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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风乍起,千层波1

2025-03-30 08:37:16

风乍起,千层波 2风乍起,千层波2... 但是,相不相信都没有关系。

阴夜冥的语气忽然冷下去:朕想要的,何曾失手过?他慢慢的站起身:不要怪朕,你走了,一个人站在这样高的地方,太孤独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朕不想要一个人,何况——他慢慢的向着屋外走去,声音渐渐消散在月色里:得凤者为后,凤凰命,她从一开始就是天命注定的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朕这样做,也是顺天命。

夜风更加的大了,碧浣池上,平静的湖面被吹起层层的涟漪。

什么东西也在今夜悄然改变了。

皇后的葬礼完成,整个二月份也差不多就过去了,春意渐浓,阳光易发的温暖起来,这日沉熏午睡醒来,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见得凝烟和凝碧的身影,只手撑起身子,正要下床,一个人影挑帘子走了进来,却是阴夜辰。

醒了?阴夜辰含笑着走近,非常自然的从旁的衣架子上拿起外衫展开,让沉熏穿上,一面用带着调侃的语气解释道:春天真是恋爱的好季节呢。

所以——沉熏任由他为她系上衣服的带子,让她自个儿系肯定出错,丫头太过于能干的结果是,没有了丫头,小姐连衣服都穿不好。

两个丫头都丢下她们家小姐了。

沉熏撇了撇嘴,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反正不太舒心,凝碧和沈立寒近来是平稳发展,那日踏春回来之后,也不知沈立寒是怎么开导的,那丫头忽然间就开窍了,此后的每一次沈立寒约她,出门前凝碧都不忘记照照镜子,还时不时的对窗发呆一番,两颊生花,整个儿就一副坠入情网的模样,沉熏和凝烟相互傻眼又相互了解一笑,那丫头单纯,专注力很强,投入某样事情就一下子扎进去了,看来这次是一头扎进沈立寒编织的情网里了,沉熏当然是见乐见其成了,沈立寒绝不是那等负心之人,倒也不担心沈家会看低了凝碧的身份,沈立寒这样的人,自然会先把家里人全都摆平了之后才会带凝碧上门拜见父母。

沉熏有些意外的是,凝烟也步入了凝碧的后尘,其实也说不上是意外,那次会宾楼和张俊谈话时凝烟的反常沉熏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件事情几乎就已经忘了,直到那日沉熏有些惆怅的提起被毁掉的凤焦琴,凝烟却一脸笃定的说:张公子一定会帮小姐修好的。

果然真的修好了,琴弦换过了,依然是冰蚕丝的琴弦,音质和原来也没有太大的出入,这并不是让沉熏最惊异的的,让沉熏惊异的是,凝烟放下琴时的表情,一向沉静如水的凝烟,却是一脸从未有过的骄傲和崇拜的神情:张公子的一双手可不只是会写出锦绣的文章,更是能够修好这个世上的各种乐器。

那种骄傲和崇拜,比说到她家小姐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让沉熏心情有点儿郁闷。

再过不久,南王府就得办喜事了。

沉熏叹息出声,语气听不出多少‘喜’的味道。

舍不得?阴夜辰失笑,想了什么,笑出声来,道:放心,估计还得很久,你那两个丫头不是那等能够轻易放下小姐的人,今儿个上朝遇见了沈立寒,没一副好脸色对我,估计在他重要还是小姐重要这个问题中碧儿又选了小姐,烟儿更不用说了。

那是我教导有方。

沉熏想着张俊和沈立寒每每听到的答案,心里的那一点儿不舒心就消散了,面露得意之色,道:什么都可以忘,就是小姐不可以忘。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沉熏方才说出口,面色就自顾一怔,视线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阴夜辰,见他如常,方才放下心来。

阴夜辰面色是如常,只是正在系衣带的手指尖却是一顿,继而又继续,系好最后一根,却没有放手,而是顺手往下,牵了沉熏的手往外走,一边道:我们也学学她们,出门约会去。

沉熏脸上浮起雀跃,随即又黯淡下去,看了看自己那个明显得压根儿遮不住的肚皮,眉宇间闪过一丝犹疑的神色,美不是最重要的,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阴夜辰嘴角微扬,蹲下身去,凑近沉熏的隆起的肚子,道:宝宝,你娘嫌你害得她变丑了,不想带你出门,来,我们一起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

沉熏失笑,忽然‘哎呀’一声,阴夜辰忙站起身,道:怎么了?沉熏斜睨了他一眼:你干的好事,告我状,宝宝抗议了,踢我。

哈哈哈——阴夜辰忍不住笑起来。

一点儿的小插曲并未阻挡了出门的雅兴,两个人先去了会宾楼,纪旭没在,从前的小二王进如今已经是会宾楼的掌柜了,王进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阴夜辰的身份,很快迎上雅间去,不多时,桌上摆满了会宾楼的各种新推出的菜色,请求幕后老板尝试。

沉熏看了满桌子的菜,斜睨了阴夜辰一眼,道:这是来约会还是试菜?一箭双雕如何?阴夜辰含笑以对,端然的夹起一筷往口中送去,耳中随即飘进了楼下的小声的议论声:这皇后娘娘真真福薄,刚当上皇后没多久,居然就仙逝了。

你们知道什么,那是因为命里没有,所以承受不起。

一个压低的声音道。

哦?杜先生此言何解?众人语带尊敬之意,显然对那位杜先生心存敬意,同时又掩不住好奇的语气。

风乍起,千层波2风乍起,千层波 3风乍起,千层波 3 ... 大堂里,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看着杜通。

杜通摇了摇头:因为没有凤凰命,当然承受不起。

哦?杜先生的意思是有凤凰命的人另有其人?老朽什么都没说。

杜通起身离开,边走边摇头晃脑:天机不可泄露呀。

紫微星已经就位,属于凤凰命的人,也会随之就位吧,杜通走出门的时候抬头看天,非常晴朗的天空,看不出丝毫暴风雨要来临的迹象。

大堂里的议论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停息下来,反而是愈演愈烈了:咦?你们知不知道去年夏天当时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发出的那道御旨?有人恍然想起了什么,出言问。

