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绡淡淡地瞥了眼锦衣,略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道:烦恼什么那!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姐姐向来不关心这些的,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锦衣似乎仍是要听到答案。
潋绡这才缓缓收了神色,说道:这苏芳苑里,定是有其他人的眼线的,恐怕比你那里还多还要复杂,这点我十分清楚。
只是一直以来,懒得去理会而已。
我本就没打算真正信任谁。
不过,哪些人是不需要太过防备的,我还是知道的,譬如说萝铃。
你也别想太多,我没疑心什么。
只不过,今天不小心打翻了个药瓶子,是些迷药,无色无味。
虽然还没调配好,效力不大,但仍是有些影响的。
可萝铃却完全没有反应,所以,我猜想她的来历大概不简单。
她朝锦衣轻瞥了眼,道。
既然你能任她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那定是可以放心的。
萝铃,是你的人吧?锦衣这才笑了笑,原本稍稍蹙起了眉头,舒展了开来。
你在担心什么?潋绡突然问道。
这么多年来,锦衣早已经学会了将所有心思藏到心的最深处,任谁也看不清楚真实。
有个道理,他是明白的:不论自己势强势弱,都不能叫敌人看透了,那样的话,就是彻底输了。
但是,潋绡不是敌人,所以,他会让自己在她面前不去掩饰那些情绪,所以锦衣也明白,刚才他的神色变化,早被她看在眼里了。
虽然有些无奈,只是,在他的意识里,那总比什么都藏起来的好。
他自己累,潋绡也怕是会恼了的。
姐姐真的是随口问问吗?他轻轻地叹了下。
潋绡沉默了下来,神色渐渐暗下来,目光也缓缓透出层层叠叠的惘然。
锦儿,你说……父皇什么时候对镜家动手呢?锦衣有些冷淡地抿了抿唇,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了?潋绡浅浅地笑着,问道。
只是,其实,她心里多少也猜到答案了。
姐姐!父皇忍了好些年了!他似乎有些生气,他不可能放过镜家的。
我们是绝对不能掺和进去的。
对我们来说,镜家只是一群陌生人而已,何必去管这闲事呢。
没了镜家,对我只有好处。
潋绡不得不承认,按如今的情势,确实如锦衣所说,没了镜家,皇帝也会对他放心许多,反而会给他更多的权力,甚至有可能给他一部分兵权。
可只要镜家存在一天,皇帝对锦衣始终会存了一分防备的。
毕竟,以锦衣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联合了镜家,那绝对是能威胁到帝位的。
可是,慕睿是何等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会给锦衣这样的机会。
只怕,锦衣稍稍露了这点心思,就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打击下去。
即便慕睿说过,他会乐意锦衣将这位置抢了去,可这不代表,他会允许锦衣的能力还没被他承认的时候,就生出那样的野心来。
姐姐,我明白你的想法,只是,要将镜家化为己用,难如登天啊。
如今这朝廷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他随即又突然的一声轻哼,更何况,镜家也未必愿意踏进来。
不然,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毫无消息。
潋绡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四年来,他们还未曾见过那些镜家人。
而据她所知,这些年来,皇后同样没与他们见过。
因为,慕睿登基的那一年,蓝鸢的父亲,镜家的家主,便是立下誓言,只要镜氏女儿入宫为后一天,镜家人就绝不踏入王都半步。
他是想向慕睿证明镜家绝不背叛。
可是,十六岁的慕睿,会被这样的誓言撼动,可如今,心早已经冷硬如铁。
他可以由曾经的信任到如今的怀疑,谁又能保证镜家不会由曾经的忠心到将来的背叛呢?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这些,潋绡哪会不明白,只是,她所顾虑的,还有另外的因由。
不止是这样的。
潋绡轻轻地一句。
也为了母后。
锦衣怎会不明白。
可是,他说完,便是突然径自走了。
潋绡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间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青烟掠过,站定时,潋绡已经赶上了锦衣。
一抬手,便是朝他紧蹙的眉峰间一按。
啊地惊呼了声,锦衣略有些着恼地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角,却没说什么。
潋绡却是轻笑了下,带着几分戏谑。
笑什么!锦衣恨恨地嘟囔了句。
但是,神色虽未缓和下来,手却已经朝潋绡手臂间一挽,靠了过来。
