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身上裹着张椯景送来的天蚕丝,身子自然不冷,可是一屋子的小强肆无忌惮爬来爬去,倒让我不敢睡下,只好睁着眼一直坐到天亮。
当第二天太阳光从头上的方尺小窗照了进来,我用头上一支珠钗向牢头讨了一点清水,简单洗梳了一下,然后静静的坐在牢里,等着人来提审。
一直坐在太阳西晒,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见有人来提审我。
我叫过牢头向她打听,可是牢头却一脸奇怪的看着我,你没病吧?那有人还为这事着急的?一般来这的人,能不被提审都不愿提审。
你知道吗?胖胖的女牢头突然压低声音并四下迅速看了一下才开口道,在这,一旦被上面的人提审了就回不来了!我一怔,吃惊的问道,回不来,那他们去那?牢头哈哈一笑,一脸恶心的冲着我说,不是死了就是被送去当官妓。
你说,他们会去那?说完,暧昧的笑着走开。
突然想起什么,我扑到牢门边,大声叫道,来人呀来人呀!胖胖的女牢头气喘的跑过来,你又怎么了?我不及她跑近,着急的隔着牢门大声问到,现在什么时辰?牢头见我只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气的隔着牢门伸过手来,在我身上重重扭了一下,小蹄子,你发疯了吗?再不老实,我叫人把你卖到妓院去。
我觉得身上一痛,咬着牙忍着从腰上传来巨痛,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递到牢头手里,大婶,这个你拿去换酒喝,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牢头接过玉佩放在灯光下看了看,才笑咪咪的开口,现在申时……不及她说完,我又着急的问到,这里的重犯一般什么时辰处斩?牢头笑咪咪的把玩着我刚刚给她的玉佩,慢慢开口,午时!我一阵晕眩,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突然觉得一身冷,早前的害怕又袭上心头。
脑海里刹时闪过达达尔喀,在城东初遇,抬着头用清亮眼睛对着我说肚子饿的情景就这样一一浮现在眼前,是我害了他,当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我无比的悔恨着。
如果我不带他去玉台寺,他就不会遇到雪柔,那么也许这个时候,达达尔喀正乖乖的在落叶微尘里吃着饭,我甚至开始恨起张椯景,是他答应我不会让达达尔中喀有事的,而现在呢?我精神恍惚着,不知时间,不知冷热,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椯景来到身边,我只是坐在那,当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而失去了最终的呼吸,那种无边无际的痛苦让心麻木不再有感情。
没事了!我们回家!张椯景将我抱在怀里,用手不住的温暖着我早已冷的有点发痛的手。
我木然看着他,你答应过,达达尔喀没有事的!张椯景痛苦的抱紧我,在我耳边喃喃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吗?他有一双好漂亮的眼睛,当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那里面干净如水,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他常常会肚子饿,每次都能吃好多,还有,他会迷路,是个大路痴。
还有……别说了!欣欣,别说了!张椯景抱的我有点喘不出气,可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仿佛丢失了什么,我一直在说一直在说,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当最后一抺夕阳照射在身上的时候,我却只觉得一片冰冷,张椯景抱着我坐在马车里,京城繁华的景色一一从眼前出现再退去,我没有说话,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
冷,是身上唯一能感受的认知。
他在那?我沙着嗓子说。
张椯景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南门十里黄沙岗。
我闭上眼睛,不想让眼里再流下一滴泪,我想接他回家,他在冰月国没有亲人,一直都住在落叶微尘。
张椯景半天没开口,过了一会才说,已经不在了,内宫派人来的。
我不再说话。
马车快到落叶微尘的时候,我突然把马车叫停,张椯景将我从他怀里扶起,怎么了?我摇了摇头,没事,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我抬手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张椯景虽然不明白我怎么这样问,不过还是看了看我又点了点头,还行!那就好!我转过头淡淡的说。
欣欣,对不起!张椯景开口道。
回过头,我仔细看了看他,他比昨日还憔悴了,我伸手轻轻捬上他的脸,你这几天累了!我还要谢谢你的。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张椯景还要开口说什么,我捂住他的嘴,椯景,别说了!真的,我没怪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好吗?我真没事!张椯景抬起手将我的手放到他手里,欣欣,我想你一直开开心心的。
我含笑点了点头,椯景,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快乐的!站在落叶微尘的朱漆大门前,我抬头就着太阳的余辉看着那高高门头,张椯景安静的站在我身旁,当太阳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落叶微尘那重重叠叠的琉璃瓦顶的时候,我轻轻开口,椯景,我想好好守护这!张椯景拉起我的手,陪我看着我的落叶微尘,嗯,你一定能好好守护住。
转回头,他眼里有着深深的温暖。
我抬手轻轻放在他眼睛上,椯景,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常常笑,好吗?从这一晚上开始,大家明显的发觉,我比从前更用心的经营着落叶微尘,还有,我常常会对着人微笑,七姑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反问七姑,我这样不好吗?七姑笑着说看到我比以前用心,当然开心,仿佛我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我只是淡淡的笑着不肯说什么。
是呀,我们都在长大着,不论以何种方式,我们终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