当然知道了,得凤者为后。

一个人有些得意道:我女儿在胡尚书府中当差,这些事情都是尚书府中听来的,我还知道,当初得到凤凰的人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忽然大叫出声。

对的,是众人大叫出声,不是正在说话的那个人,因为他根本叫不出来,他的嘴巴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筷子把上下唇畔串在一起,连痛叫出声都不能,只是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大堂顿时一片混乱,食客纷纷震惊住了,混乱中,一个冰冷的男子声音在大堂中响起:乱说话的下场。

随即,一男一女两个身影飘然走出了会宾楼。

外面阳光正好,却晒不掉身旁这个人身上的冰寒之气,沉熏轻叹了一口气:夫君,好不容易冬天过去了,不要让我又回到冬天好不好?她摇了摇他的手,视线直直的看向他,盈盈笑开:夫君,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三月的阳光非常的温暖。

人来人往的东阙大街上。

清浅的一句话,却轻易的就让心里那些不安和混乱退却了,是天命又怎么样,只要身边的这个人身心是属于他的,那么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退一万步讲,如若天命真的注定了得凤者为后,那么,的后者为帝。

如若那个人真的有所动作,如若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才能站在她的身边,才能真正的守护她,那么,他不惜所有也要去争取拿个位置。

当然,希望如若只是如若,永远不会发生。

娘子,你是我的。

人来人往的街头,阴夜辰双手揽住了沉熏,如同誓言般的话语溢出口中。

嗯,我是你的,如同你是我的。

沉熏笑容绽放,安心的靠在他的肩上,暖暖的阳光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为两个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温暖而幸福的光芒。

春意,真的很浓了,浓得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微笑。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春意,又可以停留多久。

走了一段路,两人牵手进了一家商铺,老板立刻迎上来,一眼看见两人穿着不凡,赶紧把两人往里请,一面不无得意道:这位爷想给夫人买东西,进了我这家店,算是来对了,大凡京城流行的饰品,十之八九都是我这家店卖出去的,您慢慢挑——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未完全展开,老板见得客人的动作,忽然脸色一变,叫出声来:爷小心点。

原是阴夜辰越过他拿起架上的一个锦盒,打开,露出里面通体雪白的玉镯来,阴夜辰和沉熏神色都是一动。

老板心跳犹自不稳,道:这可是我这店的镇店之宝。

又面露得意之色道:爷真真好眼光,我这店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但是其余的东西加起来,还抵不上这只玉镯的钱。

阴夜辰闻言嘴角微扬,沉熏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这个老板,一年多了,居然连叫卖的台词都没换动一个字,老板当然没认出他们便是当初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以为他们不相信,辩解道:您看看这玉的成色,还有这镯子的做工,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不是我夸口,全京城绝对找不出第二只来。

哦?那么你以前卖出去的那只呢?沉熏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一本正经问。

……老板脸色微变,这人怎么知道他曾经卖过一只。

不过,确实找不出第二只了。

沉熏自言自语道,也没有多为难他,而是转头看着阴夜辰把玉镯戴在自己的手上,同样的暖玉,跟从前的那只一样,玉镯戴在手上的那一刻,从前的时光也一下子全都回来了。

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之后,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春天,都回来了,载着幸福一起回来。

这一次,不会再溜走了吧,沉熏看着身边的人,盈盈的笑开,阴夜辰也是温和的笑,幽蓝的眼底却如同湖面一样,漾起淡淡的涟漪,或许,是不确定吧,不是对身边这个人的不确定,而是对这个世界的不确定,对座上那个人的不确定。

过几天,便是小皇子的满月宴了。

因为皇后的去世,这位本应该是尊贵无比的小皇子的出生并未受到过多的关注,皇帝甚至还不曾赐名,但是毕竟是嘉明王朝当朝天子的第一个皇子,又是嫡出,双重尊贵的身份,在皇后去世的阴影渐渐消退之后,小皇子的满月宴便成为众人关注的事情,沉熏好几日前就开始准备礼物,在于阴夜辰,关注的同时,多了几分防备。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汗,我现在发觉一件事情,你们支持一个男主的同时又害怕另外一个人受伤,可是小薰只有一个耶。

风乍起,千层波 3风乍起,千层波 4风乍起,千层波 4 ... 这日沉熏早早就进入宫中,小皇子住在承乾宫,自有专门的人细心的照顾着,沉熏到了承乾宫的时候遇见陈天遥,现在的瑶妃,正被挡在承乾宫的宫门口,执事太监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道:瑶妃娘娘恕罪,皇上吩咐过,所有人要见小皇子,都必须有他的准许。

陈天遥闻言虽然心头有些不舒服,因为这话仿佛是在说她会对小皇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一样,她虽然有点儿私心,但是绝对不是想要对孩子下手,不过既然是皇帝的吩咐,也不好说些什么,当下反身折转,看见了正走来的沉熏。

两人相互见了礼,沉熏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当下笑道:宫里人多嘴杂的,小皇子又如此的年幼,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小皇子而已,并不是针对哪一个人。

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小皇子这样年幼,虽然宫人照顾得尽心,没有一个母妃,也总不是件好事。

陈天遥本是聪明之人,听得此话,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叹息道:南王妃这话说得极是,只是小皇子身份尊贵无双,而后宫女眷甚少,能够说得上品级的更是少之又少,哪儿有人能够担当小皇子的母妃这个位置?看得沉熏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陈天遥心里一沉,想起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这些虚的,当下语气一转,诚挚道:天遥虽然有此愿望,但是皇上定然是不会准许的。

