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本是大行皇帝一奶同胞,花朝的嫡亲皇叔。
当年大行皇帝即位之时,荣亲王年纪尚小,皇帝念及生母早亡,遂将唯一亲弟养在宫中。
荣亲王渐渐长大,开始参与朝政,却不满皇权旁落,定远王独掌乾坤,只可惜几番与之交锋,均以落败告终,皇帝虽有心偏袒,只无力护他周全,荣亲王心中怨愤,渐生隐退之意,这些年只寄情于山水书画,不再踏足朝堂半步,此时,他却手持一明黄卷轴,口称先皇遗诏,这不能不叫人惊疑不已。
皇上驾崩之时,本王与太子公主皆陪侍身侧,未曾听皇上提及遗诏之事,不知荣亲王手中的遗诏从何而来?凌惊鸿先发制人,冷静道。
这也是殿人诸人的疑惑。
荣亲王不屑的看着他,冷笑道:定远王可是对本王手中的遗诏有所怀疑?凌惊鸿嘴角含了一抹笑意,只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荣亲王立在丹之上,对着群臣道:这遗诏是数月前,本王进宫探视皇上病情之时,皇上亲手交于本王,上面乃皇上亲手所书,印着玉玺,诸位若有不信,大可宣了翰林院众人前来印证。
皇叔,父皇遗诏中说了什么?太子惴惴不安道。
荣亲王转过身子盯着太子:自然是身后事。
凌惊鸿不甚为意的笑道:皇上已然归天,怎么说都由着荣王爷的一张嘴了。
荣亲王怒目圆睁:你地意思是本王矫旨?众臣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一时却拿不定主意。
敢问荣亲王,皇上交给您这遗诏之时可还有他人见到不曾?萧桓凝声道。
失踪大半日的秦玉此时从殿外闯入。
大声道:奴才亲眼所见。
放肆!凌惊鸿沉声道:大胆秦玉,皇上晏驾之时你不曾在身侧服侍,此时却又从何处而来,这朝中大事也容得你信口雌黄?来人啊,把他带下去。
凌惊鸿下令道。
荣亲王上前:慢着,你要杀人灭口吗?凌惊鸿眯起双眼,浑身如罩寒霜。
冷冷道:王爷慎言。
两位不必争吵。
花朝淡淡启齿:如今父皇骤然离世,未曾留下只字片语,内宫外朝皆六神无主,皇叔既然言之凿凿,不妨请翰林院院判来一辨真伪,也好对天下子民有个交待。
萧桓接口道:公主所言甚是。
诸位大臣亦深以为然。
荣亲王瞥了一眼凌惊鸿。
挑衅之意跃然于形。
不多时,翰林院院判韦直遗被宣来,他以状元出身,数年来为皇帝起草奏折,代笔御书,对皇帝地笔迹和印玺的真伪自然熟之于心,更难得的是他向来洁身自好,不参与任何一派争权夺势,且人如其名,刚正不阿。
由他来判定遗诏的真伪。
无人不会信服。
韦直遗细细审视了那明黄轴卷良久,拱手道:太子殿下。
公主殿下。
两位王爷,诸位大人。
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遗诏确是皇上手书,一字不差。
众臣着实松了一口气。
如何?荣亲王斜睨着凌惊鸿。
凌惊鸿没有做声,脸上还是一派的镇定,眸中却是杀机迸现。
众人只听得几声沉闷的笨重响声在殿外响起,早已内侍滚爬着进来禀道:宫门,宫门被御前侍卫关了起来。
诸臣哗然。
凌惊鸿,你要造反吗?荣亲王是持剑上朝的,此时按了剑紧盯住他。
凌惊鸿志满意得微微一笑:王爷严重了。
霎时,无数侍卫如潮水搬涌进大殿,杀气腾腾围绕在御座左右。
众臣见了,皆不免战战兢兢,谁人再敢多发一言。
王爷。
韦直遗唤道,:下官斗胆,方才在辨别遗诏真假之时,无意看到遗诏内容,言语间只提及了两位公主地婚事。
荣亲王不禁一愣。
凌惊鸿蹙起眉头:念来。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有花朝盈玉二女,朕即将离世,特旨二女盈玉下嫁代相萧桓,七女花朝下嫁定远王世子凌彻,后面还有好多的话,花朝什么都没有听见。
父皇的愧疚和偿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令她如此措手不及。
韦直遗念完遗诏便躬身退了下去。
诸人在丹之下窃窃私语:怎么会这样?皇上不是一直有意将七公主嫁给萧桓,将二公主嫁给凌世子吗?怎么会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咳,皇上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虽说二位都是驸马人选,只是嫁哪位公主是皇上做主,圣意难测啊。
话虽如此,这未免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嘘,别说了,你没瞧见萧大人那脸色?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看样子凌惊鸿也对这样地遗诏惊诧不已,他看了看儿子,又将目光停留在花朝的身上,眼神幽深幽深的甚是模糊。
如此,臣等就退下了。
苏行德打破沉默。
凌惊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朝。
如释重负的太子率先离开勤政殿,凌惊鸿随后而去。
偌大的殿下,唯有萧桓面色灰白而立。
凌彻与花朝站在高高的丹之上,并肩无言。
良久良久,花朝沙哑着嗓子唤道:萧桓。
只这一句便已泪流满面。
萧桓抬眸,见她如此,几番启齿却说不出话来。
皇上大行,尚有好多事待我等处理,萧大人,咱们就此作别了。
凌彻倒是难得的满面轻松之色,亲昵拉起花朝的手向后宫走去。
萧桓本欲出言相阻,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花朝银红的裙角消失在碧檐金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