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玉华看着她和裴奉飞一起出去的影,恨得抓紧了拳头。
皇上,那幽朵儿?杜公公小声地问。
刚才在城墙边的一番话,已不少人传了,传了出去,这样,会对皇上的声誉很不好。
再说了,那幽王大大小小的汗马功劳,那可是不可抹没的,天朝的人,如何不得知,前朝之传,有幽王,契丹惧,有裴奉飞,不教契丹铁骑踏一步。
他没说话,站了起来往寝室而去。
这如何做,还要请教他吗?养这些无能之人,有何用?杜公公大气不敢出,好一会,皇上走后才说:将幽朵儿囚禁起来,不必再让人看到。
他牵扯着她一步步下城墙,她没有问,他也没有说话。
到了下面,他回头看她:别多想,跟着我,什么也不要去想,我必是不会让你为难的。
妩音抬起脸,纠结的眉宇,黯然的眸子,她担忧啊,如此一来,岂不是出尔反尔。
风呼呼地吹着,脚还微有些颤抖,跪得太久,血气不通。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让她靠着,指着城墙那边的幽朵儿:看,不用担心了。
皇上奈何不得他们了:我之所以说,十天之后,不是没有理由的,妩音。
他叹气,摸着她的发:你还没有想到吗?她摇头:我想不到。
他笑着,拖着她走,远远地离开这里,也能更安心些:妩音,这毕竟是军国大事,你必是不知道的,你想,十天之后,契丹得到消息,或是已有准备,到时打与不打,都难,再说,这未必能打得起来,何妨一口答应下来,也能让幽朵儿少受些罪。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真想不透,你脑子里,就想了那么多,我没有太操心的,我知道,反正你会处理好,你言出必行。
他灿烂地笑:你可别说过头了,话不能言出必行,事不能必成,不要太笃定。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何况,卢先收到的最新消息,皇甫少华蠢蠢欲动,皇上不会在潼州太久,内不平,如何抗外。
这些大事,往往一个念头,就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她深知道。
她以为,自己考虑的还算是全面,他的网更大,看得更远,难怪,了一口就答应下来。
她舒服地笑:你也这般的鬼。
你以为,皇上会放着这根刺不管吗?他是极其敏感之人。
猜测圣意,那就要连他的性格,连他的行事作风,一并儿都算进去。
他是山,她只要停留就好,什么也不用多想,无论捅了什么娄子,他也会包容,会修补。
肚子饿了吧,去后厨叫些东西。
你的伤,真的没事吗?她还为他所说的有些担心,一直就没有好好地修养过。
我不是说过,我说的话,未必全是真的,你也相信呢。
倒是对你,我不曾说过假庆。
他捉狭的一笑:有伤不上报,母夜叉会揍人的。
她一叉腰:我像母夜叉吗?像,像极了,这铲雪的,给你支着,什么都齐全了。
他大笑着倒着跑,驱赶冷冬的寒意。
妩音不依地追着,笑着。
小声地笑,小声地叫,怕让这幸福泄出去。
沦中奴婢,守在一起,也是开心,也是幸福。
他粗中有细,他勇中有谋,他喜欢让她高兴,他说,高兴的女人不会老,不要她变得很老。
他说,他喜欢看她笑,一个男人,要让自己的娘子常带笑,那才是幸福的。
幸福的定义,不必去怎么追求,不必要什么,一个笑容,就可以代表很多。
回到后厨,偌大的地方,早就只有一些人在洗碗了。
想是没有吃的了。
她轻声地说,她和他不再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能叫人给他们煮,她无所谓,一餐不吃不算什么,他耐不得饿。
裴将军啊,你们回来了,快坐下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伙头热情的叫:裴将军,我知道你们还没有用午膳,我早就准备好了。
田叔,有劳你了。
他爽朗地叫着。
唉,裴将军,怎么这般说话?那人不悦,拿着一个食篮过来,脚一拐一拐的。
她想,他必是受过伤,只怕,还是裴奉飞背回来的吧。
当年如果不是裴将军,我老田这条命都没有,裴将军,这些你不爱听,我不说便是,看看,我给你们留了什么?他挤挤眼笑。
一盘辣炒田鸡,还有豆腐,竟然还有一些青菜,炖的盅汤,冬笋炒肉丝。
田叔,谢谢你费心了。
他倒也不推辞,和妩音坐在一侧放菜的石桌上,将菜一一摆上。
妩音朝他点头笑知,那老人笑得很开心,眯着眼睛一拐一拐地离得远远的。
他们真是好。
她小声地说。
你敬人一尺,人必敬你一丈。
来,天冷,吃这些东西暖身子,要是不吃光啊,田叔会以为你看不起他的。
为人处世,他刚正,倒也晓得什么是人情。
她喝着汤,有些感叹:我似乎,一直都在享受着你的一切。