沉熏闻得最后一句切上主题的话脸上方才有了丝笑意,却问:瑶妃娘娘能够保证把小皇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当然——陈天遥的心怦怦跳,丝毫不迟疑道:当初姐姐如何待我的,我一直都记在心上,姐姐成为皇后娘娘之后,不忘提携我这个妹妹,我才有了今日一宫之主的地位,更何况,小皇子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更是当朝的皇长子。

沉熏闻得此言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忽然道:看我这记性,都忘了问候小公主了,不知道如今小公主怎么样了?说起来,我还抱过她呢。

馨儿如今已经开始要学走路了。

说起女儿,陈天遥脸上不自觉透出母亲特有的温软神情来,因为是女孩儿,刚开始的时候她心里很失望,可是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天性里的母性被勾了出来,每天逗弄女儿一番,一天就差不多过去了,馨儿和南王妃投缘,要是看到南王妃,定然会很高兴的。

陈天遥这句话有了几分真心。

呵呵,哪天有空了,沉熏一定去看一看小公主。

沉熏脸上有了几分笑意,道:今日是小皇子的满月宴,本是来看小皇子的,我就不去叨扰了。

陈天遥道:南王妃请便。

两人告辞,陈天遥的丫环桑婉看得南王妃却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不由想要出声,刚张开口,却被自己的主子瞪了一眼,陈天遥看着承乾宫的方向,方才对她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执事太监,这会子正毕恭毕敬的请了那人进去,口中溢出一句不知是欣慰还是叹息的一句话:幸好你已经是南王妃。

沉熏走进去,乳母刚喂完奶,忙着要行礼,沉熏摆了摆手表示免礼,顺手接过乳母怀中的小皇子,一个月大的孩子,还是粉嘟嘟的一团,因为吃饱了,精神正好,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睁着,小手在空中乱抓,也不知想要抓些什么,五官都还没长开,看不出哪儿像是谁的。

沉熏抱着孩子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下来,从袖中掏出一只拨浪鼓来,轻轻摇了摇,清脆的声音想起,小孩子对声音非常的敏感,视线立刻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来,口中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沉熏再次摇了摇,这一次小皇子认准方向了,一边咿呀,小手一边往这边抓过来,一双眼睛显得十分的神采奕奕,非常的可爱,沉熏微微笑开,把手柄放在孩子的手中,亲了一下孩子的脸蛋。

这个鼓做得十分的小巧,轻便但是音质非常的轻灵动听,沉熏专门准备为小皇子准备的礼物,当下孩子十分有兴致的摇着鼓,听着鼓声,时不时咯咯的笑起来,纯然的开心,一点儿也不知道世间的疾苦。

宝宝,姨母给你找个母妃可好?看着孩子纯净无垢的笑脸,宛如小天使,沉熏心里忽然微微刺疼了一下,你可知道,就是为了你,你的母亲才会香消玉损,你是你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小天使,所以,一定要安然无忧的长大。

虽然知道孩子听不懂,但是沉熏还是说开了,或者是自言自语:姐姐把你托付给我,可是我的身份,又怎么能真正的好好照顾你呢,所以呀,姨母给你找个好的母妃吧。

沉熏顿了一顿,想起方才陈天遥说的那些话,从陈天遥开始的回话可以看出,她还是因为小皇子尊贵的身份,想要母凭子贵,身份能够得到更高一级的提升,可是后面提到小公主的时候,她脸上那种属于母亲的光辉也不是假的。

说起来,这个母妃姨母也不太满意,但是这宫里找不到更好的了,虽然她是看中你的身份,但是假以时日,她跟你熟了以后,产生感情,也定然会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的看待。

说到这里沉熏忽然顿了一下,轻笑出声:其实是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你这样尊贵的身份,她自然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你,是做出来的也好,是真的也好,都是用心的。

沉熏看着玩得正欢的孩子:而究竟是真心而是假心,这就是你长大之后要分辨的了,身为一个皇子,就应该早早的学会分辨真心和假心,不然的话,后面吃苦的地方就多了。

说到最后,已经是慨叹了。

对,不要像朕和南王一样。

忽然一声淡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沉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忙要起身,阴夜冥先先一步道:你抱着孩子,就不要行礼了。

风乍起,千层波 4风乍起,千层波 5风乍起,千层波 5 ... 沉熏闻言动作一顿,随即恢复自然的神情,转过身,口中道:皇上怎么来了?一面视线不经意看了外间一眼,方才静立在外间的宫女太监,竟然不知何时悄然退下了,连乳母也退下了,沉熏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落在怀中孩子的脸上,神情依然是自然随意的。

朕来看自己的孩子,你也觉得奇怪?阴夜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非常自然的蹲下身去,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小皇子的脸,薄唇微启:还是——阴夜冥顿了一顿,微微仰起头来看向沉熏,嘴角的笑意变得浅淡了:你不想要看到朕。

沉熏身子一僵,这个贵为天子的人,居然就这样蹲在她的身前,而且,明明这个人半蹲在她的面前,但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沉熏笑了一笑,道:皇上说的是哪里话?皇上是天子,万民敬仰,能够见得皇上一面那是万分的福气,沉熏怎么敢有那样的想法?你要不敢,天下就没人敢了。

阴夜冥语气忽然冷下去,突兀地站起身来,就像方才他蹲下身去一样的突兀,他几步走到窗前,阳光正好,从窗外斜斜的照射进来,阴夜冥无端的觉得这阳光太过于刺眼,不光刺眼,还刺心,每一束阳光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剑,那么容易,就把他刺中了。

那样的不堪一击。

只因为那样那样的期盼见到,可是见到之后呢,给他的不过是戒备和疏离,吝啬得连一个真心的微笑都没有。

自那日后,这一个月来他未曾见过她一面,今日知道她回来,昨日他便把所有的政务都处理好了,阴夜冥从来没有觉得一个晚上的时间那般的难熬,终于等到了天明,终于见到那个人影,终于听到那个声音,终于闻到那样的气息,可是这会子他忽然想,或许不见到还好一些,不会这样的疼。

