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四阿哥的眉眼,但从没这么放松过,因为……我正泡在水里。
四阿哥拍拍我的脸:醒醒,醒醒,吃药了——不要。
我闻到药味,本能推开他,转身游到大浴桶的另一边。
他绕过来,扳起我的脸,俯身吻我。
半热的药液从他口中流入我唇舌,好容易一口灌完,我为了免受折磨,抢过他手里药碗,咕嘟咕嘟全喝了,刚想往水下钻,他却识破我要将浓药吐在水里的伎俩,拉我转过身面对他,又一次吻我。
我半跪在水中,扒着桶壁,定定眼看他把空碗放在一边,然后除光自己衣衫,进了浴桶。
水波一荡一荡漫出去,打湿了地板。
水温本来就高,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我热得要命,反手拨开紧紧腻在颈后的长发,他正好揽我过去,我伸指戳戳他胸口,吃吃笑道:干什么不给我跳舞,硬把我扛回来?我要叫皇上打你屁股!你喝醉了。
他说。
我没醉,你才醉了呢……家里还有没有羊羔酒了?我还想喝?你——你什么?那个女人很好看么?你做什么要对着她笑?哪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哦,你是不是说被你亲了一口的那个?你还笑,你调戏了人,到时候可是要我负责的,知不知道?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笑了?我摸上他的脸,用手心罩住他左眼:喏,就是这只!他笑了一声,也不说话。
我贴着他,专心致志数他的眼睫毛。
然后我发现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也是热热的。
四阿哥?什么?我热……我找到他的嘴唇,贴上自己的唇,摩挲,摩挲,我想要……什么?亲亲……我顺着他的下巴、颈子、锁骨、胸膛一路舔吻下去,堪堪将要越过小腹,又缩回来往上走。
怎么不继续了?嗯?他也开始动手了,我被他搓揉的一阵一阵发烫,只觉溺水快了,赶紧回手搭住桶沿,远开他一些。
他跟上来,不知怎么就控住了我的身子:刚才竟然企图把药吐掉,你自己说,该怎么罚?我颤动一下,紧张地扣住了板壁。
他附在我耳边问:你不是说想要么?虽然浸在水里,我也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手指抽动进出。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是温柔的,又是邪恶的。
我向下握住他的手,然后慢慢的,我触摸到了他的火热的坚硬,他反握我的手,让我帮他套弄。
他动弹着,侵入我双腿之间,我压抑喘息,要求他快点进来,而他只是亲吻我张开的嘴角。
我正急得要哭,忽然听到他口中念念有词:儿子……儿子……我奇道:你做什么?只见他忍的额角都沁了汗出来:你不是说三年之内要给我生儿子么?酒后行房最伤身,何况才吃的药,不准调皮,给我上床睡觉去!我紧缠着他:不去!不去!他忽然哗的一下从水里站起身来。
我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脑门上被什么东西点了一点,一抬眼,惊见他胯下怒龙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瞪着我。
我吓得往后一靠,背抵住桶壁,侧过脸闭了眼睛不敢看。
水声几响,我听到他跨出浴桶,然后淅淅索索似在擦身,这才睁开眼,偷偷望过去,他对我招招手,我从水里爬起身出去,他亲手拿了大皂巾很快地把我全身擦干,又取过寝衣叫我穿起来,我还要粘他,他在我屁股上拍了一掌,命令道:回床上去!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走,走一步扭三扭,其间数层寝衣滑下的滑下,落地的落地,等到了床上,差不多只剩一件贴身小衣还是正经穿好的。
