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安远兮暂时在伊夏大娘家住下来养伤,开始我还担心我俩的行踪会被张扬出去,但安远兮在我昏迷期间已经观察过环境。
伊夏大娘一家身处在一个逐水草迁徙的游牧小部落,这个部落的人很少,只有十来户,共几十个人,而且每一户人家都相对比较分散,没有聚集在一起。
部落的人大都纯朴和善,他们都相信了安远兮的谎言,以为我们的商队遇上马帮,货物被抢走,返回天曌国的途中遇到两匹老狼的袭击受伤。
皇都中没有传出我和安远兮被处罚的消息,也许是曜月国皇室故意隐瞒,反而给我和安远兮有了喘息之机。
因为缺少草药,我背上的伤口愈合得十分缓慢,几天前安远兮和尔伦大哥一起到狼牙泉去了,据说那条小溪边生长着大量的狼毒草。
狼牙泉离伊夏大娘这个部落来回要四天的路程,之前安远兮见我一直发烧昏迷,不敢离开,只是就近寻找药草,现在见我清醒了,才拜托尔伦大哥带他过去。
对安书呆的决定,我没有说什么,说多了觉得矫情,安远兮为我做的这一切,我感存在心。
一直在床上趴着,不能翻身,久了也觉得十分难捱,幸好有尔伦大哥的一双儿女,八岁的丹尼和六岁的金莎陪我。
两个小家伙对我这个天曌国来的女子非常好奇,最初只是躲在门外偷偷看我,见我对他们笑,才敢壮着胆子跑进来骚扰我这个病人。
几天下来,我肚子里哄小孩子的那些故事,讲了许多给他们知晓,成功地赢得了他们的友谊。
两个小朋友礼尚往来,也告诉我曜月国的大草原上,哪里的牧草最丰美,那里的海子最纯净,哪个部族的姑娘最漂亮,哪个部落的马匹最优良……,他们的童言稚语陪我度过了病榻上难耐的时光。
阿花姐姐,天曌国还有什么好玩的?金莎蹲坐在炕下,双手趴在炕沿上,歪着头又好奇、又欣羡地问。
我刚刚给她和丹尼讲了天曌国的皮影戏,讲了街头卖艺的耍猴人,讲了拉线的小木偶,逗得两个小家伙惊呼声不断。
我微笑着摸了摸金莎的头发,天曌国……,我对它的了解,其实并不比眼前这两个孩子多多少。
丹尼也兴奋地追问道:阿花姐姐,天曌国有赛马大会吗?赛马大会?不由得想起前几日的乌龙大戏,我笑了笑,微微一叹:天曌国没有赛马大会,那里的男人不以赛马作为表现勇猛的方式,他们……他们跟纯朴的草原人不同,他们喜欢勾心斗角,钟意算来算去,还美称为谋略。
门轻轻被推开,两个孩子的母亲莉丝走了进来,微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家伙,真不懂事儿,又跑来打扰娜塔罗休息。
姆妈,我们在听阿花姐姐讲故事。
金莎扑到母亲怀里,撒娇道。
莉丝宠溺地抱住她:娜塔罗身上有伤,你们老是跑来吵她,她会睡不好。
莉丝姐姐,他们没有打扰我,我还要谢谢他们陪我才是。
我笑道。
对呀对呀,我们是在陪阿花姐姐!丹尼机灵地接话,莉丝笑骂道,我还不知道你,得了,别呆在这儿了,你阿爸回来了,还带回了你最喜欢的宝贝。
真的?丹尼眼睛一亮,立即向屋外冲。
金莎赶紧从母亲的怀里挣出来,跟着哥哥跑出去:我也要去……他们回来了?我笑着看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跑出去,抬眼望向莉丝。
莉丝笑道:是呀,刚刚回来,阿牛蒲巴拿药去找姆妈了,尔伦这次在路上降到一匹野马,高兴得不得了,现在还在外面安置那家伙。
听起来似乎旅途愉快,我勾起唇角。
安远兮推门进来,表情兴奋,见到莉丝在房里,欠了欠身,径直走过来。
莉丝笑着退出房去,安远兮蹲到床边,高兴地道:你的伤怎么样?我们采了很多狼毒草回来,伊夏大娘说足够治你的伤了,现在正在给你舂药呢。
我很好。
我微笑着看他,大概是因为心情好,他的脸上毫无疲态,我柔声道,辛苦你了,一路上还好吧?很顺利,尔伦大哥真厉害,回来的路上降服了一匹野马。
安远兮眼睛一亮,兴奋地道,你知道我见着了什么吗?我见到了野马群,好大一群野马,数都数不清,排山倒海一般在草原上奔驰,那场面壮观极了,震憾极了……我微笑着望着他手舞足蹈的激动表情,可以想见那万马奔腾的场景带给了他怎样的震憾。
大自然的波澜壮诡,断不是读几本书便能打开相同的眼界的,所以才会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谚语流传至今。
安远兮兴高采烈地描述了半天,见我笑着看他,收了收喜态,有些尴尬地道:对不起,我有些忘形了。
这忘形的一刻也是他的真性情吧,倒是比平时满身迂气可爱多了。
我笑道:尔伦大哥降回来的野马,便是这群野马里的?嗯,是匹母马,那马浑身白色,不比乌雷王子骑那匹白马差。
他点点头,一脸佩服,听尔伦大哥说那匹马是上好的良驹,他们部落里正缺这种可以配种的好马,可乐坏了。
说起来,那马真的好得没话说,尔伦大哥骑着它,一会儿功夫就能把我骑的马甩出好远一截……那是因为你骑术差吧?我糗他。
安远兮以前是不会骑马的,到了这个部落之后,为了帮我找药,硬着头皮打马上阵,不知道尔伦大哥是怎么教他的,他如今竟然也能骑马慢慢放跑了。
再差也好过某人,骑都不会骑。
安远兮带上戏谑的表情,勾起了唇角,我一怔,这呆子最近怎么学会顶嘴了?我瞪他一眼:安远兮!不小心扯动了一下背,顿时痛得皱眉抽气,安远兮吓了一跳:你别动,我去看看伊夏大娘的药舂好没有。
说着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伊夏大娘拿着药碗和纱布进来了。
