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码头附近托雷卡希望跟每个兄弟姐妹保持密切来往,他们中间,有些人比其他兄弟姐妹更乐意接受这种血缘关系。
托雷卡没有刻意选择,但他的确更喜欢和那几个乐意接受他们之间这种关系的兄弟姐妹相处。
但是有个例外。
跟别人在一起时,他的兄弟德罗图德似乎不太自在。
奇怪的是,这反而使托雷卡更愿意见到他,可能是因为德罗图德和他一样,是个孤独的人。
托雷卡的孤独源于没人分享他希望与人亲近的愿望,但德罗图德似乎更自闭一点,他仿佛刻意保持自己与其他兄弟姐妹之间的距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造成了德罗图德与其他兄弟姐妹之间的生疏。
托雷卡是个地质学家,他的姐妹戴纳克司是个医生,兄弟克尔布是数学权威。
但德罗图德在学习方面一直不怎么在行。
他在首都的码头工作,帮人装船卸船。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生活可能根本不会有交点。
尽管如此,每次到首都来,托雷卡总会拜访兄弟姐妹中的几个,而且总是包括德罗图德。
德罗图德的家离港口非常近,船上的钟声、鼓声和盘旋在码头上方的翼指发出的高频叫声混合在一起,成了这地方的背景噪声。
托雷卡走进土坯房的门廊,用爪子敲了敲门旁的铜质门牌。
德罗图德回应了一声,声调像往常一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随后他打开门,让托雷卡进去。
我给你带来一份小礼物,托雷卡说道,从饰带上靠近臀部的口袋中取出了个东西,这儿。
正确的赠送礼物的方式是把礼物放在桌子上或其他家具上,随即后退,好让礼物的接受者走上前来取走礼物。
但托雷卡把礼物放在自己的手掌中。
他想为这份礼物索取一个小小的回报,那就是,礼物的接受者得从他手中把礼物取走。
德罗图德走上前来,拿走了礼物。
这么做的时候,他的手指与托雷卡的手匆匆触了一下,随后,他急忙走到屋子对面。
这是一块打磨成凸圆形的宝石。
宝石呈金棕色,中间还埋着个白色的四角星。
是块相当可爱的宝石,托雷卡想着,尽管在大陆西部的宝石交易商那儿很常见,但在这儿还是件稀罕东西。
通常,他给阿夫塞、娜娃托和其他兄弟姐妹带的东西会比较有趣,能激发研究兴趣,例如一块奇怪的水晶或是迷人的化石。
但托雷卡知道,这种东西对于德罗图德来说没什么价值,尽管这个工人似乎同样不怎么喜欢宝石。
谢谢你。
德罗图德说道,手里来回把玩着宝石,观察着光线在它表面的反射。
来自阿杰图勒尔省,托雷卡说道,离阿夫塞出生的地方不远。
阿夫塞。
德罗图德重复着。
他们俩有默契,从来没有称他为父亲。
我不常见到他。
我刚开完一个会,他也在会上。
有关地质勘探的进展汇报。
德罗图德点点头。
当然,短暂的停顿之后,他提到我了吗?他提到了他所有的孩子,态度很慈祥。
托雷卡道。
德罗图德看着地面。
他的确很慈祥。
托雷卡发觉他兄弟的神情中有一段忧郁,但他不知道忧郁的来源。
你好吗,德罗图德?他终于开口问道。
好,他说道,我挺好的。
你——决乐吗?问出了这个问题,连托雷卡自己都觉得奇怪。
我有工作,还有这个小房子供我居住。
为什么不快乐?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托雷卡说道,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也担心你,兄弟。
托雷卡有点迷惑不解。
真的?当然。
你的工作总使你漂泊在远方,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托雷卡看肴窗户外。
我想你说得对。
一次心跳之后,他接着说,自从上次见面以来,你有什么变化吗,德罗图德?我的变化?我从来没什么变化。
你的生活才丰富多彩。
语气中没有嫉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变化吗?托雷卡张开嘴,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嘴巴闭上了,一个字都没说。
他能跟德罗图德说什么?重叠原理?化石?南极冰山上奇怪的生命形式?他有关进化的新理论?德罗图德所受的教育很有限,注定不会对这些话题感兴趣。
最后,他终于开口道:我交了一个新朋友。
这句话引起了德罗图德的兴趣。
是吗?一个女性。
她叫瓦博—巴布诺。
我们在一起工作。
巴布诺,这名字真少见。
它的意思是‘孤独者’,对吗?托雷卡吃了一惊。
真的?我以前从来没碰到过这个名字。
真的,我敢肯定——孤独者。
也可能是流浪者的意思。
育婴堂老师给她起了个怪名字。
从某种角度来说,托雷卡说道,这个名字和她挺相配。
德罗图德礼貌地点点头,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会喜欢她的。
托雷卡说道。
我相信我会的,德罗图德回答道,她多大了?托雷卡觉得有点尴尬。
十八个千日。
德罗图德磕了磕牙,他理解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
我明白了。
托雷卡想假装吃惊,想半开玩笑地对德罗图德的话中含意作出反击。
但过了一会儿,他同样磕了磕牙。
你了解我,德罗图德。
码头工人点点头。
当然,他淡淡地说,我们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