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5刚搬家时沈曼欢常来电话,问阿睿啊,何时回来?乔明睿总是敷衍,讲忙,讲表现不错,长官推荐他参加升职考试,讲昨天执勤好累,下次啦。
明打明的借口,沈曼欢也不多言,轻声叹息也总在挂机后。
后来陈耀棠也搬了,同沈曼欢一道离开十七街。
沈曼欢仍是在电话中讲阿睿,我们现在住出去了,你有空过来啊。
乔明睿动了动嘴,似乎也找不出什么借口了。
黎斐顺风顺水的接手黎家生意时,乔明睿抽空去给沈曼欢过了生日。
那天他换了班,一早去市场买了食材,大包小包提去了陈耀棠同沈曼欢的新家。
那是间朝南的公寓房,比起原先的三层洋房是小了些,环境却好太多。
三房两厅,沈曼欢打开最里面的房门,讲你随时回来住,都没问题的。
旁边门打开,陈耀棠踢着拖鞋出来,见乔明睿站那,愣了下。
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出声,只点头算是招呼。
饭是乔明睿跟陈耀棠一起做得。
两人把沈曼欢按在沙发上讲你等开饭就好,给个机会当孝子啦。
厨房不大,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难免碰撞,何况气氛尴尬依旧。
乔明睿几次停了手里的活去看陈耀棠,总想讲些什么。
上周在警局里这家伙一句怪声怪气的阿Sir叫得他心头泛苦,几日回不过神。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结,解不开,故而躲出去不闻不想。
可到底还是怀着希望,想就算再怎样冷战,处事态度的分歧也好,无法回应异样感情也罢,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没什么能真疏离了彼此。
可如今要找句话都难。
陈耀棠在切菜,很熟稔。
乔明睿掀开锅盖看汤,找了调羹想尝尝看,听到一声还早,等等再喝。
乔明睿似乎听得到冰层碎裂的声音。
你何时学会这么好手艺。
他转身,看陈耀棠专心切菜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
陈耀棠说多做做就会了,你不也一样,以前最多会煮速食面。
自己住了嘛,总不能天天泡面。
陈耀棠手里的刀突然停顿。
煮给黎少吃?乔明睿瞪大眼,霎时有了摔门走人的冲动。
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表面和乐的等沈曼欢切过蛋糕吃过寿面才离开。
陈耀棠送他出门,一起走了两条街。
乔明睿清楚自己那点怒气说白了不过恼羞成怒,若是可以,他情愿陈耀棠永远不知道黎斐这个人的存在。
大约是巡逻习惯,乔明睿总是背手走路。
陈耀棠放慢脚步走他后边,突然开口讲我以为我会有侄子。
沉默半晌,乔明睿轻声问你怎知的。
我同黎家的人多少有点交情,跟黎家老二做事的豪哥,你知的,跟我关系不错。
我不知他家人已经——也不是,不是谁告诉我的。
我看到的。
乔明睿转身,定定看着陈耀棠。
他说你知不知我多希望你装傻,这样大家都好过。
陈耀棠点头,讲我明白,但我干嘛要你好过?他上前整理乔明睿衣领,手指触到对方脖颈,缓缓摸索。
他说阿睿,我真的以为你会找个女人结婚,生仔,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你我都不孝,欢姨这辈子大概是抱不上孙子了,记得多陪她,当补偿。
别总教训我。
以后不会。
别说这种话。
以后不会。
陈耀棠!乔明睿伸手去揪他衣领,想打他,可胳膊抬了却无力。
他只能低头,把额头抵在阿耀肩膀。
他想说抱歉,声带不合作,开口就染了潮气。
还是我哥?有得选吗?手臂绕到背后,如此缓慢的拥抱着,犹如凌迟。
几天之后乔明睿执勤时无聊,在街口喝咖啡。
拐角就是陈耀棠常去的楼盘,不意外又看到那辆拉风跑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看了眼,是黎斐,便放回去。
很多事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自己相信的,也未必是真相。
早在往返十七街的少年时代乔明睿便将这道理想得通透,只是他庆幸自己从不执着于真实。
阿Lok从酒店离开已近凌晨,语音信箱里满满都是黎宝儿的怒吼。
他坐进车里点烟,思索半天,还是没回拨电话去安抚濒临崩溃的女人。
在这圈子里,阿Lok是新手,也是天才。
陈耀棠戏称你当初实在是猪油糊心才会去考警校,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他听了,笑笑,不置可否。
阿Lok做人向来很有原则。
之前读警校,成绩优异,很得教官看重。