她笑眯眯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牵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喜道:我来给娜塔罗上药吧,有了这些药草,娜塔罗的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谢谢大娘。
我感激地道,这户人家一家老少都是纯仆良善的好人,要不是遇到他们,只怕我和安远兮早就葬身狼腹了。
甭跟我客气啦。
伊夏大娘把被子卷到一边儿,我赤裸的上身蓦然从温暖的被窝里暴露在有些微凉的空气中,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娘仔细地把药敷在我的伤口上,先是觉得伤口有些冰凉,随后便有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传来,我抽了口气,伊夏大娘笑道:有些烧痛吧?这药敷上去就是这样的,有热呼呼的感觉就对了。
她把干净的纱布覆到药上,我安心地任她捣鼓,反正我伤在背上,也看不到她到底在弄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停下来,把卷到一边儿的被子重新盖到我身上,笑道:这药敷上三四天,就能结痂了,我明天再给你换药。
你这几日还得趴得,不能随意翻身。
我点点头,三四日便能结痂,看来我和安远兮很快就能回沧都了。
也不知道铺子如今怎么样,收到安远兮带回去的信没有?玉蝶儿在边城等不到我们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来草原找我们?如今我和安远兮藏身在这个小部落,玉蝶儿恐怕也不容易找到,我们一直沓无音讯,玉蝶儿只怕要急疯了,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换了几天药,背上的抓伤果然开始结痂了,我不用再整天趴睡在床上,可以穿上衣服,下床走动了,除了不能平躺,侧身睡是没有问题的了。
我本来是想和安远兮辞别伊夏大娘一家,启程回沧都的,可是伊夏大娘阻挡道:你背上的伤只是刚刚结痂,稍微不注意就会裂开,怎么能现在就急冲冲地上路,还要养上几开,等痂开始脱落了,才能走。
安远兮担心我在路上伤口会出问题,也赞成伊夏大娘的意见,我知道伊夏大娘说的是实话,虽然忧心铺子里的事,也只得暂时放下,看来我们还得在这个部落逗留几天了。
这几日部落里发生了一件稀奇事,自从尔伦大哥降了那匹白母马回来,第二天夜里,便有一匹浑身乌黑的公野马跑到马厩来,亲昵地与那匹白母马厮磨在一起,死活不走,见了人却怒气腾腾地,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表情,有人稍一靠近,那马就开始发飙,天一亮黑马就闪人,天黑了又来,这件事已经传遍了部落,听说那匹黑马是野马王,比起白马更是百年难遇的神驹。
我听安远兮和丹尼、金莎两个小家伙讲了这件事,恨不得立即爬起床去看看那两匹传说中的情侣马,可是安远兮以我背上的伤还没有结痂,不能乱动为由,硬是不让我起床,气得我恨不得咬他几口。
终于等到伤口结痂,听说尔伦大哥这几日做了不少准备,今晚想要降服这匹黑马,我兴奋不已,穿好衣服跑出去,却没在马厩见到传说中那匹白马。
安远兮说尔伦大哥把白马骑出去了,降马不能在部落里,怕伤到人,我大失所望。
又不想回去,在床上躺得太久,索性在附近走动走动,丹尼、金莎两个小家伙热情地带我逛他们的部落,出了房门我才发现,我住了多日的房子根本不是房子,而是坚固的像蒙古包似的灰褐色大帐篷,不过这帐篷不是圆形的,是方形的,篷布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革,从里面看,根本看不出是帐篷。
这个小部落七零八落散得很开的住所,全是这样的帐篷。
曜月国人不是崇尚白色么?怎么不用白色的帐篷?我正狐疑间,突然在一户人家外面看到几个身着天曌国服饰的人,那样子,像是到草原上采办货品的商旅,不由得大喜过望,急急忙忙地冲上去,打听他们是否回天曌国的商队,结果大失所望,他们是刚到曜月国的商队,还要在草原上四处收购皮货,一个月后才回去,而且回去时也不一定能经过这个部落。
看来指望不了他们了,我有些丧气,仍是忍不住打听起沧都的情况,那领头的商人笑道:姑娘,我们不是沧都的商人,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我怔了怔,瞬时思绪如潮,蔚家大哥回京也有几个月了,虽然写了几封信报平安,但也不知道他具体情况如何,还有凤歌和红叶,也不知道好不好?我试探道:这位大哥,京城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蔚家大哥想帮的那位大人,不知道有没有事,如果没事,大哥也应该平安吧?那商人笑道:京城最近倒真有件大事儿,宫中的德妃怀了龙脉,被皇上封为德贵妃了,这可是宫里第一个有喜讯的娘娘,蔚承相大喜过望,连着三天在京城中布施穷人,给德贵妃积福……德妃……,有喜了?我有一刻失神,那个商人讲了些什么,我再也没有听进耳去。
——2006、11、13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