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凯特来讲,似乎时间的车轮转得越来越快了。
光阴如梭,冬去春来,夏热秋凉,直到所有的季节和岁月都变得模糊不清。
如今,她是八十多岁的人了。
八十几了?有时她会忘记自己的实际年龄。
她可以面对一步步的衰老,但却不能忍受老,她对自己的仪表一丝不苟。
照镜子时,她看到一个修饰整齐,挺拔的女人形象,骄傲而不屈。
她依然每天去办公室,但那不过是一个姿态而已。
她出席每一次董事会会议,可事情不像以前那样清晰可辨了,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似乎说话很快。
最使她恼怒的是,她的记忆开始和她开玩笑了。
过去和现在不断地混淆在一起。
她的世界变得封闭了,愈来愈狭小了。
如果说还有一条凯特抓住不放的生命线,一种驱使她活下去的推动力,那就是她一定要看到家族中有一个人能够接过克鲁格-布伦特公司大权的强烈的信念。
她不想把杰米·麦格雷戈和玛格丽特、她自己和戴维遭受如此漫长的苦难和辛劳所创造的这一切交给外人。
伊芙——凯特曾两次寄托了厚望的人,却是一个杀人犯,一个丑八怪。
凯特没有惩罚她。
她曾见过一次伊芙,她所经历的一切对她的惩罚已绰绰有余了。
※※※伊芙自从那天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面容后,就一直试图自杀。
她曾吞下一瓶安眠药,但基思立即给她洗了胃,把她带回家,并一直守护着她。
当他必须去医院时,昼夜值班的护士就守在她身边。
请让我死吧,伊芙向丈夫哀求道,基思!我不想这样活在世上。
你现在属于我,基思对她说,而我永远爱你。
自己面孔的那副模样已铭刻在伊芙的脑子里。
她劝说基思辞掉守护她的护士。
她不希望她身边有人看到她,盯着她。
亚历山德拉一次又一次地打来电话,但伊芙拒绝见她。
所有送来的货都放在门外,因此没有人能看到她。
唯一能看到她的是基思。
最后,他成了她剩下的唯一的朋友。
他是她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因而她害怕他离开她,那样一切都将失去,留在身边的仅剩下自己的丑陋——那无法忍受的丑陋。
每天清晨5点,基思起身去医院或诊所,而伊芙总是比他提前起床,为他准备好早餐。
每天晚上,她做好晚饭等着他,如果他回来迟了,她就感到恐惧。
他会不会找其他女人了?他不回来看我怎么办呢?当听到钥匙开门的响声时,她就会冲过去打开门,扑向他的怀抱,紧紧地抱着他。
她从不主动要求做爱,因为她害怕他会拒绝。
当他确与她同床时,伊芙就会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美好的恩赐。
一次伊芙胆怯地问:亲爱的,你还没把我惩罚够吗?你什么时候给我修复面孔?他看着她自豪地说:它永远不能修复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基思变得越来越苛求,越来越专横,直到伊芙最后完全变成他的奴隶,迎合他的一切想法。
她的丑陋比铁链还牢固地把她束缚在他身上。
※※※亚历山德拉和彼得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罗伯特。
一个聪明、英俊的男孩。
他使凯特想起了托尼小时候的样子。
罗伯特现在快八岁了,但比他的年龄更成熟。
确实非常成熟,凯特想,一个真正杰出的孩子。
家族中所有的成员都在同一天收到了请柬。
请柬上写着:凯特·布莱克韦尔夫人敬请您光临庆祝她的九十岁生日。
时间:1982年9月24日,8点,地点:缅因州,达克港,松岭居。
基思看到请柬对伊芙说:我们要去。
喔,不!我不能去!你去吧,我——他又说:我们都去。
※※※托尼·布莱克韦尔正在精神病院的花园中画画儿,他的同伴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信说:你的信,托尼。
托尼打开信封,一个呆滞的微笑掠过脸庞。
很好,他说,我喜欢生日宴会。
※※※彼得·坦普尔顿打量着请柬说:我真不能相信这老太太已九十岁了。
她真令人惊讶。
是呀,难道不是吗?亚历山德拉同意道。
想了一下她又说,你知道一件新鲜事吗?罗伯特也收到了请柬,寄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