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水烧好了。
我端着热水进门,瞧见炎紫轩精赤着,下身却被一块布遮掩了,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布满了细针,像个刺猬一样。
这莫神医还真知道我想,用了一块布,难道她知道我是女的,我看着莫神医,他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一点没有起疑心的样子。
他只道:小哥,莫要出神,时间紧迫。
为紫公子清理伤口周遭的污血,老夫就要把矛了。
哦,对对对,时间紧迫,时间紧迫。
这已是莫神医第三次提醒我时间紧迫了。
我这瞎想什么,救炎紫轩才是最正经。
我赶忙接过莫神医递给我的一块干净布巾,蘸了热水替炎紫轩清理伤口。
擦着擦着,眼泪又开始从眼底涌出,他浑身上下凉的和死人一样,唯有那胸口有一点点温热。
拿着,一会老夫把矛头拔出,你把它撒在伤口上,可止血。
莫神医递给我一个小药瓶说道。
哦。
我一如既往讷讷得答复,此时我多希望自己也是一个妙手神医啊,哪怕会一点点医术也好。
莫神医挽起袖子,细细观察道:还好,矛头没有全部没入,否则拔矛就难度颇大了,剜肉削骨都有可能。
他皱起眉心,继续道,这可是你削掉的矛柄?我看着那被我用宝剑快削完的矛柄,羞赧起来,当初背着炎紫轩逃命,就怕伤了他便削掉了多余的矛柄,但……留得过于短了,这也使得莫神医握不紧矛,不好发力。
是,是啊。
我羞愧难当。
莫神医没再言语,不过我倒是瞧见了他脸上写了几个字:太、不、专、业、了。
这可苦了紫公子,本可以一下拔出,这可要慢慢拔……你可准备好了。
嗯,我点点头。
莫神医握住短柄,似废了很大力气把持劲道,我敛气不敢作声,半晌,才拔出来一点点,那鲜血便从伤口处汩汩而流,看得我是惊心动魄。
莫神医擦着额上的汗珠,微嗔道:快撒药,止血啊。
我此时也承认了自己真的很不专业,经这提醒,才从这骇人的一幕回过神来,赶忙在伤口处撒药,莫神医又向上提了一截,血开始往外涌,唬得我又泪眼汪汪地狂撒药……这时,莫神医能完完全全捂住余出来的矛,猛地发力,伴随着炎紫轩微不可闻的低吟,伤口的血液喷薄而出,溅在了我的脸上,空气中立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我见着血涌的情形,炎紫轩非变成人干不可,食指中指一发力削掉了药瓶瓶颈,将全部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好大一个伤口啊。
眼瞧着那血液从喷涌到细流,最后干涸住,仅仅只用了那么些许的时间,我心下佩服莫神医,他的药果然效果堪佳啊。
莫神医又在炎紫轩的伤口处敷了一些药,有粉有泥湖,包扎好伤口后,他也不停歇,开始针灸,半刻钟,莫神医收了针,整理好药箱,便坐到一旁的木椅上,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紫公子身体着实强健硬朗,若是常人早就……小哥……莫神医笑着看我,仿佛在说,人我也救了,伤势也处理好了,看把我还伤身劳神的,小哥,银子,银子啊。
可是……我哪有银子啊。
这可是自我来这个世第一次为铜板发愁。
莫,莫神医,我家公子虽不是达官显贵之人,但之前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我指指炎紫轩,意思就是你看看人家那高贵风雅的长相,也不像个穷人家的孩子,对吧,诊费暂时拿不出,但他日公子醒来或我自己想法挣到银子,定会还与神医的,望神医……其实我想说,望神医继续为我家公子诊治,可是这话怎么说出口呢,人家又不傻,欠了一次诊费,还会大老远的来着僻壤里继续诊治?那莫神医捋着胡须一如方才笑吟吟的模样,道:孩子,都道自老夫来京城后行医毁誉参半,有人出万两黄金,老夫也未必肯出诊医治,可是对有缘人,老夫救人不收银两,也乐在其中啊……啊哈哈。
有缘人,说的是炎紫轩吧,没想到他那张绝代容颜还是可以当银子使的。
莫神医说完对着天爽快地笑起来,过后,有继续道,方才老夫只是想问,你和紫公子的感情如何,换言之,你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对他很重要吗?啊?我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莫神医问我这作何啊?这个和炎紫轩的病情有关系吗?而且……怎么说呢……炎紫轩奋不顾己替我挡了那一矛,他,他应该很爱我吧……想到这,脸部便一阵烧热。
