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水里走了两刻,相当于我们的三十分钟,火燃尽了长草,终于熄灭了。
公子晟便扯我上岸,在一片乱石滩上休息。
公子晟这回瞅也不瞅我,独自往一棵大树后走去。
他只留下一句话,把你身上的衣服扭干水,我们在此地等管祺回来。
我很惊讶得看着公子晟的背影,这个历史上记载好声色的春秋霸主,竟然也知道学管祺那样避嫌阿。
难道历史错误的评论他了么?无暇再想太多,我立马把厚重的衣服脱下来,只余下白色的里衣,就是古人的睡衣。
自然,睡衣是不能脱的。
我把红色的外衣扭干水,然后扯过来压在身子上,再吸些睡衣上的水,然后再扭干。
当然了,我才不会那么笨,为了他妈该死的封建男女有别制度而把湿透的外衣披在身上,弄个破伤风出来,所以我将外衣摊在地上,让夕阳晒干它。
我自己也躺在地上,让夕阳也晒干我。
这时,我听见公子晟的声音,为什么不把外衣穿上?不穿,穿了会有风寒的。
失礼事少,丢命是大。
那好,随便你。
公子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来到我的面前。
他背着夕阳,金黄色的光芒把他硬朗俊美的轮廓模糊了,隐隐有种飘逸的感觉。
他穿着湿漉漉的锦衣站在我旁边,只见他解开衣领的口子,想要把外衣解下。
既然你不避嫌,那我也无须顾忌什么了。
他学着我的样子,将衣服摊开晾干,只穿着白色的睡衣躺在我旁边,也让太阳把他晒干。
我扭过头去看他,他闭上眼睛就要睡去。
也对,刚才在淇水的行走,也着实让这个贵族筋疲力尽了。
我虽然也很累,却怎么也不能入睡,因为我在担忧着久去未归的管祺。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要抛弃我还算说得过去,但这里还有公子晟阿,他一心想要扶助的人还在这里阿。
但我见公子晟一脸淡然,不曾提起过管祺,便隐约知道管祺性命大概无碍。
虽然如此,但我翻来覆去,还是不能成眠,似乎只有管祺出现了,我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转至我的右边,便看见公子晟沉沉睡去的侧脸。
这个未来称雄春秋时代、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春秋霸主,此时的睡容是如此的安静平和,宛若仙神。
我想伸手去摸他那张美如温玉的脸庞,但一阵马蹄声打断了我的色心。
我回头一望,一个黑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正骤紧眉头不悦地看着我跟公子晟。
那个少年正是管祺,我马上跳起来,满心欢喜的跑道管祺面前。
管祺!我等你好久了!我冲上去抱住他,方才那一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混战的惊险都被忘在脑后了。
可是他偏过头去,还离开我几米远。
管祺的怒气无从掩饰,他冲公子晟怒道,公子!她不懂得避嫌,难道你也忘了礼法么?怎么跟她一起胡闹?看看你们,现在就像一对苟且男女!玩完了,管祺这次他真的火大了,连公子晟他都敢吼。
我马上拽起外衣披在身上,也顾不得破伤风了,急急奔到管祺面前。
可是他万年冰山般的眼神有噬人的愤怒。
我一下子心都虚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撑起笑容,你看,我现在不是把衣服披上了么?不要生气啦。
我拉起他的手摇啊摇,用撒娇的生意跟他说,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说避嫌我就避嫌,只要你不生气,只要你不玩抛弃糟糠之妻的情节就行了……千万别生气啊,会伤身子的,知道么?淇淇……管祺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松动,凌厉的眼神有些东西在摇摆不定。
这个眼神我认得!那便是白棋原谅我的眼神。
貌似管祺开始被我的撒娇动摇了,所以说不管历史怎么变化,女人的撒娇对爱你的人总是屡试不爽的。
可是,只消一刻,他立马皱起眉头,甩开我拽住他的手,转过头严肃地跟公子晟说,晟,现在他是你的女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她?什么?!我不是他的女人啊!我不喜欢这小子的!我又拉住管祺的手,你不能以这个为借口抛弃我啊!可是管祺决绝地甩开我的手,我跌坐在乱石滩上。
