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飒在没过多久就回到喜房了,而且身后没有跟着任何闹洞房的人,此时的念清已经重新盖好了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床上。
就你一个人吗?潋月呢?都赶回去了,刚才在外面应付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吵了,我不想到了这儿后继续被打扰。
想像一下那幅赶人的情景,念清低笑出声。
片刻后止住笑声,她开口道,那你还不快点把盖头掀开?玄飒嗯了一声,然后缓缓揭开盖头,目光正好对上新娘的瞳孔,久久不语。
还是念清先打破沉默,她望了玄飒好一会儿,压低声音询问,其实,刚才你都看到了吧?嗯。
想说什么吗?没有。
念清诧异地扬眉,那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还以为他在闹别扭。
我觉得,让你们两个人单独聊一会儿会比较好,而且我也没什么可插话的。
念清一愣,随之浅浅一笑。
她把手搭在玄飒的衣袖上,我们喝交杯酒吧。
玄飒不动声色地倒好两杯酒,一边注视着念清红彤彤的脸庞,一边和她的手交叉而放,彼此抵着对方的脑袋,慢吞吞地喝下酒。
感觉着冰凉的酒滑下喉管,玄飒的目光逐渐灼热起来,喷洒的鼻息中也带着酒味。
暧昧气息中的亲吻,尤其还附带着酒精的助兴。
所以,吻也变得缠绵绯烈,炽热的呼吸,柔软的双唇,舌与舌的纠葛。
一切的一切,实在太适合发生在洞房花烛夜。
灯,灭了。
屋子,暗了。
他滚烫的双手巡回在她身上,脸庞,耳垂,颈项,腰腹,脊背……一寸一寸地抚摸,两人双双跌倒在床上。
她的思绪渐渐混乱迷蒙,身体叫嚣不知名的渴望,眼前的世界只剩下彼此。
忽然间,所有的动作停止。
念清眨眼,迷惑不解地再次眨眼。
玄飒已经完全压在自己身上,脑袋睡在被子上,双眼也已经闭上。
她怔愣,骤然反应过来所有的情况,危险地眯眼,轻轻拍打玄飒的脸庞,可惜他毫无反应。
不会吧?继续拍,他还是毫无放应。
念清无奈地叹气,推开覆盖着自己的这具身体,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最后在他额际温柔印下一个吻,晚安。
她伸手拉下床幔,也盖上床褥,静静仰躺。
漆黑的眼珠子盯在床顶,又转了转,瞥向躺在自己身边的新婚夫婿,再次叹气,洞房花烛夜啊……成亲以后,念清很少再管理夕楼的事务,玄飒对此也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她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秋风打理,遇到重大事情则跟自己汇报一下。
更多的,念清都是逛自己的玩自己的,照她的话来说,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玄飒通常时间都很无聊,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无聊。
他比起游玩更喜欢睡觉,比起聊天更喜欢发呆。
当然,若念清真坚持拖他出去的话他还是会应许的。
成亲已经半年了。
前些日子,念清回了一躺紫凤谷,可等他回到夕楼,突然找不到玄飒的踪影。
上上下下翻遍后还是没有收获,念清叫来秋风,玄飒呢?这人也会主动出门?姑爷他说要去碎石山,三天前就出门了。
三天?念清颔首,突然眉头一皱,记起那山上好像还有个喜欢自己老公的女人。
她立刻干脆地往外走,我去碎石山找他,夕楼就麻烦你了。
是,老板。
风风火火地赶到碎石山,这一次念清上山倒没碰到任何尸体的阻碍,相当顺利地在山顶木屋旁看见玄飒。
他正坐在悬崖上,双腿凌空虚挂着,从他的神情目光来看,似乎正处于发呆状况中。
你特地赶来碎石山发呆?念清挑眉。
不,前几天接到冥的信件,她希望我来一趟。
哦。
答案坦诚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轻轻应了声,出什么问题了吗?冥要离开碎石山,希望向我告别。
念清吃味道,就只向你告别?玄飒怔了怔,仿佛察觉到某人语气中的醋意,他回头微笑,对啊。
念清撇撇嘴,已经告别完毕了吧,你怎么还留在这里?我挺喜欢这地方的,清静幽雅,尤其是这悬崖。
玄飒的目光望崖底的方向望去,如果没有这地方,我们不见得会有今天。
念清,我到这里后一直在考虑,这座悬崖对我们两人而言很有意义,要不要造出一条路通到崖底?这样以后怀念的时候也可以常来看看。
呃?念清仿佛挨了一闷棍。
造路?我们两个?玄飒盯住她的眼,然后点头。
看着念清苦恼的神情,他也没有说话,默默地站直身子,往边上走去,我们先去崖底看看吧。
念清幅度极小地点头。
崖底的环境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
玄飒脸上显出怀念之情,站定在原地,看着每一处景象。
念清慢吞吞走到一棵大树前,异常高大的古木,记忆起那时的事,悠悠开口道,飒飒,当初你就是被这棵树的树枝刺伤身体的吧?嗯。
不过,若没有这树,我们也许已经死了。
玄飒突然笑了,而且,我那时若没有受伤,后面的发展也不会这么顺利。
我向来不屑苦肉计,如此看来,还是有点用的。
