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继续两更,这是第二更。
********他说得很不客气,连团扇子也微微一惊。
耶律文觉淡淡一揖,道:我并不认识阁下。
耶律璟快步走过来,道:你不用认识我,你认识李十三就行了。
小蛮脑中犹如电光火石一般,猛然想了起来。
对对!李十三!他是李十三的爹!那个抛妻弃子迷恋上某个江南富家小姐的男人!她也猛然跳起,指着他的脸,啊了一声:对!是你!原来你在这里!这下团扇子更是莫名其妙,耶律文觉也有些茫然,轻道:我先前认识两位吗?李十三,是说连鱼?他确是我儿子……耶律璟道:你当年为了追随一个江南女子,抛妻弃子,心里愧也不愧?如今你儿子都长那么大了,花容月貌,冰雪似的人物,独立开着一家酒楼,每天都做江南菜,和他娘一样盼着你回去。
你在外面这样游荡,怎么就不说回去看看?他质问得倒是义正言辞,可是听着为什么那么诡异?花容月貌,冰雪似的人物?这是什么形容?可以放在男人身上吗?耶律文觉沉吟良久,抬眼看了看他,再看看小蛮,突然笑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这位姑娘原来是苍崖城小主,先前失礼之处,小主莫怪。
他拱手,朝小蛮微微弯腰。
她奇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耶律文觉笑叹:不瞒各位,前日我已经回到渌州,见到了连鱼。
他向我提起此事,原来诸位在团扇子老兄处,今日在此相见,当真是缘分匪浅,感谢诸位对犬子的照顾,鄙人十分惭愧。
耶律璟道:这样才好,你既然已经有了家业,就应当做个男人,有这么个美貌儿子,想必他娘也是个美人,你怎么能继续拈花惹草……天权怕他再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当下起身打断道:原来是耶律先生,久仰。
在下不归山天权。
耶律文觉一见他眉毛便是一挑,见到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泽秀,面上便露出了笑容:原来是天权公子和泽秀世侄,诸位都是来护送小主的吗?说着便和团扇子走了过去。
小蛮这时想起天权说过,耶律文觉是天刹十方的人,天刹十方是什么?就是灭了苍崖城的人呀!汗,居然在这种地方诡异地和仇人狭路相逢,她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她正有些慌,忽然见到天权回头朝自己看,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进去,不要留在外面。
此举正中小蛮下怀,把东西一包,转身就飞快进了地下庄园。
奇怪奇怪,这个天刹十方的人看上去好像也不会很坏啊,不像上次在白杨庄遇到的那个红衣女鬼,吓得她半死。
而且看上去他对天权很客气,天权也彬彬有礼的,这是不是就是俗称的面子功夫?团扇子好像和天刹十方关系也蛮好的,还管人家借扇子,借了一年不还。
可是他对天权也十分客气,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江湖上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面子上大家都好,背地里却你戳我一刀我砍你一剑,恨不得把对方置于死地。
小蛮一直跑回客房,就见连衣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根古在旁边不知问着什么,她一个字也不说,只是发呆。
你怎么了?小蛮走过去。
连衣吃了一惊,急忙摇头:没……最近团扇子先生总给我扎针,扎的我半个脑袋都开始疼,想睡一会。
那进来睡一会吧。
小蛮推开门,见根古依依不舍地要进来,便当门一拦:小鬼出去,这里不欢迎男人。
根古恨道:早知道就不求老头子救你,还是那么可恶!小蛮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丢给他几个珠线穿成的新坠子:小鬼就是心眼小,女孩子的闺房,男人可别随便进,这是规矩,学着点。
这些拿去玩,其实你人也不坏么。
根古白了她一眼,甩着坠子走人了。
小蛮关上门,回头一看,连衣已经躺在了床上,眼睛却瞪得老大,一付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脑袋,轻道:还疼吗?连衣怔怔看着她,眼圈突然就红了,紧紧抓住她的手,低声道:主子,你对我真好。
小蛮笑道:省省吧,这话你每天都要说十遍,我耳朵都出老茧了。
既然不舒服就好好睡觉,我把剩下的东西绣完。
连衣不再说话,闭上眼背过身去睡觉。
小蛮在桌上点了两只大蜡烛,将东西铺开,细细打量扇上的仕女。
想起李连鱼的话,他父亲为了一个江南富家女子抛妻弃子,迷恋不已。
虽然天权说李连鱼的话不能全信,但今天看到这把扇子,她还是觉得李连鱼的话至少这部分是真实的。
扇子是她外祖送给耶律文觉的,他既然能将内室的容貌画在扇子上,那么浓厚的情意,可见外祖对画上的女子委实有情。
小蛮猜测,后来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外祖抛弃了那个女子,连画了她容貌的扇子都要拿出去卖,这不是为了赚钱,纯粹是出气报复了。
那么,会不会因为她外婆惹怒了外祖,所以连带着她娘也倒霉,被盗贼掳走索要一万金,她外祖置之不理,任由她零落到边陲之地,最后含恨而死。
