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睁开眼睛,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炎紫轩规规整整地平躺在床上,只占了床的一小部分,衣物,被褥,连头发都一丝未乱。
而我躺在他宽阔的臂弯里,衣物,头发乱作一团,一只罪恶的手抚在他的胸口,一条放肆的腿压在他的身上。
貌似,还感受到一个坚硬如铁的东西将我的大腿搁得生疼。
师傅睡觉还喜欢在胯间藏有凶器吗?什么凶器会这么硬?……我蓦地了悟,慌张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脸羞了个透,嘴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念叨个不停。
炎紫轩被我的嘀咕声吵醒,似乎也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低头笑了笑也不言语。
这时,窗外边一阵翅膀拍打窗棂的声音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他起身开了窗,一只白色的鸽子飞到手上,他熟练地从鸽子的一只腿上取下一张纸条读起来,慢慢地脸色越变越难看,眼目中逐渐出现戾气。
我微微吸了口气,还未见师傅这样慌乱可怕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炎紫轩读完了纸条,抬眼望向我,颇有深意地说:你不用回去了,翎飞已经走了。
我惊诧地瞪着双眼,问:师傅,到底出什么事了,翎飞走了?他去哪了?炎紫轩正色道:西部边疆遭遇外敌侵袭,死伤惨重,翎飞前去亲自应战。
说完,他望向窗外,眼神飘忽不定,希望此次他能取得大捷,凯旋而归。
我从未见过炎紫轩这般心神不宁,猜到这次潘翎飞前去必是一场恶战,凶吉未卜,我心里一紧,呼吸也不均匀了:师傅,翎飞他会有事吗?他轻瞟了我一眼,不屑,藐视全写在了脸上:担心他了?然后拾起地上那件血污外袍扔给我,把这收好了,若被其他人发现,我也保不了你。
我讷讷地盯着他,昨晚还跟水似的给我抹药,睡了一觉又变成火似的冷嘲热讽了。
我接起衣物顺手塞到床铺底下,忽地想到,潘翎飞一走,汶烨姐姐怎么办,府里上上下下就一个玉儿陪着,岂不孤单寂寞,而且,为什么我就不能回去了呢?我刚要质疑问炎紫轩,却见他走出了内室,对着门外一人严肃地说:小马子,若有人问屋里谁,你就只说是教本宫的弹琴先生,要在这多住几日,姑娘的事你不可外传,这几日,她的饮食起居你全权负责。
再给本宫拿一身衣物。
奴才谨遵殿下指令。
门外说话那小马子必是太子的心腹,这样他才会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他的。
这时,炎紫轩从外屋走来,又换做一副水一样的表情:手可好了?眼睛不自觉地流露出关切的目光。
大好了。
我淡淡地说,只是,师傅,你不必为我劳烦,我今日要……走了。
本想说我今日要回府,怕又触动他令我害怕的那根筋,便改了口。
炎紫轩怒目而视,我心下惨叫,怎么这样小心说话还是会激怒他啊。
不想他瞬时柔和了眼目,也淡淡地说:翎飞,又不在,你去作何?我见他未生气,心下宽慰了许多:师傅,我要走,和翎飞在不在有什么关系?翎飞说让我照顾好你,你若去他府里我不便照顾了,不如你就留在皇宫吧。
他执意地说我是去府里,而不是回府里。
我忿忿地说:他让你照顾我作什么,这个潘大傻子,汶烨姐姐一个人在府里没人陪,才需要人照顾呢。
我哪知道,想来翎飞中你毒已深,我还从未见他这般为你个女子,纸条上写着,不信,你自己瞧去吧。
他比我还忿忿地说,将已揉皱的纸条给我。
我看着纸条最后一句写着:我归期未定,望紫轩照顾好我家汶嫣儿。
我家二字,还重重地描了几遍。
师傅,我就是府上的一个粗使丫头,不需要人照顾,汶烨姐姐刚嫁到侯府,更需要我……我怔怔地望着他美丽的俊艳,希望他能此刻大发慈悲放我走,他却打断了我的话。
不用说了,翎飞也不知道着了你哪门子魔,我更要好好看着你,潘夫人那边我会找人暗中保护的。
他不给我一点商量的余地。
师傅……我抿着嘴唇,凄楚可怜地哽咽出两个字,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炎紫轩怔了半晌,而后眼中流露出不忍,缓缓地说:那好吧,念你和潘夫人情同姐妹,我有时间便陪你去,若没时间就让小马子跟着。
我转过脸,轻轻抹掉了眼泪,不让他看见我的笑意。
在和炎紫轩言语斗争中,也摸出了门道。
我越和他对着干,他就越不依不饶,总被他语言暴力,索性装得楚楚可怜,居然还成功了。
殿下,衣物已备好。
小马子道。
炎紫轩换了衣服,简单地盥洗之后便走了。
临走之前,又亲自给我上药膏,我挣脱不得,便索性依了他。