念清白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说话,既然你这么感激这棵树,我们可以在它前面竖一座碑,表彰它的功绩。
眼珠子一转,她露出这主意很好的神色,伸手打一个响指。
飒飒,我现在就回夕楼,立刻命人帮我刻一个碑。
说完此话,当真立刻掠身离开。
玄飒面无表情地目送她离开,然后抿唇微笑,喃喃自语,还找借口,明明就是不想造路才逃的。
长长一叹,他步行在崖底,罢了,我再在这里留个两天就回去吧。
念清一口气就赶回夕楼,生怕玄飒劝她留下造路。
气喘吁吁地回来,经过前院的时候,突然看到秋风恭谨地站立,一动不动。
念清眨眼,伸手指着自己,等我吗?是。
有什么事?九重宫里有消息传来。
念清微微一怔,目光中隐约透出担忧之色,有关水淼的?秋风会特地来禀报,应该是和水淼有关的事。
是。
秋风走到念清身旁,拿出信纸。
水淼公子担上宫主之位后,一直在笼络宫中各方势力,稳固自己的地位。
然后,在前段时间终于有了动作,他想要废除九重宫的长老会,目前正在进行中。
顿了顿,他又添上一句,水淼公子的胜算应该很大。
念清闭目沉思半晌,然后点头,我知道了。
从来不知道水淼会对权力上心。
唉,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也只有这样了。
他既然想在九重宫实行专制,恐怕会有很多困难,这是不可避免。
若不涉及到他身体的健康和安危,你也不用特地来禀报。
是。
秋风服从退下。
玄飒也在两天后回到夕楼,两人继续过着他们的悠闲日子。
偶尔出去游山玩水,寻常亲自到夕楼赌上一把,念清一直喜欢拖着玄飒陪自己一起。
时间在幸福不经意地溜走,不知不觉中,又有大半年过去了。
这一日清晨,念清早早起床,就想把玄飒拉去看日出。
她兴冲冲地梳洗完毕后,抬头望望暗沉的天,晨光已经快要破空而出,得抓紧时间了。
然后她低头看看依旧陷入熟睡中的枕边人。
念清没由来地感到兴奋,一把捏住玄飒的鼻子,双唇附在他耳旁,懒虫,起来了!骤然放大声音。
玄飒反射性地皱起眉头捂住耳朵。
手伸去捂耳朵的时候突然抚到念清的细腻的脸。
他微微一笑,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像抱被褥般地拢住念清,然后压在自己身子底下,声音沙哑,别吵。
瞬间的亲密动作袭得她措手不及,念清脸颊微红,尤其那只按在她身上的贼手正越来越不规矩地乱摸,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偏过头去,看到沈潋月心急如焚地冲进屋里。
沈潋月看到搂抱在一起的香艳情景也顿生尴尬,他抓抓脑袋,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只想来这里避避难,呃,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继续,继续就好。
真是意料之外的人啊,自从婚礼之后,这一年多他可从没来过夕楼。
念清从床上坐起,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个够,然后目光停留在他破裂的衣衫,满是淤青的脸庞,戏谑道,潋月,你都快破相了。
沈潋月一脸尴尬。
玄飒缓缓睁开眼,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一转,然后背对他们,招呼不打,一句话也不说,继续蒙头睡觉。
你做了什么?念清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我记得你在萧家住得挺舒坦的呀。
沈潋月语塞,神情愧疚,目光心虚地描来瞄去,我,我和铭稀……睡了。
最后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念清盯着他看许久,然后慢吞吞地说话,这有什么问题吗?凭这家伙以前的素行,能耗这么久才出手已经是奇迹了。
铭稀他,不是自愿的。
唯唯诺诺的口气。
念清身体僵硬,缓慢地吸收这句话的意思。
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然后死死盯在他脸上,说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地发音。
沈潋月做着极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眼一闭,横下心回答,你也知道,我遇到铭稀以后就没碰过女人了,忍了这么久总会爆发的!依照铭稀的性子,等他开口说可以的时候,估计我头发都白了……说重点!念清不耐烦地打断,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正在调配药品的时候,铭稀不小心吸入春药……然后,我没给他解药,再然后,就发生了。
沈潋月极其简洁地概括。
念清还盯着他,好半晌,她终于叹气,然后你被他揍了,然后就逃到这里来了?不是被揍。
沈潋月纠正,如果不是我逃得快,现在应该已经被杀了。
哼,笑话。
铭稀若真有心杀你,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念清斜睨着他,见他脸上先是困惑,然后露出喜色。