热死人了,呜呜……我抱着枕头咬了又咬,四阿哥过来在床沿坐下,摸摸我的背:想以后平平安安的给我生儿子,就不许胡来,听话!我跪坐起来,发现他穿的不是寝衣,便问:你现在还要出门么?现在要你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哭的。
……乖,好好睡觉——不行!我一把扑住他,你想到哪里去?是不是要去找别的女人?他眼睛朝下面看一看:我心疼你,你也要心疼我,你不为我想,也要为棒棒想,是不是?我赌气道:你走可以的,把棒棒留下来!他失笑:没有我在,只留下棒棒,你又能做什么?我闷头不语。
他起身要走,我拖住他,隔着一层裤子将嘴唇贴上他的突起,蹭了一蹭,向他宣布:棒棒说了,今晚不走!四阿哥静了一静,接着说了一声:好。
他走到房间另一头的一张靠椅坐下,然后叫我过去。
我下床走过去,跪在他两腿中间,伸手拉开他的裤带,他配合着我,把裤子脱了。
他的棒棒几乎是一下跳现在我的眼前。
我反复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就当它是蘑菇头造型的棒棒糖好了。
不过……光看着也不行,是不是还得做点什么?虽然四阿哥之前有好几次要求过我为他做这个,但真正实施的只有过年前在随园那一次,还是混乱中发生的,我根本不记得该怎么做,左看右看,愣是无从下口。
想了老半天,我还是不敢从头开始,便用一只手捧住他的蛋蛋,尽可能小心翼翼地仅用软软舌尖去舔棒棒的下侧。
我微微闭着眼睛,只凭触感找到一条仿佛稍微鼓出来的比较粗的一条筋,就跟着这条线一路往上游走,到了一个好像一圈软沟的地方,他的大腿根部明显颤动一下,我睁开眼,看到棒棒更加坚挺直立,便试着用舌尖连续地轻轻触击软沟地带,他鼓励性地将手插入我的发,逗小猫似的抚捏着我的后颈。
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感到什么无法忍受的气味,就依样上上下下多舔了几回,连蘑菇头也没放过,感觉差不多了,又张开嘴,想把蘑菇头含在嘴里。
谁知我已经尽量张开嘴了,才只达到蘑菇头直径的三分之二而已。
——怎么会这么大啊?怪不得每次他一进我的身子我就疼得要哭呢。
其实嘴巴再张大一点也可以,不过牙齿就可能会碰到他,我把手撑在他的膝上,直起上身为难地看看他,他的手滑到我背后,往他的方向用力带过去,我敏感的乳尖早就娇挺起来,忽然隔着一层丝绸摩擦上他硬硬的棒棒,一阵异样的刺激立时从小腹部位过电般涌上来。
而他的手指就像弹琴一样,几下挑弄,将我的小衣系带解开剥去,令我完全赤裸在他面前。
我任他把玩了片刻,然后将侧发掠到耳后,慢慢垂首把大蘑菇含住,嘴唇被撑开了,用不上力,只有舌头盖住了蘑菇头的一侧,并且很快就湿润了。
他发出满意的低喘声,双手捧住我的头,开始动他的腰部,以便更深入我的嘴里。
他的节奏渐渐加快了一些,我忽然有很恶心想吐的感觉,嘴巴也酸酸的,觉得他是故意欺负我,心里就委屈起来,眼泪也要呛出来了。
这时他却把我拉起来,亲亲我:好了……然后紧紧抱住我:我答应了你不碰其他女人,就一定不碰,现在可不是我做不到,是你自己信不过我……他一面说,一面亲吻着我的嘴唇、耳珠、耳背、颈部、乳房,并且格外在某处手嘴并用,多停留了一会儿。
做到这个地步,我自己都觉得很渴很想要,就别说他了。
按他平日的作风,若非当真怜惜我,绝难忍耐至此,我听出他说话声都暗哑了,因勉力细语:等一下四爷要出身的时候,千万提早告诉我,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说完,也不等他答话,我将旁边几上温着的一壶香片茶倒了半杯出来,热热的含了一口,滑下他的身,重新跪好,将他如铁的性器吸入嘴中,这次双唇总算能围绕到蘑菇头向外一点的沟部。