包括他的人情。
他头也没有抬:你是我的娘子,你不帮我,谁帮我,吃吧,吃饭一点,一到傍晚,就会风冷得紧。
我真是好想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
来不及参与。
他笑着,将田鸡拔了大半到她的饭碗:以后,无论什么,你都会参与。
这算是惧内吗?她笑着,心情大好。
你啊。
没好气地看她:吃饭怎么那么多话说,我要只让你在家里带孩子,我一辈子也触不到你的心,也不知道你这般的不同。
女人的美,女人的可爱,不在于发现,而在于挖掘。
带孩子,她咬着筷子笑,第一次见他时,那是在潼州,梳洗过后就是吃饭。
他还试探着她,看她是不是真公主,她发脾气。
再到现在,又是潼州,却是一起吃饭,心情,已是不同。
如果再回到以前,她会多看他二眼,只是,当时心里充满了恨,那时的她,看着他,就想着如何要弄垮他,可是,还算是公平,站在某个角度来看他,他的大将之风,他的细心,她就觉得,他是一个厉害的人,然后下雨了,她看到他带人帮潼州的百姓将来不及收的货物都收起来。
对啊,老话从来没有说错,好人还是多的,敬人一尺,人敬一丈啊,天空真美啊,晴是很蓝。
她低下头,差点没有惊吓到:天啊,我碗里的饭呢?她眸子含笑:吃完菜就能看到饭了,我以为你还要想很多,没敢打断你。
她心一柔:我吃不完啊,我吃素菜,你吃肉。
又喜欢挑食,这小女儿家一样的娇态,他喜欢得紧,捏捏她的脸:痛不痛?她点头:痛啊。
还真捏得用力。
那就是没有肉,多吃些,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知道吗?他挑挑眉,让她问。
妩音轻笑,调皮地说:请裴将军吩咐。
养好身子,生个孩子。
轰,她的脸又红了,埋下头吃饭:你,你不要一天到晚挂在嘴里了。
支着头看她:都是人家的娘子了,还这么害羞,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很喜欢孩子吧。
妩音咬着那辣辣的田鸡肉,让心都暖和起来,孩子,她和他的孩子,身子千万要争气,她也喜欢孩子。
才吃过饭没多久,有几个人就来传令,让裴奉飞进山去伐木。
大雪封山,城里,最缺的就是柴和树木了,那么冷的天,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去的。
太危险了,雪地上滑啊。
一个不小心,就会有雪崩之灾。
当他带着她一起出现在傍晚灰蒙成一片的潼州城时,都瞪大了眼,女人进山,这真不可思议。
不是上了年纪的阿婆进山求温饱煮三餐,谁会去。
出发吧!有人大声地叫。
当然,无论如何,无论何地,他都不会丢下妩音,雪山再险,也好过独放她在潼州城,他不肯,她也会生气的。
上山啦。
带着些悲哀的声音扬起。
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是不喜欢做的事,她觉得还不错,深山老林里,没有人咄咄相逼。
皇上必不会料到,她会跟着去,这进山,是半条命挂在上面的。
也许,会料到吧,她会去吧,眼不见,也能净一些,十天的砍木,当是给他时间疗伤。
他扛着被子等东西走在前面,她支着棍子走在后面。
雪很大,踩上去,吱吱作响。
空气很清新,她很喜欢这里,静悄悄的,前面的人,每走一步,都是清脆的雪破之声。
到了这林子里啊,说话可得小心一点。
裴奉飞等她一起走,一手拿过她肩头上的衣服。
怎么小心了?说话呢?不能大声,要是太大声了,会惊动了这雪,到时候,雪崩,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说得很严肃。
妩音禁声,点点头。
这么多东西啊,她一点也不知道,这山中,竟然还有这些事,真不可思议。
看到他笑,她马上又想通了:裴奉飞,你,你又骗我,说什么不能太大声,我说话,什么时候很大声过,你们要是砍木,那不是更大声!不蒙你蒙谁啊?看,这些小草房,就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了,再修葺一下,也能挡风。
走得身上热腾腾的。
四散分开的小草棚,是以前砍木之人留下的,矮矮的,好漂亮,好可爱,上面堆满了厚厚的白雪。
她深吸一口深雪之气:我想,这里我会很喜欢的。
所以,山里,还有不少好玩的事。
是来砍木的,不是来玩的。
呵呵,那,这里还有没有杨梅吃?她觉得口水开始变酸了。
裴奉飞大笑出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时候,哪有杨梅啊!轻快响亮的笑声,让黑夜中的雪变得格外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