她无奈地摇头,算了,我帮你一把吧。
也当是给铭稀一个台阶下。
沈潋月不敢再去萧家,然后念清和玄飒亲自把他送回去,事情最后自然圆满解决了。
不过。
在这过程中,他们二人在萧家又住上好几个月的时间,离开之后一起去紫凤谷住了两月,然后才回到夕楼。
可惜,一来一去,这之间相隔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念清接到信的时候已经迟了。
信,是水淼写的。
当时,秋风看到念清回来后把信给她,又说了一句话,老板,水淼公子和他哥哥火焱一起从九重宫中失踪了。
然后,念清展开信,信的内容很短,也就是几句话的长度。
飞速看完,她狠狠瞪向秋风,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这件事?老板之前说过,若不涉及到水淼公子身体的健康和安危,不用特地禀报。
念清语塞。
玄飒偏过头看那封信,说是信,其实更像是纸条:念清,原谅我不告而别,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和哥哥的去向。
如果你来找,那么,我们便会逃。
所以,请答应我此生最大的请求,永远不要来找我。
因为,我不想再见你。
九重宫我交付给你,我花很长时间改制,里面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我担心以后无法再保护你,所以,我已经吩咐下去,你就是九重宫下一任的宫主。
以后,有整个九重宫来保护你,我放心了。
最后,我很自私地说一句,我爱你。
永别。
玄飒怔怔地看着,然后苦笑,要去找他吗?念清沉默,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说过,他活不了多久的,你若不去找,恐怕真的永远都见不到了。
念清伸手一指,将信上的某句话指给玄飒看,水淼说了,他此生最大的请求,就是让我别找他。
顿了顿,她的语调平庚无起伏,我不想拒绝他。
是吗?玄飒轻声诺道。
群青的天空,寂静温柔,淡薄的云彩在天空中弥漫。
一阵风吹过,云层荡漾波动。
然后,一切又重新归于静止,苍穹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结局(番外)我和哥哥是一对孪生子,从记事以来,我就知道,我们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乞讨,偷窃,诈骗,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们都干过,而那个年纪的孩子,更多的都是在父母怀里撒娇。
可我和哥哥却天天为生计担忧发愁。
哥哥时常会说,水淼,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等我们长大,就一起找个世外桃源,然后幸福快乐地相依为命。
寒冷的时候,饥饿的时候,病痛的时候……我的世界里都只有哥哥,也只剩下哥哥。
我曾经以为,我们的一生都会活在最底层,我和哥哥只能拥抱彼此,然后在某个冰冷的冬夜,衣衫简陋地饿死在哪座偏僻的破庙里,或者大街上。
可是,我们遇到了生查子长老。
那是一次人生的转折,也是上天第一次眷顾到我们。
那究竟是哪一天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我是连自己确切几岁也不知道的人。
一开始,我只是想偷大长老身上的钱袋,就在我以为顺利得手,兴高采烈地溜走时,大长老却悄悄跟在我身后,无声无息。
然后,我和哥哥很幸运地被带去九重宫。
大长老说,我们两个武骨奇佳,值得栽培。
九重宫的生活比我们以前要好很多,至少可以吃饱穿暖,可这里也同时是一个极其苛刻的地方。
以前在一些酒馆外面乞讨的时候,常听到里面的大侠说九重宫是武林圣地,是所有学武者都向往的地方。
所以,我刚被带来的时候异常兴奋,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都有着落了。
可惜,现实很快打破了我的幻想。
在这个地方,没有朋友,有的只有竞争对手。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九重宫里面高手如云,每一个拎到江湖上去都是排得上谱的。
我不想再回去过以前的日子,哥哥也一样。
我们练武练得很勤快,可是,进步的速度却往往不能让自己满意。
那时年纪还小,身体也很稚嫩,训练的强度大大超过身体的承受程度。
我们,走火入魔了。
九重宫里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没等他们赶人,我和哥哥就自觉离开那个地方。
身受重伤,饥寒交迫,就在以为生命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命运有了第二次转折,我们被谷主和谷主夫人救回紫凤谷疗伤。
然后,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念清。
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可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人。