为免嘴巴发酸,我只把头来回绕圈,棒棒的顶部便在我口中左右翻转,可是那实在太大,触及到了口腔内壁不同的部位,我忍不住发出湿润的啧啧声,类似于嘴唇被堵住时的呻吟,但比那更销魂,因为主动权都在我手上。
而每当我抬起眼看到他舒服的表情,我就升起一种成就感:这下还不叫他尝尝本恶霸反奸大计的厉害!坚持了片刻,我把口中的水吐掉,张开嘴巴,尽量吸入空气,吮入蘑菇头,继续张开嘴,缓缓呼出空气,同时慢慢将嘴尽可能套至棒棒底部,我倒不是特别这么做,只是方才缺氧太多了,需要补充一下,却意外发现吸气时的一冷加上呼气时的一热,使得他明显兴奋肿大,我有些受不住,舌始终覆在蘑菇头膨起的边缘,没法怎么移动了,只好不断地来回舔吸轻击这里。
然后我听到他的喉中开始发出极其性感的声音,就一边做一边扬起眼看他。
我的双唇紧紧绕住他的肿大,轻轻用舌尖挑动着顶端,他伸手过来按着我的头,然后他稍微挪动臀部,尽可能前伸。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敏锐地感到一两滴咸味,想要后撤,他却不放手,一下往前顶到了我的喉部深处,我难受地闭起了眼睛,他又猛地退了出去,激烈喷射在我的脸上、胸前。
我脑子迷迷糊糊的,被他抱回暖室,一起洗了身子。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酒劲真的没有完全过去,他把我放到床上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四阿哥已经不在身边,我赖了一会儿床,才起来洗漱。
听到我走动脚步,外面两名小丫环端盘进来,在外间食案上摆了一碟肉馅和冰糖脂油馅的水晶包子、螺丝转等早点,又盛了一碗晶莹深红的大麦粥出来,我尝了一口,汤稠粥细,热甜可口,暖彻全身,便先喝了小半碗,再走过妆台对镜梳头。
我一贯不喜人在身边服侍,两名小丫头退出门,不一会儿,听到靴声囊囊由远及近过来,我眼角描见掀帘处露出青素缎绿沿条薄底官靴,便知是四阿哥到了。
他进来之后,在食案旁停住,端起我刚才喝剩的那半碗红粥,尝了两口,掉头看向我。
昨晚那般赤身嬉戏,我也不觉什么,此刻大家都是衣冠整齐,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磨蹭着不肯走过去。
四阿哥拉开椅子坐了,一拍膝头,我在他膝上坐下,他同我贴面温存了一番,柔声道:昨晚睡得好么?想起昨晚情形,我脸上一阵发烫,双手圈着他的颈子,只不说话。
他看住我,微微笑了笑,用手指慢慢抚着我的唇瓣,过了一会儿才接道:宫里传话出来,明儿起,你就搬到宫里去住,仍旧当着每日御前行走的侍卫差事。
见我不解,他又道:封王的事一个月之内就会正式下诏,从现在起,最多等上半年,我就要娶你进门。
论起来,你是宫里收养的格格,我迎娶你也得有个地儿,总不能直接在本府里把你从怡性斋挪个院儿就算完了?我问:皇上不是赐了我随园么?住宫里,要住哪儿呢?四阿哥不肯正面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每晚需按时服药的事,我已在御药房做好安排,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找院史刘胜芳即可。
刘胜芳是康熙从南方带回来的大夫,最近很得圣眷,我素日也常见的,并不陌生,闻言便轻轻点了点头。
我兴致不高,他就调戏我:怎么,舍不得我么?你放心,只要这半年一过,我一定加倍疼你——我捶他:哪个要你疼……唔……他手上一紧,揽过我的腰,深深堵住我的嘴,直到我顺从了他,他才放开:不是我疼你,你今天还想爬得起身么?我也知道他一向很能锁住精关,从不轻易出身,昨晚要不是他有心放水,我哪有可能那么快搞定他,既然他说出这种话,我自觉心虚,只好扮失忆状,给他来个乾坤大挪移转移话题:咦,四爷的头发好像有一点点卷的?我也把头发烫卷好不好?你敢……我本来担心康熙要安排我住到哪个娘娘的宫里去,但进宫数日,他只让我住在乾清宫里那个之前荣宪公主暂住过的院里,并无其他安排,我也就安下心来。
