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残月转回屋中,小九还坐在床上,昏迷了十年的时间让他的腿已经不便于行路,只能由旁人协助才可以站起来。
看到残月回来,小九温驯的脸上却没有笑容。
哥……你跟新月,说了什么?没什么,你多想了。
风残月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给小九整了整身后的靠垫,小九的目光却一直未从他脸上移开。
哥,你不要跟新月说多余的事情。
风残月整好靠垫,收回手站在床边,果然还是瞒不过小九。
小九,你在做什么打算?我不相信你不过听着那女人跟你唠叨些废话就真把她放在心上,她这人没心没肺没义气完全靠不住,满脑子都是笑无情,根本就是个色女!小九认真地听,柔柔的笑,好似并不在意,对呢,我也听新月说了很多,她好像是很喜欢少主……哦,他现在已经不是少主了呢。
但是,我却不太知道他对新月……是什么想法?这个谁知道?他那个人一向这样,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对那女人忽冷忽热,不过倒是纵容得很……风残月一顿,神色古怪的看了看小九,你不会……因为她是笑无情的人才故意……小九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动,依然柔和,淡淡打断道:怎么会。
他的女人有什么值得我抢呢,不过新月挺不错,我倒是真的喜欢她。
所以……小九依然在笑,可是眼中已经完全没有笑意,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不合,希望哥哥能和新月好好相处呢……他明明还在笑着,明明还是那张温温淡淡的脸,却突然间令人感到脊背发寒。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小九笑容依旧,似乎刚才的都不过是错觉。
不过这些年,哥哥你为了我,受了不少苦吧……小九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悲伤,看着风残月的目光也越发柔和,残月别开头,含糊应道:没什么的。
小九低下头,低声说:我都知道……不过哥哥你不用担心,那些事情你不会白做,我会一笔一笔,都讨回来的。
丝丝跟在寒水身后,却不见他转达新的工作,而是一直向正厅走去,心下不禁疑惑,难道笑无情那家伙终于肯放过她了?那么她就不用过劳死了……?寒水?我们这是往哪里?寒水一顿,含糊道:公子有客人来,今日会在正厅白玉台摆歌舞宴,尚欠几人去招待……——缺人手?水榭几时缺过人手了?还摆宴?自打她来这里,还没见过笑无情摆宴招待客人,客人不来谄媚他就不错了。
丝丝百分之百的确定,这歌舞宴哪里是招待客人的,怕是笑无情又无聊了,找人来给他解闷呢。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这家伙的[习性]她会不了解?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便要面对面了吧?自从回到水榭,先是把她冷冻,然后又不断的被派给大大小小各种工作,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根本连正面看笑无情一眼的时间也没有。
见到他,她会怎么做?狠狠地给他一拳,问他这样忽视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直接拎住他的脖领子让他把莲莲还来?——莲莲。
可是她的莲莲,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她正黯然伤神,前方一个声音柔媚笑道:哎,这不是‘魔道第一乐师’的新月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也没变呢——丝丝茫然的抬头,来人一身玫红盛装妩媚妖娆,竟是许久不曾出场的龙套N号——凤恋香。
丝丝蹙眉看了看她,早脑中搜索一番,这位大姐,我们见过?……果然是太久没出场的关系吧。
凤恋香花容成怒,气急败坏道:我!是我!曾经跟你比拼歌艺曲艺的——沧洲有名歌姬,沧溟榜上排名第三的美人,亦是公子的红、颜、知、己——凤恋香!!啊,对!五年前比输给我的那个……你怎么来了?丝丝看起来竟毫不在意,完全没有五年前那种小宇宙爆发的反应,超出了凤恋香的意料之外,让她后面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咽在那里。
什么我怎么来了……是无情说他最近很闷,我才特地精挑细选了一流的歌舞伶人来陪他的哦~~凤恋香一脸得意,有这个小丫头在身边笑无情依然会闷,说明这个小丫头也没多大魅力,看来自己以前完全是多虑了。
本来么,笑无情风华绝代,红颜知己无数,怎么会跟一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认真起来?恐怕也只是陪她过家家而已。
她这厢妖娆万分,向丝丝挑衅着,等着看这丫头气急败坏砸翻醋坛的模样,谁知丝丝只是噢了一声,说句麻烦让让,我得去招呼客人。
就要绕开凤恋香。
——这反应算怎么回事?完全在预料之外嘛!喂!你去招呼什么客人,我就是客人!!嗄?丝丝回头看着凤恋香,沉默中。
继续沉默……让自己招待她?笑无情,你丫到底什么意思?很抱歉,当她抗命好了,她实在没兴趣招呼这个女人。
丝丝毅然的转回头,走人。
笑无情!丝丝远远的看到笑无情,才张了嘴,身后玫红身影已经蝴蝶一般越过她,先一步[扑]了过去。
无情~~——大姐,你以为你多大岁数了?腰那么扭臀那么摆还要走那么快,当心扭伤。
她也不客气,全然无视笑无情身边准备告状的凤恋香,坚决地对笑无情说:我不要伺候她!爱谁谁干!不等准备好好挑拨一下的凤恋香开口,笑无情移开视线平淡道:那就快点去帮忙摆宴,你还打算闲晃到什么时候。
是——丝丝声音拖得又懒又长,敷衍了事。
凤恋香疑惑的看了笑无情一眼,下人公然抗命他还不给旁人挑拨的机会,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这时已经走出两步的丝丝突然又回头,对凤恋香道,对了,大姐,你用的什么护肤方法,改天能不能跟你讨教?凤恋香一愣,不知道这丫头又唱的玩得什么花样,怎么突然对自己这般客气起来?丝丝笑笑,别紧张嘛,我是看大姐皮肤很好——是女人,大凡听到这种话没有不高兴的,不过凤恋香来不及高兴还是得意,丝丝便接着道:我若是到了大姐这、把、年、纪,能有这么好的皮肤,也心满意足喽。
说罢扭着小腰走掉了,凤恋香顿时恼羞成怒,就想对笑无情抱怨——无情——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吗?笑无情依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凤恋香当他的红颜知己已久,怎么会不了解纵然他仍是和颜悦色,却是让她[闭嘴]的意思,她不打算挑战笑无情的脾气和耐性。
忍了忍怒火,笑容一现,便转了话题,自然都准备妥当没有问题了。
这次带来的歌舞伶人,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保证个个都是技艺超凡呢。
——比那个死丫头的旁门左道可是强多了——凤恋香在心里补充。
入宴,凤恋香自然的坐在笑无情身侧。
丝丝很郁闷的发现,竟然每一个侍者的岗位上都已经站好了人——除了笑无情另一边的身侧。
——要她去伺候他们两个[奸妇淫妇]吗?往那里一站,丝丝也摆上一张臭脸,比笑无情的脸还臭。
乐声已起,下人穿梭其间,有歌女循循而唱,歌声果然是温婉动人。
丝丝站在那儿当自己是雕像,凤恋香瞪了她好几回示意她添酒,她就是当看不到。
凤恋香几次观察笑无情脸色,他竟然又玩当年那一出,视而不见。
最后只得她自己亲自动手给两人添酒。
这个死丫头,小时候已经够让人烦了,想不到长大了更讨厌!两曲歌毕,几个舞女在乐声中徐徐而入,轻盈步伐间让开一条路来,只见一轻纱薄衫的舞女手持形状特异的琵琶,手落音起,那曲调竟是几分熟悉……丝丝愤愤地瞪了凤恋香一眼——这曲子分明是《昆明湖》!这世上会这首曲子的只有她一个人,这五年她把所有自己会的情歌了个烂熟,间或一部分不情的歌,只能是凤恋香这个小偷借花献佛竟然偷了她的歌去!(虽然这歌也不是她的……)她早先也请锦地罗把几首歌改了舞曲的,这首歌就在其中,但她想不到这曲子竟然可以如此且柔且媚,舞女的轻纱薄衫下柔韧腰身若隐若现,透着无尽风情。
她不得不承认,专业就是专业,就算让她来跳她也跳不了这个水平。
凤恋香侧头,微微挑眉给了丝丝一个得意且挑衅的眼神,丝丝低低哼一声,当自己鸵鸟不予理睬。
歌女柔柔的嗓音中那舞娘如同轻踏涟漪,腰枝柔韧,眉眼风情却不轻佻,深深的抓住人的视线。
就连丝丝也不禁被吸引了注意。
舞娘琵琶轻弹渐舞渐近,却在突然之间持琵琶的手改为握住琵琶顶端,猛地从琵琶中抽出一把薄细轻盈的利剑,向笑无情刺来——那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柔美的歌舞上,来不及反应,丝丝却在刹那间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抽出随身的如钩挡在笑无情身前——叮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那把剑被弹开——丝丝在这时头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禁暗骂自己,笑无情那种人怎么可能躲不开这一剑,自己竟然连想也没有想就扑过来了,身体竟好像有自己的意志,这不是犯贱么!她不想去看笑无情,但眼角仍旧不小心瞄到他——笑无情微微错讹,他不是惊讶这突发的情形,而是意外丝丝竟然扑过来替他挡剑,一时间竟然也愣在那里。
丫谁挖个坑给她钻吧~~!然而都已经出手了,这个时候再退下去不是更此地无银,丝丝只能硬着头皮做出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样,手中如钩指向那个舞女——然而这一看,却大吃一惊——碎烟!?——她惊的不是那个舞女,而是舞女手中的剑,赫然就是缺月丢失的佩剑碎烟!!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碎烟在你手上!?丝丝一股怒火冲起——就是因为碎烟的丢失,像一根导火索扯出了缺月的一干过失,引发了笑无情的脾气,害缺月那么惨!虽然她已经知道那时候笑无情有走火入魔的先兆,脾气暴躁怪不得他,但就是无法放下缺月这个心结!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好姐妹!那舞娘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柔媚,一双眼睛冰冷无情,周身散发的气息即使不识得她的人也能够轻易辨别出她杀手的身份!她竟与先前在白家小院时曾经来杀莲莲的那个黑衣杀手有着同样的气息。
身后,笑无情已经恢复了神色,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怎么,鄢王已经这么迫不及待,连他两大暗部之一的罗刹都派进沧冥里来了么,还真舍得下本钱。
丝丝眉毛挑了挑,目光仍旧盯在罗刹身上,却对笑无情说:你果然早就知道刺杀你的是什么人。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可是没有那么长的命活呢。
笑无情依然笑得邪气妖娆,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衣摆。
凤恋香回过神来,急忙对笑无情说道:无情,跟我无关的,我不知道这个舞娘……好了,我知道。
笑无情依然云淡风轻的打断她,鄢王若想要派人混入你的歌舞队,又怎么可能让你发觉得到。
他对凤恋香笑了笑,从容而魅惑。
丝丝暗暗叹气——这种时候还放电,真丫祸害!第三回风残月转回屋中,小九还坐在床上,昏迷了十年的时间让他的腿已经不便于行路,只能由旁人协助才可以站起来。
看到残月回来,小九温驯的脸上却没有笑容。
哥……你跟新月,说了什么?没什么,你多想了。
风残月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给小九整了整身后的靠垫,小九的目光却一直未从他脸上移开。
哥,你不要跟新月说多余的事情。
风残月整好靠垫,收回手站在床边,果然还是瞒不过小九。
小九,你在做什么打算?我不相信你不过听着那女人跟你唠叨些废话就真把她放在心上,她这人没心没肺没义气完全靠不住,满脑子都是笑无情,根本就是个色女!小九认真地听,柔柔的笑,好似并不在意,对呢,我也听新月说了很多,她好像是很喜欢少主……哦,他现在已经不是少主了呢。
但是,我却不太知道他对新月……是什么想法?这个谁知道?他那个人一向这样,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对那女人忽冷忽热,不过倒是纵容得很……风残月一顿,神色古怪的看了看小九,你不会……因为她是笑无情的人才故意……小九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动,依然柔和,淡淡打断道:怎么会。
他的女人有什么值得我抢呢,不过新月挺不错,我倒是真的喜欢她。
所以……小九依然在笑,可是眼中已经完全没有笑意,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不合,希望哥哥能和新月好好相处呢……他明明还在笑着,明明还是那张温温淡淡的脸,却突然间令人感到脊背发寒。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小九笑容依旧,似乎刚才的都不过是错觉。
不过这些年,哥哥你为了我,受了不少苦吧……小九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悲伤,看着风残月的目光也越发柔和,残月别开头,含糊应道:没什么的。
小九低下头,低声说:我都知道……不过哥哥你不用担心,那些事情你不会白做,我会一笔一笔,都讨回来的。
丝丝跟在寒水身后,却不见他转达新的工作,而是一直向正厅走去,心下不禁疑惑,难道笑无情那家伙终于肯放过她了?那么她就不用过劳死了……?寒水?我们这是往哪里?寒水一顿,含糊道:公子有客人来,今日会在正厅白玉台摆歌舞宴,尚欠几人去招待……——缺人手?水榭几时缺过人手了?还摆宴?自打她来这里,还没见过笑无情摆宴招待客人,客人不来谄媚他就不错了。
丝丝百分之百的确定,这歌舞宴哪里是招待客人的,怕是笑无情又无聊了,找人来给他解闷呢。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这家伙的[习性]她会不了解?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便要面对面了吧?自从回到水榭,先是把她冷冻,然后又不断的被派给大大小小各种工作,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根本连正面看笑无情一眼的时间也没有。
见到他,她会怎么做?狠狠地给他一拳,问他这样忽视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直接拎住他的脖领子让他把莲莲还来?——莲莲。
可是她的莲莲,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她正黯然伤神,前方一个声音柔媚笑道:哎,这不是‘魔道第一乐师’的新月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也没变呢——丝丝茫然的抬头,来人一身玫红盛装妩媚妖娆,竟是许久不曾出场的龙套N号——凤恋香。
丝丝蹙眉看了看她,早脑中搜索一番,这位大姐,我们见过?……果然是太久没出场的关系吧。
凤恋香花容成怒,气急败坏道:我!是我!曾经跟你比拼歌艺曲艺的——沧洲有名歌姬,沧溟榜上排名第三的美人,亦是公子的红、颜、知、己——凤恋香!!啊,对!五年前比输给我的那个……你怎么来了?丝丝看起来竟毫不在意,完全没有五年前那种小宇宙爆发的反应,超出了凤恋香的意料之外,让她后面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咽在那里。
什么我怎么来了……是无情说他最近很闷,我才特地精挑细选了一流的歌舞伶人来陪他的哦~~凤恋香一脸得意,有这个小丫头在身边笑无情依然会闷,说明这个小丫头也没多大魅力,看来自己以前完全是多虑了。
本来么,笑无情风华绝代,红颜知己无数,怎么会跟一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认真起来?恐怕也只是陪她过家家而已。
她这厢妖娆万分,向丝丝挑衅着,等着看这丫头气急败坏砸翻醋坛的模样,谁知丝丝只是噢了一声,说句麻烦让让,我得去招呼客人。
就要绕开凤恋香。
——这反应算怎么回事?完全在预料之外嘛!喂!你去招呼什么客人,我就是客人!!嗄?丝丝回头看着凤恋香,沉默中。
继续沉默……让自己招待她?笑无情,你丫到底什么意思?很抱歉,当她抗命好了,她实在没兴趣招呼这个女人。
丝丝毅然的转回头,走人。
第四回笑无情!丝丝远远的看到笑无情,才张了嘴,身后玫红身影已经蝴蝶一般越过她,先一步[扑]了过去。
无情~~——大姐,你以为你多大岁数了?腰那么扭臀那么摆还要走那么快,当心扭伤。
她也不客气,全然无视笑无情身边准备告状的凤恋香,坚决地对笑无情说:我不要伺候她!爱谁谁干!不等准备好好挑拨一下的凤恋香开口,笑无情移开视线平淡道:那就快点去帮忙摆宴,你还打算闲晃到什么时候。
是——丝丝声音拖得又懒又长,敷衍了事。
凤恋香疑惑的看了笑无情一眼,下人公然抗命他还不给旁人挑拨的机会,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这时已经走出两步的丝丝突然又回头,对凤恋香道,对了,大姐,你用的什么护肤方法,改天能不能跟你讨教?凤恋香一愣,不知道这丫头又唱的玩得什么花样,怎么突然对自己这般客气起来?丝丝笑笑,别紧张嘛,我是看大姐皮肤很好——是女人,大凡听到这种话没有不高兴的,不过凤恋香来不及高兴还是得意,丝丝便接着道:我若是到了大姐这、把、年、纪,能有这么好的皮肤,也心满意足喽。
说罢扭着小腰走掉了,凤恋香顿时恼羞成怒,就想对笑无情抱怨——无情——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吗?笑无情依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凤恋香当他的红颜知己已久,怎么会不了解纵然他仍是和颜悦色,却是让她[闭嘴]的意思,她不打算挑战笑无情的脾气和耐性。
忍了忍怒火,笑容一现,便转了话题,自然都准备妥当没有问题了。
这次带来的歌舞伶人,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保证个个都是技艺超凡呢。
——比那个死丫头的旁门左道可是强多了——凤恋香在心里补充。
入宴,凤恋香自然的坐在笑无情身侧。
丝丝很郁闷的发现,竟然每一个侍者的岗位上都已经站好了人——除了笑无情另一边的身侧。
——要她去伺候他们两个[奸妇淫妇]吗?往那里一站,丝丝也摆上一张臭脸,比笑无情的脸还臭。
乐声已起,下人穿梭其间,有歌女循循而唱,歌声果然是温婉动人。
丝丝站在那儿当自己是雕像,凤恋香瞪了她好几回示意她添酒,她就是当看不到。
凤恋香几次观察笑无情脸色,他竟然又玩当年那一出,视而不见。
最后只得她自己亲自动手给两人添酒。
这个死丫头,小时候已经够让人烦了,想不到长大了更讨厌!两曲歌毕,几个舞女在乐声中徐徐而入,轻盈步伐间让开一条路来,只见一轻纱薄衫的舞女手持形状特异的琵琶,手落音起,那曲调竟是几分熟悉……丝丝愤愤地瞪了凤恋香一眼——这曲子分明是《昆明湖》!这世上会这首曲子的只有她一个人,这五年她把所有自己会的情歌了个烂熟,间或一部分不情的歌,只能是凤恋香这个小偷借花献佛竟然偷了她的歌去!(虽然这歌也不是她的……)她早先也请锦地罗把几首歌改了舞曲的,这首歌就在其中,但她想不到这曲子竟然可以如此且柔且媚,舞女的轻纱薄衫下柔韧腰身若隐若现,透着无尽风情。
她不得不承认,专业就是专业,就算让她来跳她也跳不了这个水平。
凤恋香侧头,微微挑眉给了丝丝一个得意且挑衅的眼神,丝丝低低哼一声,当自己鸵鸟不予理睬。
歌女柔柔的嗓音中那舞娘如同轻踏涟漪,腰枝柔韧,眉眼风情却不轻佻,深深的抓住人的视线。
就连丝丝也不禁被吸引了注意。
舞娘琵琶轻弹渐舞渐近,却在突然之间持琵琶的手改为握住琵琶顶端,猛地从琵琶中抽出一把薄细轻盈的利剑,向笑无情刺来——那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柔美的歌舞上,来不及反应,丝丝却在刹那间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抽出随身的如钩挡在笑无情身前——叮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那把剑被弹开——丝丝在这时头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禁暗骂自己,笑无情那种人怎么可能躲不开这一剑,自己竟然连想也没有想就扑过来了,身体竟好像有自己的意志,这不是犯贱么!她不想去看笑无情,但眼角仍旧不小心瞄到他——笑无情微微错讹,他不是惊讶这突发的情形,而是意外丝丝竟然扑过来替他挡剑,一时间竟然也愣在那里。
丫谁挖个坑给她钻吧~~!然而都已经出手了,这个时候再退下去不是更此地无银,丝丝只能硬着头皮做出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样,手中如钩指向那个舞女——然而这一看,却大吃一惊——碎烟!?——她惊的不是那个舞女,而是舞女手中的剑,赫然就是缺月丢失的佩剑碎烟!!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碎烟在你手上!?丝丝一股怒火冲起——就是因为碎烟的丢失,像一根导火索扯出了缺月的一干过失,引发了笑无情的脾气,害缺月那么惨!虽然她已经知道那时候笑无情有走火入魔的先兆,脾气暴躁怪不得他,但就是无法放下缺月这个心结!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好姐妹!那舞娘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柔媚,一双眼睛冰冷无情,周身散发的气息即使不识得她的人也能够轻易辨别出她杀手的身份!她竟与先前在白家小院时曾经来杀莲莲的那个黑衣杀手有着同样的气息。
身后,笑无情已经恢复了神色,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怎么,鄢王已经这么迫不及待,连他两大暗部之一的罗刹都派进沧冥里来了么,还真舍得下本钱。
丝丝眉毛挑了挑,目光仍旧盯在罗刹身上,却对笑无情说:你果然早就知道刺杀你的是什么人。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可是没有那么长的命活呢。
笑无情依然笑得邪气妖娆,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衣摆。
凤恋香回过神来,急忙对笑无情说道:无情,跟我无关的,我不知道这个舞娘……好了,我知道。
笑无情依然云淡风轻的打断她,鄢王若想要派人混入你的歌舞队,又怎么可能让你发觉得到。
他对凤恋香笑了笑,从容而魅惑。
丝丝暗暗叹气——这种时候还放电,真丫祸害!第五回什么鄢王不鄢王的,丝丝是不知道。
但是骚动一起,本就守在附近的寒水赶来,听到这个称号,却显然一顿,面露担忧。