我,我家公子与我感情甚好,应,应该我在他心里很重要的吧。
说完便觉语义不对,这会不会让莫神医以为我二人有龙阳断袖之癖啊。
呵呵……莫神医温和地看着我道,若是这般,你可要多在紫公子跟前说话。
他虽陷入重度昏迷,但有时还是意识清醒的,你多说话,他便可听到,这样也会促使他自己愿意醒来……这样提早痊愈也说不定。
哦,谢谢莫神医提醒。
咕……我那胃又把自己调成了震动状态,我尴尬地底下头,急忙欲开口转向另一个话题,可是……咕……又一声。
我轻抬眼瞧莫神医,他还是那样笑吟吟的模样,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道:老夫见二位落难心有不忍,这就当作……啊,莫老爷子,这怎么行哪。
您这次诊费都每收,不辞劳苦的,反倒还让我收您的银两……这可使不得……我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无耻的将钱袋揽到了自己怀里,沉甸甸的,有个几十两吧,哎,紫轩,我这样做是不厚道了点,但是,我不能让你饿着。
莫神医起身提着药箱只顾朝门外走,我送他上了马车。
今日,老夫回去便研究出对紫公子症状的药方,明日,你便可到府上来取。
莫神医笑着朝我挥挥手,孩子,请留步吧,好生照顾你家公子。
我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隐没消失于丛林中。
只这么一会功夫,我二人便熟稔地互称莫老爷子,孩子了。
在阳光下只站了片刻,便觉头晕眼花,肚子又开始咕噜乱叫。
我回身跑向屋中。
紫轩,那老爷子说你要三五年才能睁开你那漂亮的眼睛看我呢,不过……还好只是三五年而已,还好你能醒啊,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从昨晚到今日我的小心肝都没好受过,都快吓出心肌梗塞了。
我拉过炎紫轩的一只手按在我的左胸口上,紫轩,你感觉到了么……扑通扑通地……呃,色魔……我甩掉了炎紫轩的手,刚无意让他抚着我的胸口,可是他,他竟然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么大的反应啊。
我站起身,嘟嘴道,我要进城一趟,先解决咱俩饥肠辘辘地肚皮,然后要添置些锅碗瓢盆,被褥布衣。
看来这里要暂时当做我们的家了。
家?说完我便陷入一片惆怅之中,在奉天侯府我没当做是家,在东宫汶音斋我也没当做是家,造化弄人我却把这破败不堪残垣退颓壁的小木屋当成了家?唉……莫神医给我的这些银两若省吃俭用的话,也是挨不了多少时日的,更何况欠着的诊费是要还的。
可是,我从哪里弄银子呢,去找翎飞?那万万不可,自萧何从奉天侯府救出,那里已变成蔡家暗中监视的对象了,想起萧何,我的心不禁又凉了一下,看来萧何和蔡家真有勾结……我苦笑连连,看来经过这么对些事情的我已经变换了立场,站在了炎紫轩的一边。
想到紫轩,我的心又不禁暖了一下。
我轻抚着炎紫轩那白皙如玉的脸颊道:紫轩,你真狠心啊,昨晚洞房之时,你怎么就那般不留情面的把我头上的事事如意黄金簪,凤头金缕钗,便是瑶池清供金鬓花,梅英采胜宝金钿都拔掉了,若留下一个,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也怪我,当时容嬷嬷和菲儿让我带福镯、平安镯、美人镯和镶有猫眼,绿宝石,珍珠的项链,我硬是不戴,若是知道今天有此用,我拖着两条几十斤重的胳膊也是愿意的。
镯子,我心中闪过一道灵光,便想起了左腕处还戴了一只潘翎飞送我的冰花芙蓉玉镯。
说来也奇怪,论玉的价值与成色来讲,羊脂白玉才是玉中极品,而芙蓉玉也只不过次之,为何我什么首饰发饰都不爱,却偏偏只爱它,总感觉轻抚芙蓉玉时,会有一种冰凉沁心,温润怡人的感觉,而且熟悉到像抚着自己肌肤一般。
可是……再喜欢有何用,这个玉镯应该值不少银两吧。
紫轩,等我哦,我马上就回来。
我不放心吧你一人留下……我要是会瞬移术就好了,这来来回回的跑多麻烦……我带上帛柔,拿着银两,扬身上马,御马向京城的方向。
还是老样子,我将马栓到隐蔽之处,本想用轻功趁人少时飞过去,只是饿得实在眼冒金星,加之为炎紫轩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使得身上更加没了力气,只能再步行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