有心了,便会心疼,原来心疼的滋味是这般难受的。

早知道如此,还是没有心的好。

可是已经有了,丢不掉,所以……阴夜冥手指握紧了窗棂。

沉熏听得这句明显夹带着怒气的话语,还有他突兀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人向来不是轻易就能够激怒的人,即使发怒了,面上也还是漫不经心的笑容,妖娆如斯的笑,迷惑别人的心智,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这会子却因为她一句话就动怒了,而且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沉熏承认自己那句话里的戒备,可是因为这样就发怒,未免太过于反常了,从前她哪一句话不是都对他充满戒备的?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不敢去想,但是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仿佛连孩子都感觉到屋中反常的气氛,皱起没有,一副要哭起来的样子,沉熏忙摇了摇头拨浪鼓,柔声哄道:乖了乖了,不哭。

话出口方才觉察到自己打破了屋中的沉寂,阴夜冥也转过身来,看着她。

沉熏借机道:方才是沉熏多心了,皇上来看小皇子,可是已经想好了赐什么名?一面逗弄着小皇子,道:宝宝可是一个月了都还没有名字呢,多可怜。

说到可怜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又软了两分。

阴夜冥面上冷淡的神色不自觉就散去了,全身的怒气也随之散去,道:你说叫什么好呢?阴夜冥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道:朕还真没想出一个好名字。

沉熏错愕,难得这人第一次用这副商量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问题是仓促之下她能有什么好的名字,再说这个皇子还很有可能是以后的太子乃至皇帝,名字就更加要慎重了,当下建议道:要不等会在宴会上让大学士们想想?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咯咯的突然开怀笑起来,屋中的气氛顿时完全的送下来,沉熏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孩子的鼻尖,道:敢情你还很得意自己没有名字是不是?阴夜冥一时间有点儿恍惚,阳光也不再刺眼了,变得很暖,斜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和孩子的身上,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正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而他,是孩子的父亲,方才他们正在讨论孩子的名字,非常的平凡而简单,幸福得发暖,光是这样的想一想,都忍不住嘴角微扬。

而斜斜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长,他是站着,她是坐着,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刚好挨在一起,像是两个相拥的人一般,看着地上的影子,心里都不由自主的生出小小的喜悦,可是那喜悦即刻又消散了,如同嘴角扬起的小小弧度一般,不过一现,随即消泯。

窗外阳光消失了,所有阳光照就的像是随即消失。

那些暖意,那些小小的欢喜,不过是来源于虚无的幻觉,而幻觉,永远没有办法长久,唯有把她留在身边,才是长久的保证。

沉熏敏感的感觉到这个人情绪的不稳,本能的觉得危险,比以前更加的危险,从前的时候她就一直觉得危险,可是那样的危险仿佛是有迹可循的,可以防范,可是这会子她确是不知道从何防范了,只想着先离开这里再说,当下道:皇上,满月宴宴请的人这会子估计也该来了,沉熏先告退了,许久未见长公主,也借此机会和公主说说话儿。

阴夜冥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走了,等会儿谁抱孩子过去?过了会儿,又道:满月宴这样的场合,通常都是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出席的,如今——你这个姨母——阴夜冥看着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风乍起,千层波 5风乍起,千层波 6风乍起,千层波 6 ... 昌寿殿。

文武百官都到齐了,只等主角登场。

咦?王妃怎么没跟你一起?纪旭老远看见了阴夜辰,走过来,有些奇怪的问。

她——一个字方才出口,前方就传来唱礼官细长尖啸的声音:皇上驾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片整齐的喊声夹杂着跪地的声音,皇帝视线绕了一圈,定在左边第一个玄色的身影上面,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众卿平身。

文武百官起身,视线看得皇帝身旁的人时,脸上无不出现惊讶的神情,随即又按捺住了,照理说来也是应该的,如今皇后去世,小皇子又没有母妃的情况下,由作为的姨母的南王妃抱着出席时最合适的,只是——稍微大胆点儿的臣子又看了看,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三口,一身宫装的南王妃,抱着小皇子站在俊美的皇帝的旁边,沉静与妖娆的气质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竟然让人觉得无比的妥帖和融洽,仿佛本来就该如此一般,没有像皇后黎画衣跟皇帝站在一起时自动化为背影的感觉,反而是两个人身上的气质相映生辉,给人一种不敢逼视的感觉,这样的场景,轻易的勾起了众臣子不久之前的记忆:得凤者为后。

这句话浮上大脑的时候,众人无不心里一惊,有人视线偷偷飘向南王。

阴夜辰神色不变半分,只是幽蓝的眼眸中迅速的闪过一抹冷意,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第一招想要潜移默化,在众臣的心中种下一个念头——真正的凤凰命才是……阴夜辰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这一招用得非常好,当抬头看见沉熏抱着孩子站在那人身边,两个人气质相映生辉的时候,那种视觉的冲击力远远超过了语言所能描述的任何东西,一千句一万句的话语抵不过一个眼睛看见的真实画面。

尽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心还是直直的坠下去,心里那个模糊的认知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清晰,皇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不要想奢望皇帝会放任他和沉熏安稳一世。

感觉到一道柔和的视线,阴夜辰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是娘子,她眼中带了淡淡的笑意,依稀还有浅浅的歉意,阴夜辰一下子就释然了,本来他也未曾介意过沉熏的行为,因为知道这对于她是不能推却的,那个孩子是她姐姐临终前托付她照顾的孩子,她不能让孩子满月宴连一个充当母亲角色的人都没有,他介意的,是皇帝的行为。

阴夜辰回以沉熏温柔一笑。

沉熏脸上的笑意加深。

既然众卿都到了,那就入席吧,不用等母后了,母后身体微恙,需安心静养。

皇帝语气淡淡,转身往主位上走去,转身的时候,黑玉般的眼眸在侧身的阴影中瞬间黯淡,不过一瞬,又幽亮如昔。

小皇子的满月宴,就要拜托你这个姨母了。

此言一出,众人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脸色大变,偷偷看了看主位上的两个位置,皇帝的意思,分明就是……况且,细心的大臣甚至发现了皇帝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南王妃的称呼。