丝丝直觉这个对手恐怕不好对付,但是她也不能眼看着这个杀手伤害莲莲的身体!罗刹的声音也冷冷的,让人有种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宛若来自地狱。
我要杀的只有笑无情一个,其他人若是惜命,便别来找死!笑无情轻笑的声音从丝丝背后传来,连她也忍不住翻白眼,喂,你以为你杀了笑无情就能活着出去了?水榭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我们每个人砍你一刀你也变肉糜了!反倒是我劝你哦,早点放下剑,把碎烟还来束手就擒,说不定我后面那个变态心情不错放你一条生路呢。
笑无情的笑声顿然止住了,丝丝没打算回头,谁鸟他!连站在对面的罗刹都微微动容,不禁多看了丝丝一眼。
大约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这般‘大逆不道,为下不恭’的下人了。
然而她既然是有任务在身,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就像丝丝说的,倘若水榭里其他人赶来,她恐怕连接近笑无情的机会也没有。
当即执起碎烟,如箭一般袭来——丝丝二话不说迎上去,一心拿回缺月的碎烟!然而一交手,却赫然发觉罗刹的武功恐怕远在她之上。
寒水也看出情形,提剑来助,一时间只听得到三把剑撞击的声音——三把剑俱是稀世名剑,以剑来论或许不相上下,然而碎烟尤其薄利可谓杀人不沾血,也正是如此,对决如钩、虞冰,碎烟更可能损坏。
而罗刹显然并不珍惜碎烟,剑剑直迎而上,如此一来有心拿回碎烟的丝丝和寒水出手便有了顾及,唯恐毁了碎烟。
如此,二对一,竟然也一时僵持不下。
丝丝心急,暗中动手,借着寒水的掩护便要放毒——她的手已经准备挥出,瞅准了罗刹身影的一瞬间,眼睛猛然瞄到她未持碎烟那只手指甲上的一朵亮粉彩绘,整个人顿时一惊——那只是普通的指甲彩绘,但是那个彩绘她认得!丝丝猛然收手,惊道:卓姿姿!?——[喂,怎么又是这个彩绘啊,你就不能给我换个花样?]——[要换,你自己画啊。
]罗刹的身影顿时一震,险些跌落手中的碎烟,那一瞬间望向丝丝的眼神满是诧异和无法置信。
她只是下意识的喊出这个名字,也许这只是姿姿所画——但是罗刹的反应,无疑证实了一个事实。
原来,那曲《昆明湖》与凤恋香无关……从丝丝喊出那个名字到罗刹动作一顿只是刹那间的事,但是寒水敏锐的察觉情况有异,也暂时收了手,站在随时再次出击的位置。
丝丝嘴巴张了张,就再挤不出一个字,叫不出第二声——老天啊,你不是这么玩我吧?有没有这么狗血啊!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姿姿!?丝丝说不清这种感觉,她面对的人是姿姿,的确是姿姿吧?然而这副陌生的模样,陌生的躯体……却让她毫无真实感。
罗刹显然也受了不小的震撼,然而眼中复杂的情绪纠结一番,竟然慢慢退去,方才的差异震惊全都回归平静。
看了一眼丝丝手中的如钩——新月?……是。
丝丝应得有气无力,罗刹也突然自嘲的一笑,挺好笑的。
……是。
丝丝更没力了,长长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问:你束手就擒不?那你让开不?……不。
罗刹,或者说卓姿姿,脸上竟然露出了丝丝不懂的情绪,似悲似嘲,又似乎淡淡无奈,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丝丝的心里突然莫名的一揪,仿佛有什么东西拧在一起——她竟然,不明白姿姿那中神情!她和姿姿是如此的了解,彼此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和最细微的神情都了解得比穿一条裤子还透,然而此刻,她竟然看不懂她的心情!十年.这个原本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多意义的词,突然间横在她的面前。
原来,她们两个已经分开了十年!她还是原来的卓丝丝,她却不是过去的卓姿姿……她不曾知道卓姿姿经历过什么,怎样成为了罗刹。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她这样幸运,过着可以保持自我的生活。
但是尽管她有了些许改变,骨子里却仍旧是卓姿姿,丝丝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卓姿姿和自己一样,一旦说了不,那么就无可转机,无可动摇。
彼此的立场,便分分明明的摆在了那里。
姿姿……真悲哀呢,丝丝,我们竟然要变成敌人呢。
你肯叛变的话我们就不算敌人。
你怎么不叛变?……两个人的性情太像,看来也不是件好事。
尤其一样的坚持,一样的固执。
那个……你那什么鄢王的……是个美人吧?姿姿向笑无情看了一眼,不比他差。
…………果然是和她一个肚皮里挤出来的卓姿姿。
笑无情微微眯了眼睛看她们两人,这种情况……算怎么回事?新月从小来到水榭,她应该没有可能认识鄢王的贴身暗部罗刹才对。
似乎这个丫头从小时候开始,身上一直就有着太多的不应该。
第六回卓姿姿,你我各退一步好了,今日你放弃刺杀,我放你离开,说不定日后还有转机。
卓姿姿突然笑了,带着些许嘲讽,怎么你还不知道我的主上和你那位美人主子之间的关系么?转机?怕是没那种机会。
那么没得谈了?丝丝,若你还念着姐妹之情,现在就让开……你在梦啊?你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杀人,你当你有理啊?还要我念旧情?告诉你,他是我罩的,要念姐妹之情你先念,别碰我的人!两旁的人呼吸一窒,四周突然一片安静……——她说了,她终于又说了……貌似很久没听到新月说这种话……米人敢去看笑无情的脸,虽然他们很想去采访一下他又变成新月的人,此刻作何感想。
姿姿静静的看着这场面片刻,浅浅浮上一个悲哀的笑容,丝丝……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错。
能再见你一面真好……不过,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形下,或者能够早几年见到你,我会更高兴些。
姿姿缓缓提起了剑,属于卓姿姿的神情,已经一扫而空。
丝丝一愣的功夫,姿姿已如破竹之势试图突破她向后面不远处的笑无情袭去,她一时未来得及反应,然而在姿姿方一动的瞬间寒水已经出招,将她拦下,两人再次交起手来。
和她同样来自和平年代的姿姿,竟然险险和寒水打了个平手。
丝丝同样是练过武功的人,她知道这要经历多少艰苦磨难!此时水榭护卫已然到来,动手要将姿姿拿下。
丝丝一时心急,不管彼此立场如何,是什么身份,那个身体里的毕竟是她的双生妹妹卓姿姿,终于忍不住出手,卷在其中,却是处处妨碍着水榭护卫的攻击。
新月!寒水蹙眉,丝丝却不肯退,寒水,放过她!她是刺客!寒水绕开丝丝,丝丝再次挡下一剑,她是我妹妹!新月你昏了头吗?一旁的笑无情同样疑惑,他隐约也曾记起,当年在初次见到新月的时候,那个站在血泊中的小女孩不断的忍着恐惧和恶心在尸体中翻找着什么。
他曾问过她在找什么,那时候她回答:找我妹妹。
那么新月的确是有一个妹妹,但是——罗刹是鄢王的心腹暗部之一,自小跟在鄢王身侧训练,十六岁崭露头角十八岁接管暗部,这些最基本的情报他自然是知晓,但是以此推断罗刹至少也已经二十五六,大了新月近十岁,怎么可能会是新月的妹妹!?正在此时却有门人匆忙来报:公子!三门处发现数具门人尸首,恐怕有外贼潜入!笑无情淡淡看一眼,却道:你报来的太迟了些。
门人犹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道黑影已腾空跃来,直击向他——笑无情竟然不躲,甚至不等身边旁人动手,徒手避过黑影手中利刃,向他胸口一掌拍去。
丝丝此时也已经看到那道黑影,正是白家小院里挟持了莲莲的杀手。
即使是水榭中人,也极少有人看到过笑无情出手。
笑无情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没人说得清楚。
丝丝只知道他武功高得变态,通常在有事需要他出马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好好观摩一番,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但是经上次走火入魔加受伤失忆,笑无情已经是元气大伤,丝丝也不知他如今究竟恢复到几分。
却见黑衣杀手按住胸口退了几步,硬生生咽下一口血腥,盯住笑无情,想不到我那一掌竟然没能打死你。
果然应该趁那个时候尽早动手的,这么短的时间功力便恢复至此,着实是非凡人物。
笑无情面上仍旧展露着那风华妖娆的笑容,可是他自己知道,丝丝和寒水亦知道,他这一掌,本可以震裂对方五脏六腑,如今单单只是让他受内伤,已是勉强为之。
夜叉,虽说你是奉主之命,但几次三番惹到我头上,是不是该给你些教训了?夜叉绝非顽固不知变通之人,见笑无情有令人捉拿之意,不顾身上内伤,竟向后一跃,反冲入了姿姿那一边的乱摊子。
罗刹!走!他挡住姿姿身前攻击,猛地把她向后一推,自己断后。
姿姿犹不愿放弃的向笑无情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也知如今情形只他们二人并无胜算。
她非贪功冒进之人,当即便在夜叉的掩护下准备离开。
笑无情下令道:一个都不准放走!一干人才出手追击,便被丝丝搅乱,姿姿和夜叉都看了她一眼,只是一个了然一个不解,但都不约而同全力退去。
水榭之大,他们二人本是插翅难飞,然而丝丝一人独挡于去路,一副谁要追她就跟谁拼的模样,话也不说,只是固执的望着笑无情。
一干门人对新月不好动手,也等着笑无情发话。
笑无情沉默的与丝丝对视,看不出喜怒。
新月,你一定要一而再的挑战我的耐心吗?上一次是[哥哥],这一次是[妹妹]?我不会让。
不管你是生气还是生小孩,我不能看着妹妹被人抓。
(补充,尤其是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变态)……笑无情的脸上没有笑容,丝丝觉得他应该笑的,他一直就是一个绵里藏刀的人,面上始终挂着那带着些许邪气的妖娆笑容,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然后一边笑着,一边惩罚你。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笑无情在面对丝丝的时候,没有了笑容。
丝丝不喜欢这种改变,他过去在笑,即使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依然知道怎样应对。
但是他不笑,丝丝心中便全然没了底。
寒水,都撤了吧。
笑无情淡淡移开视线,转身欲走。
丝丝突然觉得不安,他这样的反应比他生气,比他闹别扭更让人不安,让她好像再次被他忽视掉,彻底的丢在一边。
笑无情!她两步追过去,在身后叫住他,笑无情停下脚步,稍稍侧头却没有转回来,低魅的声音缓缓道:新月,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你或许是风家的后人,是风无忌的妹妹,但是我知道你私底下还有另一个名字——卓丝丝。
我并不打算追究这个名字的由来,在给你新月这个名字的那天我曾经说过,从那天起不管你的过去怎样,从此你只是新月。
我只当你是新月。
如今你的心在外面,就好好冷静一下,考虑清楚自己所犯门规,明日起不用来当值了。
这算什么?她才归职不过几天,又要冷藏她吗?就算是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吧!追在他身后追了十年,却越追越累,所有的心思都如同泥牛入海,几乎已经使不出力气。
笑无情!你回头啊,只要你回头,我便不计较你这一回……我就还可以坚持下去……可是笑无情只是略停了片刻,依然没有回头,迈步离去。
那一瞬间,先前的不安终于被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取代。
为什么这个人好像越来越难懂,越追,却离她越远,这一刻,真的累了。
第七回丝丝回到小院,歪在床上便不想动弹。
她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好好想想,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姿姿这一桩,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去失落颓废,可是整个人就是打不起精神。
瘫了半晌,她下意识的爬起来走到隔壁,看到空荡的屋子一怔,才想起小九已经迁了新居,顿时心里又是一空。
人的习惯真是可怕,就好像随着岁月慢慢流进了骨子里。
就如今日对笑无情的保护,似乎已经不再需要大脑的思考,身体便自发的去做。
她现在很想去看看小九,虽然不知道去见他做什么,她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把自己满腹的牢骚统统倒给他听,但是好像只要看看他的脸,心里也能平静一些。
她在院子里踟蹰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去小九那里,改道锦地罗的居所等她回来。
如今在这沧冥水榭真正能说得上话,又能知无不言的,也只有锦地罗了。
果然水榭中闹了这么大动静,锦地罗也不在房中,丝丝等了许久才等到她回来。
想来前因后果锦地罗已经了解个大概,见到坐在自己门槛上的丝丝时略略意外,随即便了然。
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吧?丝丝坐在门槛上,抬头点点。
进来吧,蹲这儿干嘛,人家以为我欺负你不让进门呢。
她把丝丝拎进屋里,丢凳子上坐好,端了茶水点心小零食一股脑堆到丝丝面前。
丝丝默然……这位姐姐以为在讲故事呢,而且看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你想问什么,问吧。
锦地罗在丝丝旁边坐下,自己也拿起茶水喝起来。
丝丝理了理思绪,鄢王是什么人?鄢王本名阎裳,是御封的异姓王爷……御封!?王爷!?丝丝惊讶得站起来,怎么这个时代还有朝廷的吗!?锦地罗跟看白痴似的看了丝丝一眼,她尴尬的笑笑,重新坐下来。
其实想想也知道的,这里都有衙门的,自然也有朝廷。
只是她一来到这里就混迹江湖,杀人放火偷东西……完全忘记世上还有朝廷这种机构的存在。
您继续,您继续锦地罗被她一打断,便找不着思路,干脆想起什么说什么,那谁,哦,鄢王,他和公子之间的关系一向恶劣。
阎家暗中在江湖招纳武林人士纳入麾下,当年老门主当家时似乎就跟阎家结了仇,当年公子不过一十三岁,正是阎王设计了公子才使公子遇难,小九朔月也就是那个时候出事的。
丝丝越发的感到绝望,那么说,让他们两个人放下干戈是没希望了……这个……且放下鄢王这个人的野心之大,沧冥迟早是他的眼中钉不说,单只公子这有仇必报的个性……没可能。
果然是这样……丝丝立刻蔫掉,脑袋搁在桌上,伸手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补充元气。
那,你知不知道当年小九出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残月那么仇视笑无情?尤其在小九醒来之后,风残月好像没有了最后的顾及,完全没有再把笑无情放在眼里,连当值也不曾去……而笑无情,似乎默认了这种情况,以他这种决不容许别人冒犯的性格,是觉得风残月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是心中有愧?锦地罗却摇摇头,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公子和小九朔月二人,恐怕没人知道。
公子那时被鄢王设计中了埋伏,身边侍卫都不在跟前,只有他和朔月二人被围堵在一座小山中。
当时的情况紧急,鄢王一心置公子于死地,好给老门主一个教训。
水榭护卫已来不及赶去,而当我们到达时,公子已经脱困,唯朔月一人身陷敌中。
后来老门主派了人前去营救,待把朔月带回来,他已经是你见到的样子了。
锦地罗轻轻叹了口气,朔月本来是跟公子在一起的,却只有公子一个人逃出来,难怪曼陀罗嗯,残月会认为是公子牺牲了朔月。
可是我觉得……笑无情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做了,他也是那种不敢承认的人。
丝丝发誓自己不是想替他说话,只是她认识的笑无情,一直都是高傲自大,自大到没有什么不敢承认。
他做了,自然会认。
你这么说也没错。
公子的确不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人,而且朔月更不是会被人卖掉的人,他若不是自愿,恐怕没人能勉强他。
一切应该只是残月关心则乱罢了。
丝丝听着她的话微微蹙眉,好像残月也有过类似的形容……残月他说,小九很聪明?锦地罗稍稍想了想,对这个问题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该说他是聪明吗……他的确是很聪明,超过了那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聪明。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虽然我比他们年长少许,但是仍旧觉得他聪明得让人有点害怕。
大约,是这样的感觉吧……让人害怕?谁?那个小白兔一样温和乖驯的小九?大概他只是太聪明,就像自己那个时代智商超高的神童,让人有些太过意外罢了。
但是无论小时候是怎样的神童,他从十三岁起便一睡不醒,如今,对于他们这些个一堆杂念的成人来说,他也不过是个干净的孩子罢。
新月,你和公子……停!什么也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家公子,我自己还莫名其妙着呢。
丝丝怏怏的继续往嘴里塞点心,不想再提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从锦地罗这里得到了她能够了解到的信息,剩下的就是去头痛该怎么解决她和姿姿敌对立场的问题。
想到自己如今无职一身轻,也该去小九那里多转转,现在也只有小九能够让她稍稍感到些轻松和安心。
第八回笑无情头也不回地走回尚月阁,这里和分给朔月所在的天月阁分置水榭东西两端,整个水榭隐隐有着八卦地貌,而两阁正坐落八卦之眼,格局相似。
不同的只是相较于天月阁花草园艺的明媚,这里多是假山白石,白玉的亭榭雕塑,一眼望去四周色彩干净得近乎洁癖。
凤恋香从身后追来,轻声唤住他,无情!笑无情回头时,冰冷的表情让凤恋香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然而下一刻,方才的冰冷却如同一个幻觉,转瞬消失。
浮现在他脸上的仿佛仍旧是往日淡淡的邪气笑容,然而依稀间那笑容却漫不进眼里。
……事情……很大条?凤恋香微微冷汗,笑得有点艰难,无情,你就别生气了,那么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罚过就算了……她这怎么帮那个丫头说起话来了?水榭里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安心当你的[客人]。
笑无情淡淡留下一句,便继续向自己房间走去。
凤恋香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在什么时候绝不能多嘴,但是认识这个男人这么久,看惯了他优雅却又妖异从容的模样,从不曾见过他如此。
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今天,那个小丫头似乎都是个如此不同的存在。
她忍不住想要去挑衅,也许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看到笑无情的内心。
你,爱上那个丫头了?她想要激怒他,人唯有在动情或者被激怒的时候最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内心,她没有办法让他动情,却知道惟有那个丫头可以将他激怒。
然而笑无情的背影没有丝毫微动,恍若未闻,渐渐远去。
凤恋香疑惑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笑无情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在身后无风自闭,他狠狠地踹倒了桌旁的凳子,在动手掀桌子之前努力把自己稳了下来他爱上那个丫头?说什么鬼话!他讨厌一切不在掌控之中的东西,而那个丫头,根本就是一个乱七八糟随时都可能出状况的不安定根源!他是喜欢找乐子,但是讨厌被乐子牵着鼻子走!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渐渐失控的……?。
长而阴暗的石廊,仿佛没有尽头。
若是有,那尽头会不会通向地狱……竹鞭笞过皮肉的声音在深暗的甬道深处响起,却听不到一点被鞭笞之人的呻吟声。
昏黄的火把油灯一路延伸,甬道尽头如阎罗大殿的石室中,唯有一人却耀眼万分。
墨绿的金蟒长袍映着火光,显出锦缎特有的光泽,明明是深暗的颜色,却蕴蕴生辉。
而身着这身长袍的人,生得一张如月华般高贵的脸,只是此刻在这阴暗的环境中,显出几分阴森。
他的手高高扬起,再次下落一串血花随着竹鞭离去,从皮肉的伤口处飞溅。
你这是第几次失手了,嗯?夜叉的黑衣上几处破裂,露出狰狞的伤口,血液渐渐将周围的衣服浸透。
他咬了咬牙,半跪着,依旧不发出一声呻吟,只是更深的低下头,属下无能。
无能?那我留着你又有何用!再次手起鞭落,夜叉的身上便又多了一条血口。
罗刹静静的低头站在一边,即使眼前的情景,也不能使她的心里有一丝微动。
四周,是熟悉的景象,昏暗,诡异。
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她几乎已经渐渐忘记,自己曾经的名字,叫卓姿姿。
如果,不是遇见了丝丝……原来,她还活着。
和自己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她不是没有猜测过,希望过,但那只是最初的几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卓姿姿的心,已经渐渐在血腥的气味中磨灭……微微的恍神,金蟒长袍的月华佳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一股若有若无的木樨香味飘入鼻中。
她略略凝神,暗中庆幸低着头,他不会看到她的表情。
罗刹,你这只是第一次失手,我可以不计但是你应该明白,这一次你没能把握住机会,那么下一次,恐怕没那么容易接近他。
是,罗刹明白。
鄢王正待离开,还未转身,略略停住,回头打量着姿姿你,有心思?姿姿低垂的睫毛微动,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不再做那一副恭顺模样。
属下……又能有什么心思,主上?鄢王捏住她的下巴,笑着细看了看她,罗刹,在所有的暗部之中,只有你一个可以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的一言一行情绪收放都是我调教的,你有没有其他心思,我会看不出来?他拿开手,改为轻轻归顺她耳边的碎发,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很奇怪,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有什么东西可以动摇你的……我没有动摇,我说过的话我会记得,所以主上说过的话也请您莫要忘记。
她坚定而灼灼的目光回视鄢王,感觉到鄢王在她耳边的手似乎微微一顿,半眯了眼睛,缓缓收回手。
自然……只要你,还没有背叛我。
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卓姿姿是个死心眼儿,一直都是。