我进宫之前本要把年节里赏的100吊钱统统带走,四阿哥问我扛个箱子到处跑不累吗,我说身边没钱怎么做人啊,他就折了一百两的散银票给我随身带着以备打赏,又额外加了一百两送我,这笔款子别说半年,用个一年也足够了,我一看都是他名下钱庄里开出的银票,喜滋滋地收了,包起来压在枕头底下,每晚临睡前拿出来摸一摸、点点数,以慰相思。
正月底康熙要幸南苑,二月初又要巡幸畿甸,已经定了二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及十六阿哥届时随驾,连我在内的其他扈从人员数目就更多,因此乾清宫里上下连日忙碌,不消几夜,我好不容易在四阿哥府里养胖了一点,又瘦了回去。
谁知平地一声雷,风波乍起:正月二十一日,康熙旧事重提,在乾清宫召满汉文武重臣,查问去年为何众臣一致举荐八阿哥胤禩为皇太子事。
我侍立在旁冷眼瞧去,在场诸人无不战兢,莫敢抬首,正好锡保从门外领进一名大臣,向康熙跪地叩拜,自称罪臣马齐,我不由暗暗多打量了他几眼。
去年十一月,康熙帝令全体朝臣推举太子之前,曾经特谕马齐勿预其事,然而马齐没有服从这一旨意,在他与国舅佟国维暗中倡导下,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鄂伦岱等八爷党人积极配合,全体朝臣共同保举皇八子胤禩为太子,令康熙的期望完全落空。
事后我借机问过四阿哥,知道马齐是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生于世宦之家,乃顺治朝内大臣哈什屯之孙,又是康熙朝户部尚书、首议撤藩的有名大臣米思翰的次子,康熙四十二年马齐始任首席满洲大学士,就任第二年的七月,便得康熙御书永世翼戴匾额颁赐褒奖,与其弟副都统马武并称二马,是继明珠、索额图败后,权重朝野的名臣。
而早在康熙三十五年,康熙第一次亲征噶尔丹期间,便曾令马齐与大学士阿兰泰、尚书佛伦等人为首,分三班值宿紫禁城,辅佐代理政务的皇太子胤礽,之后康熙四十二年到康熙四十七年废太子的五年间,诸皇子党争逐步激化,朝中形势错综复杂,人际关系变幻莫测,马齐却能被康熙视为股肱之臣,又当上了十二阿哥胤祹的岳父,深得倚信,其才干过人之处可见一斑。
我本不太相信如此人才居然能被八阿哥笼络去,此刻打量来打量去,他也不过是个外表稀松平常的半老头子,只一双眸子算得精光四射,但我平日看惯了康熙,并不觉什么。
康熙一个正眼不给马齐,反复诘问其他大臣后,恨恨道:此事必舅舅佟国维、大学士马齐以当举胤禩默喻于众,众乃畏惧伊等,依阿立议耳!又问佟国维:前因有人为皇太子条奏,朕降诛笔谕旨示诸大臣时,尔曾奏称‘皇上办事精明,天下人无不知晓,断无错误之处。
此事于圣躬关系甚大,若日后皇上易于措处,祈速赐睿断;或日后难于措处,亦祈速赐睿断。
总之将原定主意熟虑施行为善。
’尔系解任之人,此事与尔无涉,今乃身先众人,如此启奏,是何心哉?佟国维不敢答话,磕头而已。
康熙掉转脸问大学士张玉书,张玉书奏道:是日满汉诸臣奉旨齐集,马齐、温达到在臣先,臣问马齐、温达,何故召集诸臣?马齐云,命于诸阿哥内举可为皇太子者。
臣又问所举为谁?马齐云众意欲举胤禩。
臣等因亦同行保奏。
康熙冷哼一声:此事明系马齐暗中喻众,马齐向来谬乱,如此大事尚怀私意!马齐忽砰的磕了个响头,这个死老头子,磕头磕得这么响,我还以为他要撞地自尽呢,吓了一跳,连旁边佟国维也瞪着眼看他,他却一扬脸,直视康熙,大声道:‘谬乱’二字,臣不敢当!全场一片死样静默,我只觉自己呼吸都是多余,这一年多我泰半时间待在康熙身边,亲眼目睹了废太子的始末,连十四阿哥为了八阿哥顶撞康熙都差点吃了康熙一剑,马齐又是怎么回事?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康熙盯了马齐半响,冷冰冰反诘道:马齐不敢当?尔祖哈什屯原系蓝旗贝勒德格类属下之人,陷害本旗贝勒,投入上三旗。