都几岁的人了。
潋绡无何奈何地叹了句。
跟几岁有什么关系!锦衣立刻反驳道,反正姐姐是我一个人的,锦儿不要姐姐老是顾这顾那的,到时候反而把锦儿给落下了。
虽然看似面色不善,但任谁都看得出,他那只是赌气而已。
潋绡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有些无奈,但却是分明的悦色。
你这副样子啊,若是叫那些大臣看见了,定是以为在做梦了。
瞥了眼完全靠在她身上的锦衣,禁不住轻斥了句:你没骨头啊!只是,那话里掩不住的笑意,哪里有半分斥责的意思。
锦衣只是笑得没边没迹,哪里还有一点众人眼里那冷月般傲然、尊贵无双的皇子形象啊。
潋绡是真的有些无奈了。
可是,总不成让她板起脸来跟他训诫那些仪态礼节吧,那恐怕是不可能的。
其实,当初锦衣知道自己的与她并没有血缘的时候,潋绡曾经担心过的。
她怕锦衣始终留下难解的心结。
可是,似乎一切出乎意料的简单。
锦衣几乎是完全没把那当回事。
渐渐地,潋绡也明白了。
在锦衣眼里,潋绡便是潋绡,是不是姐姐根本没有关系。
正如在她眼里,锦衣便是锦衣,是那个她在初见那双蓝眸时,便早已笃定了一辈子放不开手的锦衣感情真是好啊!突然出现的声音,略带讥讽的语气,但并没有感到恶意,调侃的感觉倒是更多些。
白玉青石铺就的小径,从茂盛的花丛后伸出,与眼前的路交错起来。
沿着那小径而来的人,也出现在潋绡与锦衣面前。
红衣妖艳,神色张狂,眼底流光宛转,隐隐透着笑意。
这艳绝傲绝的少年,那一身肆无忌惮绽放的红,映得繁花也失了颜色。
原琴泓。
锦衣只是淡淡地念出他的名字。
虽然依旧挽着潋绡的手臂,神色却已经收敛了起来,只是冷冷淡淡的。
这一瞬的锦衣,白衣如雪,恍惚见那清夜下,月华如水,是倾了一世的澈然。
神色间的冷漠与矜傲,令所有人只能遥遥望着,敬畏着,不敢近身半身。
这两人,一放一收之间,却是同样的倾城绝世。
潋绡只是轻轻地笑了声,引来了两人的目光。
原琴泓微一挑眉,问道:笑什么?锦衣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缓缓收了那份冷,浅浅一笑。
原本挽着潋绡的手臂,轻轻滑下来,握着她的手。
真是搞不明白你们两个,每次见面非得这样横眉冷对不成?潋绡轻笑着问道。
其实,她一直觉得,原琴泓与锦衣是同一种的人,他们应该可以携手合作的。
谁叫他每次非得拿姐姐说事。
原琴泓还没回答,锦衣倒是先开口了,就是语气可不太好。
闻言,原琴泓愉快地笑了起来。
潋绡也是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锦衣所谓的说事其实是原琴泓在锦衣面前总爱嚷着要娶她。
当然,这也只是在锦衣面前说说而已,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皇帝真动了这念头呢。
若真那样,只怕更头疼的是原琴泓了。
他那样的人,注定了不愿受这世事的羁绊。
美人嘛,谁不喜欢呢!目光转过来,朝潋绡看了眼,问道,公主,你说是吧?潋绡只是回以一笑,并没有应声。
然后,他仍是语带调侃,接着说道:再说了,殿下啊,你们迟早要各自嫁娶的,嫁给我,至少算是熟悉的,总比嫁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要好吧。
殿下可得谢谢我才成呢!想娶姐姐?凭你也配!锦衣神色一冷,语带轻蔑。
哈,我看啊,在你眼里,压根就没人配得上她。
他忽然地戏谑一笑,难不成你想自己娶了去?锦衣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里锋芒凌厉。
忽然地轻轻一哼,白影闪过,一恍眼间,锦衣已经与原琴泓交上了手。
哟,恼羞成怒了。
原琴泓依旧是那略带调侃的语气。
只是,锦衣没再理会他,手底下招招狠厉。
神色冷漠,怕是原琴泓不论说什么也动不他丝毫变化。
潋绡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是锦衣手里有剑,或许能胜过他,可此时两手空空,两人也只能战个不分伯仲。
锦衣是仗着轻功了得,而原琴泓手上的功夫实在不俗。
这样下去,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好了,锦儿,别玩了,我们还得去母后那呢。
潋绡看了会,便出声说道。
她话音刚落,那边,锦衣已经收势退开,一瞬间便又回到了潋绡身边。
能如此自如地从战局中退出,这一场,已经是锦衣胜了。
虽然潋绡并不在意他们的输赢,可见到锦衣胜原琴泓一筹,还是十分高兴的。
只是,无意间朝原琴泓看过去一眼,却见他眉眼含笑,看她的目光,分明带着戏谑的意思。
稍稍一愣后,潋绡便明白他看出了她的悦色。
禁不住有些赧然。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情绪,随即只是淡然自若地朝他轻轻一颔首,便与锦衣离开了。
不过,她却是忽然在想,刚才那一战,他们两个,到底各自尽了几分力。
一直以来,她从未看清这个原琴泓的深浅。
论武功,她与他们两个实在差距不小啊。
