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七皇子也听得出这其中的折损,当下面赭耳赤,门皇兄,小弟奉劝你们,也不要太得意忘形,太子就是太子,一朝登基,是九五之尊,谁能和九五之尊的权势相扰?噫,如此说来,太子已迫不及待要使登基为九五之尊了么?你——傅湛怒咆,我没有如此说!可是,你给我的,就是这个错觉啊。
六皇兄!我耳朵很好,你可以不必恁大声。
你……在下的耳朵很好,两位皇子可省些力气,碧门瓦鄙墙危,禁不志天家皇子的尊贵声量呢。
沉略音嗓迎进,颀长身影背光而入。
嗯?你……傅湛一愣,待来人坐定,你是……你就是那个碧门大当家?在下碧笙,见过七皇子。
大胆,你见了本王敢不行礼,也太把你这碧门当回事了罢?傅湛一腔窝囊气,总以为找着出处,任碧门如何富丽堂皇,仍是商是民,民见官尚且要见礼,何况是见本王?请问王爷,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您受封的是郡王衔?是又如何?七皇子傲凛扬首。
碧大当家,您没有记错,我这位七弟,封得是‘广智王’。
父皇真是英明啊,封五哥为仁,封七弟为智,偏偏一个不仁,一个不智,金口一开,效果不同凡响啊。
既是郡王,您竟不知当年太后为奖碧门对三位皇子的照拂,颁了一道思谕给碧门么?什么思谕?这个,六皇子很有兴趣代言,太后思谕上说,为奖碧门功高,特恩赐门门主享受亲王阶礼,含俸禄礼遇。
虽碧大当家财大气粗,一年的银子比咱俩年俸加起来的十倍还要多得多,但恩谕不是恩谕,有恩谕在,七弟你或者该向大当家行礼哦。
七皇子一张脸,由红及紫,再由紫变青,顷刻间,也不知是哪个颜色做主较为应景。
……就算如此,本王是道道地地的凤子龙孙不假,太后的恩谕也不是为给你傲慢无礼用的,冷落皇族这条罪,你是担定了。
傅澈鼓起俊俏脸蛋,无辜问道:老七,你是说,我不计较的事,你一定要计较喽。
……你,六哥……望这张俊脸,冷不丁,广义王说过的一话擦过耳来,碧妃的三子中,论及手段,老五的确是恶魔,但最可怕的,却不一定是恶魔。
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会是什么?不自禁地,从心底打出一个冷颤。
以为凭天家皇子这无往不利的身份,定能为太子从财大气粗的碧门身上敲下一笔竹扛来,但看眼下这形势,六皇兄竟毫不避讳对太子的分开违悖,这说明什么?极少动脑子的七皇子,也把脑子转个几个,而后,定神清嗓,六哥,小弟也只是玩笑,碧门是六哥的亲戚,不也是小弟的亲戚么?呀呼?了不得喂了不得喂,老七长本事了不成?傅流红口白牙大咧,像是一朵没有开好的野桃花,七皇弟,这话,听着真是舒服呢。
碧大当家,是不是?六皇子听得舒服就成。
品茗的人不温不淡的一句。
傅澈从不怀疑碧笙与三哥是两个人,搁着是三哥,哪会有这种暗讥明讽夹枪带棒的一堆话儿给人受?碧当家,本王也不拐弯抹脚了,直接将话挑明了讲……哟喂,进门浪费了这一把时间,还把话挑明了讲?六皇子卟卟喷饭连声,毫无给人面子的自觉。
傅湛在心头刻下忍字,言归正题:本王此次来江南,是为淮水募款而来。
先时在林州,已由工,商各界捐了一百万两银子之多……啧啧啧,这七弟,也太……大胃口了罢?据他六爷所知,单是林州道富,就让他给榨出三百万两白银之多呢?遑论‘工,商各界’?小孩子也不怕撑怕,要不得啊要不得……嗯,这道西湖醋鱼做得不错,不知这一回能不能将厨子挖去广义府当差?碧门是百年超级老号,根深财茂,又是天家的亲戚,不知碧当家能为皇上,为天朝,为淮水沿岸百姓捐出多少心意款项来?嗬唷嗬唷~~。
六皇子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对七皇子这说话的艺术也学会欣赏起来。
但不知,广智王爷所说的‘募捐’,是自愿,还是征收呢?对于对方的不答反问,傅湛不悦。
既然是募捐,当然是自愿,但为国为民,竭忠尽力是应该的,天朝圣恩威隆,施惠于民,才有这太平盛世不是……傅澈真想鼓掌呐,如果不是他那么不小心地知这七皇弟吞了不少东西进肚子去,还想为他的长进喝采呢。
那,碧当家,碧门到底会出多少款项呢?碧笙在杨木圈椅上,找个舒服姿势倚下。
在下在碧门,只是一个管事角色,对重大款项的运用,没有一言既定的权力,而要将全国各外的管事聚集起来,尚需时日。
真要议定了,怕是会耽搁了淮时机。
