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先生看过我的腿伤,说是骨裂了,要在床上躺足二十天才能够下地。
用木板布条将我绑了个结实,去病看着我粗了一大圈的小腿说道:谁叫你半夜出去?这就是报应!去病每天黑着一张脸,总觉得我这个伤伤得很没有必要。
我三天躺在马车里,出奇得安分守己。
去病见我不言不语,收起责怪我的脸面:怎么了?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别拘坏了。
我哪里敢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自己一步儿都挪不得,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我说:我想快点回长安城。
我想了想:我想去百乐门将璇玉姐姐接来。
璇玉就像我自己的姐姐,很多事情我可以开口,旁的人么……我实在是不习惯。
去病答应了,三天后就到了长安城。
皇上自然安排了隆重的欢迎仪式,让天下子民一起欣赏凯旋归来将士们的风采。
这些我都没有看到,去病另派了小车将我直接送回了他在长安城的骠骑将军府。
~~~~~~~~~~~璇玉姐姐什么时候来?足足等了两天,去病才从未央宫抽身回来看我,我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们……现在不方便来。
去病按下我的身体,弯弯,别人都有别人的事情,未必有空来照顾你。
他们能够有什么事情?我有些心急,不过是糊口而已,去病你这么多户邑……我说:我受了伤他们总该来看看我吧?弯弯,你是不是嫌我照顾得不好?去病有些来气。
我想到去病这个人说话比较倨傲。
小吱是个长安城最卑贱的伶人。
偏又是一个不愿意受人恩惠的人,大约是双方第一次不曾接洽好,现在再勉强去病去说这个事情,他脸面上拂不下来。
我只好叹口气:你的侍女们非常好,谢谢去病了。
我们两个,你说得这么客气做什么?去病又觉得我这么说话有些可怜,轻轻抚摸我地头。
去病本来想让我见家长地念头,如今也因为这个伤搁浅了。
我不能行礼叩拜,难道让他们家那些个官爵赫赫的长辈们来拜见我这个躺在床上的伤员不成?光这一条就够让去病懊恼的了。
刚从战线上下来,皇上恨不能他天天在宫廷里伴宿。
我常常在想,皇上不可一日无妇人,那么去病睡在哪里呢?有一次问了去病,去病很讶异:自然是另拨了宫殿让我住,这你何须担心?瞄我一眼,弯弯。
我若在这里过夜,实在很想吃了你。
怎么办?我掉头挡脸:你还是速速到未央宫‘伴宿’去吧,别把我的腿骨又弄折了,我还想早日下地行走呢。
上一回就是有了些闲空,他说:亲一下,伤不到骨头的。
我对这个事情经验不足。
立场不坚定就松动了一下。
谁知道他将我吻得浑身又软又颤。
折磨得我浑身如同小爪子在挠,腿脚忍不住弯曲了一下,疼得满身冷汗。
我心有余悸。
只怕真的成了长短腿今后无法见人。
……咦?这半晌了,他怎么还没有走?去病,你该走了。
我提醒他。
他不愿意: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呢,怎么能走?免了这回吧,等上三天翟先生说我就可以……不——行!他说不行就是不行,又毫不客气地低下头来,两只手还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躲不开,又不敢过分挣扎,他轻而易举地霸占了想吻住的地方,一寸寸缠绵下去。
我绷着身体,都憋得快哭出来了,他才放过我。
他抬起头:我终于发现你这一次受伤地好处来了。
还意犹未尽地弹我一个栗子,乖了许多呢。
要不然每次我要做些什么你都又躲又闪的。
我愤愤然整理一下被他拉乱的鬓发:除了会欺负人,没见过你有半点长处!没长处你也是我的人了。
他开始自己整理自己了,皇上的小黄门元宝又在门口传他进宫去,看这情形,他今日连晚饭都不能陪我吃了。
三只脚的青蛙你也要?癞蛤蟆也要。
想了想,他又低下来,趁你如今躲不开,欺负一个够!皇上有旨——元宝地公鸭嗓子恨不能长出手来,钻进我们的房间里来揪着去病地小耳朵将他牵出去,宣——骠骑将军——入朝觐见——去病只得放手出去。