这几年,她虽然也有在学,但主要是还是将精力放在轻功与毒术上,而且,既然学了毒,医毒本是一家,这皇宫里又集结了天下名医,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如今的她,轻功不俗,医毒之术更是青出于蓝,但其他的功夫,可就实在一般了。
不过,同样的,她也看不清锦衣那一身功夫到底有多高。
或许该说,其实她并没有在意过。
因为那个人是锦衣。
但是,原琴泓啊……这个人实在看不透姐姐放心,他不会是敌人。
锦衣突然的一句,令潋绡禁不住愣了下。
不知何时起,锦衣总能轻易看出她心中所思所想,这令她稍稍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倒不是瞒不住,只是下意识地不去瞒而已。
闹归闹,我与他心里却都是明白的,彼此的利益是一致的。
他想脱离原丞相的掌控,可凭他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的。
而在这朝廷之中,能与原丞相对抗,又会与原丞相对抗,恐怕也只有我了。
所以,他不可能站到我的对立面去。
锦衣轻声解释道。
潋绡点了点头,轻叹了句:不过,就是可惜,这样的人,不能收为己用。
恩。
他那样的人,是绝不愿屈居人下的。
能不做敌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锦衣突然地神色一冷,道,不过,每次见着他就没听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潋绡禁不住低头笑了笑。
她自然明白锦衣的意思。
不过,锦儿啊,他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父皇应该在考虑我的婚事了,还有你的,也拖不久了。
锦衣忽然地沉默了下来,过了会,才说道:姐姐若是要嫁,定要嫁得心甘情愿,任何人休想强逼着姐姐。
就算是父皇也不行!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斩钉截铁,只是,他们都明白,若是慕睿真的定下了主意,他们怕是无力违抗的。
这些年,父皇好歹是宠着我们的,放心,姐姐若是不愿意,父皇也不会强逼着嫁的。
只是,慕睿若是认为那是她最好的选择的话,恐怕真会强硬起来。
姐姐将来嫁的人,定要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而且一定得是姐姐自己喜欢的,他也得喜欢姐姐的,半分勉强不得。
只有这样,将来姐姐才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不然,锦儿绝不同意姐姐嫁出去的!锦衣的神色暗沉沉的,心思难解。
这么听你说啊,恐怕什么人都得被你挑出点毛病来,大概我真的只能嫁给你了。
潋绡轻笑着调侃了句。
可她这话,却没有令锦衣露出丝毫笑意,神色反而是更见晦暗。
姐姐说着玩的。
潋绡见他有些不太对劲,赶紧加了句。
这种事,能说着玩的吗?锦衣已经很少很少这样对潋绡说话了,带着分明的恼怒与冷淡。
说完,便是拂袖而去。
潋绡只是看着他渐渐远去,神色变幻,心思难测。
一袭青衣,如烟如雾,恍惚间,似乎整个人也将随风而去走到月凰宫门口的时候,锦衣已经等在那了。
潋绡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时,说道:你啊,恼什么呢!锦衣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那姐姐答应你,以后嫁给谁啊,都先让你看顺眼了,这总成了吧。
又不是我嫁人。
锦衣低声嘟囔了句,不过神色却已经缓和了,隐隐露出笑意。
潋绡无奈地轻笑了下,进了园子。
本以为会见到慕澹,但他似乎已经离开了。
只有蓝鸢坐在廊下,面前摆着一副棋盘。
看到他们两人过来时,她只是抬头轻轻一笑,道:刚才慕澹说路上遇到你们了。
不过你们怎么来这么晚?他都已经走了。
也没多久吧,是澹皇叔走得急吧。
他过来有什么事吗?潋绡在棋盘的另一边坐下,锦衣则只是站在她身边。
蓝鸢依旧看着棋盘,回道:也没什么事,前些日子我找到本古棋谱,昨晚想起了,就跟你父皇提了句,结果今早慕澹就跑来要了。
慕澹是个棋痴,这在宫里算是人尽皆知的了。
然后,被母后你拉着下了盘棋,而结果,母后又输了。
潋绡轻笑着接话道。
抬头恼怒地嗔了眼,蓝鸢也是笑了笑,道:若我能从他手上赢一局,那也够了。
澹王叔也真是的,不知道让让您。
话是这么说,潋绡却是依旧笑着的,隐隐带着戏谑。
他敢!眉眼一横,蓝鸢瞪了她一眼。
潋绡低声笑了下,便朝那棋局看去。
蓝鸢执白。
而那棋盘上,黑子早已经占尽优势,将白子彻底地逼入死地,没了丝毫生机。
慕澹他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不过,恐怕也是因此,蓝鸢才愿意找他下棋的。
这时,锦衣突然伸手取过一枚白子,往棋盘上一放。
原本已入死局的白子,竟是豁然开朗。
只这一子,局势瞬间变幻,纠葛难解,胜负变得难以预料。
潋绡与蓝鸢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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