我看着小马子吃惊的表情,心里将炎紫轩骂个十万八千遍。
他这不是让旁人误会我们关系不一般么,就算是他的心腹,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你先再这呆一会,我调查完西部边疆的事就回来,若实在无聊,就让小马子陪你去侯府找潘夫人解解闷。
说完又给了我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便出了门。
呀,这谁能吃得消,一会温柔如泛泛春水,一会便野蛮如烈烈火焰。
他刚一走,我便迫不及待地对小马子说:小马子,刚才你主子说什么,可都听见了?听见了。
他恭恭敬敬地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侯府吧。
我笑嘻嘻地说。
太子吩咐过,姑娘出门一定要换男装。
随即欲跪下,我急忙扶起他。
小马子,我不比你太子殿下尊贵,以后你别给我跪,我可担当不起。
我缓和道。
小马子看着我,慢慢站直了身子,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见他约莫十三四,面相憨厚老实,我想能被师傅重用,必是有过人之处。
只是这个名字吗,小马子,小马子,好像叫起来味道不太对吧。
想到这,我对他笑笑了,就进内室换了男装,随着小马子兴高采烈地出了皇宫。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望向离我越来越远的皇宫,慢慢渐变成一个小墨点消失在寒冷地苍茫画卷中。
皇宫多像一个鸟笼困住了似天仙一般的炎紫轩,可转念又一想他昨日弹《君临叹》的雄浑气魄,住在皇宫里怎么痛苦呢,他的梦想就是君临天下吧。
到了侯府,周管家看见是我,大喜:姑娘回来了。
转而脸色又阴郁下来,可惜了,侯爷得到密报大早就走了,走时还念叨着姑娘呢。
我急忙问:姐姐可好?夫人……哎……周管家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是一桩喜事啊。
听这话,摸不着头脑,但见周管家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我不在的这一天里可能发生了很多事。
急忙问:周管家,你可别吓我,姐姐怎么了?昨日夫人身子不妥,侯爷请了大夫来瞧,结果查出夫人有了一月多的身孕,本来是喜事,可没想到紧接着边境战乱爆发,侯爷便也无奈地走了,留下了夫人。
听后,我焦急地走到上官汶烨的房间,推开门就听见玉儿抽抽搭搭:小姐,不要伤心了,侯爷是大富大贵之人,此次前去边疆迎战定会没事的。
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多替肚里的小世子想想吧。
我苦命的汶烨姐姐,从来都那么记挂着潘翎飞,好不容易等到潘翎飞娶她,没想到刚大婚,刚怀上孩子,潘翎飞就奔袭远战,而且吉凶未知啊。
想到这,眼泪不自觉地滴落下来。
一见上官汶烨我忙强颜欢笑:刚听周管家说了姐姐和侯爷的喜事,我正要恭喜姐姐呢。
姐姐身子重,不要起来了。
一旁的玉儿替我倒了茶,恢复了以往的笑颜:姑娘,果然是未出阁的人,不到两个月的身孕,小姐的身子能重到哪去?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上官汶烨,问:姐姐,起来让我瞧瞧。
上官汶烨轻轻笑了一下,丝绢掩不住她已为人妻的妩媚和娇贵,她从床上起身,站在我面前。
看我痴痴地望着她平坦的小腹,还在我面前转了几圈。
上官汶烨和玉儿看我这样,两人先相互对视,然后蓦地爆发出一阵笑声,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透过水气氤氲的笑眼,看见上官汶烨笑得花枝乱颤,莺莺娇柔,燕燕韵贵,美得不可言说。
潘翎飞啊潘翎飞,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为了这么一个痴情美丽的妻子,为了肚里还未出生的孩子。
这一天,我,上官汶烨,玉儿一直欢乐地说笑打趣,一如我们从前初见的样子,默契地谁也未提潘翎飞的事情,其实每个人心中都知道,是谁都不敢提。
晚间,夜色渐渐浓了起来,寒风习习,枯瘪的树枝拍打在窗棂间,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墨姑娘,紫爷已到侯府,说要接姑娘回去。
门外的小马子说。
上官汶烨急切地问:妹妹,还要跟紫公子走?我低着头,沉着脸,不言语,断不敢说炎紫轩变相照顾我是受潘翎飞所托。
小马子继续道:姑娘,紫爷还说,还说,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