沉熏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犯难,本来以为只要抱着小皇子到达这里就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昔日的玉贵妃,今日的太后定然会接手,而如今……沉熏看了看登上主位的玉阶,那道玉阶,根本就是一个坎,能够打破众臣心中那道线的坎,是万万不能越过的,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气氛一时间僵住,众臣忽然连大气都不敢出。

人群中,雪澜温润的脸上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视线轻轻落在身旁阴夜姬的身上,朝她笑了一笑,阴夜姬会意,点了点头,清声道:皇上怎的忘了小皇子还有我这个姑母,难不成姨母重要,姑母就不重要了?一边说,阴夜姬一边自然的走到沉熏的身边,朝臣素来知道这位长公主性格爽朗不羁,这会子由她开口,说出这样的话,到也不觉得突兀。

沉熏绷紧的那根弦一松,唇畔溢出一抹笑意,道:重不重要,得看公主的礼物合不合小皇子的心了?一面用额头碰了碰怀中孩子的额头,道:对不对呀,小皇子?沉熏这样一说,就直接避开了登上主位接受众臣的祝福,直接跳到贺礼的这个环节,皇子的满月宴一向由皇帝和皇子的母妃抱着登上主位,一起接受朝臣的祝福,然后才是贺礼,礼部的大臣当然知道这样以礼不合,但是这会子却是没有人敢开口说半个字,也没人敢看皇帝的表情,兀自眼观鼻,鼻观心,只求不要惹火烧身。

阴夜姬笑起来,从袖中掏出备好的长命锁,金子打造的,贵在精致而小巧,这样的场合,送这样的礼物说不上新奇,但是讨喜不会出错,阴夜姬边笑便道:我是个俗人,送的礼物也很俗,只要我们小皇子平平安安的长大。

自有太监端了托盘过来接住,因为突然变动的程序,这位公公不免慌乱,端着托盘的手都是颤抖的,阴夜姬打趣道:我这礼物不重呀,公公为何一副拿不稳的样子?你这副模样,等会儿接了其他众位的贺礼后,且不是端都端不动了?一面对坐上的皇上道:皇上,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众位大臣的礼物了,比起祝福来,贺礼倒还实际些。

阴夜冥且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过不过玉阶都没有关系,只要在众臣心中种下影子变成,这宴会也不能一直僵住,当下微微一笑,终于开口:朕也想瞧瞧。

风乍起,千层波 6风乍起,千层波 7风乍起,千层波 7 ... 大殿中的气氛这时方才一松,当下各个努力减少自身存在感的大臣总算知道该该做什么了,当下都奉上自己给小皇子带的礼物,阴夜姬极其自然的抱过小皇子,幸好,小皇子还不知道认生,乖乖的任由她抱着,对沉熏道:你如今的身子受不得累,先回席吧,接下来的事情由我这个姑母来替代也说得过去。

沉熏含笑点头,当下到了阴夜辰的身边,阴夜辰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宴会也还顺利,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小皇子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阴夜姬抱着他在殿中转了一圈,皇帝赐名‘祺霖’,便由乳母抱了下去。

席上众人都暗自小心翼翼的,直到沈立寒提出请求皇帝赐婚的奏请时,众人的心思方才被转到这位前任丞相公子身上,不错,前任,沈恬郁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何况接替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干干脆脆的辞官,沈立寒现在虽然还不是宰相之职,但是行的已经是宰相的职权,更何况此人还是当朝皇帝最信任的人,他请求赐婚,当然引人注目了。

沉熏倒也想过沈立寒回来这么一招,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也是最有效的,皇帝赐婚,凝碧嫁过去之后,定然不会有人敢看轻了她。

阴夜冥听吧,指尖漫不经心的敲击着御座的扶手,道:才子佳人,朕当然乐见其成。

顿了一顿,道:朕就赐凝碧为无忧郡主,择日与沈卿完婚,至于日子——他视线不经意看了沉熏一眼,道:就看她和她主子的意思了。

一副好商量的语气。

沉熏只得出列,凝碧不在,她这个做主子的,当然得代为谢恩,沉吟了一下,道:不如就等待碧儿十八岁生日那天吧,双喜临门,也没几个月了。

阴夜冥淡然一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依然没有唤出南王妃的称号,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殿中又是突然的静默无声,众臣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转进去,或者化身为无形,连阴夜姬都觉得皇帝这话说得太引人猜想了,不由看了看阴夜辰。

阴夜辰面上含着自如的笑,神情非常的自然,道:娘子,我们碧儿还真是好福气。

是呀,都是皇上的恩德。

沉熏面露微笑:沉熏替碧儿谢过皇上。

当下端然回席。

皇帝面色不变,当下下了旨,派宣旨的人送到南王府。

大殿中的静默的人这会子终于又找到事情做了,无不赶紧祝贺沈立寒,不管平日跟他关系怎么样的,如今都能够说出一大串祝贺语来,祝贺他也就算了,大家还相互讨论起了这对璧人,什么男的俊逸非凡,女的温婉如水,很有南王妃的风范,一时间倒也人声鼎沸,从开席到现在就数这会子最为热闹了,鬼知道许多人根本连凝碧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总之一句话,这些大臣终于有了聊天的话题,不用战战兢兢的坐着。

如若能这样一直聊到宴会结束倒也不错,不过这只是众人的奢望而已,快要结束的时候,宫里的总管安灵忽然脚步急促的走了进来,低声在皇帝的耳边讲了几句,皇帝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小皇子方才明明还好好的。

安灵也差不多快要哭了,道:奴才也不知道,乳母刚喂完奶,小皇子不想睡觉,便随手拿了各位大臣送的礼物逗小皇子玩儿,哪知道玩着玩着,小皇子就吐起来。

殿中的人无不竖起耳朵再听,听得安灵这话,心中突地一跳,皇帝已经霍然起身,招呼都不打一声,向着承乾宫的方向而去,殿中的御医自然是赶紧全都跟上去,其他的人,无不面面相觑,出了这种事,没有皇帝的准许,自然没有人敢离开的,也没有人敢跟着过去。