自己认定的东西,就无法改变。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顿,无法不想起那个几乎同样顽固的卓丝丝。
她长了眼睛,不是没看到丝丝对沧冥公子的保护,若是她当真也认定了那个家伙,她们俩人要如何收场?鄢王将竹鞭交给一旁侍卫,轻拂衣袖,淡淡瞥了一眼仍半跪在地上的夜叉,你带他下去修整一下,莫要耽误了其他的任务。
姿姿略略垂首送他离开,待鄢王离去,便走过去搀扶起夜叉。
他们都是比鄢王的亲卫更心腹的暗部,却注定是见不得光的人,从不出现在鄢王身侧随侍。
怎么样,能走吗。
我没事。
夜叉的刑伤多在肩背,不妨行走。
他轻轻抽出被姿姿搀扶的手臂,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
第九回丝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风残月有意在避着她。
他们虽说彼此向来也是能不见就不见就是见了也视而不见,但是像这样他有意让位腾出地方来让她探望小九这种事情……话说……这人总不可能某日一大早睡醒起了来,突然就良心发现发誓弃恶从善?除非这人是穿来的。
风残月当然还是风残月,不是穿来的某某人,所以丝丝依然不得其解。
她刚迈进天月阁的大门,小九那温温淡淡好似一杯温水一样的声音便传来,唤她:新月。
她一怔,看到小九坐在一把木质轮椅上,周身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对她微笑。
这个时代有轮椅吗?丝丝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那椅子看,小九注意到她的视线,腼腆笑笑,我是觉得出来多晒晒太阳会有好处,可是被抱来抱去的又很不便,所以让哥哥和小公子帮我做了这个。
这个是你想出来的?丝丝干脆蹲在‘轮椅’旁观察研究瞧这外形这功能这实用性,基本已经可以媲美现代轮椅,只是在材料上还有局限,倘若没有人辅助,自己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要靠臂力推动比较困难罢了。
看来小九果然是聪明。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推轮椅的)车夫呢?那个……小九有些局促的低下头,我在屋里有点闷,出来看看新月你来了没有,就让人把我放在院子里……那什么,我只是想可以顺便晒晒太阳,也不是特地在等……你不会就是特地在等我来吧?丝丝看着他那副清纯干净的小模样,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又怕丝丝觉得他是在等自己而有负担,于是便微微的局促……真的好好好、好可爱!!可不可以让姐姐抱在怀里狠狠的蹂躏一把啊?她仍旧蹲在地上,用手支着下巴抬头看着小九笑。
看着他局促,看着他解释,看着他越解释越乱……这一刻便觉得心里好静,不自觉地想起那些对着小九当垃圾桶一样絮絮叨叨发牢骚的时候,虽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单单只是看着阳光低下小九说话的样子,就温暖得想哭。
新月?小九突然停了下来,敏感的察觉丝丝的异样,伸手去摸摸丝丝的头顶,怎么了?你……很累吗?温温软软的话语,仿佛有着蛊惑的力量,让整个人一旦放松下来,身体里积蓄的疲劳就爆发出来,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一直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绕在远的路花再多的力气也不在乎,可是她最怕的,就是徒劳二字。
倘若注定得不到结果,就连她也会疲于努力了……她不想动,就这样静静的呆在这里不再移动半分,是不是就会轻松?新月……小九担忧着想要从轮椅上下来到丝丝身边,还没有下去,丝丝已经突然起身,一把抱住小九,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小九微微一僵,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的抬了手去轻拍她的背……这样的小心翼翼让丝丝暗暗想笑,可是抱着他好舒服……连身子也是这般温温软软,让人舍不得放手……突然碎瓷碰地一阵脆响,汤碗的盖子尤在地上打了个旋儿,丝丝抬头,迎上一道错讹的目光弄弄愕然的站在花园小路的尽头,地上疑似小九的汤药已经孝敬了土地公,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的两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丝丝怀里还抱着小九,沉默,再沉默,默默对视中……呃……她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吧……为什么被弄弄这样看着,就好像……红杏出墙捉奸在床?不,对她来说应该是娘要嫁人……你你个女色魔!给我放开小九!!一声怒喝打断僵住的气氛,只见怒火中烧的风残月指着丝丝,一抬手风声阵阵便突然袭了过来对你这个女人,果然是一刻也不能放松!根本就是条害虫!离小九远点!丝丝闪过一击,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害虫?我说你才是个毛毛虫!浑身带刺见谁扎谁!丝丝也不客气,还起手来。
弄弄这时反应过来,正要上去拦架,却听小九低声喝道:哥!那声音不大,却是严肃。
弄弄微微一怔回头去看,平日里温淡如春的小九,此刻却毫无笑容,全身散发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风残月停了手,丝丝和弄弄看着他这个样子却都微微诧异,从未见过小九如此。
哥……我小九深吸了口气,手不自觉地抓紧轮椅的把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克服了羞怯坚定道:我喜欢新月!所以,请你……你……仿佛刚刚那一句,已经用尽了全部勇气,便不知如何说下去……丝丝懵了一回,对于小九那句话似乎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弄弄的视线从小九移向丝丝,眼神中便有了隐隐的失落和疼痛。
如果对于爹爹,他无法比较,那么此刻丝丝对小九的态度却和自己是一个鲜明的对比无论自己怎样对丝丝表示,告诉她他的心意,丝丝都不曾真正听进心里去,或者想办法含糊过去……但是对于小九,丝丝却真的在思考,甚至并不讨厌。
果然小九对丝丝来说,终究不同……那个……小九,你突然这样说,我有点……丝丝挠挠脸颊,有点迟疑,不过神情间却没有为难的样子。
我知道。
小九抬起头,毫不再逃避,我会等新月想清楚,我喜欢新月,所以,我不想新月为难,但是也不想一直只放在心里,我要新月在我身边。
他那既羞怯却又坚定的神情矛盾又奇异的一同出现在他的笑容里,他的笑容那么美,丝丝有一瞬间的恍神如果笑无情的笑容,曾经令天地都失色,让丝丝的眼中只看得到他一个人,那么小九的笑容,便一瞬间将四季都染成春天。
从此再不会有失望和疲惫。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已经在动摇。
第十回似乎在告白之后,小九便有了些改变。
丝丝说不清自己对小九这种改变的感觉,似乎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小九不再闷在自己的天月阁里,开始时常在水榭露面。
而且异于初醒来时的腼腆单纯,小九变得坚定懂事起来不,他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一个懂事、腼腆、单纯而且温驯的大孩子,那就是丝丝对他初时的感觉。
但是现在,丝丝说不清,似乎这个大孩子在成长,依然懂事,依然腼腆,却努力的自己坚定起来,让人觉得他似乎越来越可靠。
不习惯是有一点的,但是丝丝毕竟还是欣慰。
在她眼前,好像有一只小白兔,渐渐变成了拥有漂亮、坚定、温善眼神的羚羊。
虽然只有短短的时日,但毕竟水榭中有一部分人也是小九儿时的同伴,小九的人缘在水榭中似乎迅速的扩展起来。
小九他聪明、性格好,脾气又好,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她担心。
放下小九,她开始介意起另一件事情来就是那个亲眼撞见红杏出墙……不,是娘要嫁人的弄弄小公子。
她发觉似乎那天之后,她就没有见过弄弄。
想着要去看看弄弄,才注意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弄弄住在哪里,每日里都是弄弄来找她,她却没有关心过弄弄。
想到这里一阵愧疚,仿佛可以见到一只雪白又美丽的萨摩耶独自一个蹲在墙角里呜呜的低鸣。
啊啊,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让人闹心了!她凭着记忆找去弄弄十年前所住的地方,房子干净整洁却有点冷清,想来是没有人在住的。
只好抓过一个人问,才知弄弄此番回来,是暂时同笑无情同住在尚月阁的。
默……再默……挣扎一下先。
她真的要去吗?刚要打消这个念头,眼前又浮现出那只萨摩耶神呐,谁叫她从以前就梦想着养一只萨摩,怎么能放得下啊!叹气,乖乖往尚月阁的方向走去。
笑无情近来乖僻得很,自己常常闷在房间里不说,还不容许别人靠近他的房间,因此连尚月阁的护卫都撤掉,害丝丝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找完东边找西边,丝丝不禁郁闷笑无情一个人住这么大个尚月阁干吗,在猫着脚步路过笑无情的门外时,却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有一个名字,引起了丝丝的注意,便屏息靠近,躲在窗外听起来。
公子,鄢王派人来书,邀公子灵山一见。
见我?笑无情微微冷笑,嘲讽道:这倒是奇了,前儿才派刺客来,却又要见我做什么?还要负荆请罪不成?公子,我看这封邀书还是不予理会不必,虽然宴无好宴,但我也不必怕了他。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提出了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我怎么能不前往一会?笑无情和鄢王之间的仇恨,几乎可以用生死之仇来形容。
那和清尊楼完全不同,沧冥与清尊楼同在江湖虽然一正一邪立场敌对,又为天下第一榜相争不下,且笑无情和君御清两人严重不对盘,但却从未撕破脸皮彼此大打出手。
然而对于鄢王,两人却是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丝丝一听到笑无情要去见鄢王,第一个念头就是身为鄢王部下的姿姿会不会一同前去她连想都没想,一把推开窗户就爬了进去我也要去!…………屋里的两个人,笑无情和寒水扭头,看着从窗户中一条腿爬进来一条腿还在窗上的丝丝,半晌没有人说话。
丝丝另外一条腿不知道该不该拿进来,这时候才想到貌似……她是在偷听……呃,她怎么自己跳出来了……好像她和笑无情还在冷战中?如果那个能叫冷战的话。
不管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姿姿的事情,谁有闲工夫跟笑无情怄气!丝丝将另一只脚也迈进屋里,抬头挺胸扬起下巴往笑无情面前一站,我也一起去!如果你不答应,你前脚走我后脚就一把火点了沧冥!…………这个丫头……似乎依然没多大长进。
那么新月就和我一起去。
其他人留在水榭待命,由你来暂代水榭的事务。
寒水微微一怔,以往笑无情不在水榭中的时候由自己来暂时管理已经是惯例,甚至自己也跟随了一起出门之时交给锦地罗和缺月的时候也是有的,从未特意交待。
这一次是为何?难道此行会有危险?公子,还是我和您一起,鄢王此人绝不好对付,带上几个护卫比较……不必,笑无情淡淡打断他,鄢王若是要设下埋伏,我们带再多人也没用,他的能耐我是再清楚不过,这些我自会做安排。
而你,留在水榭里好好看着,这里现在只有你能守。
……是。
看着他们两人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丝丝就感觉不爽,为什么只有她不明白?哎!你们两个有话明白说好不好,打什么哑谜!笑无情看着她,缓缓绽出一个招牌笑容,妖邪魅惑,却笑得毫无意义。
就算我说了……你会信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信不信?话是这么说了,不过……他们在说的肯定没有好事,所以就算他说了,丝丝还真不打算信。
听说你和朔月感情很好?笑无情突然冒出这么一问,丝丝感到莫名其妙,心里似乎毛毛的,却从他脸上看不出情绪,稍稍迟疑道:……是比跟你好一点。
听说?他听谁说?应该没人知道小九跟她告白的事……呃,难道是弄弄跟他说了?照说弄弄应该没那么大嘴巴才对……是么……笑无情移开视线,脸上已经看不见笑容,丝丝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一瞬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失落?……她是不是得了严重的妄想症??丝丝揉揉眼睛确定里面没有被眼屎糊住,已经开始在思考自己的视力问题,却听到笑无情那厢低声宛若自语,时间倒还有些……你还可以慢慢考虑。
考虑?考虑什么??丝丝疑惑的瞪着笑无情,这家伙头壳坏掉了?转头看向寒水寻求答案,那厮却一脸凝重,未给与一点提示。
这都怎么了?一个个阴阳怪气,当这些人都是神算子?第十一回从笑无情那里出来,丝丝站在房门口停了停,总觉得笑无情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却又想不出来。
思索未果,她只得先找寒水问了弄弄的房间所在,准备酝酿一下母性的温柔去安慰那只失落的萨摩耶。
然而一推开弄弄的房门,哪里有什么躲在阴暗的墙脚种蘑菇的可怜没人爱的可爱萨摩耶,有的只是一个安静读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宝宝。
咦?她猜错了?丝丝。
弄弄放下书,对她微微一笑,既没有预料中的失落,也没有向往常一样扑上来。
这一笑,倒颇有点大人的味道。
丝丝心里内疚了一个,莫不是给这个孩子的刺激太狠,才让他一夜长大?她刚酝酿出来到的母性温柔又卡了回去,面对这样的弄弄,准备好的一套安慰说辞竟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只能尴尬的找着话题,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弄弄你还在屋里看书啊……弄弄淡淡的笑笑,低头看看那本书,嗯,我想把这本书多看几遍,好记得牢一点。
丝丝奇怪,是什么书让他这么在意?抻头去一看,竟然是自己写的那本楚留香手册,心里一时百般滋味莫辨。
来日方长,别整天闷在屋里,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有助于维生素D的合成丝丝伸手去推弄弄出门,弄弄半推半就的踏出房间,自语道:我是该出去走走……丝丝停住,听着这口气可不大对劲……你……去哪儿?尚月阁的院子?还是去湖边走走,那边风景比较……丝丝,这两天我一直都很用心的在看楚留香。
弄弄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说,我想过了,就算我把这本书背得再熟,我也当不了楚留香。
我从小就生活在水榭,然后去了黑目山学艺,外面的事情,我什么也不了解。
所以我想出去走走……等有一天,我超越了楚留香,我就回来找你,丝丝你帮我验收好不好?是丝丝希望培养他当楚留香的,丝丝说,等有一天他当上了楚留香第二,就有机会跟爹爹一较高下。
可是丝丝那个好字就是堵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
等弄弄回来,是多久以后?她还在不在水榭里?这些弄弄都知道。
这算是自欺欺人?还是给自己一个放弃的借口……嗯……好,你要变得又高又帅的回来,我等着验收。
丝丝脸上换上了一层笑容弄弄走了也好,下面的浑水恐怕不是那么好趟。
弄弄,不适合卷入其中……丝丝回去之后为此次灵山一会做了充分的准备,确保自己连每一片指甲里都暗藏杀机,才稍稍安心,开始寻思着离开之前要不要先去跟小九告个别。
没给她多少犹豫的时间,便有人来催,她只来得及匆匆向天月阁看了一眼,便去水榭门前等候笑无情。
寒水已亲自替他们备好了马,将缰绳交与她手中,定定看了看她,看得丝丝莫名奇妙。
新月,我前些日子给你的忠告,你可还记得?忠告?啥?……呃,不会是关于小九的……她真的忘了……寒水认识她这么多年,只看她的飘忽的眼睛也知道她定是忘了,淡淡的垂下眼。
你还是选择了朔月吗……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寒水转身离去,叹得丝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选?她选了什么?这到底什么跟什么?(你哪儿来那么多什么?)此时的天月阁,小九静静的坐在院子中,旁边的石桌上堆放着大量书籍,他一目十行迅速翻阅,不时抬头向园门处看一眼。
他已经知道丝丝要和笑无情同去灵山的消息,不知她走之前会不会来……告白那日之后,因他态度坦然,丝丝倒也没有扭扭捏捏避而不见。
此行恐怕暗藏危机,她跟着笑无情至少性命应该无忧,只是他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若她来道别,他该阻拦她么?他方告白,新月并未明确表示接受,他此时过早的干涉她的行动会不会引起反感?许多事情他都需要好好思量,他已经躺了十多年,没有那么多时间再给他浪费,所以绝不能绕弯路。
那么漫长的日子,自他从黑暗中恢复了知觉,听着新月的声音,感受着她的照顾,服药、按摩、沐浴更衣……由最初的尴尬无奈到渐渐习惯,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盼着新月出现,虽然残月也会来看他,还有东藜先生会在新月外出时来替他诊治,但是他们都不会像新月一样,把他当一个正常人一样说话、接触……他们只拿他当病人,一个没有知觉的病人,如同一个死物。
只有新月出现时,感受着她的存在他才能够确定自己还活着。
从新月对他说的那些话里他不断吸取着外界的信息,推算着新月这一次能够留在水榭陪自己几天,什么时候会出门,什么时候回来……他一天天算着日子,新月不在的时候,他就不断思考。
不能说,不能动,能做的只有思考。
所以,他早已经不是新月所想的那般干净单纯。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会因为过多的思考而变得不正常。
头发算什么?只要能够从那种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沉闷和思考中解脱出来,就算全变白了又有什么关系?如今他醒来了,他就一定要拿到他应得的东西……只微微出神的工夫,有一个脚步声已经从园门走入,气韵绵长,脚步清浅,如踏在涟漪之上,只闻衣袂飘动之声……他抬起头,看到笑无情翩翩而来,宛如妖仙入世。
自从小九醒来之后,他还没有露过面。
或者应该说从小九昏迷之后,他就不曾来看过他一眼。
终于还是来了呢。
小九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我们很久不见了,少主。
笑无情走近,笑容如魅如惑,开口却不咸不淡道:见到你醒来,实在是让人没什么可高兴。
那倒是。
小九也不恼,否则你也不会一直让东藜先生拖着我的毒不解,凭白的多睡了这些年。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又怎么会肯让新月来医好我的?我醒来,对你没有好处,这种赔钱的买卖你不会做的是么?没什么我肯不肯,那丫头想医,就随她医了。
我自是不会去希望你醒来,不过既然你醒了,对我也没什么所谓。
我答应过的自会做到,这次灵山归来,我就兑现当年的承诺。
那么……我倒是应该衷心的预祝你,早日平安归来。
第十二回丝丝在大门口等到不耐烦,这人急急的派人把她找出来,自己却没了影?半晌之后笑无情才悠然而来,视线淡淡扫过丝丝,只略略停顿,却没有多余的话跟她说。
翻身上马,他狠狠一勒缰绳,丝毫不怀疑丝丝会很快跟上来。
事到如今,何必在这种时候再惺惺作态,搅乱了新月的选择呢。
灵山虽然称为山,却不过是个极小的山丘而已。
其上虽然也有树林茂密山岩嶙峋之处,却大多为平缓的山坡。
约定的地点就在山坡之处,地势平缓树木稀少,表面上看起来较难设下埋伏。
丝丝不知道的是,这里正是十二年前笑无情和小九被围困的地方。
丝丝跟在笑无情身后,心里竟然不觉得紧张反而有一丝丝期待姿姿看中的男人哎,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可惜天意弄人,否则她就可以包个红包让鄢王给她倒杯妹夫茶了。
如今妹夫茶喝不成,姐妹俩还要刀剑相向,不知如何收场。
远远的已经看到山坡山等候的三条人影,丝丝的第一个念头是:三对二,亏了。
对方的三个人,倒有两个是熟脸儿,一个自然就是她那个换过皮囊的妹妹卓姿姿,另一个是一巴掌拍没了她的莲莲的杀手夜叉。
剩下的那一个,必然就是鄢王,无可置疑。
丝丝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见惯了笑无情,见过了君御清,却不曾见过一人如他这般,宛若将高贵融进了骨子里,只一眼便能够认出。
丝丝的视线一边走近一边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个遍,她可以很负责任的断言她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妹夫。
他这个大爷的妹夫茶,她一平民小百姓喝了一准儿呛到死。
她的视线落回姿姿身上,她今日不再是那身舞女装扮,一身黑衣,唯有衣领袖口和腰带处绣着墨绿的蛇形纹饰。
丝丝看看她的一身黑,看看自己的一身白,郁闷。
鄢王和笑无情对面而立,相较于鄢王的贵气逼人,笑无情更似一个世外妖仙,两人无声对峙竟然相争不下。
此时的笑无情竟然回复了丝丝所熟悉的样子,嫣然浅笑,魅惑众生,丝毫看不出他和鄢王有仇恨的样子。
不知鄢王约笑某前来,所为何事?他说得谦恭有礼,丝丝却觉得他的口气更适合说:找你笑大爷我来做甚?做甚?做你!鄢王并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他很不满,非常不满。
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去刺杀的人,没死已经很让人不爽,如今站在他眼前还笑得出来。
他丝毫也不喜欢跟笑无情废话,半眯起眼睛,缓缓道:看来要杀你还真是件劳民伤财的事情。
本王向来讨厌在一件事情上花多余的力气,更不会将力气花费在没用的事情上。
笑无情,你师父已经不在了,如今我问你一句,可愿投入我麾下。
倘若你答应,自此恩怨一笔勾销,你若不答应,后果你应当想得到。
恩怨一笔勾销?丝丝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抬头向姿姿看去,四目相接,彼此都明白这是一个可以避过姐妹对立的唯一机会。
但是下一瞬间,丝丝的眼睛便暗淡下来。
她了解笑无情。
那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受控于人,他若是为了活命屈居人下,便不是笑无情。
果然笑无情低低的笑声在空气里震荡开,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鄢王笑道:你,还在梦啊?他的笑容,一瞬间睨视天下。
这就是笑无情,她追逐了十年的人。