马齐当问其族中,有一人身历戎行而阵亡者乎!一语既出,众人无不相顾骇然,只有我听得懵懵懂懂,却见马齐脸色剧烈数变,猛地起身,忿忿不平地一跺脚,拂袖而出,康熙拍案大喝:站住!马齐不听,在门口被侍卫堵住,康熙气怒至极,居然当众离座殴曳马齐,一时场面失控,混乱不堪,到最后还是锡保身先士卒,杀入人堆,把哭得眼泪鼻涕满天飞的马齐架抱出去。
康熙盛怒之下,将所有臣子都轰出了乾清宫。
到了下午,与废太子一案有涉的几位阿哥陆续前来请罪,康熙一个也不见,勒令他们回去。
等锡保办完事回宫,康熙传他进来,用满语略问了几句,就挥手叫他退下。
我一直站在后面握着美人拳给康熙捶背,康熙说可以了,我收起美人拳,他看着我动作,忽然问我:你看锡保这个人如何?我据实以答:他改造的枪不错。
康熙过了一会儿,才道:朕记得,锡保的名字还是你娘给他起的。
我愣了愣,康熙缓缓接道:顺承郡王勒克德浑在他的儿孙里面,最喜爱的就是锡保这个孙子。
当初他额娘难产,太医说保得了孩子就保不了大人,后来锡保是活下来了,却一出生就没了额娘,勒克德浑求朕给他长孙赐个名儿,正好婉霜在朕身边伺候,听了这事就说着孩子的额娘一定会在天上保护他一生一世,朕也相信这话,就赐了他一个‘保’字。
我这才知道锡保小时候的境况竟然和二阿哥一样,不禁脱口而出:那么锡保的阿玛一定是很宠他的喽?话一出口,我便知失言,康熙何等精明,微微一笑:没有——你猜猜,是为什么?我见康熙笑了,放下心来,细想了想,答道:儿子多半长的像母亲,也许是他阿玛伤心亡妻之死,所谓情深不寿,怕看到他勾起回忆,只好以冷淡代替深情罢。
康熙听了,朝我面上注视半响。
我怯怯道:皇上,玉莹说错了么?康熙慢慢摇了摇头,忽生感触:如果朕也像锡保的阿玛一样,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从十八阿哥身上,我完全可以想见康熙从前会多么宠溺刚满一岁就被封了太子的二阿哥胤礽,康熙这么多儿子里面,他最爱的,始终还是二阿哥吧?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我抬眼看着康熙,若能不动心,何惧万古愁?终有一天,世人会明白皇上的苦心。
康熙稍微往前倾倾身,看进我的眼睛里:你的眉梢眼角,像煞婉霜,只不过你的双目中总是带些狐疑,好似朕围猎时常见的那种天真的小动物,刚才一番话,你自己又信么?我无话可答,要靠时间来证明的事情,我能打什么包票呢?康熙也不追问,将身子往后一仰,闭目靠在枕上:唱首曲子罢,你编的那些唱词很有趣,朕喜欢听。
……我编的唱词……看来到了古代不仅能不要钱当侧妃,还能想唱就唱超级女声哩,也罢,就算这是穿越的补偿福利之一好了。
我一侧身,在康熙榻边的脚踏坐下,用美人拳当节拍器,一面敲着手心,一面悠悠唱道:不是英雄 不读三国,若是英雄 怎么能不懂寂寞~独自走下长板坡,月光太温柔,曹操不罗嗦,一心要拿荆州~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淡薄~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儿女情长没法执着,有谁来煮酒?尔虞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与错~纷纷扰扰千百年以后,一切又从头……康熙今天一整天没翻过牌子,动了一场气,也觉疲乏,亥时刚过就歇了。
我在四阿哥府里睡惯懒觉,进宫后明显感到睡眠不足,如此好机会,又正碰到我换班时候,出了东暖阁,交了牌子,就往自己院里走,不意转过廊角,却见锡保独自站在我要走的路上。
而他闻见响动,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