沉熏听得是小皇子出了事便是心里一跳,正犹豫不决间,阴夜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笑,道:娘子担心不下的话跟去看看吧,你记住你是小皇子的姨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其它的事情,不要去多想。

夫君——沉熏眼底微润。

我都明白的。

阴夜辰笑意加深,也不理会在场各方偷偷打量的视线,语气易发的低柔了: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做你想做的事情就成。

嗯!沉熏含笑,回握住阴夜辰的手,随即放开,朝着承乾宫的方向而去。

阴夜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句叹息溢出口中:怪不得任何人,如若我是男子,我定然也会喜欢上她。

她叹息的语气又转为担忧,看向身边的驸马:如今,这可怎么办呢?雪澜对她温润一笑,没有说出一个字,怎么办呢?这个问题,几乎从那只载着命运的凤凰飞来的那一天他就问过自己,从前无解,现在也还是无解。

那只承载着命运的凤凰,如何才能化解这一场情劫?承乾宫中。

太医令正在检查小皇子呕吐物,其它的一些都去检查大臣们奉上来的礼物。

伺候小皇子的宫人跪了一地,阴夜冥脸上掩不住的怒气: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皇上恕罪,奴婢也不知道,通常这个时候,奴婢喂完奶,小皇子就安睡了,今日小皇子却是精神极好,奴婢就拿各位大臣送给小皇子的礼物来逗弄他,结果就吐了,怎么止也止不住。

乳母边说身子边止不住颤抖。

沉熏进入内间时就只看见边吐便哭的孩子,那声音光是听着就觉得十分的揪心,沉熏顾不得其它,越过皇帝走到御医的身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医令面露难色,道:臣无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一边看了看正检查礼物的其他御医,其它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也检查不出什么,当下跪下身去,道:这些礼物也没有问题。

风乍起,千层波 7风乍起,千层波 8风乍起,千层波 8 ... 沉熏听得这话,心神一松,专心过去照看孩子,抱起小皇子,轻声哄着,一个月大的孩子哭声细细的,手无助的在空中舞着,说不出的可怜,沉熏只觉得心像是猫爪子在抓一样,一下一下的疼。

阴夜冥亦是动怒:那小皇子究竟是为何呕吐不休,你们总得给朕一个说法?几个御医面露惶恐之色,最后还是太医令出列,语气透着不确定,道:依臣揣测,可能是今日带小皇子到昌寿殿的路上招了点风,加上今日小皇子异常的兴奋,多玩了一会儿,跟平素的作息紊乱,所以——所以都是揣测。

阴夜冥语气易发的冷了,朕要的不是揣测,而是怎么样才让小皇子恢复过来。

几个御医顿时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是御医,但是就照顾孩子来说,经验比和医术一样的重要,别说自己没有孩子的,就算是有孩子,都是夫人在照顾,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在这位皇帝冷然的气势下,暗暗叫苦不迭,却是说不出话来。

沉熏忽然心神一动,道:去请瑶妃娘娘过来。

屋内本来在皇帝冷然的气势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小皇子细细的哭声,听得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惊,待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众人更是糊涂了,这个时候请瑶妃过来干什么?沉熏也不解释,只道:快去呀。

皇帝霎时间反应过来什么,点了点头,安灵亲自飞快的去请瑶妃。

陈天遥在路上就已经身边这位安公公的描述,她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照顾孩子有经验,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其实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都会常常出现的情况,喂奶的姿势不对,或是时间间隔不对,都有可能,听得是南王妃让来叫她的,更是心砰砰直跳,强自的按捺住,进了承乾宫,未及行礼皇帝便说了声免礼,只道:你快去看看小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天遥低眉应声,走过去,细心问了乳母喂奶的过程和时间等等,心里有了主意,抱起小皇子,让孩子靠在她的肩头,轻轻的拍着孩子的背,一面道:皇上不用担心,吐奶这种事情以前馨儿这么大的时候也时常发生,只要帮孩子顺气,等吐完了就好了,并不是什么病,不用担心。

沉熏闻言一松,下意识的看向阴夜冥,阴夜冥脸上的神情稍缓,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看来,他是真的很紧张这个孩子,沉熏心里浮起淡淡愧疚的神情,方才,是她多想了,看得垂头在一边的御医,沉熏出言道:皇上,既然小皇子不是生病,那就让各位大人回去吧。

顿了一顿,道:这儿有瑶妃娘娘就好了。

阴夜冥道:即是这样,那你们就退下吧。

几位御医松了一口气,行礼退下了,刚退到门口,却又听得皇帝道:等等。

几位御医顿时僵住,阴夜冥眉宇间难得的闪过一抹迟疑,最后却道:算了,你们先到昌寿殿,朕等会儿亲自过去。

几个御医听得此话,提起的心方才落回去,再次的行礼告退,一走出门外,立刻健步如飞,害怕又一次被叫住,可见他们对于这位皇帝根本就是打从心底的畏惧,沉熏从屋内见得那般的状况,暗自好笑,只是方才扬起的笑容在一道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微微凝滞,随即消泯于无形,若无其事的看向陈天遥:吐完了吗?差不多了。

陈天遥接过丝帕,动作轻柔的拭擦干净小皇子的嘴角,孩子已经不吐了,只是还有些难受,犹自细声的哭,已经不似方才那样厉害了,陈天遥对一旁的乳母轻声吩咐道:等过一炷香的时间,再给小皇子喂奶,以后喂奶的时间都要有一个合理的安排,多喂了少喂了都不好,孩子才一个月大,不能过分的耗费他的心神,他精神好也不能由着他玩儿。

乳母连连应声,沉熏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有些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方才一直在这儿逗弄小皇子,才闹得他没休息好,惹出现在的事情。