这一刻丝丝很清楚,即使这是近在眼前的一个机会,她也无法希望笑无情成为鄢王手下……丝丝对鄢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美虽美矣却高不可攀,但是这几句话说下来却让她对她的印象改观。
这个人,绝对不会将力气花费在没用的事情上,甚至不会将多余的力气花费在必要的事情上。
且眼里容不下砂子,从我者善,逆我者亡……综合下来,倒也是让她欣赏的类型。
她承认,她的喜好有问题。
但是姿姿的喜好也一样,从某种方面来说高不可攀却非要去攀,最好攀完了再给他折下来,跟自己自虐一样追不出结果还硬是追了十年没啥差别。
她们只是际遇不同,遇上了不同的人罢了。
笑无情,你该明白,今日你既然拒绝,就别想轻易从这里离开!今日灵山之外已然设下埋伏与十二年前一般无异,今日,又是否再有一个部下为你牺牲?笑无情好似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连肩膀都微微颤抖,阎裳,你的作风手段我如何不了解?你认为我今日敢来,会毫无准备么?我既来了,自然就走得出去。
笑无情依然云淡风轻的模样让鄢王不悦的眯起眼睛,抬手一挥,令夜叉罗刹两人出手他怎会放弃掉今日解决笑无情的机会,纵虎归山,他日要铲除沧冥将更加困难。
夜叉在鄢王的手抬起的一瞬间纵身而出,姿姿微微一滞,也持剑袭来。
她没有向笑无情而去,而是拦住了要帮手笑无情的丝丝。
她不想和丝丝动手,但是更不能让丝丝对上夜叉。
夜叉的身手在自己之上,丝丝倘若与他动了真格,必然吃亏。
丝丝,不要过去,一切结束之后我自会请求主上放你离开。
姿姿!他那么重要?他的一个命令,超过我们姐妹二十年的感情?姿姿的眼帘微垂,再抬起,已然平静无波。
你二十年的姐妹早已经不在了。
丝丝你不会明白……我很高兴还能见到不曾改变的你,可是我……不再是过去的卓姿姿。
她手中的剑终于抬起,那是缺月的剑,是丝丝如此熟悉的碎烟,如今这把剑横在这里,不会让她跨过半步。
姿姿,离开鄢王吧,你过得一点也不好!跟我一起走,至少还可以过得开开心心……事到如今,已经没可能了。
姿姿的眼神黯淡下来,缓缓说道:我来这里已经十三年……十三年!?丝丝一顿,怎么她和自己不是同时到来的吗?十三年前,这个身体只有十四岁。
从我醒来之后,我就在鄢王培养暗部的机构里,每天在刀剑底下过活……要么挺过非人的训练,要么成为弱者被淘汰,每天都有人在死,我一日日的扛过来,从那个时候卓姿姿就已经不在了。
我唯一的目标只有鄢王,唯有成为他的暗部,站在他身侧才能从那种生活中解脱他那般高高在上,我却不过是众多暗部候补中不起眼的一个……姿姿陷入回忆里,那些日子如泥泞般黑暗,仿佛没有尽头……第十三回第一次杀人,是在进入这个身体两个月之后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她是卓姿姿,出生在和平年代,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可是在这里,她没有名字,因为一个随时都会没有明天的人,不需要名字。
她只被称呼为,四十七,教头们甚至不会记住她的脸,因为那是她衣服上绣着的数字。
她每天所作的事情,就是练功,战斗。
她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因为,她不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她不懂得那些功夫,那些杀人的技巧。
从醒来的那一刻,她便堕入炼狱。
那个人是四十九。
是前一天还和她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的人。
当她和四十一,四十三,四十六,四十九突然被关入一间暗房,教头的声音通过暗门传来,他们五个当中,只有两个可以活着出去。
这种事情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原来十个一组的人之中,已经进行过一次淘汰,十个,剩下五个。
现在,五个只能留下两个。
那一刻,她全身僵硬,无法移动。
四十七!你在做什么!?四十六狠狠地扯过她,蹙眉看着她慌乱的脸,他的身上、脸上还溅着四十三的血。
我我不能!四十七!!你想活下去吧!?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她没有忘,她只是做不到。
如果没有四十六,也许她早就死了。
在她刚刚进入这个身体,还没有习惯运用体内的内力,没有学会武功时就已经死了。
四十六是这一个编组里最有潜力,功夫最好的。
四十六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四十七的人那一天,四十七本该死了。
死在四十六手上。
在四十的编组里,他和四十七是最早相识的,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他们也许应该被称为青梅竹马。
可是他杀了四十七,当四十七温热的血沾满了手,他心中的悔恨无以复加。
可是在他想要去止住她的血之前,教头们已经将四十七从他手中拖走。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四十七被扔进黑屋,任她在那里自生自灭。
可是,四十七活下来了。
只要你不死,你就继续拥有生的权力和义务。
活下来的四十七,被带回了房间。
当他黑夜里急切的去探看她的情况,才发觉,四十七已经不是四十七。
那个女孩,有一双干净的眼睛,一脸惶惑。
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不安的呼唤着,丝丝,丝丝你这老混蛋在哪里……四十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可以确信,她没有见过血,没有杀过人。
那是一双完全没有被血染脏的眼睛。
从那时,他就很想让她活下去。
在这里,不会给你安心养伤的时间。
她的伤还没有好全,便再次被拖入了训练场。
他开始不着痕迹的帮助她,每天夜里教授她如何运用体内的武功,如何快速的提升自己。
在头两天的惶然过后,她开始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四十六也许很欣慰,也许,也在不安。
他不知道在这个修罗地狱一般的地方,这双干净的眼睛还能保持多久。
终于,她杀了人,杀了一同生活,训练过的四十九。
他看到她的手在抖,可是眼睛里已经没有眼泪。
她的眼,也终于被死人的血,脏了。
那一日,鄢王来巡。
教头们垂首而立,下方被训练着的孩子们整齐的跪了一地,明明有这么多人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静肃穆。
没有人敢抬头,只有姿姿扬起了视线。
那就是鄢王。
如此的高高在上,不可攀折,即使穿着暗色长袍却只是往这阴冷的地方一站,便能映亮了四周。
他们为他而被训练,要为他而生为他而死,只有一步步踩着同伴的尸体爬到那个人的身边,她才能够活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时,她的眼中,还依然闪烁着不忿,坚定,还有执著。
那之后,过了两年。
鄢王每隔三个月会来巡视一次,听取教头们的汇报。
那其中,他听到一个数字,四十七。
那个数字让他想起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同于其他的孩子,总是无畏的直视着自己。
教头们对于四十七的评价贬褒不一。
她似乎从不肯认真去执行你的命令,却也从不违抗,时常在犯忌与不犯之间打着擦边球,却谨慎的不让人抓到她的把柄。
两年前,她一度变得很弱,但依然活了下来,虽然有旁人相助的嫌疑,但是在这里,活下来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此行本就有意提前收一个人安置在身边,在最强的四十六和让人难以评价的四十七之间略略思索,在跪了一地的精英面前,他走向姿姿。
你,跟我走。
从今天开始跟我回王府里侍候。
宛若黑暗里劈开的一道光,姿姿终于被拉出了修罗场。
也许,比起男子,他只是更需要一个女子在身边。
男子可以在这里继续磨练,而女子,却有着更多的用处。
他看了看眼前十六岁的姿姿,这个女孩,还需要好好雕琢。
自那一天,姿姿进入王府,虽然从不抛头露面,却由鄢王亲自教授武功,计谋,以及数位乐师、舞伶的调教。
那些日子,她是最接近鄢王的人。
平日里扮做他的贴身侍女,随他走动各处见识人事,鄢王会在暗中处处点拨,她便努力去看。
只要他在府里,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她的身上,虽然严苛,却无比的耐心细致。
她做得好,他会笑,眼神宛若在看一个出色的作品。
她的确是他调教出来最好的作品,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了。
姿姿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鄢王在她的心里如此深刻起来,她那倔强地直视鄢王的眼睛,也变得执著起来……即使他高高在上,即使他不可攀折。
这对于她,毫无意义。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的,她就不会放弃。
数载之后,新的暗部首领就位,她再次见到了四十六。
那时候,他的称呼已经不再只是个数字,鄢王唤他,夜叉。
她站在夜叉面前,看着他眼中复杂而失望的情绪,就已经知道,那个拥有着干净眼睛的女孩,完完全全的消失了……此生,她只能生活在这里,再也不是卓姿姿,再也见不到丝丝……第十四回丝丝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什么,她不是姿姿,不曾经历过她经历过的。
她很幸运,来到这里之后便遇到了笑无情,即使他性格别扭,她却是衣食无忧,有足够的自由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以张扬可以惹祸,从来不必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十三年,姿姿都是这么过来的。
十三年……这么说你已经是二十七岁的老女人了……足足大了自己十岁呐,丝丝黑线。
更黑线的是,竟然在这个时候自己也能开这种小差……姿姿浅浅的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个丝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过去的自己,是否也如她这般……那厢夜叉已然和笑无情动起手来,或者说,只是夜叉在攻击,笑无情只是耍猴儿一般轻蔑躲闪。
但是丝丝不禁担心,她知道笑无情武功很高到底多高?高到变态那么高。
然而受伤之后他的内力一直无法发挥完全,此刻纵然是故作轻松,但在面对夜叉这样的高手时,却也是惊险万分。
档在面前的姿姿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她终于还是抽出如钩,迎上了姿姿手中的碎烟。
姿姿的眼神一黯,她们终究是避不过……如钩与碎烟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姿姿欲抽剑,哪知如钩的弯刃竟锁住剑锋,将碎烟隔开在一边。
她身前顿时出现漏洞,丝丝趁袭而入新月胜不在剑法,而在诡异的用毒,这是江湖皆知。
所以与新月对手,决不能让她近身,否则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姿姿明白这一点,然而左手待要出击,却略略一顿她真要伤害丝丝吗?只这一犹豫的功夫,丝丝已经近在身前,疾如鬼魅却没有杀气。
那一瞬间姿姿没有不安,她突然感觉到,丝丝不会伤害自己。
这世上,只有丝丝决不会。
到了身前的丝丝果然没有出手,却出人意料的突然收回如钩,双臂越过姿姿的肩,一把抱了上去。
姿姿一僵,无奈,无奈所以沉默,沉默所以任由她抱着。
丝丝呜咽两声,便开始嚎啕姿姿是姐姐对不起你啊姐姐应该早一点找到你,你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呜啊啊啊啊啊我可怜的姿姿啊姿姿瞬间乍起一身汗毛,连鄢王都看得目瞪口呆。
笑无情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要丢人她一个人去丢好了。
罗刹你在磨蹭什么,还不杀了那个疯女人!姿姿微微一顿,自然无法下手,丝丝却趁她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突然放开她纵身越过,向与笑无情缠斗中的夜叉袭去。
姿姿猛地反应过来,她竟然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个女人,谁说她没变!?简直变得厚颜无耻!!欺骗别人的感情!不杀她简直都对不起自己!随即提起碎烟加入其中。
笑无情!你不是有办法脱身吗!?我们快离开啊啊啊!丝丝一边要协助笑无情应付夜叉,一边还要躲避恼怒中的姿姿,万分狼狈。
笑无情却好像很幸灾乐祸一般,嗤笑道:我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哪儿有那个本事,这里可就你一个自告奋勇要来的护卫,自然要靠你来救我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还有闲心打趣她啊?这一瞬间他们仿佛回到了以前,回到丝丝还可以自然的跟他贫嘴打诨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
哇丝丝险险躲过姿姿的一剑,虽然她也知道那一剑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小命儿,但是被扎到会很痛!卓姿姿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要谋杀亲姐啊!?哼,要论没良心,我自知还比不上你!又是一剑扎来,丝丝狼狈的躲了她算是发现了,姿姿没一剑都朝着她屁股上肉肉最多的地方扎,成心要整她!卓姿姿我要生气了!我已经生气了!你干吗那么小气!!你不小气,大度一个给我看看啊!我大肚也犯不着拿我的屁股大度!!………………这两个人……不觉得她们的打架方式有点问题么……到后来丝丝完全顾不上笑无情,跟姿姿大打出手干起驾来。
十多年没跟卓姿姿干架,这死妮子竟然力气见长!?(丫你也不想想就你现在那小身量,打得过人家风里来雨里去练出来的么?)太可怕了!卓姿姿在完全失去理智的最后一刻忽然醒悟,卓丝丝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让她一搅和她差点都要忘记现在的处境。
这么多年来她收敛压抑练就的杀手波澜不惊的心理防御险些功亏一篑,像过去一样为了谁吃掉谁的果冻就跟她泼妇打架起来。
她急忙抽身,哪知丝丝这妮子的反应倒也快,几乎在得到了片刻自由的瞬间便突然调转矛头向夜叉袭去。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夜叉一时措手不及,只匆匆挡了她的剑,却料不到她突然间一掌拍上来……新月的内功不咋地。
真的不咋地。
这是夜叉唯一的认知。
这绵软无力的一掌对于内功非浅的他来说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他不懂她为何要打这一掌为何,因为她是新月。
待反应到这一点,已经迟了。
笑无情眼中似乎含着一丝笑意,瞥了眼丝丝那一眼就好像在说:就知道带你来没错,这不是挺能耐的么。
丝丝回瞪了他一眼这位小哥,你先考虑下我们怎么脱身好不?看起来鄢王耐心用得差不多,如果不是罗刹和新月这让人猜不透的关系让他多观察了一会儿,也许他早已经吩咐四周埋伏拿下笑无情和新月。
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再耽误下去。
只见他打了个暗号,山丘四周的林中响起号角一般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感到危机迫近。
笑无情似乎也玩够了,他可没有以两人之力对付无数埋伏的兴趣,只见他白袖一扬,一道信号弹直上云霄,在空中炸了个漂亮的花火。
他笑着,挑衅一般看向鄢王你会埋伏,我就不会么?没可能!方圆几里已经被我的亲兵团团包围,你的手下根本无处藏身!笑无情笑容加深,缓缓道:我可没说我埋伏的是人话音刚落,某处突然一声爆响,便如同年关的鞭炮一般,整个山丘的四周便一声声炸了开来,惨叫声不绝于耳丝丝默,原来他埋得不是人,而是炸药。
不会太狠了点么?她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同情那些可怜的鄢王亲兵,笑无情突然一揽她的腰,整个人便被抱着凌空飞起来怎么可能!?他轻功再好,也不可能飞这么高吧!?待仰头看去,竟有一个巨大的风筝从空中划过,拖着长长的吊索,将他们二人吊起。
再低头去,丝丝猛然心惊竟连他们方才落脚之处也已经浓烟翻滚!笑无情!!你怎么可以我妹妹在下面!!那个人是鄢王暗部罗刹,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卓丝丝和卓姿姿是谁,你们只是新月和罗刹,如此。
你放我下去!!她自有鄢王去管,犯不着你去操心。
笑无情!别让我恨你!!笑无情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应答,任凭丝丝挣扎,只是牢牢地匝着她的腰,越飞越远。
第十五回姿姿会平安吗!?鄢王会管她的死活吗!?落地时丝丝的心已经七上八下,笑无情放开她,却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能炸死了更好。
也不知他是说鄢王还是姿姿,就甩手走人。
丝丝气愤地瞪着他的背影,她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黑良心的混蛋!!水榭的门人早已经听候吩咐牵马等在附近,他没有回去去看丝丝,自上马挥鞭而去风猎猎的吹着他层层莲白的衣袍,依然没能吹去他身上残留的香气。
手臂上还留着微温的触感,这或许是唯一的一次……他尽力去忽略掉手臂上的感觉,大脑却不自觉地走了神儿……那个每天泡在药材堆里的丫头,怎么还能让身上淡淡香香的没有一点药味儿的?罢了,此番回去,便是最后的了结了……丝丝恨恨的上马,却没有跟随笑无情而去,而是调转马头,对水榭门人道:告诉笑无情,我有事要去办!她必须确认姿姿是否平安离开灵山,于是也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笑无情和随行门人前脚后脚踏进了水榭,水榭的大门便在身后重重的关闭,落锁,整个水榭瞬间隔绝于世。
他回头时,才注意到一行人中没有了丝丝。
新月呢?公子,新月姑娘说有事出去办……门人小心的看了笑无情的脸色,自动补充一句:她办完立刻就回来。
笑无情沉默片刻,翻下马来将缰绳交于旁人,向水榭深处走去。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是去做什么。
这个时候她不在水榭,也许更好些……自那一日起,整个沧冥水榭竟从江湖上匿迹达数月之久……月黑风高,苍狼长啸。
黑漆漆的某家后院儿里上演着毫无人道的一幕,一深夜潜来的不俗之客揪住某人衣衫拎到眼前,口气已经极度不耐烦。
你说还是不说?你要我怎么说啊周五十两!你想赖账不成!?我哪有赖账,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沧冥水榭大门一关里面什么情形谁也不晓得,连你这个内部人员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就算问我也……谁管你那些啊!你答应过我无条件给我一条消息的,我如今来要账,你居然提供不出来,管你什么理由,就是赖账!对于某些人的霸道行径这位周姓的大好青年已经很习惯了。
那你是想要怎样就说啊……赔偿我喽,既然你提供不出我要的消息,那么就用两条消息来赔偿!外加白银一百两精神损失费。
你这是强盗!怎样啊,那你是不是想要信誉扫地流言满天啊?这个信誉问题对于做生意的来说可是第二生命哦…………他不该说她是强盗……这分明是流氓!……一百两太多了,不成。
就是说那两条消息的条件你是答应喽?反正银子我也不是很缺……你就只要包我在回到水榭前的衣食住行费用就好。
周家五十两咬牙沉默,沉默就等于默许。
丝丝的目的达到,变放开周少,坐在椅子上一脸流氓相的扭扭脖子松松筋骨,她一路赶来这里,可是连觉也没好好睡呢。
至于周少,三更半夜被人闯入卧房,只穿了亵衣便从被窝里拖出来,却是敢怒不敢言,万一再被这女流氓抓到什么理由,怕是更搅不清。
用丝丝的话说,这叫风水轮流转,谁让你周大少爷当初赖上她呢。
既然你也没意见了,就先赔一部分给我。
那啥御封的异性王爷鄢王叫什么阎裳的,他的消息你有办法弄到没?那么显眼的人物,自然是有办法的。
那就好,日前鄢王曾经在灵山遇到一次意外,他身边跟了一个被称为罗刹的暗部,我要知道遇难之后她怎么样了,现在哪里。
鄢王也就罢了,他那些暗部可是从来都是不露行踪……干嘛,信誉也就罢了,这回连名誉也不要了是不?鄢王的行踪都能掌握,他的随从的消息你弄不到?你也就这点本事?成成,我给你打听去,简直是个强盗婆子……他嘟嘟喃喃的就往床上爬,丝丝拉住他的衣领,你干嘛?干嘛?这么晚了当然继续睡觉……地上睡去!啥!?啥你个头,我是客人,我睡床,你睡地板!可是当初在清尊楼也是闭嘴!睡觉!你是不是想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周大少爷半夜强行爬上良家妇女的闺床?这、这到底是谁爬谁的床!?周少只能去一旁的木榻上将就,虽然沧州气候和暖,但这夜深露重睡在硬邦邦的木榻上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丝丝躺在床上不再理会他,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沧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不怪周少不知情,就连她,也只是听说过这种封闭机关,听闻只有非常时期才会启用,她这十多年来也未曾见过。
她回不去水榭,就算走到水榭附近,也必然在大雾中迷路,根本无法靠近。
就连她这个生活在水榭多年的人也无法突破。
但是,又会是发生了什么事……第十六回水榭之中,亦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心忐忑之中似乎只有上层的人在动作着什么,直到几天之后,所有门人才被召集在一起。
白玉高台之上当笑无情莲白的身影出现,众人才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是那种让人摸不着头绪,喜怒无常头痛不已的主子,但是似乎只要有他在,便不用担心什么。
隐约间,他便是整个水榭人心安定的所在。
他的身旁一如往常般站着黑衣的寒水月,只是,随即一同出现在白玉高台上的,还有风残月陪伴下的小九——朔月。
众人安静一片,都在等待着笑无情发话。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冰冷却严肃的神情让人感到无比陌生,开口道:自今日起,沧冥水榭将一分为二,朔月正式自立门户,本土以北一干行馆全部交予朔月名下——高台下只闻一片低低的抽气声,长期的规矩使然无人敢私下开口,却都不敢置信的望着淡然无情的笑无情和若无其事的朔月。
至于水榭门人——就按现在所站位置划分,站于东馆一侧半数门人归于朔月——他说得如此儿戏,却毋庸置疑,白玉台下终于有了阵阵喧语。
笑无情丝毫不放在心上,眼神淡淡一扫,视线所落之处即刻安静下来。
即时起,划归朔月的半数门人便不再是我沧冥之人,或者跟了朔月而去,或者自行离开都不再是我过问的,只是沧冥决不再收留,自行决定吧。