碧笙是碧笙,三哥是三哥啊。
傅澈再发感叹。
若是三哥,哪会有闲心跟人磨牙?但治淮确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在下既然不能拨出银子效劳,总该尽绵薄之力。
不如这样,淮水江南段所用木材石料沙砾,治淮工地开出单子,到碧门旗下取用如何?碧门人可派人到现场看着,不够了只管再取,剩下的嘛,只管再拉回来就是。
碧大当家,高哦。
木材石料沙砾,就算就人取用得再多,也做不出手脚,对方真要不怕麻烦拿到市场倒卖,又哪出得了碧门的眼界?七皇子广智王的坏脸色,已然遮掩不住了。
想他一路南行,以皇子之仪,到哪里竹杠不是敲得又响又顺?本是将碧门当成一只最肥最美的羊放到最后来宰,时下这只羊竟变成铁公鸡,让他去抱一堆沙石木料来硌牙?碧大当家,废话少叙,也就是说,你不给钱就是了?唉,这老七,才夸他长进,又倒退了不是?这话,摆明是向人敲索的恶霸模样嘛。
七皇弟,你许是没有听清碧大当家的意思?大当家已经将江南段的治水用材悉给承担了,这对治淮来水,可比捐上五百万两银子更抵事呢。
只是让你吃起来太下口而已。
大当家,你这等慷慨,小王须报折子向父皇给你请功了。
碧大当家则是低调寒喧。
广智王彻底没碧了。
有六皇子在,这竹杠注定不好敲,但没想到,他竟真是一心和他杠上?太子毕竟是太子,他们竟不存一点顾忌?拂袖而去,当真是拂袖而去,临走前的宽袖将桌上的茶盏扫翻,以六皇子语言形容,是脸色堪比刷锅水的走了。
********************六皇子也该回京了。
碧大当家如是道。
傅澈茶水喷出:碧大当家,这叫过河拆桥么?不然,你在此还有事未了?三嫂……如愿见大当家眸神罢下,窃笑一声,大当家不觉得,三嫂的确该随小王一路回去?三哥在府内养伤闭门谢客或可说得过去,三嫂若总是闭门不出,岂是长久之计?由机黠的三嫂挡着,总少些猜疑不是?知他话说得中肯,但……六皇子说得有理。
在帘后看戏多时的谌墨跳出援声,而且,万一恕儿出了差错,牵扯就大了。
碧笙阴郁瞪了傅澈一眼,伸臂将她拉进怀里圈囿起来,如此想走?基本上,若是这个男人如此厚脸皮的不计较,谌墨也不介意和他的门人成前扮演一对深情的断袖,任他抱着,嫣然一笑:我的夫君伤重不能出面理事,我总要八面玲珑一回罢?三嫂说得有理哦。
傅洌随即投桃报李,而且,返京路上有三嫂陪着,谈笑江湖,指点江山……哇呜!六皇子一蹿三高地滚爬出碧门待客厅,身后,一只碗儿深情追去。
当真要走?碧笙郁卒憋唇。
你明知道只有我尽快回去,事情才会愈发稳靠。
而且,虽然意意洗去了你那位五弟的记忆,但以他的奸诈多疑,谁知会推理出来什么事情来?碧笙叹息。
谌墨横眉恶目:在这里,给我乖乖的喔,若敢给本少爷招惹出什么桃花来,本少爷就给你多种几株杏花去!杏花?碧笙一时未能意会。
出墙的,不都是杏花么?碧笙眸一沉,黑儿!大事不妙!谌墨忽凑上两排小牙,在他薄唇上倏忽咬下,趁男人乍惊手臂暂缓之际,滑出臂弯逍遥去。
哼,今夜,跑去了碧澜姐姐共睡,才不给这只大蚁啃食呢。
至于谌家阿墨是否如愿?天知道……********************三嫂,您确定您不去车子里面坐着?这东西烦不烦,问了她有一千八百遍了好不好?三嫂,小弟着实是为了您考虑,您昨夜……坏笑,眨眼。
难得有机会调侃,不抓紧怎行?谌墨眯眸,沉吟:我在想,天香楼的胖老板想必会想念极了小霁侯爷。
咳咳咳。
三嫂和三哥果然是一路人,只要有一招好用,便百用不厌,当然亦是百用不爽。
小雪莲,上京城真是你的故乡?耶落云驾马纵驰一段,拨马跑回,大呼完过瘾,又拨嗓高问。
谌墨颔首,对于这厮与傅澈进展进来的交情,她乐见其成,毕竟,两个笨蛋凑上,算得上臭味相投。
太好喽,可以到小莲花的故乡喽,到上京城喽,驾——打马又卷尘埃驰下。
傅澈绝不承认自己和那厮是一个级别的,不过,三嫂,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呢。
虽没有明指,谌墨也知其所指,笑道:回到京城,就没有天高云淡的日子可过了!谌墨言讫,一马当新,白衣白马,纵驰天地之间。
回到京都,就没有天高云淡的日子过了。
未卜先知?还是一语成畿?兹此,天霾渐起,风云生变,天昱皇朝潜行河底多年的暗流,逐现水面,直至汇成骇涛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