我的心像被人一刀子一刀子扎进一般,我咬住下唇,压抑住眼里即将爆发的洪水。
公子晟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他终于不再冷观战况,开口说话了。
他淡淡道,你看,她一开始就向于你。
他那热切的眼神也只留给你,你怎么就察觉不到?我就算强要了她,也只能得到她的人。
而我只想要一个完完全全的人,而不是一个活死人。
其实她说得很对,我根本就不懂爱,我不曾爱过一个人,也不曾有一个人爱过我。
他落寞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懂爱,想不到聪明如你,你也不懂。
可惜你身边就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你竟然还拘泥于所谓的礼法,可笑哉!他冷笑一声,便转过身去系紧腰带,亏你一世聪明,竟不如一个普通女子!管祺这时的表情很奇怪。
按理说他的表情应该很难看才对,公子晟这番精辟的言论,无懈可击。
可是他竟然微微一笑,漆黑如夜的美目深不可测。
那种笑就好像心中预定的陷阱被人踩中一般!难道他刚才这番避嫌的言论是在试探公子晟?他到底为了什么要试探?到底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我看得最透的白杞,在两千年的他会是这样触不到底的人?我的心紧紧被揪住。
随后,管祺把水袋交给我和公子晟。
我只喝了一小口。
管祺生了火,我们三人便围坐在一起。
可是,尽管生了火,我还是不停地打喷嚏。
管祺皱住眉心,拉过我的冰冷的右手,你怎么这么冷?他的手好暖和,真想这样牵着不放。
算了,以免你感染风寒而死,这样吧,我把我的衣服给你穿上,你把湿衣服脱下换上。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把他的黑衣脱了下来,然后丢给我。
我立马欢喜地把外衣脱下,可是马上被管祺喝住。
他用他凌厉的眼神射向我,然后看了公子晟一眼,以后不准在除了你夫君以外的男人面前脱任何衣服!他这回的眼神跟白杞吃醋的眼神一样!难道他在吃醋?我冲他灿烂一笑,是的,管祺夫君,俺都听你的!说罢,我便抱起管祺的衣服冲进公子晟换衣的树木后去。
行至半路,我突然回头一看,正看见管祺微笑着看着我离去。
那样的笑容很美,明媚而温暖,如沐春风。
可是当他瞅见我回头看他,便立马换上原来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还不快去?!你想得风寒而死啊?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把头扭回,却看见公子晟也看着我。
他的眼神阴郁落寞,像是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不能再要回。
我无暇多顾公子晟,想太多事情反而使自己更加混乱,便一头埋进树木后换衣服。
而我在换衣服的同时,他们两人坐得更靠近一些,神色严肃,在讨论什么。
不用菜也知道他们在讨论下一步计划该如何。
我赶紧把衣服脱下,把管祺的衣服换上。
他的衣服还带着他皮肤的余温和那独特淡香的体味。
穿上它确实很暖,可谓身心俱暖。
我又很花痴地笑了出来。
只是他的身材高大,我穿上他的衣服还余下十几厘米的衣下摆脱在地上。
这是令我心里不舒服的地方,这是我再次面对那残酷的现实——我不能长高了阿!呜呜。
最后,我是提着管祺的衣下摆走出来的。
我在管祺身边坐下,听他们说话。
管祺说,刚才我在上游那边看见齐国的使者带着珠宝美女进了葵城。
恐怕他们是要在褚王面前说公子你的事。
但褚国向来与齐国敌对,他们要想成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公子晟沉吟片刻,道,依你所见,我们还是可以进城面见褚王的,对吗?管祺摇了摇头,恐怕还不行,褚王此人只图短利,没有远见。
他可能会因为一时的利益,而对公子你不利。
公子晟皱紧了眉头,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为之奈何?管祺微笑道,晟,别急,我的叔父在褚国当官,刚被褚王拜为上卿,深受褚王信任。
我们可以先找到他,探一探褚王的意思。