沉熏顿了一顿,看得孩子在陈天遥的怀中虽然不吐了,但是也没有停下哭声,抱了过来,轻轻的摇晃着,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次多亏了瑶妃娘娘,要是我们祺霖有这样的母妃就好了,姨母就不用整天在宫外担心了。

孩子当然听不懂她说的话,本来也不是说给孩子听的,孩子却慢慢的止住了哭声,或许是沉熏身上有着和姐姐一半的血液,或许是因为其他,孩子慢慢的闭上眼睛,显然闹了这会子,有点儿累了。

阴夜冥当然知道那句话是说给他听了,心里一刺,淡淡的看了陈天遥一眼,陈天遥只觉得心里一颤,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阴夜冥已经移开视线,语气带了若有若无的讽刺意味:何必说得那么好听,你要是真担心的话,就不会一个月都不来看孩子一次,这次要不是因为满月宴,你定然也没想到进宫吧。

沉熏神色一滞,她何曾没有想过进宫看望小皇子,那样小的孩子,几乎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了,只是……这次确实多亏了瑶妃,朕当然重重有赏。

皇帝并没有看她的反应,吩咐道:安灵,等会儿把那颗海外使者供奉的南海明珠送到天然宫。

陈天遥看此情景,知道想要做小皇子的母妃是无望了,心下黯然,但是也丝毫不敢露出半分,当下道:臣妾谢皇上赏赐。

一面告退离去。

——————————————————————————————————————————————————汗,又迟到了,我都变成迟到大王了。

弱弱的解释下,今天天气很好嘛,所以,偶写累了就搬张凳子躺着晒太阳,结果……睡着了……风乍起,千层波 8风乍起,千层波 9风乍起,千层波 9 ... 陈天遥走后,皇帝也随即起驾昌寿殿,沉熏一时间不知是该走该留,小皇子已经睡去,只是睡得极不安稳,方才放下去,又嘤嘤的哭起来,乳母重新为了奶之后这种情况也不见好转,只有沉熏抱着才会安生,乳母叹息道:小皇子虽然小,但是孩子对于母亲有种天生的感应力,小皇子生下来就由王妃抱着,定然是把王妃当成是母亲了。

说到这里,乳母突然跪下去,道: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沉熏一时间心里有些乱,她自然意识到了乳母会说些什么,果然——奴婢求王妃等孩子安睡过后再回去,小皇子他从来未曾得到娘亲抱着哄他入睡过,这么小的孩子,今晚又吐得这么厉害,奴婢看着——奴婢看着——乳母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哪怕只有一次,对于小皇子来说,也是莫大的幸福。

好了好了,我答应就是了。

沉熏叹息,她本来也犹豫今晚要不要留在宫中照顾小皇子,心里当然是想了,只是因为……算了,有什么好犹豫的,就像是夫君说的,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打定了主意,沉熏抱着小皇子和衣躺下,她身上有种沉静宁谧的气质,还有血脉里和小皇子某些相同东西相容,沉熏轻声哄着,不一会儿,小皇子便陷入了梦乡,小小的脸上恍惚有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是无意识还是本能,小手抓住沉熏的衣角,沉熏看着孩子的纯净睡颜,心里瞬间变得很软很软,非常的沉静,那些身处于宫中的犹疑和不安在这一刻就远去了,心里的戒备一松,加上今晚忧思伤神,眼皮就开始沉了起来,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阴夜冥不曾想到再次回到承乾宫时看到的就是这般的场景,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在床榻上安睡,她双手护卫性的揽住孩子,头饰已经拿下了,锦缎般的秀发铺开来,有部分发丝垂下床沿,形成小小的黑色瀑布一般。

伺候的宫人看得皇帝,忙要去唤南王妃,却见皇帝摆了摆手,宫人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见此情景,虽然心里犹疑,但是还是赶紧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阴夜冥其实并没有走近,只是远远的择了张锦凳坐下来,远远的看着床上两个人的睡颜,他甚至不敢走近,因为害怕一走近了,她突然间就惊醒过来了,澄澈的眼眸里浮起浅浅的戒备,让他连远远的看着都不能。

春天的夜晚,屋中弥漫着宁谧的味道,因为三月份的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凉寒,屋子的四角放了调适温度的炭盆,屋里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得见床上那两个人的呼吸声。

想起来,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的睡颜,第一次是她受伤的时候,就是那一次,他方才发觉了她已经走进心里,再也不能骗自己,那一次,他在德坤殿看着她的睡眼,欢喜和绝望同时盛放,是的,绝望,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过,即使在自己一直相信的东西瞬间颠覆的时候他都没有那样的绝望的感觉,而现在,何尝不是绝望的呢,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不能,可是偏偏爱上了,就那么一点一滴的渗入骨髓,一点儿的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感情越来越深。

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偏偏爱上了,让他知道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可是知道之后,他宁愿自己一辈子也不懂得爱。

筹谋了那样久,耗费了那样多的心智,就是不想要被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是自己来主宰,他也终于成为这个天下的主宰,君临天下,可是到现在却发现,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可以主宰天下人的命运,可是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主宰不了自己不爱她。

也主宰不了她来爱自己。

最悲哀的发现,亦是最绝望的发现。

其实他要得不多,如同现在,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共同处于一个空间,能够感觉得到她的气息,即使是远远的看着,也已经足够了,已经幽微得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可是连这样的念想都不能得到,她醒着的时候,永远对他心存戒备,永远对他提防着,提防着他会加害他的夫君,如同方才的事情,他知道她在怀疑些什么,怀疑他是想要用孩子来加害南王,在礼物里动手脚,或许从前的时候他会那样做,但是现在,已经有了心的人,再也不能把任何人任何事当成可以利用的筹码,何况,这个孩子,几乎可以说是他和她唯一的纽带,他会那样的紧张,大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她改变了他,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改变了他,也不相信自己改变了他。

