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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无宴殇歌

2025-03-30 08:41:25

前世经历的背叛,让她对人总是心有戒备。

可是,曾经的记忆里,并不是只有背叛。

十岁以前的生活,那种美好,仍是被珍藏在心里。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时,她没有选择拒绝一切。

所以,当第一次看到那双清澈澄空的蓝眸时,便决定要将这个人放在心里。

她太害怕孤独了。

而父亲和母亲,在她曾经的记忆里,是那样美好的两个词。

至于今生,父亲是生杀予夺的皇帝,或许她会有些防备,当仍不可否认,这么多年来,他是那样的宠她疼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而她敬佩着的母亲,那个性情温婉又骄傲坚定的女子,在她的生活里,是一个亦师亦友的角色。

父亲和母亲,既然那是明明可以得到的东西,要她怎么可能消极地去放弃呢?事实上,她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因为,身边的这个人,心是那样的简单而纯粹,让人忍不住去怀疑他的真实。

更何况,唯一吗?唯一是一场豪赌,而她并不是一个赌徒潋绡坐在窗口,依旧如往常一般捧着书,安静地读着。

可是,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锦衣那决然离去的背影,让她没办法静下心来看书。

禁不住又是一叹。

目光投向窗外,正好看见萝铃往这里走来,手里端着的是,该是潋绡交代她煎的药。

那天之后,她就在想办法化解体内的余毒。

虽然可能要费些时间,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萝铃进来之后,放下药便要退出去。

潋绡看书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人候在身边。

不过这次,潋绡叫住了她。

萝铃,母后那边没什么事吧?潋绡的问题让萝铃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朝她看了看,但是,当触及那双犀利清亮的眼时,萝铃也不再掩饰了。

低下头,恭声回道:一切如常。

不过,半个时辰前,皇后娘娘召见过锦殿下,然后锦殿下就暗中将监视娘娘屋里的人调开了。

是何缘故,奴婢就不清楚了。

潋绡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头。

将屋里的人调开?那天晚上,她的夜探,让蓝鸢也清楚了锦衣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所以那应该是蓝鸢向锦衣要求的。

而锦衣虽然有些生气,但既然那是她希望的,锦衣仍是会帮蓝鸢的。

这样的小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那蓝鸢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要……暗中见什么人吗?见谁,她背后那股势力的掌控之人?然后呢,她又想做什么?潋绡还是觉得放心不下,站起身来,吩咐萝铃取来披风,想要去月凰宫一趟。

可是,刚走出苏芳苑,却见锦衣迎面而来。

他低了低头,又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潋绡大概也知道他心里仍有些犯别扭,所以主动开口了。

然后,锦衣便接下话,回道:母后病了,让太医看过,说是积郁成疾,开了药,已经走了。

不过,我想还是让姐姐过去看看。

潋绡轻轻蹙起眉头,说道:好,我们走。

走出不远,潋绡又开口问道:母后让你将屋里的人调开过?锦衣似乎并没有因为潋绡知道此事而觉得意外。

许是他本就交代过萝铃,潋绡问起什么就照实回答的。

锦衣点了点头,回道:恩。

母后让我想办法给她半个时辰,她想见一个人。

所以我就将人调开了。

就那样将人调开了,父皇不会发现吗?锦衣只是抿了抿唇,无所谓地回道:这几天,我已经慢慢将监视月凰宫的暗卫都换成我的人了。

别说母后想见什么人,就算是想出宫趟,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时,潋绡却是忽然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锦儿,我从未想过要牺牲你去换取什么东西。

锦衣微微地怔了下,朝潋绡看了眼,又转过头去,并没有说什么。

锦儿,我只是希望可以找到两全……我都知道的!潋绡话没说完,就被锦衣打断了,是我不好,胡乱发脾气。

我只是想要……说到这,他又忽然地停住了。

锦儿。

轻唤了声,潋绡握了握他的手,不再说什么了。

其实,他们都是贪心的人走进月凰宫的时候,潋绡忽然停住了脚步。

又下雪了。

下雪时的天空,总是阴沉而灰蒙,那样晦暗的色泽中,却降下纯白色的雪。

天地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潋绡轻轻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她是喜欢下雪的。

