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老五送来给你的贴身丫头?是。
谌墨小咬一口素馅小包,吃兴正浓。
听说你要她助你抄写帐册?她们过手的,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帐务。
你为何要留下她?盛情难却。
傅洌撇唇,怎么不是你嫌日子太闷么?谌墨密长的睫毛眨眨,无辜道:王爷,你很了解我呶。
傅洌长指捏起她尖巧下颌,细密热烈的视线逼进她瞳,本王时常在想,每当你做无辜纯真状来欺骗世人时,你眼内的那抹妖气去了哪里?不如王爷先来说,您每次快要捏断谌墨手腕的盛怒时,您的优雅温润又去了哪边?记仇的小东西。
傅洌以鼻尖轻蹭她颊上柔肤,太秀园的主厨最拿手梅花熏鱼,一定会使你这张刁钻的小嘴百尝不厌。
提提鼻尖,我暂且期待……话犹未完,厅门外卟卟脚步声响,整府内,能发得出这动静的,也只有身大肉沉的顾大管家,果然——王爷、王妃。
一抹恼意染上眉际,何事?王爷,小的有话需单独和您说……有话尽说!这……谌墨置箸,冉冉起身,摇头道:顾管家,你可以说了。
~~~~~~~~~~~~~~~~~~~~~~~~~~~~~王爷,方才有人到门前,交来了这个。
确定主母去后,顾全将藏在袖里的东西取出,是一支碧玉簪花。
傅洌幽目一沉。
洌,当有一日,我拿出这支碧玉簪时,一定是我向你求救命了,你不可以不管我哦…………安插在那府内的人说,姨小姐的确病了,病得极重,听说是上次到太子府贺生回府后,就病倒了,大夫请了不少,但没有起色,就连那广怡王也急了起来……傅洌抬指,管家戛止。
去告诉她,我去看她。
王爷,您不是一早就吩咐奴才……太秀园的梅花不会今天就谢了。
奴才明白了。
王爷对王妃的心意谁都看得出来,但是,姨小姐也不能全然不顾啊。
姨小姐当年住在亲王府时,他是目睹过王爷的无奈与挣扎的,走到今日,只能说造化弄人。
唉~~~~~~~~~~~~~~~~~~~~~~~~~~~谌墨将最后一簿帐册封完,听书房外有轻浅的跫音,下一时,优雅如仙的孝亲王已进了来。
她迎向他的目光,去不了了么?他压下的心头的歉意:阿墨,明日我会陪你。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谌墨眨眸,不过,我可以知道今日去不成的因由么?阿墨……嘻,逗你的。
薄薄嫣唇翘起巧笑,姐夫夫君不必为难,顾管家既然要避开我的面说,自是我不便知的,我哪还会不识相的追根究底?我听人说,你前两天在牡丹园遇了袭。
而她未向他透露一字。
若是一定要出去,带几个侍卫同行。
放心,谌墨有得是让自己开心的法子,姐夫夫君尽管去罢。
傅洌是不甘的。
他已感觉得出,这人儿的心门为他敞了一隙,但是,他又无法当真全然弃她不顾,这种两处拉扯的局面,他一定要改变,或者就在今天……若今日回来得早,我带你去天香楼,听老六说,他们又推出了新菜色。
也好。
傅洌再看她一眼,缓转身就步。
不过如往常的一个小小暂别而已,心里怎会有恁多不舍?~~~~~~~~~~~~~~~~~~~~~~~~~~~~~~~~~~远山空濛,梅舒千枝,枝头白瓣玉洁,黄萼娇柔,幽香满园,清艳满目,正是太秀园。
傅洌说什么也未料到,自己原来要和妖人儿同游的地方,竟然……好美,洌,上一次我们来时,还是三年前罢?傅洌耳闻吐语娇弱,回眸见纤不胜衣,叹一口气,拿过一旁丫鬟捧在臂上的裘氅给她披上,才欲退开,却被她手儿揪住衣襟,洌……傅洌未退未进,伫身不动,浅声道:你身子原本不好,怎还跑到这处来?碧月橙娇颜苍白,美目横怜,凄楚笑道:是有人约我来的。
眉心浅蹙:谁约了你来?谌墨。
傅洌眸色骤沉:你说什么?昨夜谌墨到我的闺房,约我未时到此见面。
你……碧月橙美眸逞出惶措无着,洌,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有心让你们撞上。
她未时才会来,此时还不到午时,你可避在一旁看着,我不知她要和我谈什么,我只是怕啊,怕她……你确定是她约了你?她昨夜亲口定下的。
亲口?且是昨夜?螓首疾点,翠儿也见过的,是不是,翠儿?是的,王爷,奴婢也见着王妃了。