春夜静静,阴夜冥看着床上的人儿,狭长的丹凤眼妖娆绽放,薄唇抿成一个温柔之极的弧度,黑玉一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那抹人影——最绝望的欢喜,亦是最痴迷的爱恋。

床上的沉熏无知无觉,只是陷入梦里,迷离的梦境,又仿佛不是梦,而是过往的碎片,梦见夫君,笑容纯净无邪的夫君,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说:我要让娘子知道,嫁给我,不后悔。

她在梦里笑了,场景忽然转变,梦里的人变成了那个魔魅如妖的人,他看着她,眼中绝望盛放:还有你,既然已经走到了我的心里,为什么不走到我的身边。

心底瞬间刺痛,沉熏猛然张开眼睛。

————————————————————————————————————————————————微微花榜掉了,亲亲们有花的送花支持一下,谢谢……飘走……风乍起,千层波 9风乍起,千层波 10风乍起,千层波 10 ... 窗外的月光静静洒落。

三月的晚上,屋中温暖蔓延,孩子的呼吸浅浅淡淡。

沉熏睁开眼睛,然后怔住,看着窗边玄衣黑发的男子,就这样怔住。

窗边,阴夜冥静静的坐着,因为她的猝然睁开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都忘了,忘了呼吸,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眼中的情感,所以,沉熏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隔了这样远,她就着月光看清楚了他眼底的流动的刻骨情感,近乎于痴迷的爱恋,看清楚了他眼眸中的她。

所以,她才会这样怔住,身子一动也不能动,这一刻,那些她极力的想要忽视的东西,极力想要模糊的东西,非常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再也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装作不知道他对她的情感,装作没有听见他在养心殿说过那句话。

可是除了装作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什么也不能做。

两个人的视线胶住,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熏轻轻的别开视线,别开视线的瞬间,她眼眸中不再是纯然的澄澈明亮,明亮得可以看得进对方的眼底,而是浮起了如常的戒备神色,阻隔对这个人的探寻,也阻隔这个人对自己的探寻,她恢复成了那个自如的南王妃。

阴夜冥也在她的视线移开的时候恢复成那个骄傲妖娆的君王。

孩子已经完全的熟睡了,熟睡得感觉不到身旁的动静,沉熏动作轻柔的起身,随意的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因为怕吵着孩子,她没有开口说话,也庆幸不用开口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熏朝阴夜冥点头示意,然后走出内屋。

阴夜冥自然是跟了出来,外屋只有乳母一个人,见得他们两人出来,行了礼,悄然的走进内屋去照看小皇子,又只剩下两个人,两个人都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终是阴夜冥先开口了:朕向南王说今夜你会在宫中照顾祺霖,南王已经自行先回南王府去了,景和宫里面的物品都没有动过,如今也这么晚了,你就在景和宫住一晚吧。

仿佛害怕她会拒绝,顿了一顿,阴夜冥又道:哪儿是你们住过的地方,也算是你们在宫中的家了。

沉熏点了点头,如今这么晚,宫禁的时间已过,要出宫也极是麻烦了。

阴夜冥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提步朝外面走去,道:朕要回养心殿,顺道送你过去吧。

沉熏闻言微微错愕,养心殿和景和宫本是在两个相反的方向,可是反驳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那人的一句话你放心,朕只是送你回去而已。

沉熏忽视掉心中的某种情感,慢慢的提步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着景和宫的方向走去,安灵自然是赶紧安排好了今夜在景和宫伺候南王妃的宫女,倒也不用怎么打扫,因为景和宫虽然空着,但是一直都有人照看,不过临时调过去两个小宫女而已,安排好了,又吩咐专门的人拿了件披风,自己小跑着不远不近的跟在皇帝和南王妃的身后。

夜风安静的吹着,橙红色的宫灯静静的洒落,夜风和灯光里,所有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轻纱似的,都变得朦胧,连宫墙都失掉了白天冰冷刚硬,连戒备也不知不觉间变得不那么的深了。

走了一段路,阴夜冥忽然停下来,回过身来,指着不远处的碧浣池,道:等荷花绽放的时候,你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嗯!沉熏笑了一笑,谈到的是这样的话题,她眼中的戒备不自觉又消退了一些,双喜临门,当然是指到时候她腹中的孩子会降临,凝碧会出嫁,沉熏道:碧儿的事情,真的很谢谢皇上。

沉熏轻笑道:是皇上赐婚,又有了郡主这重身份,碧儿定然是一生无忧了。

是呀,立寒对你那丫头的感情,定然会做到让她无忧的。

顿了一顿,他又开口了,声音很轻,语气像是喟叹,又像是呢喃:无忧,世上能够做到这个两个字的人,又有几个,说起来,朕还有几分羡慕你那个单纯得傻乎乎的丫头——羡慕她,有你这样的关心她,他没有说出最后一句,因为怕勾起她眼中的戒备。

皇上是天下人的君主,要操心很多的事情,每天那么多的朝政大事等着皇上来处理,当然不能无忧了。

沉熏看向阴夜冥,微微一笑,道:皇上的忧,是为了天下人的无忧而忧。

朕没有那么伟大,为了天下人而忧。

阴夜冥唇瓣溢出一抹自负的笑意:朕的子民朕自然会善待,那是一个君王的责任,处理朝政是基本的工作而已,花的心思也不过二三,朕何须为了这些忧思伤神。

让朕忧思伤神的,是你。

有的时候真的想要破釜沉舟,干脆灭了南王,把你留在朕的身边,人心的都是肉做的,只要把你留在朕的身边,朕总有方法让你来爱上朕,可是在这之前,你会流很多的泪吧,光是想到你流泪的样子,朕就——心软了,下不了手,一次一次的想要动手,又一次次的心软了。

有的时候想既然得不到干脆放了你们吧,可是想要此生再也见不到你,朕就无法放手,真的无法放手,痛也好,伤也罢,朕就是无法放手。

成全不了你们,也放不过自己。

朕是棋手,却自己深陷棋局之中。

风乍起,千层波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