只是因为觉得漂亮,所以喜欢。

如果,人活于世,一切可以如此简单,该有多好。

不过,因着眼前的大雪,心情倒是没来由地放松了下来。

即使明知道,所有的枷锁都是自己加诸于己身的,却仍是无力抗拒。

那至少,笑一下吧跨进蓝鸢的寝宫,朝卧室走去。

一进内室,便见蓝鸢靠在床上,合着眼,气息平和,神色安然,没了前几天所见的那种隐约的阴郁。

潋绡走上前去,伸指搭上腕间,可刚触及,便被挣脱了。

或许是她的手指太过冰冷,让蓝鸢惊到了吧。

阿绡?你怎么过来了?我没什么事,休息下就好了。

似乎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稍稍突兀了些,蓝鸢微微一笑,随意地说着。

有没有事,该我说了算。

潋绡只是瞥了她一眼,又一次伸出手要为她把脉。

蓝鸢迟疑了下,但这次,并没有再挣开。

过了会,潋绡放开了手,又回头对浮香说道:刚才太医开的方子给我看看。

是,公主。

应了声,浮香便将那纸笺送了过来。

潋绡看着方子,沉默了会,又看看蓝鸢,随后便将方子递了回去,说道:就照方子煎药吧。

浮香,你向来细心,这药就交给你了。

是,奴婢知道了。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随后,潋绡又看了看屋里的其他那些侍女,脸色一沉,又道:都到外头候着去。

她们似乎是朝锦衣轻瞥了眼,才应声出去了。

当室内只剩下潋绡、锦衣与蓝鸢三人时,忽然地安静了下来。

潋绡从床边站起身,踱开了几步,又看了看蓝鸢,神色却是十分平静。

这时,锦衣朝潋绡看了眼,眉头轻轻地一皱,走了两步,似乎也是想出去。

锦儿,等等。

见他要走,潋绡赶紧出声唤住。

锦衣应声停步,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就那样站在原地。

这时,潋绡才注视着蓝鸢,问道:为什么?蓝鸢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沉吟片刻,才道,起初的原因,是为了让别人放心。

而如今,只是刚好可以利用而已。

是吗?潋绡只是淡淡地应了声,沉默了会,又加了句,你放心,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不会阻止你的。

又是一阵静默。

许久之后,蓝鸢才轻声问道:阿绡,你会恨我吗?闻言,潋绡突然地一声冷哼。

随后转身便往外走。

但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说道:既然你先选择了放弃,那你也将不再是我的选择。

恨,是一种很累的情感。

所以,她不恨她潋绡离开月凰宫的时候,锦衣一直跟随在她身后。

她不说,他便也不问。

一直到潋绡忽然停下来,回过头去,轻斥了句:你属乌龟的啊,走这么慢!锦衣微一怔,撇了撇嘴角,随即却是忍不住笑了下。

紧走了两步,站到潋绡身边时,目光从她眼底掠过。

那不是伪装的平静,她似乎忽然地放下了什么,是真的很平静。

想问什么就问吧。

潋绡淡淡地一句。

锦衣握着潋绡的手,眉一挑,漫不经心地说道:明明是姐姐自己想说,偏要我来问。

隐约可以见到潋绡眼角轻轻一跳,突然地反手一握。

啊!地一声,锦衣吃痛地惊呼了下,但并没有放开手。

轻笑了下,潋绡才沉静下神色,缓缓说道:母后中毒了。

锦衣只是轻轻地应了声。

多年以前父皇下的毒还残留在体内,这些年,又一直在服一种慢性毒药,今天,又加了一味毒。

那种慢性毒药很难发觉,如果不是多加的这一味毒,也并不会发作出来,更加不可能察觉到了。

能解吗?锦衣问道。

能。

潋绡的回答并没有什么犹豫,虽然有些麻烦,但也难不倒我。

不过,那也得要母后肯配合。

今天这味毒,是母后自己下的?锦衣虽是如此问,但答案其实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了。

至于那慢性毒药,母后自己应该是知道的。

不会是父皇,否则母后不会忍这么多年。

而母后既然说是为了让别人放心,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原鸿楼。

关键在于,是谁下的毒。

应该是母后近身之人……说到这,潋绡忽然地自嘲一笑,道,现在追究这些,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真的不管了吗?姐姐不是一直想帮母后的吗?锦衣又问道。

潋绡突然地笑了下,道:如果母后是想做什么别的事,我会帮的。

可既然她选择了放弃……她没再说下去,又只是一笑。

姐姐难过吗?潋绡渐渐淡下了神色,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

大概……不算是难过吧,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锦衣看了看潋绡,沉默了下,才道:母后想拿自己的命换什么?镜家几年的平安吗?此时,潋绡又是轻轻地笑了声。

母后不是那么愚笨的人。

她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我们等着看吧,看看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也许,母后真的能以自己的命,成全了所有人。