那时候并不知道在以后的人生里会发生什么事,曾有段时间,我觉得若是没有邂逅念清,那人生中应该会减少很多痛苦。
可是,我想,若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依然想要遇见她。
因为,这种感情实在是太美好,即使只是我单方面的爱情,我也舍不得放手。
小时候,我只信任哥哥,我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好人,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遇见过。
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他们会救我和哥哥,是因为暗藏着什么阴谋。
戒备着一切,抗拒着一切,将所有人都关在心扉之外。
喂,你有什么好戒备的啊?这可是我的家,你再怎么防范,我想对你动手还是可以动手。
念清说话很坦白很诚实,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我身上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我想,答案是没有。
即使如此,那时也只是轻轻瞥她一眼,然后垂下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有缘由,只是单纯不想承认她是对的。
一起学习,一起练武,一起嬉戏,一起长大。
我心里清楚地知道,对她的感情并不简单,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情根暗种。
来到紫凤谷后,更多的时间都是和念清在一起,在这个犹如仙境般的地方,每块土地都余留着我和她的回忆,弥足珍贵。
现在的我每天躺在床上,想起这些事情都会禁不住微笑。
谷里经常有人打趣我们,什么两小无猜啊青梅竹马啊,刚开始谁都没有在意,我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完美,没有任何人发觉,当然除了哥哥。
可是,哥哥什么都没有说,他静静地看着我们,甚至会偷偷找机会撮合。
我不知道念清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从她的表现来看,她绝对不讨厌我,或许在她心里也是有点喜欢的吧?小时候的我,经常会这样猜测。
年龄渐渐增长,我和哥哥以前受的伤已经完全恢复。
紫凤谷里有很多避世高人,他们从不吝啬传授我们武学。
我和哥哥都知道,自己的武功大有长进。
然后有一天,哥哥跑来问我,水淼,你想回九重宫吗?我一怔,摇头。
在这里生活已经很幸福,从没想过要回九重宫。
哥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并没有再劝我什么,也没有提九重宫的事情。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以前就知道,念清很聪明,她逐渐发现我对她的感情。
然后,她选择了逃避,她开始和我若有似无地保持距离。
表面上看不出来,可事实的确如此。
我也察觉到了,有几分心急,所以,在某一天,我这样问她,念清,你有喜欢的人吗?我喜欢很多人呀。
她想蒙混过关,含糊其词。
我是指男女之情。
念清怔愣,看了我好一会儿,眼神明亮,然后摇头,没有。
第二天,她就从紫凤谷消失,偷了许多银票离家出走。
我没有追上去,因为我知道她是为了逃避我,她不爱我。
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很高傲的人。
我的自尊告诉我,既然她不爱你,还是放手比较好。
可惜,放手是比我想像中更困难的事情。
哥哥回九重宫了,我没有过问他的事。
他想做什么我无权阻止,而且,我隐约猜到他的想法,他只是不甘心以前的生活,所以才想要夺取以前没有的东西。
其实,若没有念清的存在,我或许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只是,比起权势,我更想要念清,更珍惜眼前的这份感情,即使它只是一场独角戏。
再一次见到她,那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谷主让我们去贺寿,其实我本来可以拒绝的,我也告诉自己拒绝会比较好。
可是,情感完全不听从理智。
身体拼命叫嚣,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
我知道自己该装作生气装作冷漠的样子,她三年前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可是,等到真的见了她,心底的某一处就开始柔软。
或许,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认真地生她气。
我真的是无药可救的大傻瓜吧!这一次的见面,我又一次认识到,她不爱我。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名为玄飒的男人。
朝阳,你相信有一见钟情吗?也没什么,只是突然看到中意的人了。