公子晟点头答应,极善!可是他立马又皱起眉头,我们怎么进城?倘若就这么进去,恐怕会惊动齐国的使者,然后说服褚王将我押回齐国……管祺又自信地笑了,我自有妙计。
哦?公子晟微侧过头看着管祺,眼里欣赏之意表露无疑,与我说来。
管祺笑道,褚国的大公子公子夜为人生性仁厚,高洁悲悯。
我探听得知这一次他巡视了刚受水灾之祸的益城,三日之内必定会回到褚国。
他这次还带回了一些在益城的有才之士,让他们跟随他,成为他的门客。
我们只要混进其中,便可以成功进城。
善!公子晟笑了,眼神又变得极为锐利起来,只要我这次大难不死,一定要杀回齐国,把姜维杀了!管祺向着公子晟叹了一口气,公子,眼下天下大乱,你不应该只想着抱一己之私仇,应该怀有英雄之志。
他朝你成为齐国国君,就应该平服四海。
使齐国富足,黎民百姓安居乐业,这才对阿。
况且我看姜维宠信佞臣司空吕顺,吕顺常怀谋逆之意,恐怕姜维当不了几年太平国君。
好!公子晟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剑尖直指天空,指天为誓,吾若能王之,必当平定四海之混乱,以安天下之太平!他的眼神冷锐而霸气,看到那样的眼神,我约摸可以看到他日后伐褚的样子了。
虽然我身为褚国的公主,还是褚王最宠爱的女儿,但我一点也不爱国。
而且,历史又怎么是我一个人能改变的呢?喂,你在想什么?管祺把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我眼前晃阿晃,把我的神儿招了回来。
我回过神,我在想我们应该在哪里解决吃饭睡觉的问题。
管祺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也抬头看了看,夕阳都快要下山了。
我们可以回临城。
管祺指了指来时的路。
公子晟点头,脸色凝重,也好,只是我担心那些还未死的杀手也会在那里。
而且青电刚死了,我的弓也掉了。
公子晟看了我一眼,我立马惭愧地低下头。
管祺叹道,可惜那匹绝世好马,现在只剩下赤骓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他们可能认为我们已经进了葵城,抄捷径去了葵城也说不定。
公子晟沉吟片刻,也对,那么我们就先回葵城,再作部署。
管祺诺了一声,把他身上的长弓摘下交给了公子晟,道,晟,你在这里等着。
她一个女子,我先把她安顿好,再回来接你。
公子晟只点头。
管祺把我那身烘着的衣服扯过来,让我把他的衣服还给他,让我把烘干了的衣服穿上。
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管祺在大树背后问我,你有没有名字的?我这才醒悟到我这么久也没把名字告诉他。
古代的社会,大多女子和一些身份地下的人都只有姓,没有名和字。
就算后世的武则天第二——太平公主,她也只有姓,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太平公主的封号。
只有一些贵族和一些有地位的人才姓名字俱全。
比如说管祺,她姓管,单名祺,字夷吾。
但是公子晟跟他是君臣关系,又是比较亲近的关系,所以公子晟才叫他姓名,他也叫公子晟的名——晟。
而我一个现代人,当然是叫管祺了。
而古代的男子鉴于礼法一般是不可以问女子姓名的,除非是对那个女子有好感才会问的。
这时,我心里了开花了。
我笑着点头,有啊,我叫王子萱。
没有字?没有。
我又不是古人。
我又道,叫我子萱。
白杞也是这样叫我的。
诺!你叫我夷吾可好?管祺的眼里有淡淡的期待,这让我又胡思乱想起来了。
我摇了摇头,好绕口的,我叫你小祺祺不是很好吗?管祺笑着摇头,无可奈何道,诺!管祺扶我上马,随后跟着上马。
他坐在我背后,挥鞭而起。
管祺将我带回了绣水大街投栈。
我在一间客栈住下。
那客房还算整洁雅致。
管祺差人给我上了晚饭,让我先填饱肚子。
随后,他风一般折回接公子晟了,连再见也不说一声,十足现代白杞的做法。
就这样,我在一间空旷宽趟的房间独自用膳。
不过,这也不影响我的心情,五分钟便把桌面的食物一扫而空。
吃饱饭后,我伸了伸懒腰,洗了一把脸,然后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把手放在窗沿边,头伏在手臂上,看着一楼来往的人群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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