他这一句话无形间却帮了朔月。
倘若他不将那些人赶走,怕是其中大多的人会因不服朔月而坚持留在水榭。
他将他们推了出去拒之门外,剩下的便是朔月自己的事情,他该做的已经都做完,算是履行了约定,其他事情便与他无干。
留居水榭的人可以散去了,剩下的留在这里等候朔月安排。
他说完转身离去,经过小九身边时微微驻留,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那般云淡风轻,却是没有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至此我所作的承诺已经完成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整顿,希望三天之后,我不会在水榭中再看到你。
小九也便浅浅的回应他一个笑容,依然和如春风,我知道沧冥公子定然是会遵守自己的承诺的。
只是没有料到,连这水榭的半壁江山,你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罢。
笑无情未应,浅笑离去。
他的确不曾放在眼里。
反正是从师父那里继承来的东西,得也是白得的。
不过倘若那个如今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是在哪里游历大江南北的师父若是知道了,怕是得气得跳脚。
然而他自己,还有那个本该继承水榭的师姐都毫无责任感的丢下水榭不管了,他又何必执著于责任呢。
他担这个水榭的担子已经很久了。
他的确不怎么希望小九醒来,这家伙醒来麻烦得很。
不过既然醒都醒了,便没什么所谓。
该发生的,自然都会发生,世事于他不过一场浮生若梦。
笑无情已离去,留下的半数门人纵然也心怀疑虑但都依命散去,暂时各归各职,等候下一步安排。
然而另外半数此刻却是动摇不定,对于这突发的变故,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威慑于小九身边的风残月,不敢造次。
又何止是他们……就连风残月此刻,也依然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他也是在几天之前才知道,当年小九牺牲自己掩护笑无情逃离,竟是两人达成的协议,而代价,就是倘若小九活了下来,他将得到水榭的半壁江山。
笑无情这人识时务得很,未来的半壁水榭,和现时自己的性命,他当然是答应得毫不犹豫。
至于小九……风残月隐约觉得,他怕是早就盘算好一切,有把握自己不会丧命。
只是不知他是否料到回来之后笑无情却令东篱先生拖着他体内的毒不解,令他睡了这许多年。
他这样做,虽然很小人,却算不上违背诺言。
此人喜怒无常又善变,但自己答应下来的东西,当个小人动了手脚是一回事,但是只要事情走到必然的一步,他是不屑于去违背的。
小九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并不担心他会食言。
小九的胃口,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即使一母同胞,他却未必能够看透小九。
哥,你在想什么?小九轻声唤回他,风残月收回心绪,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用想太多啊,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可有很多事情要哥哥帮我去做呢。
小九脸上的笑容消失,看向白玉台下动摇不已的人群,眼中遍布着如钢铁般的冰冷。
小九亦很清楚自己沉睡多年这些人必难以服他,但是他要三天之后,除了死人,其他人一个不剩的随他离开!但只是这样,事情还没有结束——除了水榭的门人,沧冥还有最重要的四月,其中缺月已然下落不明,几乎算是被除名。
另外寒水月继续跟随笑无情,风残月自然是陪着小九,剩下的……就是新月。
而他们两人几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对于这个不能用平分来对待的丫头,便让她自己,在两人之中选择归属。
他要得到新月,这水榭之中,只有她才是他最想要的。
第十七回沧冥水榭分裂的消息几乎在刚一透露不久就传遍了江湖。
一直以来沧冥水榭虽然不是很活跃的大门大派,但在江湖中,尤其魔道中依然不容小觑。
然而江湖之大风云变幻,这样的消息即使激起了一阵涟漪,也终究被这世事变迁昨是今飞的江湖渐渐习惯。
如今分裂后的沧冥水榭被江湖称为南沧冥和北沧冥,南沧冥依然保持着神秘莫测的面纱,在笑无情的统领下难以寻其踪迹。
而北沧冥,却在江湖崭露头角,然而虽然它相较于南沧冥不曾那般神出鬼没,但是它的新主人朔月却更让人难以捉摸,无人知晓这突然得到了沧冥水榭半壁江山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丝弦!丝丝!有消息了!!周少风风火火的冲进屋里,迎接他的却是一只拳头,毫不客气的又把他揍了出去。
消息?等着你的消息,全江湖都知道了!!哎呦,周少揉着被砸疼的地方,委屈的解释道:不是沧冥的消息,是鄢王暗部的消息……丝丝微微一怔,她才刚刚决定赶回水榭看个究竟,这边久候不得的消息竟然就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现在……我警告你!若是敢告诉我罗刹出什么事情我就掐死你!……是你自己要听打探的消息,又不是我把罗刹怎么着的,干我么事……鄢王暗部已随鄢王回府,鄢王受了轻伤,两个暗部也是一轻伤一重伤,这已经是能探听出来的极限了,至于哪个轻哪个中就没办法知道得更详细……你就这么点本事啊?这根本就没办法确定罗刹的情况嘛!这也是没有办法,鄢王在明,他的行踪不难掌握,但是他的暗部却是见不得光,巴不得藏着掖着才好,哪儿有那么容易探听到关于暗部的消息?那我留着你干嘛用?……这人怎么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丝丝心里有些犹豫,水榭可说与她息息相关,在心里也算是她的家了,这突来的变故让她怎么能坐得住?可是姿姿那边她又放心不下——当初就不该上黑目山学什么毒,应该找个深山老林拜个神仙师父学分身术!一个是十年前的姐妹一个是十年来的家。
她望天打卦盘算了一会儿,便决定了现在该去的地方——姿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可就见不着了,而水榭,分都分了,她回去了还能合起来不成?好奇心可以以后再满足,当务之急自然是确定姿姿是否平安无事。
这几天周少住在周家地方上的一间铺子后堂,丝丝也就跟着赖在这里。
正要准备牵马出门,想点什么办法混进王府去打探一下,店里的小伙计却从铺里转到后面来,叫住她,卓姑娘,前面店里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找姑娘。
找我?丝丝茫然,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才对……不,就她身边的人来看,只要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要找到她容易得很。
不过她依然想不到来人会是谁。
跟着伙计走到店前,一打眼便看着两个白衣人站在店里等候,那身标志着水榭门人的白衣惹眼得很。
那两个人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新月姑娘,公子请您前去一见。
见我?笑无情怎么又想起我来了?那两个门人却是一顿,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稍一犹豫,回到:并非沧冥公子要见姑娘,是朔月公子遣在下前来。
丝丝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口气颇为奇怪的问:那么你们……是‘北沧冥’的人喽?那两人隔了半晌,才颇为挣扎的应了一声是。
——其实丝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不适应,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她这口气,却让两人觉得是在怪他们叛主。
你们先跟小九说我有事需要去办,等一回来就去看他……新月姑娘,公子请您务必立刻就去,他又一句话让在下转告——王府不必别处,擅自潜入王府绝非姑娘想象的那般容易,姑娘不如先到公子处从长计议,公子必会全力帮助姑娘完成心愿。
丝丝眨了眨眼睛——小九怎么知道她要做什么的?笑无情能猜出她的打算不奇怪,这件事情里就没有什么瞒过笑无情,还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可是深居水榭且行动不便的小九怎么也知道?无怪说这孩子打小聪明,是不是聪明过头了?但是想想小九也说得没错,先不说那里可是王府,不是说进就进的地方,单就丝丝这些日子耳闻目睹中对鄢王的了解,这厮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绝对心怀叵测,没事养那一群见不得光的暗部,指不定王府里藏着什么猫腻呢,哪容旁人说进就能偷偷进去的。
虽说小九还是个嫩生生一掐就出水的新生势力,到底手底下还有过去水榭的半数力量,让他帮帮忙总不吃亏。
好,我跟你们去,他如今在哪里落脚?回姑娘,公子如今居于行云别馆,马已经为新月姑娘备好了,请姑娘上马。
*时隔多年再次踏入行云别馆,倒让她颇为感慨。
然而没来得及感慨多久,就换作对这里的面目全非感到愕然。
记忆中,行云别馆的建筑风格是和水榭最像的。
然而显然新主入住后对这里进行了大动工,刚移栽的草木都还透着新气儿,原本雾蒙蒙白霎霎的景色变得清新不已。
于是刚刚酝酿出的一点怀念情绪便这么被扼杀在了这清新和煦的景色里。
新月。
小九一如往日,不肯呆在屋里,坚持坐着轮椅在院子里等新月来。
看到他的笑容,丝丝心里的那些疑惑,那些不适应便暂时抛之脑后,怎么看,眼前的都是她熟悉的小九。
她走过去拉着小九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点点头,气色看起来不错,那个烂人做人不怎么样,照顾你照顾得还是不错的么。
——烂人——自然就是残月了。
丝丝自觉没当着小九的面叫他残荷败柳已经是很给面子,小九依然略觉尴尬的苦笑一下。
第十八回沧冥水榭分裂的消息几乎在刚一透露不久就传遍了江湖。
一直以来沧冥水榭虽然不是很活跃的大门大派,但在江湖中,尤其魔道中依然不容小觑。
然而江湖之大风云变幻,这样的消息即使激起了一阵涟漪,也终究被这世事变迁昨是今飞的江湖渐渐习惯。
如今分裂后的沧冥水榭被江湖称为南沧冥和北沧冥,南沧冥依然保持着神秘莫测的面纱,在笑无情的统领下难以寻其踪迹。
而北沧冥,却在江湖崭露头角,然而虽然它相较于南沧冥不曾那般神出鬼没,但是它的新主人朔月却更让人难以捉摸,无人知晓这突然得到了沧冥水榭半壁江山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丝弦!丝丝!有消息了!!周少风风火火的冲进屋里,迎接他的却是一只拳头,毫不客气的又把他揍了出去。
消息?等着你的消息,全江湖都知道了!!哎呦,周少揉着被砸疼的地方,委屈的解释道:不是沧冥的消息,是鄢王暗部的消息……丝丝微微一怔,她才刚刚决定赶回水榭看个究竟,这边久候不得的消息竟然就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现在……我警告你!若是敢告诉我罗刹出什么事情我就掐死你!……是你自己要听打探的消息,又不是我把罗刹怎么着的,干我么事……鄢王暗部已随鄢王回府,鄢王受了轻伤,两个暗部也是一轻伤一重伤,这已经是能探听出来的极限了,至于哪个轻哪个中就没办法知道得更详细……你就这么点本事啊?这根本就没办法确定罗刹的情况嘛!这也是没有办法,鄢王在明,他的行踪不难掌握,但是他的暗部却是见不得光,巴不得藏着掖着才好,哪儿有那么容易探听到关于暗部的消息?那我留着你干嘛用?……这人怎么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丝丝心里有些犹豫,水榭可说与她息息相关,在心里也算是她的家了,这突来的变故让她怎么能坐得住?可是姿姿那边她又放心不下——当初就不该上黑目山学什么毒,应该找个深山老林拜个神仙师父学分身术!一个是十年前的姐妹一个是十年来的家。
她望天打卦盘算了一会儿,便决定了现在该去的地方——姿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可就见不着了,而水榭,分都分了,她回去了还能合起来不成?好奇心可以以后再满足,当务之急自然是确定姿姿是否平安无事。
这几天周少住在周家地方上的一间铺子后堂,丝丝也就跟着赖在这里。
正要准备牵马出门,想点什么办法混进王府去打探一下,店里的小伙计却从铺里转到后面来,叫住她,卓姑娘,前面店里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找姑娘。
找我?丝丝茫然,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才对……不,就她身边的人来看,只要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要找到她容易得很。
不过她依然想不到来人会是谁。
跟着伙计走到店前,一打眼便看着两个白衣人站在店里等候,那身标志着水榭门人的白衣惹眼得很。
那两个人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新月姑娘,公子请您前去一见。
见我?笑无情怎么又想起我来了?那两个门人却是一顿,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稍一犹豫,回到:并非沧冥公子要见姑娘,是朔月公子遣在下前来。
丝丝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口气颇为奇怪的问:那么你们……是‘北沧冥’的人喽?那两人隔了半晌,才颇为挣扎的应了一声是。
——其实丝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不适应,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她这口气,却让两人觉得是在怪他们叛主。
你们先跟小九说我有事需要去办,等一回来就去看他……新月姑娘,公子请您务必立刻就去,他又一句话让在下转告——王府不必别处,擅自潜入王府绝非姑娘想象的那般容易,姑娘不如先到公子处从长计议,公子必会全力帮助姑娘完成心愿。
丝丝眨了眨眼睛——小九怎么知道她要做什么的?笑无情能猜出她的打算不奇怪,这件事情里就没有什么瞒过笑无情,还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可是深居水榭且行动不便的小九怎么也知道?无怪说这孩子打小聪明,是不是聪明过头了?但是想想小九也说得没错,先不说那里可是王府,不是说进就进的地方,单就丝丝这些日子耳闻目睹中对鄢王的了解,这厮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绝对心怀叵测,没事养那一群见不得光的暗部,指不定王府里藏着什么猫腻呢,哪容旁人说进就能偷偷进去的。
虽说小九还是个嫩生生一掐就出水的新生势力,到底手底下还有过去水榭的半数力量,让他帮帮忙总不吃亏。
好,我跟你们去,他如今在哪里落脚?回姑娘,公子如今居于行云别馆,马已经为新月姑娘备好了,请姑娘上马。
*时隔多年再次踏入行云别馆,倒让她颇为感慨。
然而没来得及感慨多久,就换作对这里的面目全非感到愕然。
记忆中,行云别馆的建筑风格是和水榭最像的。
然而显然新主入住后对这里进行了大动工,刚移栽的草木都还透着新气儿,原本雾蒙蒙白霎霎的景色变得清新不已。
于是刚刚酝酿出的一点怀念情绪便这么被扼杀在了这清新和煦的景色里。
新月。
小九一如往日,不肯呆在屋里,坚持坐着轮椅在院子里等新月来。
看到他的笑容,丝丝心里的那些疑惑,那些不适应便暂时抛之脑后,怎么看,眼前的都是她熟悉的小九。
她走过去拉着小九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点点头,气色看起来不错,那个烂人做人不怎么样,照顾你照顾得还是不错的么。
——烂人——自然就是残月了。
丝丝自觉没当着小九的面叫他残荷败柳已经是很给面子,小九依然略觉尴尬的苦笑一下。
第十九回丝丝推着小九返回内院,远远的就看见院门上新题的四个大字水榭行云。
便又想起如今已属于北沧冥,而她面前轮椅上的这个青年就是北沧冥的主人。
小九,你和笑无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小九面前她并无顾忌,在她印象里小九永远都是那个温驯腼腆、可以无话不说的小九。
而小九不负所望,一五一十的对丝丝讲了缘由。
可是他讲得太无辜太坦然,让听得人也觉得,他为人家拼命,好像这也的确是他应得,一点都不过分。
只是水榭毕竟不再是过去的水榭了,一分为二,两分天下,好像一个原本和乐融融的大家子突然分了家,让人怎么也不能适应。
丝丝边推着轮椅边从后侧观察着小九,这个她眼中的大孩子,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服众吗?就算水榭分裂,笑无情将半壁江山割给了他,他又是否能统御得了?总不可能只靠着残月一个人来帮他?疑惑不是没有的,只是无论怎么看,小九都还是小九。
她走着,小九却突然间扭过身子,握住丝丝推轮椅的手,抬头急切的看着她。
新月,你留下来好吗?丝丝停住了脚,微微一怔,小九握着她的手继续恳求,新月,你不要回沧冥了,留在我这里,好不好?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我现在有那个能力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留在我身边……——若她想要的,是笑无情,又该怎么办呢?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丝丝看着眼前的小九,说不出拒绝的话,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她该留下来么?留在北沧冥?还是……回沧冥去?可是,那里恐怕没有人在等她吧。
笑无情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回去……连半个沧冥水榭他都能眉头也不皱一下的让了别人,何况她一个小小的新月?她回不回去,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如此,她还依然执意要回去么?有哪个必要么?小九不是没有看到丝丝眼中的迟疑,但是他没有在此刻穷追猛打,而是适时退了一步,你可以慢慢想,我不催……可是,在你想好之前,暂时留在我身边好么,我知道你还有事情要去做,我想帮你……——这就是她的小九,那么乖,惹人疼爱,让人好像飘在云端一般软软的,暖暖的,如何能够拒绝?丝丝点点头,她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是要继续贯彻初衷朝着自己的方向追下去?还是识时务的及时掉头寻找新的乐园……她要放弃勇者斗恶龙的荆棘之路,从此走向幸福生活的平坦大道吗?丝丝暂时留在了北沧溟,依照小九所言耐下性子等着小九为她制造机会接近王府。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江湖上却传言风起,新月已背弃旧主转投北沧冥的消息不知从何传出,让江湖中越发觉得,分裂之后,沧冥水榭气数已尽。
或许从此,将是北沧冥的天下。
丝丝不知道这种无稽之谈从何而起,也不知道笑无情听到会有什么想法。
或许他依然一笑置之,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那么,这个人就真的没救了。
她也一样没救了。
如今小九的治疗已告一段落,剩下的只是调养,他的身子仍旧虚弱,姿姿的事情她又不好去催。
于是她身置北沧冥,终日无所事事望天发呆,比在水榭的时候还闲。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厚脸皮!竟然赖在这里不肯走了么?会这样跟她说话的普天之下丝丝不做第二人选,坐在石阶上一回头就看见风残月居高临下对她嗤之以鼻,如今小九的身体已经用不着她治疗了,他看丝丝的时候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没点好脸色。
对于丝丝这副没精打采百无聊赖的样子更是蹙眉不已。
瞧瞧你现在都什么样子,混吃等死!丝丝抬头瞅了他半天,总算找到事情可以做了——我就混吃等死怎么着?就赖这儿不走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她慢吞吞的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也挑高了下巴看他,要知道可是你的宝贝小九让我留在这里的哦~~?看不顺眼,你赶我走啊——哦呵呵呵呵~~~~她奸笑而去,心情终于好了一点——怎么就忘记了这北沧冥还有这个家伙?这下子有得吵,不怕无聊了。
丝丝正式开始了混吃等死的日子,终日找茬打架开赌场,跟门人也都是老相熟,干脆拖了一起下水,搅得个北沧冥乌烟瘴气。
小九凡事都护着她,就算残月也只能干瞪眼。
小九并未停下帮助丝丝的事,只是他和丝丝都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小九没有找到更妥当的方法接近鄢王,决定从正面正式下贴拜访。
帖子方一送到,鄢王竟然亲自找上了门。
门人匆匆来报,丝丝已得到消息就赶往前厅,屏息来到窗外,沿着窗缝悄悄看去——来人果然是鄢王本人,他会亲自来见小九,丝丝不难猜到他的意图。
……朔月公子考虑得如何?这对于你来说,可以得到整个沧冥水榭,绝不会吃亏。
小九轻轻的笑,代价,却是要成为你的附属?怎会,本王只是需要你的协助。
而你,既然已同沧冥水榭决裂,笑无情又怎会容你,迟早会将你视为眼中钉。
倒不如与本王合作,先下手为强。
本王不信,能够得到整个沧冥水榭,对你就没有一点吸引力?这一番话确定了丝丝的猜测,鄢王果然是来策反小九的——不,如今来说已经不能成为策反,小九已经不算是沧冥水榭的人,北沧冥和沧冥水榭可算完全没有了关系。
应该说,他是来拉拢小九,企图用小九来对付笑无情!这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小九若赢了,他平白得利,小九若输了,他根本没损失!看起来灵山一战,是真的惹恼了鄢王。
只是丝丝不知,小九会答应他吗?她虽然已经知道了小九和笑无情之间的来龙去脉,却从不知道小九对笑无情是如何想法。
那个温温淡淡的小九几乎未曾表露过自己的情绪。
就算小九对笑无情没什么特别的仇恨,里面还有个对笑无情深恶痛绝的风残月,丝丝着实无法猜测到结果。
随着屋里的沉默,她的心渐渐提起来——小九会答应么?倘若他答应了,她要如何选择?第二十回丝丝有时候会觉得奇怪,小九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小白兔一般温驯腼腆,笑容和煦,和他在一起感到很轻松,却莫名的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踩在云团上,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掉下去,然而脚下没有实际感。
在笑无情身边的时候明明不会这样,无论他有多么阴阳怪气,喜怒不定,让她好似脚下道路错综复杂走迷宫一般,她都可以闭了眼睛往前冲,不撞南墙不回头。
小九是个好孩子,她不该乱想的。