我无聊躺在床上替皇上算了算时间,觉得这个皇上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猛汉啊!每天一大早就要开始早朝,连懒觉都没有睡,讨论完朝廷大事还要捎回几个或年轻、或英俊、或多才、或博学的命官到他的内宫继续讨论政事;到了晚上要跟某个又年轻、又美貌、又惹火的妃子一起欢度良 亮,立刻又要精神抖擞地去上早朝……----------------------离开了战场地霍去病也就是一个普通地上班打工仔,每天被皇上传来传去的。
我抱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决定虽然生在忧患之间,也要不断磨砺自己,提高自己地能力,争取及早成为诗书通达,文辞卓绝,一手书法龙飞凤舞的绝代才女。
这个大汉朝,有谱写《白头吟》的卓文君珠玉在前,估计我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去病抱着就是这样的心态。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竹简上临摹汉隶,去病拿起来一看:弯弯,你写的什么?我怡然支颚:练习书法。
书法?他不太明白,看了一眼。
大笑:狗爬。
我怒。
将毛笔在他脸上戳过去。
对于这个手法我给予了一点儿应有的技巧,他却没有提防我真的下手……于是,骠骑将军府多了一头超大地黑猫,蹲在房门外地小池塘里舀水洗脸。
去病喜欢弹琴,他的房间里收集了不少的古琴,漪澜暮雪、 天月、长烟、雁归云……一大堆据说是非常好的琴,我让人把琴一张张拿过来都试了,我发现都不如芙蓉瑶,甚至不如快雪楼上弹奏的琉璃玦。
真恨自己当初迂腐,如果把芙蓉瑶拿下来。
我随便一拨拉就是非常动听的乐曲,现在说不定可以多显示一门技艺呢。
叮叮叮咚……咚……使女小桐撑着眼皮才没有在我面前睡着。
一开始,我拿着漪澜暮雪,飞雪流水一般用精妙的指法弹出这一段的时候,她还显出非常惊艳的表情。
后来,天月琴上我也是这么一段;长烟琴上我也是这么一段;雁归云琴上我也是只会这么一段……她终于知道。
我就是那陈咬金的三板斧。
小桐跟我年纪相差不大,因为去病地关系。
起先对我惧怕有加。
可见去病在家里是一个多么仗势凌人的大少爷。
在家里也是高来高去的,家里的人个个都见他畏惧如毒蛇猛兽,洪水恶海。
待与我相处久了,加上我的腿伤让我不得不多与她交流相处,也就形成了同龄女孩之间的小友谊。
看着小桐索然无味地表情。
我郁闷地垂下手指:我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多出色的才女了。
我决定等到腿好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问韩说把那张琴讨回来。
既然做才女地梦想已经如云消散,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打算做一个霍府当家女主人,将这个骠骑将军府打点得井井有条。
骠骑将军府是一个新成立不久的府第。
霍去病从前的十九年,长期混居在继父陈掌的詹事府、卫青舅舅的大将军府,更多地时候则是往长安城郊五十里地地建章营里一钻了事。
去病在今年二月初行的冠礼。
汉代将男子二十岁作为跻身成年人的标志,因尚未到真正地成年,所以又叫弱冠。
皇上亲自为他行了加冠之礼,然后让他独立出来建屋居室,紧接着将他拉到河西战场打河西第一战。
虽然是一个新府第,但是身为食邑五千以上的高级贵族,这个府第中配备的家将、家奴林林总总也有一百来人。
我命拿过家中所有人等的花名册。
约略看了一下,总管霍青,副总管霍东来,一个是从詹事府拨来的,一个是从卫大将军府上拨来的,这是他母亲与舅舅双重关心的表示;皇上为了让他的府邸更有归属感,亲自下旨所有的下人都随去病姓霍,由此可见皇上对他的恩宠形同子嗣。
霍府中身份较高的男仆共十名,分别名为风雷云山海、金木水火土,详细询问之下果然如我推测,都是分别从詹事府和卫大将军府拨来的。
再询问一下,便可知,风雷云山海出自卫府,金木水火土出自陈府。
霍金?我啪地合上竹简:我还牛顿、爱因斯坦呢!我疑心这些名字不但不是去病自己起的,而且很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名字。
他自己总是带着随行亲兵进出府门。
我很难想象,他会容忍一个大名叫祸水的男人在自己的家中来来去去的。
这样的家,哪里有半点家庭的味道?连一个旅馆都要比它亲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