我知道,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现在甚至记不起当时说了什么话。
只能故作冷静地坐在那里,佯装坚强。
我不得不承认,那时受到很大的伤害。
朝阳问过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感情向她说明白,因为我知道那没用。
展念清,她或许会因为我受伤害而难过,却绝不会因为我难过而不拒绝。
本来,是要哥哥陪她去萧家作客的,可是,我暗中顶下了哥哥。
我想陪着她,我想跟她在一起,却也不想让她知道。
我喜欢她,但已经不想告诉她了,我有我的尊严,她当着我的面说爱上其他人,也许就是打着要我死心的主意。
那天她若有所思地盯住装成火焱的我,异常认真的神态,目光中流淌着安静的情绪。
我也在这份静谧中等待她说话,心跳得厉害。
许久,她缓缓地笑开了,不知道水淼现在在做什么呢?她在怀疑我,这句是试探。
我笑了,不知道。
之后的夜晚,刺客来袭,我按奈不住满怀的担心,明知道她已经在怀疑,甚至有可能已经确定我就是水淼。
可还是急忙跑到她身边看她是否受伤。
我并不想让她知道我就是水淼,也不想她察觉到这份卑微的爱情,一份连我都觉得卑微的爱情。
我想在时间中渐渐磨淡自己对她的感情,离开萧家后开始和她保持距离,她去追逐她的爱情,而我可以偷偷缅怀自己的爱情。
终有一天,也总有一天可以遗忘。
但是,当念清以万分确定的口吻说,我绝对不会把你们两个认错的时候。
我心中最浓烈的一种感情,竟然是欣喜。
我知道,我确定,我已经没救了。
所以,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醒来的时候,感受她身上的芬芳。
我吻了她。
结果,只是又一次的拒绝。
一次次的拒绝,我都几乎快麻木。
在荻桑皇宫的那一次,我终于告诉自己,水淼,你该清醒了,离开吧,不属于你的又何苦强求?脑子一直处于混沌状态,那天我在酒馆买醉,正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看到萧奇,暗暗跟踪他到雅间外,想听听里头究竟有什么动静。
结果,听到里面的柳盛冕谈论起他轻薄念清的时候,一道白光在脑海中轰然炸裂,在酒精的刺激下,我失去了理智。
根本没有顾虑到前因后果就已经冲了进去。
待神智渐渐清醒,眼前只余下柳盛冕的尸体,我默然,萧奇逃走了。
心境一下子就坦然了,接下来的结局我已经隐约猜到。
其实,我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我只担心我离开后哥哥会很孤独,而且,也不想离开她所在的这个凡尘。
九重宫里,我毫不犹豫地替哥哥挡下那招致命的攻击。
出手的人,是玄飒,是她心心念念爱着的那个男人。
或许,我骨子里是一个很卑鄙的人,明知道这样会导致她和他的决裂,明知道她会很难过,可是,真的,除了我之外,我真的不希望她会属于任何男人。
既然她不爱我,那么,至少让她记住我一辈子吧。
倒下的那一刻,我向她微笑。
水淼,饭煮好了。
说话的同时,火焱已经跑到房里,我从床上撑起身子,笑道,我说过,你不用特地进来扶我,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火焱压下眼中的担忧,无奈道,昨天的晚饭都是我端到你床上的,你还敢说没问题?呵呵,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已经感觉好多了。
慢慢走到餐桌旁,我坐下开始用膳,最近很容易就会疲劳,哥哥会担心也在所难免。
哥,你烧菜的技术越来越进步了呢。
火焱白我一眼,然后又叹气,每天听到你有气无力的声音就……顿了顿,他垂下眼,轻声问道,水淼,真的不再见她了吗?嗯,不见了。
我微笑。
没什么可担心了,有九重宫和紫凤谷做她的后盾,还有玄飒一直陪在她身上,她会活得很好很幸福的。
她很好她很幸福,那你呢?火焱脱口而出。
我?我现在也很好啊。
我笑笑,将筷子上的菜送入口中,果然很好吃。
火焱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
我知道,他在感伤,或许还有点生气。
哥,我现在真的很好,和你一起生活在闲静僻远的小村庄,这样很好。
小时候不也许过这样的愿望,现在终于可以实现。
当初,若不让你去做她的护卫,结局会不会不一样?火焱的声音像在自问,也像在问我,缥缈得摸不着边际的语调。
不会。
我回答。
放下手中的碗筷,我慢吞吞地回房,我再去睡一会儿。
不用哥哥提醒我也知道,自己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念清,我不像哥哥那样担心,睡觉于我而言是很幸福的事。
闭上眼,就可以看到你的身影,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微笑的,哭泣的……甚至,还可以听到你叫唤我的声音。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呢?我想,不可能了。
义椎,忆追,本来,就只是一场追忆。
一场颠倒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