北沧冥的人似乎有些惧怕小九——沧冥水榭的人一向都纪律严明,撇开他们这些比较上层的门人不谈,其他人都算得上训练有素的。
在面对笑无情时他们恭敬严谨,但在面对小九时却似乎过于拘束和紧张了。
这些丝丝不是察觉不到,只是小九对她一直没有变过,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她熟悉的小九,其他的她有什么可探究。
小九就像是软软的云团,一点点将她包围,温暖,柔软。
如果可以将一切事情交给她,不再去想笑无情,应该从此就可以轻松了罢。
只是,若是成为那般,她,还是卓丝丝吗?卓丝丝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原来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一旦陷入两难,被纠缠于矛盾的中央,她也渐渐变得不像自己了。
新月姑娘!有门人匆匆赶来,打断了她发呆,急道:朔月公子请您过去!鄢王又来了,已经到达大门外!又来?距离他上一次来才过了两天,他又来做什么?丝丝一边起身一边问道,知道鄢王来的目的是什么吗?听说鄢王在门外传话,来送一样东西给公子。
送东西给小九?那要她过去做什么?丝丝疑惑着被引领向大门前,只见鄢王与其部下车马均停在门外,不曾进来。
小九也已经赶到,看见丝丝,似乎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什么。
转对鄢王道:鄢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进来一坐?不必,本王不过是来送一样东西,聊表诚意,不会久留。
鄢王同小九说着话,眼睛却若有若无的瞥了丝丝一眼,抬手一挥,便有下属从后面一辆特制的巨大马车中抬下一个辇来。
丝丝一眼看到那辇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姿姿!她依然是黑衣,衬得面色苍白有些虚弱,裹着薄毯软软的靠在辇上。
丝丝不难看出,她受得伤不轻!——这是什么意思?鄢王要送来的东西就是姿姿?只为了拉拢同盟,他便把还在养伤的姿姿如同物品一样轻易送了出去么!?姿姿抬起眼与丝丝对视一眼,丝丝竟然无法从她的眼中看出丝毫情绪,她便又虚弱的缓缓垂落了眼帘。
只在经过鄢王身边时,她的手稍稍一抬,抬辇的人略作停顿,姿姿盯住鄢王,那淡淡的眼神却宛若坚石,片刻后,只轻声道:我信。
那似乎不是一句话,只是一个回答。
丝丝看不懂她和鄢王之间传递的是什么,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莫名,这两人明明身份悬殊,本该毫无瓜葛,然而疏远却又紧密,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们无比牢固的联系在一起。
丝丝心里的怒气突然安静下来,看着抬辇的人继续迈步,将姿姿抬离鄢王身边,向他们走来。
她仿佛有一种错觉,无论鄢王将她送到多远,她离开鄢王多远,姿姿最终的归处,还是在鄢王那里。
这是她和笑无情之间没有的牵绊,她不懂的牵绊。
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姿姿那淡然而冰冷的神情在来到丝丝身边的时候,似乎松懈下来,丝丝走到辇边,看到姿姿苍白的脸上慢慢绽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侧倾身,闭了眼睛靠在丝丝肩上。
丝丝……她的疲惫传递过来,丝丝明白,无论有着怎样的牵绊,跟在这样的鄢王身边,她一定很累。
有时候,也会需要一个短暂休息的地方……我在。
她伸手抱住姿姿,你宇宙超级霹雳无敌的姐姐在这儿呢,好好休息吧……丝丝示意水榭门人替换下鄢王的下属,将辇抬入内院,把鄢王留给小九去应付,自己跟着走了进去。
姿姿没有回头,只在拐角的地方抬起眼看向鄢王的方向,目光相会,便又分开。
丝丝不想去读懂他们那一眼中的意思,她还不知道,姿姿能够留在她身边多久……鄢王和小九之间的同盟并未成立,鄢王也从未说他是将姿姿送给小九,他只是将姿姿送来,姿姿不过是他催促和逼迫小九早下决定的一个手段,随时都可以要回去,或者,姿姿随时都可以自己离开。
只是她想不出,万一小九答应了,那么鄢王打算拿姿姿怎么办?真的送给小九不成?——他对姿姿不好。
姿姿在那里过得也不好。
丝丝当然不会希望她回去,最终闹个姐妹翻脸的下场。
待找了房间安顿好,吩咐下人离去,丝丝才发觉这还是她们姐妹重逢之后第一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身体怎么样了,伤在哪里?我看看。
没事,已经医过了。
姿姿拂掉那只想要扒开她衣服的手,已经感到有些累了,半倚在床边闭上眼睛。
丝丝搬了凳子在床边坐下,不死心地拿起她的手探了探脉。
还好,死不了。
姿姿缓缓睁眼瞥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你?你说你穿来干嘛?净给人添乱!姿姿没出现的时候多好啊,虽然烦心事儿也不是没有,可她至少还能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在乎。
一旦在乎了,事情就更难办了。
姿姿的眼睛终于闭不住了,睁开眼来看她——这人现在也够没心没肺的,有人这么对受伤的姐妹说话的么?丝丝……你怎么跟着笑无情的?干吗?想套我的话?还是想要策反我?别想哦。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问你就说。
她的口气虽然不善,却太虚弱没什么威慑力。
我一来这儿就遇上他了。
他派人杀了这个身体的父母和全家,只有我和一个在外面念书的哥哥幸存,看我没死,他就留着我了。
…………这是在演狗血剧?丝丝想了想,是挺狗血的。
那你那个哥哥呢?……丝丝顿了顿,微微有些不自然,说他干吗,不提了。
……姿姿狐疑的看看她,——通常狗血剧的剧情安排,都是幸存的妹妹多年以后遇到哥哥却两不相识,待到感情发展,却发现多年来收留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仇人…………你……不是那么巧吧?……——你该不会还跟那个哥哥……搞上了?喂!你才跟自己哥哥搞呢!我没哥。
没哥跟姐姐搞!乱伦同性恋!——你干吗?离我远点!!你敢上来我喊人了!喊吧,这里是姐姐我的地盘,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的——第二十一回自从姿姿到来,日子好象突然间平静下来,鄢王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姿姿也什么都没有提起,日子太平得几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丝丝大约猜得到鄢王的意思,也许他是想让她和姿姿先培养了感情,再要割舍,便更加困难。
而在她们培养感情的同时,恐怕那个家伙也不会闲着,早就在暗中布置着什么吧……这一点,丝丝并不在乎,兵来将挡,他把姿姿送来了,还指望要回去?——没门!一大清早她就端着热乎乎的老母鸡汤和几样面食推开姿姿的房门,姿姿,起来喝汤!姿姿看着那碗油腻腻的鸡汤,厌恶的转过身,打算彻底无视。
哎,卓姿姿,我可是一大清早起床杀鸡熬汤,忙乎了这么半天,你这什么态度?对得起我么?对得起这鸡么?对得起喂鸡的谷子么?对得起种谷子的老农么?……卓丝丝你很聒噪哎!姿姿哪里受得了她的絮叨,掀了被子坐起来——过去在家里的时候她明明不这样啊,就算两人绊上了,也是吵个不分上下,只是这些年她作为罗刹,早已经陌生了这种老妇女式的聒噪,完全不适应起来。
不想让我念叨就把汤喝了。
你一大清早就让我喝这么油腻的东西,谁喝得下?昨个是排骨浓汤,前儿个是鲫鱼汤,你当我坐月子下奶呢?知足吧,别人就是坐月子也没你这待遇呢,这可是我亲自配熬的药膳汤,喝了让你倍儿强壮。
……你是想把我养成猪?…………好像是有这个打算。
养得肥肥的,打不动也跑不动了,她就没办法逃回鄢王那里去了。
姿姿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微微眯了眼睛盯住她看,那神情竟有三分像鄢王的味道。
果然是跟着什么人久了,耳闻目染,言行举止都会有些对方的影子。
卓丝丝,你可不要打什么算盘,凭你那点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
——KA!一个伤员,还敢说什么大话。
丝丝对她的警告嗤之以鼻,只把鸡汤盛了,端到她眼前。
姿姿看了一眼这日日不间断的端到她面前来的汤,并未伸手去接,淡淡道:丝丝,我知道你这汤里放了东西。
丝丝一顿,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装什么无辜,我知道你‘新月’用毒颇有手段,有自信瞒天过海。
你这汤里,下得是可以让人手脚无力全身酸软的药,看起来跟受伤未愈的影响差不多,很难让人发觉。
不过可惜,还是没有办法瞒过我。
啊?真的呀,你发现了?丝丝极度夸张的表示出惊讶,随即笑问,那你还喝了这么些天?姿姿轻叹,我知道你的用心,你是根本没有打算投效主上,所以想要放赖,干脆不放我回去,一旦和主上对立起来,我们姐妹起码不会打个面对面。
姿姿知道她是用心良苦,为了她们姐妹俩好,可是,这便宜不就都让丝丝占了?丝丝依然笑得一脸无辜,这也不是我说了算不是?如今这里当家的是小——朔月公子,他会怎么决定,我也没得办法……得了,甭装了,以为我看不出来?虽然这里的主人是朔月,可是只要你一句话,他定然会不惜一切去做到。
现在根本是你想护着笑无情,不肯跟主上合作。
既然你知道,就别白费心思来鼓动我哦。
是——我也明白,只是还心存侥幸罢了。
不过如今我也该清醒一点,既然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跟鄢王合作,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姿姿翻身下床,丝毫看不出身体疲软的症状,丝丝略略惊奇,你没事?对,很遗憾,你下的药奈何不了我。
难怪明知道汤里面有问题还敢喝下去……丝丝依然坐在床边,并不急着阻拦。
姿姿略觉惊异,丝丝淡定的态度让她心里隐约察觉出不妥,微微蹙眉,决定不要理会那么多,离开再说——哪知还没有走出房间,突然全身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勉强扶住门。
你——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没有喝今天的汤,为何会突然无力?这药效究竟从何而来?丝丝这时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走到姿姿身边来扶她,我说你啊,你当我卓丝丝真那么白痴,日日把药下在汤里,万一你哪天不喝了我不是没辙?这药,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给你服了,药力怎么着也得持续个把月,每日放在汤里的正是缓解疲软症状的用药,谁让你不听话不肯喝?你——我怎么了?我怎么着也比你早出生一个多小时,你当我这姐姐是白当的啊?不过你居然能发现我下了药,也真让我蛮惊讶的,对于用药方面,我的确颇有自信。
她把姿姿扶稳了,正准备把她扶回床上去,却听到姿姿一声轻笑,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你,难怪能够成为‘新月’。
话音一落,丝丝刚觉不妥想要抽身,姿姿的手却敏捷的一翻,反扣住丝丝脉门,这一回反倒是丝丝使不出力了——她惊讶的看着姿姿,她手上的力道,根本不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该有的。
很惊讶是不是?你下的药的确巧妙,只是你不会想到——我会发觉你给我下药,并不是你的药有什么漏洞,而是我根本没受重伤!我的虚弱不过是装出来的,就连你给我把脉的时候也可以调节内力减弱脉象来伪装——而一个根本没有受重伤的人,怎么会有重伤之人的虚弱无力?你这药并不霸道,只要动用内力便可以化解。
丝丝,你输在对我下手太软。
卓姿姿!你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竟然第一天就给我下药,也是早有打算吧!喂!我可是对你手下留情了的!多谢,我自然会报答。
为了主上剿灭沧冥的时候不会伤了你,干脆我把你藏起来好了!丝丝一惊,姿姿你说什么!?剿灭沧冥?这是真的!?没错,主上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他已经给了沧冥最后的机会,只要北沧冥肯投效协助他吞并沧冥,这件事情就可以只当作江湖纷争来解决。
可是既然北沧冥不答应——主上将鼓动朝廷,出军剿灭沧冥魔教!——糟了!她必须得想办法通知笑无情!!丝丝就算对朝廷再没有概念,也知道一旦朝廷出军,个把江湖门派根本无法抵御!沧冥水榭有难了!!丝丝正要挣脱,姿姿却一手扣脉,另一手迅速向她后颈砍去——猛地一片金光之后,眼前剩下的只有黑暗……丝丝,我只是,不想你去送死而已。
丫的卓姿姿!敢阴我,有本事别让姐儿我脱身!否则把你踢回老妈肚子里去——!!第二十二回她还记得那是某年某月某日,天气晴好,炎热。
暑假已在眼前,她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娟秀字体写着要她到实验楼拿几本遗落的参考书顺便到篮球场走一趟。
于是她怀里抱着书,嘴里咬着笔杆子,晃晃悠悠走向篮球场。
小卓!丝丝回头,虽然已经下午,灼热的阳光依然耀眼,她看着那男生穿着白色篮球队服,裸露的皮肤上微微一层薄汗,想了想,这个人倒是认得,不同系,但是个名人。
帅气,开朗,热爱运动。
据说曾有两系系花为他争得头破血流。
她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没想起来他的名字。
不知道自己何时有跟他熟到喊她小卓这么亲密?……好奇怪,这样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在什么时候发生过……犹在疑惑间那男生似乎被她茫然的神情激怒,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走进实验楼,避开其他人目光。
喂喂……被一把丢进墙角,后背跟墙壁亲密接触了一把,她嘴里还叼着笔来不及开口抱怨,却发现自己与墙壁和男生之间构成了一个极其暧昧的情势……小卓!你今天不能再回避,我一定要知道你的答案!嗄?灼灼的目光盯得丝丝微微愕然,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情景,这样的发展,她真的曾经遇到过……可是她越是茫然,那男生便好似被激怒的小狮子,越发的没了理智。
卓姿姿!!你不要太过分!我对你的感情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果然,她好像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深呼吸。
丝丝拿下咬在嘴里的笔,用笔杆子挠挠头,抬头仔细看了看他,才不缓不慢的开口:虽然我好像已经跟你说过一回……不过我再次跟你说明两件事……男生的目光紧了紧,等着她说下去。
第一呢,我不是卓姿姿,我是卓丝丝。
炎炎夏日,那男生却好像五雷轰顶一般,顿时怔在那里,神情尴尬。
丝丝这一次连打量都不用打量,很肯定地说:第二,我不喜欢你这一型的。
男生红着一张脸反驳,我,我没问你喜不喜欢!是吗……不过很可惜,姿姿跟我的喜好是一样的。
卓丝丝露出一副少年仔,要看开点的目光,踮着脚拍拍比她高一个头的男生的肩膀,绕开他,拍屁股走人。
事情好像有点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是在做梦?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拿出那张卓姿姿笔迹的字条……对,这的确就是卓姿姿让她给她擦屁股那一回……走到校门外,看到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丝丝突然间有种莫名的想要把她踢回老妈肚子里的冲动。
她走过去,把字条往卓姿姿手里一塞,故意的吧!?卓姿姿微微挑挑眉毛,不咸不淡的口气,只是懒得去答复而已,反正你顺便嘛……这种事也有顺便的?丝丝瞪了她一眼,弯下腰去拎地上的包,突然间一阵恍惚,心里闪过不祥的感觉……怎么了?摇摇头,拎起包,没事,走了,回家!奇怪的感觉一直盘踞在心里,丝丝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直到那辆庞大货车迎面而来司机来不及打方向盘,而他们的车飞出了公路的瞬间,卓丝丝只能死命的抱着姿姿,闭上眼睛……丫的!要穿了!……穿!?她猛然一惊,忽然间睁开了眼……对了,她穿了!!在那个只有黄沙黑土和死人堆的地方,她遇见了端坐白马背上,冰肌玉骨,引人遐思,的出水白莲!小白莲……笑无情!!她得去通知他朝廷要出兵!沧冥水榭有难了!!丝丝翻坐起来,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她没指望在熟悉的地方醒过来,也料到面对的不会是阴暗的牢房……虽然立场对立,但囚禁她的是姿姿,她自然不会为难她。
当然,前提是鄢王没有指手画脚的话。
怎么办?这里会是什么地方?鄢王府?还是姿姿另外寻找的某处……?她看了看这个房间里的装饰摆设以及构造特点……不算奢华,但是好像蛮讲究的……看来就算不是鄢王府,也是鄢王所有的某个产业。
既然姿姿有心要软禁她,以防她被卷入水榭的这场灾难中,那么她自然不会轻易让自己逃脱。
想要离开,怕是不太容易。
她刚走到门口,一排刀锋便挡在她的面前。
清一色的黑衣装扮,显然都是鄢王的暗部。
他们都是由我指挥的暗部,没有我放行,你别想离开这里。
姿姿端着放满食物的托盘走近,径自进了屋,将食物放在桌上。
你睡了很久,我想你也应该饿了。
丝丝闷闷的从门口进来,这回两个人的立场彻底掉了个个儿。
姿姿看着她浅笑一下,安心呆在这儿,别绕什么花花肠子。
这些人的武功不是你对付得了的,你擅长的毒这里也没有半点材料,死了心留在这儿。
等主上的事办完,我会送你离开。
……等那主子办完事儿,估摸着我就该当寡妇了!就只是呆在这儿?我才不信鄢王会甘心白养着我,难道就敢保他不会拿我去威胁小九……或者笑无情?后面这个她的底气不太足,拿她威胁笑无情?人家也得理你!姿姿略略一顿,稍稍有些不自然,轻声道:主上不知道你在这里。
带你回来的事情我并未上报,而这里看守的,都是我可以自主调遣不必报备的亲卫,我吩咐过谁也不准离开,他们便没办法去通报。
你当鄢王是白痴么?手底下的人在做什么,他这种人会不管不问?而且你就这么把我掳来,小九那边也不肯善罢甘休的,怕是会给你主子添乱吧?还是说……你认为他会因为你,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鄢王并不像是个会珍惜手下的人嘛,你们之间,似乎不单只是主人和下属的关系。
丝丝在桌旁坐下来,盯着姿姿不肯放松,目光紧逼。
姿姿轻轻一笑,你果然敏锐,只不过……我们的确只是主上和下属,除此之外……再无法以任何身份相处……我不会背叛他,他亦不会放弃我,除非,我死。
……姿姿,你自虐狂。
姿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再应答,转身关门离去。
她一走,丝丝便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衣服从内到外都被换了,头发也是拆过重梳的,自己的衣着饰物一件也没有留下,当真给她搜了个干净。
丫的,算来算去料不到栽在姿姿手上……要知道当年她可是踩着姿姿的头顶先从老妈肚子里蹦出来才当了姐姐的,如今竟然栽给了姿姿,传出去她在十里八街还用不用混了!?……虽然如今十里八街左邻右舍再也不会知道了。
她得逃。
无论如何,她都得出去。
让她呆在这里不闻世事,而笑无情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决不答应!第二十三回高墙深院,十指丹蔻拈着一纸薄书,轻轻递于火烛上,转瞬烧了个干净。
葱玉纤长的手指完美得宛若玉雕,映着火烛温暖的光,才稍稍缓解了玉石一般的冰冷,显出些许温润。
肤白如瓷,却衬着一袭红到极致张扬的华丽宫装,那火烛映照之下的脸庞俨然妖惑人间的妖孽,将妩媚和妖娆都发挥到极点,张扬耀眼得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怎么,阎裳想要动我沧冥水榭?哼,真是不知所谓。
主子,是否要通知沧冥公子?……你这不废话么。
这么白痴的问题也要问,不如赶紧领了赏钱回乡种田去。
这宫里的人,一个个心眼儿多是多,可废话也多,用起来就是不如水榭里的人。
刚舒了口气,看见下人还在他眼前杵着,微微蹙眉道:还不赶快下去办!要我亲自去跑腿不成?当夜里数只飞鸽于皇宫外某处林中飞起,向着东南方遥远的沧冥水榭,乘夜色而去……遥远的水榭,依然静静的伫立在三水环绕之中,长久以来,水榭纵然是蒙蒙雾绕,却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空荡荡的水榭,不再让人觉得这里是宁静桃源,而是一个冷清萧索的地方。
水榭纵然很大,人口纵然减半,却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而最关键的原因,却是那个过去喜怒无常无聊到整日没事找事整着下人找乐子的主子,竟然安静下来了。
这些日子,笑无情没有掀过桌子,没有发过脾气,可是他不掀桌子不发脾气反而让人更觉得慌恐不安,总怀疑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是暴风雨没有来临,宁静依然在继续。
笑无情每日里只是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淡淡的望着雾蒙蒙的水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都这样了,下人们更是大气不敢出,连走路都越发轻浮,如幽灵一般不发出丝毫声音。
锦地罗真的快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她怕她真的会冲过去揪住笑无情的衣襟摇晃,冲他大喊:醒醒啊!只是她当然不会那么做。
她是锦地罗,可不是新月。
听到新月投效北沧冥的消息时,她几乎不能相信,新月是那样固执倔强勇往直前的追随着笑无情,怎么可能放弃笑无情去了北沧冥?可是想到水榭分离之前那段时间公子对她的冷淡,还有新月和小九的感情,又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就不明白了,公子明明是不想让新月去北沧冥的,可是为什么在最后那几天,却什么都不说?只要他说一句……她相信只要他肯说那么一句!新月一定会留下来的!她不喜欢水榭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冷清清死沉沉的,为什么不能够像过去一样吵吵闹闹开开心心,为什么不能永远那样生活下去……她躲在墙角恨铁不成钢的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不经意间一片黑影笼罩在她上方。
抬头,却见寒水站在旁边,正微微蹙眉低头看着她……她尴尬的笑笑,慢慢站起来,想着能够为自己这种偷窥行为找个什么借口。
要怪都怪新月那个死丫头,跟她在一起呆久了,连自己都做出这么奇怪的行为。
你有事找公子?呃,不不,我没事。
锦地罗只得摆出自己那所向无敌的甜美笑容,顿时便让寒水觉得喉咙发腻,不敢再看下去。
……这世上恐怕只有笑无情那个对甜喜好到变态的家伙,才能够直视锦地罗的笑容还面不改色。