他想自己既然吃了这碗饭,以后怎么的也要混个高级督察当当。
现在做了男公关,除了业绩,也求口碑。
同他一起过的女人都念着他的好,再名贵的礼物也送得心甘情愿。
但对黎宝儿,他慌了手脚。
他不能否认自己被这骄奢任性心性却比男人更大咧咧的女人吸引,那双总是华彩四溢的的眼睛好像磁石一般夺去他大半注意。
他乐于同她十指紧扣走在街上,听她对商店橱窗里的华美服饰不屑一顾,却在听得他一句我觉得很适合你后带着甜蜜笑容走进去,甩出黑卡让小姐替她把那衣服包起来。
但他也明白,黎宝儿那令他晕眩的光芒来自于她的家世与金钱,一旦没有这些,她也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女人罢了。
谈着半真半假的恋爱,一边还要应付熟客。
他同陈耀棠抱怨最近好累,好想在家蒙头大睡,被对方笑话是不是肾虚啊,我认识个中医不错的,介绍给你啊。
阿Lok歪着嘴笑,盘算着这月能不能还了债后再给母亲留份钱存起来。
黎家老爷子去世,黎宝儿终日闷闷不乐。
阿Lok也不多问,想无非是遗产纠纷,犯不着掺和,只是看样子自己需早做打算。
母亲问他何时带女友回来吃饭,他总敷衍。
心说那大小姐哪里来得了这种贫民窟,而且被包养与谈恋爱,差别似乎大了点。
愈发的累。
手机又响,转到语音信箱。
阿Lok瞄了眼见是黎文龙的号码,心下好奇。
他虽然顶着黎宝儿男友的名号,但真实情况黎家人心里都该明白,加上他那顿揍挨得是结结实实,要说黎文龙不知他身份着实不可能。
面是见过,也曾吃饭打球,黎文龙对他不温不火,算得上礼遇,但也没熟到会主动联络的地步。
他收听留言,那边讲明天有空请你喝茶,轻描淡写,熟悉得好像老朋友。
阿Lok诧异了。
黎文龙约的地方是家普通茶楼,很多晨练后的老人谈笑风生。
阿Lok有些不适应,时间太早,他还未睡醒,何况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活,窗外阳光很是刺眼。
黎文龙坐在桌前,穿着身对襟白衫,与他年龄极不相符,却也算不上突兀。
细看去还有三分儒雅,七分稳重。
他为阿Lok斟茶,慢条斯理的说这里虽然吵闹了些,茶点味道是极好的,宝儿小时候最喜欢来吃这里的虾饺。
阿Lok点头,总觉得如今所见的黎文龙与往日不同。
黎文龙叫了不少点心,吃得尽兴。
阿Lok却满头雾水,筷子使得都不太顺溜。
他想这是不是鸿门宴,告诉他应该离开宝儿了?犯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吧。
虽然上次一顿暴揍也没能让他同宝儿分开,但其实那并不是什么情比金坚的问题。
那时宝儿对他而言,还是不能放开的金主。
地下钱庄的人天天上门折腾,他不能让母亲日夜担惊受怕,能多还一点是一点。
但如今黎家自己乱成一锅粥,遗产似乎是分不到这俩兄妹手上,黎宝儿能不能养活自己还是问题,若要分手,阿Lok想自己这边该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黎文龙却不着边际的问着他家中情况,阿Lok胡乱搪塞,又听到那边一句你做这生意,只陪女人?阿Lok一口茶险些喷到黎文龙脸上。
他想不会吧,我知自己帅绝人寰,也到不了蓝颜祸水这等级吧!一双眼死死瞪着黎文龙,很是惊恐。
那人却不看他,倒满茶品了口,慢悠悠的说我侄子阿斐,你见过的。
啊,嗯。
我听说他最近同一个男人走得很近。
我同他不熟,黎先生。
我知道,但我希望你同他熟悉起来。
阿Lok抓过一边餐巾抹嘴。
黎文龙说他想找人接近黎斐,若他偏爱男人,阿Lok算得上专业级。
抓着餐巾的男人心说我对男人的认知仅止于我有的你都有,你哪只眼睛看得出我专业?还是讲他们姑侄打小审美观惊人相似?他这般想着,那边男人却没收声,仍旧讲着旁人我也信任不了,你同宝儿那么好,我想我们可以彼此照应。
阿Lok只觉得有团面粉堵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又麻又痒,难受异常。
离开茶楼时阿Lok还多少晕乎,黎文龙开了天价,要他去接近黎斐。
明面说接近,其实便是勾引,两人心里清楚却还挑不明,阿Lok心知黎文龙定然同黎宝儿提及过,至于那边态度,他却摸不清。
是大怒,还是默许?但怎样都无所谓了。
阿Lok看着前边红灯出神,脑子里拼命回想黎斐的模样。
当初进这行时其实陈耀棠问过他,带着些许戏谑,说你是打算做女人生意还是男人,你条件不错,很多基佬很大方的。
阿Lok翻着白眼顶回去,讲我只懂伺候女人啊,男人就算了,不中意的我不陪,可这世上只得一个你。
那是说笑吧。
转了绿灯,后边的车猛按喇叭,阿Lok还在出神。
他惊觉自己似乎也不是对男人提不起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