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真真个精彩万分:错愕,震措,疑讶,怔忡,迷惑……不过须臾之间,侯爷父亲脸上,表情转换令人目不暇接。
在失手打破那当属官窖精品的茶具后,更是将官场老马的成稳仪态破坏干净。
你当真是墨儿?你是墨儿?是墨儿?谌墨正待作答,从旁的云伯侯夫人苏晴翠已呢道:你你你竟为了荣华富贵,代姊出嫁?你好大的胆子!谌墨乜去一睇:谌夫人,您不妨再把音量放高一些,以期给云伯侯府引一个灭门之祸?你——苏晴翠紧咬牙根,若真有,也是你胆大妄为闯下的祸根。
好整以暇,谌墨呡一口茶,身为侯爷夫人,应清淡温和如这杯茉莉香茗,最忌焦躁虚妄,显然,你的修为欠些火候。
苏晴翠面皮抽紧,憋唇不语。
谌始训叱道:墨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弄口舌?你应该告诉为父,到底发生了何事?为父以为你在你恕儿大婚之后便走了,你怎会嫁入王爷府邸?恕儿又在哪里?陪伴我娘亲去了。
你娘?谌始训一怔,她去陪你娘?谌墨颔首,恕儿由来羡慕我能陪伴在娘身边长大,索性,去亲身体验一回。
谌始训冷道:你的娘亲作为母亲,由来便是失职。
弃了襁褓的孩儿不顾不说,当年茹儿的出阁她连个面也不曾露,如今,又来扮什么慈母?慈母?谌墨笑不可抑,我何时说她是慈母来着?‘雪魔女’苏远芳在江湖上,可是狠角色,‘慈母’?谁能信?姐姐处事一直都是出人意表的。
不然,也不会无端端自侯门消失,重现江湖,还硬从‘远芳仙子’变身‘雪魔女’。
天下,管不住男人的女子不止她一个,何必如何执拗?苏晴翠眼角眉梢,笑意浓浓,当年打败自幼压在心头的远芳仙子,是她一生最大的骄傲。
晴姨说得有理,能眼看云伯侯爷连纳三房美妾,若没有一点胸襟,怕是禁受不住的罢?你……气哽于喉,怒上心头,却撑笑道,希望孝亲王纳妾时,你也有我的一半气度。
好说。
谌墨咧嘴一笑,茶喝得咕噜生响,气白了侯爷夫人的一张粉脸。
你这粗野——你先下去,我有话对墨儿说。
侯爷发话,颜容秉肃。
见此,由不得侯爷夫人不从,瞪过谌墨一记,甩衣而出。
墨儿,此处没有旁人,你总该与为父说实话了罢?云伯侯冷着一张脸,望着令他头痛的三女儿。
你到底在玩什么?谌墨闲闲拨弄自己宫廷花髻上垂下的银丝发饰:父亲大人,你似乎很恼火?墨儿,你如你那母亲一般爱玩也便罢了,但这皇家也是你能玩的么?那孝亲王身为皇家三子,他纵算是个淡然无为的人,那五皇子又岂是好惹的?孝亲王当真是个淡然无为的人么?你说什么?我说,父亲,你当真认为三皇子他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淡然无害么?侯爷,你识人的能力不过尔尔嘛。
你——云伯侯一窒,旋即意识到自己又被她给转开了话题,你到底在做什么算计?父亲大人既然一口断定我在做算计,想必心底也有了几分了然。
谌始训面色丕变,你是想查……迎见女儿定然眸光,他肯定了心内猜测,眼际灰黯,你是在怨老父,怨老父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么?这个主意,可是你母亲拿的?她想必是极恨我的罢?娘只是知道我在做什么而已。
没有全力赞成,也没有出言阻拦。
据母亲所言:你和茹儿都是娘的女儿,如今茹儿已被那个食人吸髓的怪圈吞去,不管如何,我不想再陪上一个女儿。
但我是茹儿的娘,你是茹儿的妹子,至亲死得不明不白,我们无法坐视。
你不去管,娘绝不会要你犯险。
但既去查,就要查到底细。
查了后,我们再来商量应计。
你娘,她好么?我那位娘亲,唯一的长处,即是善待自己永远多过善待别人。
她怎会不好?。
是啊,她该是很好的,握住了自由,极尽逍遥自在,怎会不好?墨儿,你不会以为皇家也是任你来去自如的罢?你如你母亲一般,酷爱自由,怎受得了王府那般的高门深院?谌墨嫣然道:侯爷说得好没道理。