锦地罗见成功转移了寒水月的注意,便收了笑容,拉住他往一边儿躲起来,寒水,你来。
有事?她向笑无情处看了看,确定他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压低了声音问:你在公子身边是呆得最久的,公子他到底打算把新月怎么办?就这么让她留在北沧冥吗?难道公子不去接她回来?寒水月沉默片刻,才道:这件事情的问题所在并不是公子如何打算,而是新月如何选择。
但是公子既然不想她离开,就该争取啊!为什么分家之前不留住新月呢!瞧瞧江湖传闻新月已经去了北沧冥之后,笑无情这都什么德行,每日里死干干烂奄奄的搁那儿发霉,活像这世上除了新月就再没别的乐子可找,别人看了都替他着急!寒水看看锦地罗,似乎在问她难道不了解公子,淡淡的移开视线道:公子不会那么做。
如果公子和新月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和谐,那没话说。
可是分家之前公子跟新月的关系你也看到了,而且新月本身倾向于小九,跟小九的感情甚深……若要为了分家一事才特意对新月好,公子不会去做。
既然新月心里已经选择了小九,公子何必去扰乱她。
锦地罗张大了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寒水,或者她是透过寒水在看他口中的那个公子……这、这是什么逻辑!?这种思想她要怎么去‘了解’?而寒水竟然还很懂的样子……男人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新月会留下来才怪咧!!锦地罗几乎要昏厥,不是那样吧……公子不想让新月走就该跟她说啊!她要为难就让她更为难,只要她能留下来就好啊,就算她走了,也要去把她抢回来!对女人就是应该这样,怎么能、怎么能……天啊,公子的情商怎么那么低啊!是么……懒散散的声音响起在身后,锦地罗全身一僵,脖颈僵硬地缓缓转头……笑无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的身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公、公子……锦地罗汗颜地笑笑,暗道今天黄历上一定是大凶,诸事不宜。
笑无情竟然依然没有什么表示,脸上只有淡淡的懒散,整个人就像是闲置在仓库里静静堆积了十几年灰尘的物品一般,全身都散发着即将发霉的气息。
他就那么淡淡的看着锦地罗,又像是什么也没在看,又不知道走神儿走到哪里去了。
……天啊,这个人真的是沧冥公子笑无情啊!?就在锦地罗快要被他看得受不了的时候,一个门人匆匆赶来,终于解救了她。
公子,收到紧急传书!笑无情慢吞吞的接过门人呈上的字条,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忽然精神一震,嘴角竟然浮了个笑容出来,看得锦地罗莫名不已。
公子?呵,鄢王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他将字条递给寒水,寒水和锦地罗看了,略略诧异。
公子,这是……?这是老三传回来的……鄢王在鼓动朝廷出兵剿灭‘魔教乱党’。
夏无极公子!?锦地罗禁不住惊呼一声……怎么这个人还活着吗?还以为他跟老门主一样,‘生死不明’了呢。
可是这朝廷里的消息,他怎么……然而她看看寒水,寒水却沉稳得多,并没有太多惊奇,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
笑无情浅笑道,倒不是特地瞒着谁,这也不算是秘密,只是老三已经跟水榭断绝关系,我就没有提过……他已经进了宫,现在,大概是个嫔妃吧。
……嫔、嫔、嫔妃!?锦地罗瞪大了一双圆眼,一阵天旋地转……可、可夏无极公子是个男的啊!!……沧冥水榭的老三,也即是笑无情的师弟……夏无极。
第二十四回这沧冥水榭里,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老门主常年云游四方,过得逍遥自在,撇下个水榭不管;大师姐跟了男人私奔,最后塞了个儿子回来,就撒手人寰;老三则是离家出走的惯常犯,竟然某天一走就走进了宫里,搅得个皇宫里乌烟瘴气,魔教匪类妖孽患国,被人越骂越难听他还越来劲,硬是在滔天的骂声里当上了嫔妃。
最后这沧溟水榭里,仿佛从来都只有笑无情一个人。
而笑无情则对夏无极的做法不置可否,只当他们都死干净了。
从接到宫里来的传书那时候开始,锦地罗才觉得这个人又活过来了。
看来她家公子也是天生贱命,享受不了安逸宁静,非要灾祸临头才打起精神,跃跃欲试起来。
他淡淡谈笑间便轻巧的作了部署,吩咐下去,他并非不将即将到来的风雨看在眼里,而是对于鄢王此番的挑战,显得兴味盎然,慵懒浅笑着看对方如何出招。
然而随即回报上来的一条消息却硬是把他脸上刚刚恢复的笑容抹了去……新月失踪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北沧冥吗?朔月都在做些什么!?朔月的能力怎样他是很清楚地,如今他手上还有过去水榭一半的力量,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当真有对新月上过心吗!回公子,新月姑娘失踪前鄢王曾出现在北沧冥将罗刹留在那里,新月姑娘一直亲自照顾罗刹从不假他人之手,而两个人也是一起从北沧冥失踪,朔月公子亦判断,是罗刹劫走了新月,如今已经正式与鄢王对立。
……罗刹……原来是那个女人!他的确弄不清她和新月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但新月对她一直是不一般,若是她,的确有可能卸下了新月的防备。
可是那个女人,却帮着鄢王劫了她去……那么,鄢王为何至今不动声色,没有用新月威胁他和朔月?是觉得新月还不够分量,不相信一个女人可以动摇他们两个?但若是如此,他便不会费力去劫,鄢王,决不会做没用的事情。
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劫走新月,是罗刹一个人的主意。
若是想到这里,罗刹的用意便不难判断。
他方才对罗刹升起的杀意便又淡了些……毕竟新月没有白对罗刹那么上心,总算这个女人没有恩将仇报。
朝廷的大军马上就会到来,鄢王多半会忙于部署,应该不会有太多精力去注意罗刹的这些小动作……只要,鄢王没有发现新月…………大军压境的感觉,一定会让笑无情感觉很爽吧。
鄢王脸上淡淡浮起一层笑容,每每一想到那天到来的情景,就感到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笑无情的反应。
这么多年的对手,终于要失去了,说不定今后会感觉寂寞呢。
主上。
姿姿静静来到他身侧,鄢王淡淡嗯了一声,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是。
事情交给你去做,我的确不用担心的。
他笑着看了看姿姿,看似漫不经心的提起,对了,你手下有几个人,最近几天怎么没见到……?属下派他们出去办事……暂时,还没能回来。
是么……最近要做的事情的确不少,你那边若是人手不足,可要尽早说,不要逞强,嗯?姿姿只略低头,借此掩饰了眼中的情绪。
鄢王有此一问,可是发觉了什么?她知道鄢王不是那么容易欺瞒的人,只是,她依然想要去赌那一线机会。
只要丝丝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不会多费心思。
果然鄢王没有再问下去,转问道:夜叉的伤养得怎么样了?暂时还不能起身。
鄢王淡淡的拂了拂衣袖,看来并未上心,既然这样,就只能继续辛苦你了。
暗部的统领只有你们两个,如今担子都在你一个人身上,又适逢如此重要的时刻,可不要被多余的事情分了心才好,嗯?姿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缓缓抬起眼来……他果然还是察觉到了。
她的目光直视着他,毫不避忌,亦不肯退缩。
鄢王依然在笑,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冰冷,罢了,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要有太多心思。
下去吧。
他该好好考虑一下那个女人的价值……目前他虽看不清笑无情对她的态度,但显然朔月是很重视她的……如今,连决不会对他有异心的罗刹也私下帮着她。
这个新月,他的确是应该会会的。
他吩咐了车马,没有通知罗刹,便出了门。
罗刹在做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不能容许自己的手下有丝毫举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下。
但是罗刹……亦明白自己是掌握了她的一举一动,却依然要这么做么?她就真的这么相信,他们的承诺不会破?走入那间位于城外的庄园,看到他到来,看守的暗部无声的跪了一地。
不过他应该庆幸自己突然冒出要来看看的念头,以及这些暗部的训练有素,否则他也就不会看到精彩的一幕逃跑现行。
被关于楼阁之上的新月此刻正翻着窗户,以极不雅观的姿势和极不入流的手段从窗子里爬出来,犹不知此刻已经有一群眼睛盯在她身上。
……这也算魔道赫赫有名的沧溟四月之一?就这三角猫的功夫,笑无情竟然肯留她在身边?卓丝丝当然知道自己可以以优雅的姿态像神仙姐姐一样从窗户里飞出去来个天外飞仙……不过估计飞不了多久她就得跟鸟一样被打下来。
她头壳坏掉才会去当靶子给人练。
所以她当然是采用最保守最安全的方式,套了一件墙皮灰的外套,将床单从窗户垂落,自己顺着墙边爬下来。
只是还没落地,便听到此刻她绝对不想听到的一个嗓音戏谑道:怎么新月姑娘这宵小的手段,做得似乎很习惯呢。
丝丝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吊在绳子上,拧了个方向,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X你老妹!枉费姐姐我那么多次故意招招摇摇的天外飞仙被捉,麻痹了这些守卫,来个遁走,竟然被这个家伙撞见!这回她也不用偷偷摸摸了,闷哼哼的跳下来,微微一扬下巴,大言不惭地回道:是啊,我为了笑无情那点屁爱好是上刀山下火海,偷完东家偷西家,早就成惯了,怎样?这在江湖上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回算是完了,鄢王果然还是知道了她在这里。
不管心里怎么想,她面上都看不出丝毫忐忑。
鄢王虽然很不能忍受这种又无礼,又没有丝毫优雅可言的行为,但是对于她的勇气,的确是不能不欣赏的。
如今你人已经在本王手上了,不觉得对本王客气一点比较好么?客气了又怎样?我说两句好话你就放了我么?你要是肯干,我就给你祖上八辈写上三十万字的表彰词哦!让你千秋万代流传千古!怎样?鄢王这时候才细细看了看她,一直以来新月对他来说不过是笑无情手下的一个小跟班,根本看也没仔细看过。
你这个丫头,倒是有点意思,难怪笑无情要把你放在身边……只可惜,本王最讨厌你这种胡搅蛮缠的丫头!来人,给我好好教训,让她知道该怎样跟本王说话!两旁的护卫便要走上来,丝丝猛地向后跳了一步,大喊一声:停……!那些护卫自然不会理会,而鄢王自当听不到,丝丝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可不想平白被人整,急忙道:喂!你若是伤了我,吃亏的可是你哦!我才不信你这么精明,会逞一时之气,丢了个大便宜!鄢王看了她一眼,轻轻抬手,两旁护卫便停在远处没有继续向前。
哦,本王倒想知道是个什么便宜,你最好能说出个理由,否则,欺骗本王的下场,恐怕会比刚刚躲过的更惨!丝丝抹了一把冷汗,看看左右……这样的情况,她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逃是逃不掉,只能认命了,躲一时算一时吧……第二十五回那,那个……你知道,笑无情一直是把我留在身边的,其实他很在乎我哦,所以我在这里的话,他会有很多顾忌,你不是就可以省不少力气……但是如果你伤了我,他一定很生气,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做出什么事情来哦!鄢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对此嗤之以鼻……就你?干吗,瞧不起人哦!只是我看笑无情,也没有多离不开你么,还不是看着你投效北沧冥也不管不问?你懂啥啊,他那人就那样,外冷内热知道不?这叫含蓄,害羞么,当然不好意思把什么都摆在表面上,其实他心里当然是很难过的啦…………笑无情啊,原谅我吧,为了我的安危,你就牺牲一下名誉,也不会怎样……不过,很显然……鄢王是不会相信的。
……含蓄?害羞?那个笑无情??哈。
鬼才信!不管鄢王相不相信,如今有这个可能性在摆眼前,又不用他多费力气,他怎么能放过。
……世上也是有这种女人的,为了一时保身,自己透漏了自己做人质的价值,顺便也把那两个男人都给卖了。
不过相较于那种打死不开口的死硬派,他倒不讨厌这种识时务的。
能省了他不少力气和时间。
最好你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合作一点,看在罗刹那么维护你……说不定可以留你一条命。
他说完转身,吩咐道:好好把她看住了,守卫加强。
人若是逃了,你们提头来见。
是。
那些黑衣暗部动作声音均是一致,加上同样的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机器人一样。
丝丝看着鄢王离开,松懈下来,腿一软,干脆蹲在地上。
总算躲过一顿皮肉之苦……对于鄢王,她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应付起来那么累,不自觉地神经紧绷。
她在地上蹲了会儿,那些暗部就守着,不管她,也不离开。
她抬着头瞅了瞅,嚷道:哎!你们都是木头人啊!?不会来拉一把!依然没有人回应,那些木头人动也不动的杵在那里。
我说你们都有没有点人情味儿啊,这么一个纤纤弱质的美女在这儿,拉一把会怎样?……纤纤弱质?谁若是把沧冥的新月当个弱质美女,怕是嫌自己命太长!然而丝丝却依然不依不饶,继续嚷着:冷血啊……你们还是不是男人有没有公德,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知道不?估计你们这些人整天绷着脸不苟言笑的,也是不知道了。
如今冷面冰山男已经不流行了,你们总这样赶不上潮流会讨不到老婆的,大家要相亲相爱世界才能和平嘛,你不帮别人,他日你遇了麻烦也不会有人来帮你,举手之劳,不要那么吝啬么…………她这厢喋喋不休,然而她不走,这些人也不能离开,只能在这里陪着,任由耳朵里长茧。
丝丝的观点是……是人就是肉长的,谁的脑袋里塞的也不是石头。
不管你接受了什么残酷训练,泯灭了人性,只要你还活着,还是个活人,心脏还在跳动,所谓冷血无情这回事就是不存在的。
只要找到突破点,没有人的心理防守是无敌的!时间她有得是,这些人对她既惹不起又躲不起,所以她的优势是绝对的!决不轻言放弃!……经历过长期的沉寂和郁闷之后,丝丝终于在折磨这些鄢王暗部的行为中,找回了自己。
……卓丝丝是野草,落在哪里都能疯长一气……这才是她卓丝丝么!所以,当鄢王再次出现准备带走丝丝的时候,他那些早已经彻底抛弃人性的暗部们竟然一部分隐隐的脸色铁青脚步虚浮,见到鄢王如临大赦;另一部分却显出若有若无的恋恋不舍。
不过这一切细微的变动,都隐藏在刻意的沉寂之下,他们依然忠实地当着他们的木头人。
呦,满面春光的样子,看来事情办得蛮顺利嘛。
丝丝嬉笑着打了招呼,那笑容比狗腿还狗腿,哪里看得出她还是沧冥的人。
鄢王只是淡淡冷笑了一声,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言下之意却是你最好还是有用处的,否则,不是那么容易再让你混过去。
丝丝勉强扯了扯嘴角,跟在鄢王身后准备离开,还没有忘记回过头来对院子里的暗部挥了挥手:我会想念你们的!一些人的脸色更加铁青,另一些人更加落寞。
今日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日了吧,丝丝没打算慷慨就义,但是,恐怕她对鄢王真的没多大用处……庄外已有马车等候,鄢王先上了马车,随即便有人过来将丝丝的手脚捆缚好,把她也丢上马车。
丝丝很郁闷,看来这一路上鄢王是打算亲自看着她了,捆成这样,用不用这么防着她?她这样纤纤弱质的小女子,又能做什么?你打算带我去做什么?鄢王看了她一眼,大军已到,今日就会开始对沧冥水榭围攻……本王请了笑无情和朔月亲自来‘接’你回去……笑无情来了我固然是赚到,就算他不来也没关系,只要制住朔月也算省了不少精力。
……这么说不管笑无情来不来你都不会杀我了?杀你?这么做除了让罗刹心存芥蒂,对本王没有什么好处。
反正还要留着你对付朔月,我为何杀你?这样就放心多了……朔月固然会来,可是笑无情那个家伙会来才怪!阿弥陀佛,她总算不用冤死了。
第二十六回可是……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就算小九再聪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残废要怎么来救她??他的武功能成么??鄢王根本就没打算放她走吧!?丝丝还在胡思乱想,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鄢王先下了车,随后照旧有人来抬了她下去,看来一点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幸好丝丝轻功好,平衡力也不差,就这么兔子一样蹦跶着跟在后面。
(兔子?那是僵尸吧?)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问问的权力总该有吧?鄢王府。
……已经不用别人说,她也看到门上的三个大字了。
他不是要把人约到自己的老巢来吧?这么卑鄙?若是他耍了什么花样,岂不是有去无回?让人想不透的是鄢王居然已经撤了府中所有的护卫,门户大开,整个鄢王府显得空空荡荡。
然而他们刚一进府,便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个黑衣的暗部前来迎接。
丝丝这时候才大约明了,鄢王已将府中护卫尽数换成暗部。
大概也唯有此才能让这些见不得光的暗部在府中活动。
她远远看到前来迎接中的暗部为首的正是姿姿,见到她姿姿显然有些惊讶。
她已经知道鄢王去见过丝丝,并且这些天没有让她靠近别庄……但是,她终究赌输了么……鄢王毕竟还是不肯放过丝丝。
只是她心里升起的那一丝丝愧疚……在看到捆手捆脚的站在鄢王身后,还不安分的对她扭屁股扭脖子咧嘴眨眼睛一刻不清闲毫无紧张感的丝丝时……实在觉得自己的愧疚没啥用处。
对于丝丝来说,只要她的小命儿没啥危险,其他的相比之下都是小事,还不值得让她垂头丧气。
虽然她还不知道鄢王打算把小九引来要拿他怎样,不过若是小九,应该知道怎样做最妥当,不会死心眼儿把自己赔进去。
所以她轻轻松松的申请了一把椅子,坐在鄢王侧后方,努着嘴巴跟姿姿要鄢王身旁桌上的水果吃。
卓姿姿已经完全搞不懂这个女人……谁说她没有变的?根本变成个怪物!姿姿黑着脸去拿了一颗杏子,略一犹豫,怕她拿杏核当暗器,便换了颗梨塞住她那快要噘到一公里外的嘴巴。
丝丝还在大口啃着姿姿手里的梨,眼睛的余光见到门外似乎有人靠近,一抬头,就再也轻松不起来了……笑、笑无情!?那一身莲白的衣衫层层若雾,身姿如魅,沿着王府大门台阶而上,步步生莲…………他、他、他怎么来了!?丝丝目瞪口呆,连嘴边的梨也顾不得啃,死死的盯住走进大门的颀长身影,眼睛都不肯眨一下……不是幻觉吧!?不会消失吧??是本人??他在这里……那沧冥水榭怎么办!?鄢王同样感到意外,他的目的,只要能把朔月引来已经达到了,看来,这一次还真的赚了。
那一朵盛世白莲,终于还是自动走入他设下的囚笼之中……笑无情衣袂翩翩,悠然依旧的走入府内,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出紧迫之感。
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扫过丝丝,便懒懒的往那里一站,对鄢王魅然笑道:看来新月在这里被照顾得不错,怕是她已经流连忘返了,亏我巴巴地赶过来接她,原来倒是多余了。
丝丝终于确定这绝对是原装正版的真货!她狠狠瞪过去……没瞧见着手脚都捆着么,有这么照顾的么!还不错?说起来……她上一次见到笑无情是什么时候?怎么突然觉得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他了,又好像前几天还在他身边来着…………怎么好像看到他来,以前的那些不满都不见了………………难道她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犯贱一族?给个好脸儿就屁颠儿屁颠儿的……默。
鄙视自己。
可是……他竟然来了嘛。
鄢王已经收起了惊讶,谑道:想不到沧溟公子竟然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为了区区一个手下……哦,是[前]手下,竟然肯只身犯险,连沧冥水榭的安危都置于不顾……看来,这个丫头对你,倒是别有意义?丝丝立刻来了精神,虽然鄢王说这话是故意讽刺,但是她倒有兴趣得很,巴巴的盯着笑无情……承认啊,你快承认啊!丝丝两眼发光的瞪着,闪得人眼睛疼。
笑无情淡淡瞥了她一眼,慢腾腾地答道:鄢王应该知道沧冥水榭刚刚分家,我这里比较缺人手么……今天换了阿猫阿狗在这里,说不定我也会来的。
……………………你丫欠扁!!丝丝想要暴走,可是手脚被缚,身边又有姿姿将她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笑无情悠然一笑,对鄢王道:抱歉得很,我这里着实缺人手缺得厉害,可不可以麻烦王爷将人还给我了……话音方落,他突然身影一闪,竟然以鬼魅之势眨眼间来到丝丝面前抬手便将姿姿挥开一旁,根本无人来得及反应。
丝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根本没有看到他是如何避开鄢王来到自己面前的……你,功力恢复了!?……她那双瞪得圆圆的眼睛分明在这么问。
笑无情但笑未答,笑容里邪气萦绕,一把扛起丝丝……他没有时间替丝丝解开绳子,此刻鄢王已经出手,向笑无情袭来……鄢王的武功奇高,这一点自从鄢王此人浮出水面之后丝丝便已经调查过,四次见面,她即使只是站在他面前也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施放的压力。
她不知道他们二人谁更胜一筹,应该说,她从来没有看清过笑无情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在他受伤走火入魔之前。
她被抗在笑无情背上,感觉着两人过招带来的震动,时而被拖进笑无情怀中,却丝毫帮不上忙。
……笑无情!你先帮我解开绳子!她不能这样下去,如果她得到解放便可以帮他,但是现在这样不过是一个负累。
笑无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同鄢王过招,没有半分分神的机会。
鄢王突然眼神一变,透出一丝阴冷,一掌临时改变方向向丝丝击去……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在笑无情心里,是不是真的无关紧要……倘若是,他今日根本就不会来,既然来了……就看笑无情是要保自己,还是保这个丫头!笑无情发觉他的用意,微微蹙眉,明知不过是个陷阱却不得不护住丝丝……然而就在这刹那间他的手猛地被隔开,姿姿竟然突然插进来,她的功力完全不能与鄢王相扛,却让他的出招错了方向,没有击中笑无情的要害,硬在身侧挨了一掌,却抓住机会这个及时抽身……现在决不是恋战的时候,两人能够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罗刹!!眼见一个杀掉笑无情的好机会就这么失去,鄢王顿时目露火光,然而姿姿虽然方才为了拦截鄢王,反而被他的内力震开,此刻从地上起来,却倔强的迎上鄢王愤怒的目光,毫不退缩。
