刚参加了一次筹措资金的晚宴。
亚当是宴会上的主要演讲者。
这次晚宴非常成功。
在驱车回家的路上,玛丽·贝思一声不吭,神情紧张。
亚当说:今天晚上一切顺利,你说呢?是的,亚当。
此后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你喝一杯吗?刚回到家,亚当问她。
不,谢谢。
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噢,关于什么事?她盯着他看,说:关于你和詹妮弗·帕克的事。
这简直是当头一棒。
亚当迟疑片刻,考虑自己应该加以否定还是……我知道这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没有声张,是因为我需要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玛丽·贝思,我……请让我说完。
我知道我俩的关系一直……哦……一直没有像我们所希望的那样。
在某些方面,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这不都是你的过错。
我……请你听我讲,亚当。
我当然很不好受,不过我现在已经做出决定,我不来妨碍你。
他不相信地看着她,说:我不明白……我非常爱你,所以我不想伤你的感情。
你仕途亨通,前程似锦。
我不想让什么东西断送了你的前途。
很明显,我没有能够使你感到真正幸福。
如果詹妮弗·帕克能够使你得到真正的幸福,我要你娶她。
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闪过他的脑际,好像整个谈话是在梦幻中进行似的。
那么你怎么办呢?玛丽·贝思笑了笑。
我没有什么,亚当。
别为我担心,我有我的打算。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必要对我讲什么。
该说的我都说了。
如果我硬拖着你,你会痛苦的。
这对你我两人都没有好处,不是吗?我相信詹妮弗一定十分可爱,否则你对她的感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玛丽·贝思走到他面前,两手抱住了他。
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亚当。
我这样决定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办法。
你真了不起。
谢谢你。
她轻轻地用指尖抚摩着他的脸颊,莞尔一笑道,我最亲爱的亚当,我将永远是你的好朋友,永远。
然后她又靠近一步,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他几乎听不到她那低低的声音,你已经很久没有把我搂在怀里了,亚当。
你不用跟我说你爱我,但是你……你愿意再一次把我搂在怀里,再跟我亲热一番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
亚当一边给詹妮弗讲述着,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离婚是玛丽·贝思自己的主意。
亚当还在讲着,可詹妮弗耳边听到的已经不是一句句的话,而是音乐。
她感到自己轻飘飘地正向空中飞去。
她来时让自己坚强一些,只等亚当把最坏的消息告诉她,他们再也不能见面了……而现在却等来了这个!太突如其来了,她简直无法相信。
她知道,跟玛丽·贝思在一起的那一幕对亚当来说该有多么痛苦。
她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深爱亚当。
她感到,压在自己心头、使自己透不过气来的一块大石头已经落地,她似乎又能呼吸自如了。
亚当还在说着:玛丽·贝思这一决定真是难能可贵。
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子。
她为我俩感到由衷的高兴。
真叫人不敢相信。
你不理解她。
多时以来我们两个像……更像兄妹一样在一起过日子,我从来没跟你谈及这件事,但是……他犹豫片刻,字斟句酌地说:玛丽·贝思没有……没有旺盛的性要求。
噢,是这样。
她想见见你。
这使詹妮弗不安起来。
我想我不能见她,亚当。
我会……会感到非常尴尬的。
请相信我。
如果……如果你要我去的话,亚当,那我没有二话。
很好,亲爱的。
我们哪天下午去喝茶。
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你。
詹妮弗想了一会,问:我自己一个人去不是更好吗?第二天上午,詹妮弗驱车离开沙米尔河公路,向纽约州北部开去。
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正适宜驱车旅行。
詹妮弗打开车上的收音机,想驱走心中对这次会面的紧张情绪。
沃纳家的住宅是一座精心维修的古老的荷兰式房子,俯瞰赫德森河,坐落在连绵起伏的绿色庄园中。
詹妮弗把车开到堂皇壮观的大门进口外的车道上。
她按了按门铃,不一会儿,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美貌女子前来开了门。
她一见詹妮弗,便拉住她的手,对她热情地嫣然一笑说:我是玛丽·贝思。
亚当不该让你单独来的。
请进来吧。
这位羞涩的南方女子如此好客,詹妮弗原先是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亚当的妻子身穿柔软的米色毛料裙子,上身的真丝衬衣没有全部扣上,正好露出她那丰满的胸脯。
脸的四周,长长的淡黄色头发,微微鬈曲,衬托得她那蓝色的双眸更加好看。
颈上的珍珠项链一眼就看得出是天然的。
玛丽·贝思身上具有一种古典派的尊严。
房子的内部十分考究,宽敞明亮的大房间里摆满了古董和名画。
一个男仆往客厅里送来了茶。
整套银茶具还是乔治亚王朝的珍品。
男仆离开房间之后,玛丽·贝思说:我相信你非常爱亚当。
詹妮弗笨口拙舌地说:我想告诉你,沃纳太太,我们两人都不……玛丽·贝思·沃纳一只手搁在詹妮弗的手臂上,说:你不必多做解释。
我不知道亚当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两人的婚姻已经成了一种仅仅出于礼貌的结合。
我和亚当自幼青梅竹马。
我想我对他是一见钟情的。
我们常常同去参加宴会,我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
我总想我们两人迟早要结为夫妻。
请你别误会。
我至今十分敬慕亚当,我相信他也是敬慕我的,可是人总是在变的,不是吗?不错。
詹妮弗打量着玛丽·贝思,深深的感激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这样的会见本来可能使双方感到难堪、尴尬,现在却充满了友好和睦的气氛。
亚当说得很对:玛丽·贝思是不可多得的女性。
我非常感激你的情意,詹妮弗说。
我也非常感激你,玛丽·贝思知心地说。
她羞答答地笑了一笑,要知道,我这个人也非常多情。
我原打算马上跟他去办理离婚手续的,继而一想,为了亚当,还是到选举揭晓后再办理为宜。
詹妮弗感慨万千,早已把选举忘得一干二净。
玛丽·贝思接着说:似乎每个人都认为亚当十之八九会担任下届议员。
如果现在离婚,势必会严重地影响他当选。
现在离选举只剩下六个月了,所以我想以推迟为好。
说着她看了看詹妮弗。
请原谅……你同意这样做吗?当然同意,詹妮弗说。
她将不得不重新考虑一番。
她的未来将和亚当紧紧联系在一起。
如果他当上了参议员,她得和亚当一起住到华盛顿去。
她也就不得不放弃她的律师业务。
不过这不打紧,只要能和亚当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不打紧。
詹妮弗说:亚当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参议员的。
玛丽·贝思昂起头,笑盈盈地说:亲爱的,有一天亚当还会成为出色的总统呢!詹妮弗回到公寓以后,电话铃响了,是亚当打来的。
你跟玛丽·贝思谈得怎么样?亚当,她真了不起!她也认为你了不起。
人们常在小说中,读到南方女性何等妩媚,不过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却很少见。
玛丽·贝思就是这样的女性。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性。
你也一样,亲爱的。
你想在哪儿结婚呢?詹妮弗说:要我挑选的话,就在泰晤士广场。
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再等些日子,亚当。
等什么呢?等到选举结束。
你的前程事关重大,现在离婚于你无益。
我的私人生活……会变成人人关心的事。
我们不应该采取任何可能影响你的前程的行动。
我们可以等上六个月。
我不想等了。
我也是啊,亲爱的。
詹妮弗笑了,我们不必真的等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