娘亲不也做过六年的侯府夫人么?如果不是你的用情不专,她也没有机会另结新欢不是?云伯侯豹眼一横,厉叱:你在胡说什么?哪有做女儿如此诽谤自己的母亲?诽谤?哪里来的诽谤?另结新欢?那个……她迟疑着,父亲大人,你不会以为娘亲至今为你守身如玉罢?混帐!谌始训一吼,你母亲她明知我没有出具放妻书,还能如何?女儿没有记错的话,听娘说,那休书早在十八年前,在您和我的姨母即是您的现任夫人通奸被她发觉察不久,她带我离开侯门时,已然奉了给您。
胡说!什么通奸?堂堂侯爷千金,吐字如此粗野,你……陡想起了更重要的,还有,自古以来,唯有夫休妻,哪有妻休夫!哈唷?同情呢。
侯爷,你最好承认娘的那一纸休书有效。
否则,娘与别个男子的缠绵,岂不成了你的绿云罩顶?胡说八道!谌始训右掌啪然拍案,不可能,她怎会,她怎敢!侯爷大人的天真不同凡响哦。
哈哈……不是她想笑,而是父亲实在博人发噱。
你这边三妻四妾的娶,却还要做梦娘亲尘埃不沾,你当真了得!哈哈……在父亲的黑白交错的脸色中,她悠悠侃侃道:娘在与你离缘后的次年,与一位西域王族相恋,那人为了娘长驻中原,两人在西湖畔筑下爱巢,同居八载。
娘的新夫是闲云山庄的庄主,年纪比娘小了六岁,对娘有十载的痴缠狂恋,直到几年前,娘与前任新欢龃龉,他方趁虚而入攫取芳心,三年前已明媒正娶,共赴鸳盟。
侯爷,娘向来不是一女不侍二夫的贞节烈女,她能做到面对一个男子时的专心专情,而一但爱恋消失,她不会忘记另寻春天。
你与她自相识到离缘,也有七八年光景,怎可能没有些微的了解?怎还会做这等春秋大梦?哈哈……父亲大人,你委实天真的紧呐。
云伯侯气结于胸,郁窒难消。
他不是没有想过妻子别嫁他人的可能,只是多年来,不愿相信而已。
但自我的欺骗就此硬生生教人打破,这这这个不肖的女儿!那那那个不贞的女人!他的父纲父权,在此女前已毫无威严。
而夫纲夫权,早在元配前沦丧。
这对母女,生来是克他的劫难。
……有这样不贞不洁的母亲,你竟然、竟然津津乐道?侯爷老爹,算了罢。
我知你对娘这十几年是爱恨难消,你也曾以为,娘只是负气暂离,三年五载便会回来。
没想到,她第二年已将情爱另付。
你们啊,情浅缘短,到如今,你有妻妾,她有新夫,各有怀抱莫羡人,把心思放到你的娇妻美妾身上罢,何苦钻个死胡同与自己过不去?可怜的云伯侯,只管自怨自艾,却不曾想到,终是教顽劣女儿把话题引开。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有诗为云,眼前,亦有人为证。
谌墨不知道到底是谁将一纸信笺递到了停在侯府门外的王府马车上,约自己来了这皇家的牡丹园,但牡丹深处,那幕你侬我侬,却是千真万确。
一道假山,两处世界,竹林后,谌墨静观因那一抹橙色,不能陪同回门的姐夫夫君,手握佳人香荑,臂揽佳人香肩,柔情万斛。
朗月清风下,花海碧树内,一对璧人,相依相偎,教人忍不住一嗟三叹。
洌,你喜欢上她了么?喜欢上她了么?女子一再追索答案,在在是因心内失措的不安。
男子叹息,没有,你莫要多想。
她于我,仅是谌茹的妹子。
可是,她比谌茹要美。
女子紧攀住心上人的手臂,美眸迷朦如月笼薄云,她和我,谁更美?世间女子,莫不想在情郎心中,是最美的存在,纵若是骄傲美丽如斯。
她与你,是不同的,月儿。
如何个不同?洌,告诉我,我和她,哪里不同?这世上,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么?傅洌拭去佳人婆挲泪眼的珠泪,哭什么呢?你不该总是哭的。
……她,不该总是笑的……洌,你要明白,今生我已认定了你,这个身,这个心,只为你保留,你不能舍了我,不能舍我,洌,洌……月儿,你何苦……谌墨没了听或看下去的意愿,飞身如轻烟,无声离去。
姐姐的苦她晓得了,仅是挂着一个妻名,对他琵琶别抱尚无法毫无芥蒂,况乎对傅洌用情至深的姐姐?不管姐姐的死与他们有无关联,傅洌,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