潋绡的声音渐渐低了去,略带暗哑夜已经深了,雪还在下着。

天空一片黑沉沉的,只能从屋檐的灯光下,看到雪花纷扬飞落。

偶尔有人走过时,踩着雪,嘎吱嘎吱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里。

潋绡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隔着回廊,雪落不到屋里,但冷风仍是不时地吹进来。

萝铃站在一旁,好几次想要关了窗,却一直没有动作。

一直到锦衣推门而入时,她才松了口气,无声地退了下去。

站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解开披风,锦衣便走到潋绡身边,二话不说就关了窗,临了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潋绡轻声笑了笑,道:我可没那么弱不禁风。

锦衣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双手包在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又忍不住瞪了她一下。

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冷。

潋绡无可奈何地应声道。

锦衣看了看她,说道:你的手在抖。

有点冷嘛,自然会抖的了。

潋绡无所谓地回着。

锦衣只是轻叹了下,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是想插手,就去做吧。

有什么事,我来应付就好。

潋绡愣了下,才摇了摇头,低声道:没用的。

她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一旦狠下心决定了什么,是不可能回头的。

而且,她不想要我插手,她要的是成全。

锦衣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只是那样静静地抱着等待,是最折磨人意志的事。

潋绡依旧如往常那般,闲暇时,捧了本书,细细地读着。

书是她向来最爱的东西了。

可此时,似乎连书也无法让她静下心来了。

萝铃大概是刚好出去了。

奉茶的侍女也许是新来,不清楚潋绡的习惯,端上茶后,便伺候在她身边。

这让潋绡渐渐皱紧了眉头,看书的时候,她并不喜欢有人站在旁边。

于是,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却吓得她下意识地一跪,低下头去。

但却是始终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只是轻颤着伏在地上。

这让潋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好,正巧这时候萝铃回来了,一见这状况,赶紧将那侍女赶了出去。

可潋绡也已经没有心情看书了。

站起身时,萝铃已经拿了披风过来,略有些迟疑地问道:公主……是要出去吗?潋绡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天,沉默许久,才点了点头御极殿离苏芳苑有些远。

潋绡没有让萝铃跟着,独自慢慢地走着。

渐渐近了,脚步却也渐渐缓下来。

走到离书房不远的廊下时,终于停了下来。

旁边的侍卫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但也只是恭敬地行了礼,并没有问什么。

低垂着视线,潋绡就那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朝书房门口缓缓走去。

见她走进,门口的侍卫已经进去通报了,等到她走到门前时,倒也没被阻拦。

书房里只有慕睿一人,伏案疾书。

他总是这样,很忙很忙,可是,再忙,只要她想见,从不会被阻拦。

见潋绡进来了,却不说话,慕睿抬头看了看她,但并没有说什么。

潋绡也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慕睿翻阅奏折时发出的声音。

她本以为自己或许会怨他的。

可是,他的错,也只是在于,他是一个好皇帝,如此而已。

慕氏江山这四个字,对他来说,不是简单的责任而已。

自出生起,那便是他的荣耀与骄傲,是生命的尊严。

许久之后,潋绡才轻轻地道了句:父皇老了。

最初的记忆中,慕睿与蓝鸢,那样风华绝代的两人,流光熠熠。

原来,他们都已经累了。

潋绡的话让慕睿的笔轻轻一顿,但随即便轻斥了句:胡说八道,父皇哪里老了。

他们两人,光华如昔,可是,心已经老了。

潋绡只是轻轻的笑了下。

沉默了下,她又问道:父皇……不去看看母后吗?这次,慕睿将笔放了下来,抬头看着潋绡,然后轻叹了声,又是略带自嘲地一笑,道:不了。

你母后不会想见到我的。

潋绡没再说话了。

似乎过了很久,她才轻轻转过身,就那样沉默着离开了。

出了书房,渐行渐远。

潋绡轻喃着自言自语道:父皇,你会后悔的。

潋绡缓缓朝苏芳苑走回去,路上却见萝铃急急地迎面走来。

心忽然地一沉。

走到近前时,萝铃恭身一礼,才略有些迟疑地说道:锦殿下请公主赶紧去月凰宫一趟。

潋绡没有动。

手似乎轻颤了下。

微微扯动嘴角,不知是哭是笑。

随即又是略带讥诮地一笑。

神情淡下来后,轻轻垂下了眼睑,掩住了眼底所有的颜色。

抬起头来,渐渐往月凰宫走去时,所有的神色已经被抹去,只余冰封了一般的平静。

————————————————————————————————-有人在看了上一章末尾那部分后,说讨厌潋绡呵呵。

潋绡活得很真实,所以她有很多顾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

锦衣却好象是我们的梦一样,那样的美好而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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