我听说他今年被调进来当侍卫的原因跟二阿哥有关,且性情有几分古怪,很少主动跟人打招呼,我也不愿多生枝节,只含笑点点头,就打算绕过他往前走,谁知他忽然移动一步,挡在我身前,并且专注的看着我。
这里随时会有夜巡侍卫走过来,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正打算问他,他一抬手,拂去我肩头的甚么物事,我低头一看,落在脚边的是一片葵叶,便嫣然道:多谢。
他仍是不作声,我要走过去了,他才开口道:前晚你为什么没唱‘流光飞舞’?流光飞舞?我想起来那场歌舞还是大约前年中秋左右四阿哥带我到太子的丰泽园时发生的事情,锡保怎么会知道?他问:与有情人做快乐事,未问是劫,是缘……那天你是不是穿桃花色绣晴丝流晶裙装,戴明珠白玉发簪?忆当日心景,而今似已相隔重世,我恍惚着点点首儿,只听他又道:那天我到的晚了,只从半段听起,我一直想从头到尾再听一遍。
我回过神来,把他的话串起来一想,不由#¥%—*了,难道他这是在公然吊膀子么?不过我现在可没有心情,我还要赶着回去吃药和数银票呢,因此只漫漫敷衍道:呵呵,今天晚上的太阳多好啊。
我说着,往右错开了一步,锡保却忽的攥住我的手腕,他出手很快,我居然没躲过。
我看看锡保,他也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就这么和我对视着,我知道他很英俊,不过我现在已经充分领悟到任何男人到了一定的程度都会现出蘑菇头的原形来的真谛。
小姑娘采蘑菇,贪多嚼不烂,何况我刚在十三阿哥的事上栽过跟头,这个锡保又摆明是二阿哥看上的人,麻烦找我,我可不想找麻烦。
我垂眼看他的手,他的手像是对很小的疼痛都会敏感的、容易被伤害的,但我知道那不是事实——就像之前我能够在他眼中看得到的那一种危险性,那种一直走在危险边缘的人独有的眼神:无限温柔与企图自杀者的毫不介意的狂暴的混合体。
喂,我说,我不喜欢男人的。
锡保并未露出一丝惊讶,他安然地道:那是因为你还没遇见我。
我骇笑:什么?我是为了你才答应来做侍卫,我一定要听你再唱一次‘流光飞舞’:只唱给我一个人听。
我渐渐没了耐心:不管怎样,你先放手。
他放开我的手,虽然不疼,我还是揉一揉手腕:不可能。
为什么?和你无关。
为了四阿哥?你还怕他?我霍然止步,直视锡保,一字一句道:不关你事。
锡保陡然换了话题:马齐的祖父哈什屯原为满洲正蓝旗人,天聪九年,太宗为加大实力而兼并正蓝旗。
去年开春,皇上曾向内大臣明珠了解涉及正蓝旗事件的有关情况,确知当年的关键之处乃是哈什屯在蓝旗事件中不惜背主,以求投入上三旗……我听得一凛,太宗,不就是皇太极么?原来蓝旗事件是这么回事,无怪康熙说什么马齐祖父哈什屯陷害本旗贝勒的责斥之语,揭露该事件之真相,借以羞辱马齐。
但我也曾听四阿哥说过,顺治初年哈什屯任内大臣,列议政大臣,受到摄政王多尔衮的器重,然而当顺治帝亲政后,追论多尔衮罪,其亲信多受牵连,但哈什屯并未失去信任,仍多次晋爵。
哈什屯一生中,经历了蓝旗事件与多尔衮获罪两次政治巨浪的冲击,都能安然度过,其仕途不仅未受阻滞,且更为畅达,其于清廷最高层权力之争的漩涡中机敏应变的作风真算是到了一个境界了。
而哈什屯之子、马齐之父米思翰不仅在康熙平定三藩之乱期间任户部尚书,承担备办军需的要任,他与长子马思喀、二子马齐、三子马武更曾先后担任过内务府总管一职,内务府总管就是皇帝的总管家,他们一家人同康熙既是君臣,也是主奴。
今日康熙当众殴曳马齐分明就是盛怒之下把他当奴才来教训,不过我却觉得马齐这个老头子被康熙揭发祖父的丑事后很有撒娇的情绪在里面,哈什屯在蓝旗事件中背主,投的是什么人?投的是康熙的祖父皇太极!康熙斥责他,绝不可能是为了翻老账追究此事,但为什么单单挑出此事来给他敲警钟?还有,锡保也是满洲贵族,他知道蓝旗事件不奇怪,但去年开春康熙向明珠了解情况,他怎么连细节也知道?又为什么要跟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