翠儿是碧月橙的贴身丫鬟,亦是孝亲王府安在广怡王府的耳目。
昨夜他晏归了,无法证实妻子的动向,但,事情仍然透着诡异。
你们约了未时?碧月橙一喜:洌,你答应留在这边保护我了?~~~~~~~~~~~~~~~~~~~~~~~~~~~~~阿霁。
太子自一案的奏折内欣然立起,喜获麟儿在前,又因治淮方案得当受天熙帝褒扬在后,踌躇满志,声调也轻扬起来,今日随我回府,小酌一杯如何?垂眉理整书卷的谌霁闻言恭声道:微臣向太子告假。
傅涵白净面皮上浮了关怀之色:有什么事么?微臣的父亲感染了风寒。
对了。
愧色立现,云伯侯病体如何了?本王为了忙治淮方略一事,竟将这桩事给忘了。
仅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想来过不几日,即会痊愈了。
那就好,代本王问候侯爷。
谢太子。
傅涵摇头一笑,阿霁,你自十二岁就是本王的侍读,却总是这一副板正样子,谨守分寸,不累么?本王就是那样一个让人无法信赖以友相待的人?谌霁垂睑,太子抬爱了。
唉。
傅涵无奈,如过往的每一次,放弃。
这不过才十九岁的少年郎,偏爱老成持重模样,无法啊。
~~~~~~~~~~~~~~~~~~~~~~~~~~~云伯侯的病体来得快,去得也快。
来因,五日前突然意外获知那位送谌墨归来的左贤王,便是那个女儿口中提及过的与发妻共筑爱巢西湖畔的西域王族,想起自己还曾当面示谢,推怀换盏,气呕之下,躺倒病榻。
去因,前来探病的爱女谌墨得悉病由后,不遗余力的冷嘲热讽,桀桀怪笑,直把不愿小人得意的侯爷刺激得猛吞苦药,大啖补食,病况即愈。
你这个不肖女,你想让为父死,为父偏活给你看,哼!谌始训将一碗参汤喝干见底,对榻畔的不肖女得意扬眉。
谌墨耸肩:我只能说,小女很遗憾。
哼!谌始训吹须瞪目。
你穿这样出来,不怕孝亲王责怪么?谌眉黛眉一挑,掸着雪色袍衫上不存在的灰尘。
奇怪了,我这样的打扮,凡是见着的都说好看,唯独老爹你看不顺眼。
该说谌侯爷没有眼光么?你少耍嘴皮,出嫁的女儿呆在我府里作甚,赶紧自为父眼前消失!嗬,若非念着本少爷好歹算是你的血脉,侯爷当我乐意在你眼前晃悠呢?撇唇翻眸间,瞧见门口月白袍衫的冰人,当即笑逐颜开,迎上前,冰娃娃,你回来了?谌霁颀长的身形动也不动,任她挂上自己的臂膀,俯眉睇她雪颜:我以为,你会安份几日。
为什么?冰娃娃小弟唷,明明是镜中常见的眉眼鼻唇,怎长在小弟脸上,就会让人止不住流口水呢?谌霁告诉自己忍耐且无视这放肆的眼神,牡丹园遇袭。
连你也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喔。
我正差人找寻赫连铭的行踪。
做什么?问他到底要什么,我会和他做个了断。
小弟,好感动。
冰娃娃……如果此刻你嘴里说出任何惹人气恼的话来,我会把你扔到西山。
……不可爱。
我要回房了。
喔。
……我要回房了。
……喔。
颌下青筋微凸,我要回房了,但我无意一并拖着你回房!喔。
那你为何不直接请我放手?冰娃娃小弟,你本是为了省话,不觉得如此反而是多说了许多话?你——不妙,冰娃娃真要火了……乖乖松臂,甩甩小手,伸伸小舌,我去找冷娃娃玩,这个不孝女,父亲病在榻上,竟不见她奉汤端药,该打……三小姐。
奉汤端药的阿宝出声,二小姐出门了。
嗯?谌霁、谌墨互视一眼,自彼此瞳内,皆见了一脉不安。
她去了哪里?二小姐只说约了人,谁也不带,连小蓉都不让跟,早膳后就走了。
披着厚氅,像是要走远路的样子……谌霁倏然旋身,身成出弦之箭疾射出去。
谌墨凝着雪颜,原处未动。
过不多时,谌霁去而复返,将一纸透着梅香的薄笺置她手上。
……大事交与霁墨,小事恕儿代成。
吾今与那无耻妇人,约至太秀园,一柄尖刀,慰姊冤魂……一雪白,一月白,两条人影,皆遽不见。
自始至终,遭一对儿女忽略的云伯侯,此时忽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受重视,大骂出口:不肖子,不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