这样一想,似乎就通顺多了。
记得以前她娘提过一次,庶出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低人一等,还不如不生出来的好。
那么她外婆当年肯定不是外祖的正室,说不定是侧室甚至侍妾什么的。
庶出的孩子,母亲又得罪了父亲,被抛弃好像也说得过去。
耶律文觉得到了这把扇子,可能就对画中女子产生了兴趣,阴差阳错之下,他见到了画中女子的真人,可能就狂热地迷恋上,后来她又失踪了——小蛮心中不由打个冷战,这说的,不会是她娘吧?她娘好像从来也没提过一个狂热迷恋自己的契丹人,如果不是她娘,那……就是她外婆?李连鱼二十三岁,二十三年前耶律文觉来到江南,那时候她娘好像才十四五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以此类推,她外婆那时候应当三十岁左右,也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
看这个耶律文觉大概有四十多岁,二十三年他也是二十岁上下。
这种年纪的男子,喜欢十四五岁或者三十上下的女子都是有可能的。
汗,真是一团乱,现在的疑惑就是:他狂热迷恋上的女子究竟是她娘还是她外婆?小蛮知道这是一种疯狂的想法,无论他迷恋的是谁,他最后都没得到,所以他当年喜欢谁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看到自己的容貌惊吓那么大,一定是因为她长得像她娘和外婆。
她甚至想到,会不会因为自己长得像,所以他能手下留情,不要因为自己是小主就来赶尽杀绝。
好吧,如果他真要来杀,危急时刻,她才顾不得什么,只好把实情都吐露出来了。
他可能会念着往日之情饶了她,说不定还会给她一笔银子送她回家……小蛮陷入胡思乱想中无法自拔,手下却动的飞快,扇上的仕女渐渐现出娇妍的轮廓来,眸光流转,似在对自己微笑一般。
最后,终于完工了,小蛮绞断最后一个线头,将扇子轻轻举起,对着亮光细细查看。
她娘仿佛活在了扇子上,以她从未见过的姿态,从未见过的神情,对她温柔而笑。
她以前也没能绣过这么精致的绣品,这次却绣的这样好,连自己都看呆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门被人一把推开,闪进两个小孩儿,却是小团子和小扇子。
小蛮急忙把扇子举到他们面前,笑道:绣完啦,都来看看,好看吗?小扇子比较乖,点头道:好看。
小团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一个布包朝她怀里一丢,急道:别说扇子啦,都什么时候了!是老爷子让咱们赶紧过来的,他说你是什么小主,和天刹十方有深仇大恨,那人只怕会找你麻烦,这些钱是老爷子给你的绣扇子报酬,他说现在人被他们暂时拖着,小主赶紧带人从后门走,别让他发现了。
小蛮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团扇子人挺好。
颠颠那布包,沉甸甸的,里面只怕得有百两的银子。
高人就是高人,出手都这么大方。
小团子见她坐在那里不动,面上还露出诡异的笑容,急道:你还笑什么!快点啊,我们给你带路,从后门走吧!走迟了,你会没命的!小蛮这才匆匆收拾了包袱,叫醒连衣,两人跟着他们从后门走了出去。
后门那里是一片荒凉的树林,根古早已提着大刀等在那里,耶律璟也站在那里,见她俩出来了,根古便道:好慢,老爷子都和我说了。
咱们往太白山走,那个人好像是冲着什么角来的,反正不能让他们先找到。
我护着你们先行,泽秀和天权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不用担心。
连衣将小蛮背在背上,跑了两步,小蛮回头见那两个小孩还站在门口担心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暖,对他们挥了挥手:替我谢谢你们老爷,另外,也谢谢你们,下次我绣个更好的给你们玩。
话音一落,人已经在百步之外,连衣背着她跑得飞快,她的眼睛被团扇子治好了,不用再像从前一边跑一边费力看,周围的景色如梭穿过,她比燕子还要轻盈。
足跑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颜色,小蛮在连衣背上颠得都快睡着了,耶律璟也早已睡死在根古背上,连衣才道:这附近没人,咱们歇一会,等天权公子他们找过来。
根古把耶律璟使劲朝地上一丢,他哎呀一声,居然没醒,翻个身继续睡死,根古骂了一句:没用的猪!连衣将带出来的大氅铺在地上,扶小蛮坐在上面,取了水和干粮递给她,小蛮哪里有心思吃东西,先把布包小心打开看有多少钱是正经。
她以为大约是百两银子,就很够意思了,谁知布包打开之后里面金灿灿的,居然是百两黄金!小蛮喜从天降,嘴巴都合不拢。
天啊!绣一把扇子就换来百两黄金!太划算了!她抱住金子就舍不得撒手,连衣喂她喝了一点水,吃了半块干饼,还没嚼烂,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正做着美好的发财梦,忽听根古叫道:谁在哪里?!小蛮一下子惊醒,瞪圆了眼睛,只见白杨林里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背手而笑,不是耶律文觉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