……她不会背叛鄢王,但是亦不可能让她看着鄢王拿丝丝做牺牲!鄢王咬牙冷冷哼了一声,最终没有发落罗刹,吩咐暗部:去追!笑无情从抽身的那一刻院中的暗部已经包围而来,只是这些暗部他还不曾忌惮,扯开丝丝手脚上的绳子,带她冲了出去。
第二十七回笑无情!你等一下……我叫你等等啊!!……现在是等等的时候吗?前有包围后有追兵,想要埋骨此地不成?他自然是不肯等的,只是丝丝不依不饶,几乎要跟他动起手来,笑无情一口气没提住,终于还是慢下来。
你想做什么?他眯着眼睛看了看丝丝,丝丝却也在盯着他看……你受伤了!?笑无情不屑的冷笑一声,似乎在说:开什么玩笑。
他岂会把鄢王那一掌放在眼里。
丝丝才不理会他如何反应……他没受伤?他没受伤不过是用个轻功还需要提气?笑无情那种变态用起轻功来根本就像呼吸那么简单,何须提气来着?他当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当初他走火入魔又受伤,变成了莲莲的时候,他的身子可是她一手调养的,她怎么会不了了解他的情况有多严重……而方才他的表现,却看不出丝毫武功受损的样子,这个人莫不是连逞强也逞到了变态的程度?但是看丝丝那精明的目光笑无情也知道她想到些什么,鼻子里面不咸不淡的哼哼唧唧两声,问道:那你是要走,还是留在这里被捉回去?……这个……当然是要走的,不走是白痴。
可是,她不知道笑无情如今究竟逞强到什么程度,若是这样一路硬杀回去,鄢王必定早已经在他们的去路安排好拦截,到时候笑无情的身体搞得个七劳八损日后要医治恐怕就难了。
我们先甩开追兵找地方躲起来!她需要时间让笑无情得到调息,但笑无情显然不赞同这一点……若不趁现在一口气冲出去,待到鄢王将去路完全封锁,他们更难回去。
丝丝如何不了解这一点,但是相较之下,她选择冒险,也不想拿笑无情的身体来赌。
鄢王府虽在官城之内,但沧州境地多山岭,就是城内也多有几处小山,在丝丝地坚持之下二人还是躲入了附近的山中。
如丝丝所料,鄢王果然将暗部部署在他们逃跑的各要道,转道躲进山中之后阻力立刻减轻。
不过她知道用不了多少时间鄢王便会调集了兵力来搜查。
鄢王又如何不知道他们的狡猾,完全没有调回暗部的打算,让自己的暗部依然守在原位以防他们混出城,另一边却从朝廷大军中调集了人马,以魔教乱党混入城中刺杀为名,四处搜寻。
以先前暗部的报告很快便锁定了二人藏身的山上。
丝丝和笑无情寻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藏好,随时都能够看到有官兵从不远处走过。
她看看身边一脸不怎么情愿的笑无情,好像这么躲着委屈了他,她真想教教他一群蚂蚁也能啃死一只大象的道理。
偏偏这个家伙还讳疾忌医死不肯让她把脉,只一声不吭赌气似的坐在那儿。
要在平时丝丝非给他几个白眼儿,好好教育教育他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转念才想到这个家伙根本不是大丈夫,就是个小心眼儿的别扭青年。
她干脆压低声音说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哎,你到这儿来了,水榭怎么办?大军不是已经到了,你要放弃水榭不成?这话她自己都不信,就算他真的某日发了神经要放弃水榭,那也不会是为她。
笑无情淡淡瞥了她一眼,意思是难道我会那么笨吗?水榭那边用不着担心……他稍稍别开头,声音无波无澜无喜无怒,现在有寒水在,而且……朔月会撑到我们回去。
……小九?他怎么在那儿?哎哎,你话说啊!他没法来救你,所以我来救你,他保水榭,这是协定。
他别着脸让人看不到表情,丝丝一脸原来如此,心里仍旧感到惊奇。
小九的确可能会这么做,他现在腿脚不便,为了救她,自然有可能去找笑无情。
但是笑无情……竟然肯答应。
他自己守着水榭不比交给小九更安心么,而他竟然会答应那个分了他半壁江山的人来救人?这么说……自己还是有点儿魅力的吧?看着丝丝笑得一脸奸佞,笑无情微微动了动眉毛,却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头,用力压低。
你……笑无情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丝丝立刻乖乖闭嘴,瞄到一行官兵从他们藏身的不远处走过。
丝丝的注意力很快便无法集中在官兵不远处的官兵身上,她只要稍稍一抬头,便能够看到近在眼前的笑无情的侧脸……温润的肌肤散发着隐隐淡淡的香气,低低的,暖暖的……好诱人……他的一只手还刚从丝丝头顶滑落,正按在她肩上,两个人贴得如此接近,几乎要连呼吸也混在一起。
……似乎……这么多年了,除去灵山空遁和方才扛她逃跑,她几乎都没有什么机会距离他这么近过。
她不着痕迹的往上靠靠,再靠靠……吼吼,感觉还不错的咩她细细看着笑无情的侧脸,忽然问:其实,你记得莲莲的事吧?笑无情淡淡瞥了她一眼,看不出他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那你为什么来救我?缺人手。
……鄢王找不到我们,很快就会封山,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吧。
……很难?笑无情不屑轻笑,在他眼里,何有难字一说。
可是在丝丝眼里,他这笑容,不过狂妄二字而已。
这就是笑无情。
你又想硬闯?不等出城,你就得让千军万马压死。
我要走,且不说拦,就是追,他们又能追得上么。
……前提是你的轻功能够正常使用吧!喂,当年你和小九,也是这般陷入困境吧?笑无情轻描淡写的勾了勾唇角……这样也算困境么?……再逞!丝丝白了他一眼,当年有小九,如今有新月……若我帮了你逃出去,你是不是也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笑无情笑容一敛,你想做什么?……他来这里本就是救她的,若要牺牲了她来离开,岂不是无功而返么!?丝丝轻轻笑了笑,突然向前一探身,吻上那诱惑了她许久的温润双唇……一股微苦且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笑无情微微蹙眉,推开了丝丝……你给我吃什么!?若你我都能平安回去,你便答应了我……将莲莲还我吧。
微麻的感觉在全身迅速扩散,与寻常的麻药似乎完全不同,麻麻酥酥,毫不影响感觉,只是感到微微的迟钝……这里不是软禁她的鄢王府邸,而是山林之中。
只要进了山,就地取材,对丝丝来说有什么难?笑无情眼中薄怒,新月!你给我好好呆着!协议成立,反对无效。
我很伟大吧?虽然赶不及你笑无情闯入虎穴来救人千年一遇,好歹我新月舍己救人也是百年难得的。
记得,若是等我逃了出去你却还不出莲莲……拿你自己来抵,我也勉强接受。
别担心,这草药没有经过提炼,药力半柱香功夫就退,你可要瞅住机会快走哦,GOODLUCK……她难舍的捏了一把笑无情的脸颊……机会难得啊,能吃笑无情的豆腐,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嫩豆腐吃完,她猫着腰,迅速消失在笑无情的视野之内。
第二十八回新月!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手脚麻不麻,这一点点未经提炼的毒很容易就可以化解掉。
他稍稍运功,正要站起来,突然动作一顿,用手抵住胸口,喉头微动,咽回一口血腥。
……一个逞强逞到变态程度的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吐血呢。
他没有时间调息,追着丝丝离开的方向,匆匆赶去。
然而丝丝离开之后,山中依然安静,只有官兵搜查的声音,未见任何骚乱。
如果不是有那个约定在先,几乎要让人以为她是不是一个人偷溜去了。
至于丝丝……她才不会去做什么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伟大举动。
一命换一命,根本没赚。
要做,就要想办法让两个人都活着离开!在这茂密的山林里,纵然工具匮乏,原材料却是取之不尽。
她不限于自己需要什么,而是就地取材见到什么能用都收集了来,对付个把官兵还是绰绰有余。
当笑无情沿着这个方向追来,没有见到丝丝,见到的却是几个木偶一般木讷着继续搜寻的官兵,他们微微呆滞的眼神如果不仔细分辨几乎无法看清,然而对于笑无情的到来,却视若无物。
要做到这种程度,只要不是对内力高深、训练有素或者有所防备的人,那么对丝丝来说并非做不到。
他只是有些担心她接下来要做什么,毕竟如果只是靠这种手段身不知鬼不觉地开出一条路来,她根本不用离开他身边。
这种手段也就对付对付这些官兵,若是遇上鄢王培植的暗部,甚至是鄢王本人……这手段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不过对于这一点,丝丝一向都很懂得挑选下手对象,决不以身犯险。
丝丝躲在一丛茂密的树上犯了难,看到果然有暗部埋伏在四周,虽然并不密集,但只要一处发现了情况,恐怕四面八方的暗部都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她一时冲动什么都没想就跑了出来,这回要怎么办?要保笑无情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可是她不想牺牲啊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那不是亏大了!(女人啊,你刚刚才让人乱感动了一把,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好吧,就算是为了对得起看官大人们,上就上,要相信天穿我才必有用,她可是穿来的没那么容易就死掉。
她突然飞身而出,在空中飘过一道纤细的魅影,伴随着点点飞花飘然而下……虽然,视觉上是很美……但是麻烦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做作……她大张旗鼓地暴露行踪,向山下掠去。
官兵们一经发现她的踪影果然蜂拥而去,却是那些暗部们知道她不过是只小虾,大鱼未露面恐怕事情有诈。
只分出部分人力去追,另一部分依然留守。
鄢王一直在山下看着情况发展,见到丝丝现身,却是冷冷一笑……去把她拿下!这丫头莫不是也想学当年朔月那般牺牲自己助笑无情逃脱?可惜她不是朔月,笑无情既然已经为她而来了,难道肯无功而返?他便先捉了她,看看笑无情还能怎么办!以丝丝的轻功,那些官兵根本无法追击只能大量堵截,而那些暗部却不是吃素的,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害她差点狼狈而逃保持不了她的优雅风姿。
那些人就如同吸血的蚊子,无论跑到那里都紧追不舍。
鄢王冷眼旁观着这你追我赶的游戏,身边的罗刹虽然跟了来,但介于她之前所作之事,鄢王并未容她继续插手。
她只是看……她不明白精明如鄢王难道真的没有看出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如此胸有成竹,由得丝丝去闹……或者,仅仅是因为她和丝丝姐妹连心,才只有她一人察觉到这一点有多重要,鄢王,却是轻敌了。
然而纵然察觉到了,但是她开不了口。
她帮不了丝丝,至少,还能够保持沉默。
……我说那谁谁!你让这么多人追我一个小姑娘,不觉得欺负人吗!?你让他们闪开!我自己下来。
丝丝跑累了也跑怒了,干脆冲鄢王嚷嚷开。
鄢王冷笑一声,抬了抬手,令追击堵截的官兵和暗部退开。
他料定,在他面前,这个小丫头耍不了什么花样。
丝丝学着他那副不屑一顾的高傲样子冷哼了一声,作势要飘落而来,哪知刚过半路,她忽然爆发出积蓄的力气,猛地一转方向,便如箭一般逃开了去……鄢王眼神一冷,竟然敢在他面前耍这些小手段!他微怒,亲自飞身而去,只片刻便已来到丝丝身后,她大惊之下甚至来不及回头,便感到后领被人一扯,身子在半空划了个弧度,向下坠去……半空里已是无处着力,她闭了眼睛等着撞向地面,身子却忽然一轻,被人带了起来,熟悉的淡淡低郁香气包围而来……笑无情!?丫这家伙出来做什么!?她为他铺好的路争取到的时间,这不都白费了么!笑无情看也不看她,似乎在因为她的自作主张而生气,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笑得云淡风轻,鄢王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呢,新月这般纤细柔弱的女孩儿,岂是往地上扔的?见到笑无情,鄢王脸上因新月的小手段而显现的怒气一扫而空,沧溟公子倒是怜香惜玉得很,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那么好的机会也放弃。
没办法,我养了十年的人,岂能随便丢给鄢王你去随意欺负?两人谈笑间却已是硝烟弥漫,空气里都仿佛飘着火药味儿。
丝丝无奈的撇撇嘴……又逞强!她就是不想他运功过度才下了药,这家伙竟然硬去化解了毒,这不是反作用么?她这算是小看了笑无情的功力……还是小看了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控制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没办法,如今他来都来了,只能不管生死,两个人都一起冲出去了。
丝丝暗中扯了扯笑无情的衣袖,虽然他没有低头,她却看到他眉毛微微动了动,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容愈发悠然……看来新月必是已有所筹备了。
第二十九回叨扰了鄢王这许久,我想我们也该回去了,不必送。
笑无情松开怀抱,改为托住丝丝的手臂,借给了她几分力,两人便要离去。
鄢王立刻下令围截,然而那些官兵和暗部竟然都略略显出迟缓,甚至个别体质不强的已经腿软跌在地上。
鄢王微惊,微微眯了眼睛……这是新月做的!?她怎么可能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同时对这么多人……呼吸一滞,竟然不知何时连自己都感到四肢微微的沉重,只这片刻的功夫,已经足够笑无情带着丝丝离开了很远。
只有姿姿心里清楚,恐怕打从丝丝暴露行踪,如天外飞仙一般华丽丽的飞花出场时,这毒就已经撒下来了,而且在东奔西跑的捉迷藏中,撒下的数量之多范围之广,谁又能防?唯有她一人早有打算,从一开始便暗暗运功抵御,此刻未见不妥,只是也装出中毒的样子来。
鄢王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微微眯了眼睛。
看来他倒是太小看了她……这个丫头放不得!若是不能为己用,便决不能留!然而他们纵使过得了这一关,也出不了城!这种未经提炼的毒,既然功力受损的笑无情都能够化解,丝丝自然不敢指望能够阻拦得住鄢王的脚步。
她要的只是片刻的拖延。
不多时鄢王便化解了身上的毒,并几个功力深厚的暗部,丢下那些无用的官兵追赶而来……丝丝和笑无情一路飞跃而去,都没有忘记鄢王早已经封锁在各个必经之路的埋伏。
然而一路离去,却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丝丝心中渐渐疑惑,越是平静,一颗心反而提了起来。
她抬头去看笑无情,那厮微微蹙了眉,又迅速展开,淡定的看了丝丝一眼,示意她不必担心。
这个人,就算是有疑惑和烦恼,也不会愿意表现出来。
果然出城不久,前方突然出现的大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笑无情冷笑一声,为了对付他,鄢王可真是下了血本,连本该去攻水榭的大军都动得。
如此一来水榭那边的压力减轻,反而可以让他不必太挂心了。
他的眼睛扫过前方看来几乎不可逾越的军队,最终只定在一处。
丝丝也已经看到那个人,一身黑色盔甲高坐马上,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势,望而生威。
这个人想必就是大军将领,一望便可知,恐怕不是个好应付的人。
丝丝默,面对这黑压压的一群,她才知道,什么叫插翅难飞。
丝丝抬头看了笑无情一眼……掉头跑吧?……再等等。
……等?等什么?笑无情稍稍侧头,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追赶而来的鄢王。
丝丝哀叹一声……这下白折腾了,最后还是落在人家手心里。
然而鄢王看到此番情景,却没有预料中的气定神闲,反而微微一顿,眯起了眼睛。
冽将军。
不知将军怎么会在此?听闻城中藏有魔教乱党,只留那一部分人马怎能安心,恐王爷有失,末将岂敢不来?他的话说得无可挑剔,人却不曾下马,丝丝注意到笑无情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淡淡扫过那黑甲将军,不着痕迹。
……这笑无情不是那么神吧?难道连这朝廷大军的将领也是他的裤下之臣?但是看着不像啊……很显然鄢王对这个将军也提起了警戒,他一路布置下的埋伏凭空消失,唯有突然出现的冽将军这个变数可以解释。
此人究竟安得什么心!?正在说话间,他们后方已有另一队官兵堵住了去路。
冽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无形间此举却是将鄢王也置于包围之中,他盯住冽将军,薄怒已显。
王爷恐怕暂时不能离开此地,魔教乱党末将自会处理,然而朝廷受到密报,王爷私建党羽,借魔教乱党之名损耗朝廷兵力,疑有不轨之心……请王爷待末将查明原委,随末将入京!这一句却是说中了鄢王的心思……他固然是想借朝廷的力量铲除沧冥水榭,但为了私人恩怨,未免劳师动众了些。
他心里盘算,正是借魔教乱党之名让朝廷出兵,消耗朝廷的力量!眼下看来他布置的暗部早已经被冽将军拿下,他不出头,就只能吃这个闷亏,而他若出头,辩证中了他们鄢王私建党羽的下怀!会如此与他作对,而能够支使得动冽将军的人……这……恐怕是夏贵妃一手安排的吧!?他定定望着冽将军,对方并未否认,只道:待王爷随我回京,自然会知道。
果然是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他们二人向来不对盘,若不是他在皇上身边行事张扬素来招人记恨,又被忠臣唾弃,让皇上大失人心,能够让自己捡一个便宜,他早就除了他!却料不到如今让他给下了绊子!男妃一事纵然在别国不无先例,这里却是荒唐至极。
宫中人皆知夏贵妃乃江湖黑道出身,为此没有少做了文章,但却无人知他是水榭中人。
鄢王怎么也料不到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笑无情和夏无极早有书信联系,对他的打算略知一二,因而见到冽将军不曾急于捉拿他们,便已经心中有数。
然而夏无极纵然知会得了这冽将军一人,却无法掩住军中所有人的耳目。
所以他们二人只能自救,指望不了旁人。
冽将军的视线缓缓从鄢王和笑无情身上扫过,简单说了一声:带走。
王爷,您也请。
兵士刚要走近,鄢王只眉头一动,跟随他而来的暗部立刻动了手……鄢王心里清楚得很,既然这是冲着他来,那么不必到达京城,便早已经坐实了他的罪!既然如此,虽然时间还太早了些,索性摊开了闹翻了事!即使近日在这里鱼死网破,也决不能跟冽将军回京!见到鄢王已经动手,冽将军脸上虽无表情,眼中却已露出精芒……弓箭手!这厢笑无情在官兵上前的时候也已经动了手,这几个官兵在他和丝丝眼里自然也算不了什么,此刻听到冽将军这一句,立刻便明白……夏无极吩咐的必然是以捉拿鄢王为优先,至于他这个遭池鱼之殃的师兄……就算不是亲眼见到,他也能够想到夏无极漫不经心的说一句:不用管他,他自己会管自己。
就算了事。
心里还没有来得及骂这个没良心的小子,四面八方的箭已像暴雨一般袭来……第三十回丝丝虽然纵横江湖没有十年也有五年,却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只差没有抱头就跑。
笑无情拉过丝丝,夺下旁边官兵的兵器,抵挡一时。
鄢王那边亦没有那么容易伤到,此时,姿姿突然对天发了一枚信号弹……如今既然不用再隐瞒,用不了多时,鄢王的亲兵和暗部必会倾巢出动……冽将军可以选择耗到他们筋疲力尽,但是这样,一方面他留了大量军队攻打沧冥水榭,此番并未带太多兵马,一旦鄢王的亲兵到来情势必然更加混乱。
另一方面势必连累笑无情。
纵然有夏无级那没良心的声明在前,他却不相信这个笑无情能够有这么大能耐平安脱身。
他抬手作了个手势,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立刻稍停,只见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提剑向鄢王袭去。
那些弓箭手却并未退下,而是满弓待发,配合冽将军的进退,丝毫没有给鄢王等人喘息的时间。
箭雨一停,笑无情便要带丝丝趁机突围,然而丝丝转头看到一直在鄢王身边的姿姿,眼见鄢王那边形势越来越吃紧,那将军就像盯住了猎物的老鹰,招招犀利,还有一旁弓箭配合……如此情形姿姿还要拚死护着鄢王,让她心里一紧,没有多想便要冲过去。
笑无情手快一把将她拦了,不能过去!不行!我不能丢着那死丫头不管!新月!笑无情将她扯回来,蹙眉看着她……这个丫头向来精明而且识时务,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犯傻,你这样冲过去,倘若被卷入其中,这些官兵根本不会管你是不是鄢王的人!谁管得了这些啊!丝丝用力的想要甩开笑无情,然而他一手抵挡官兵,另一手却丝毫不肯松开她。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姿姿身处危机的中心,生死一线,却什么都不能做。
冽将军的目标虽在鄢王,但他是王爷,无论扣上什么罪,都要押回京城处置,决不能就地格杀。
所以他只能错手伤他,同时,折断他的左膀右臂!冽将军如此犀利的人,一眼便能够看出鄢王身边谁是喽罗,谁才是真正的帮手,所以纵然姿姿只是一个女子,他下手却毫无保留……有些时候,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只要能再拖上一时,鄢王的亲兵很快就会来了!这一情势让姿姿只攻不守,拼了受伤也要让冽将军有所顾忌,而鄢王一边只守不攻,如此方能保得鄢王全身而退。
丝丝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这算什么,他鄢王的命是命,姿姿的命就不是命么!?心中一怒,竟然甩开了笑无情,冲过去协助姿姿。
新月!笑无情方一开口,胸口的浓腥再次涌上来,只得抿紧双唇压了回去。
姿姿见到丝丝到来,只微微怔了一瞬间,二人对视一眼,便同时出手,纵然是完全不同的武功和习惯,却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配合到最大程度。
两个人的沟通,有时候并不需要语言。
此时远处传来了惨叫声,鄢王亲兵赶到……这些亲兵依然不能称之为护卫,在鄢王的秘密训练之下几乎可以算上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半数弓箭手死于箭下,在同样的位置,替换上鄢王的火弓。
鄢王做事从不会留情,只提醒一声:罗刹,闪开!一声令下,火弓手便向此方向飞箭而来……姿姿一惊,下意识喝止:住手!她知道鄢王定要置冽将军于死地的,但是……现在丝丝正和冽将军打在一起!然而鄢王亲兵自不会听从鄢王以外任何人的命令,箭已离弦,向丝丝和冽将军袭来……丝丝……新月!!……不可以!谁都不可以伤害丝丝!!在头脑有所反应之前,身体已经冲了出去……时间仿佛回到过去……回到她还叫做卓姿姿的时候,那一日,车子飞出公路之外,爆炸出一团灼热的火焰,丝丝紧紧地抱住姿姿,一同坠落……只是这一次,换作姿姿抱住了丝丝……新月!!笑无情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恐惧……无数的火箭已在那一片地面上燃起,火光之中,他只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倒在火焰的另一端。
他飞跃而去,四周的一切都好静,所有的人都不存在,这世上之剩下面前的火,以及火焰包围之中的人。
如果这世上从此没有了新月,是不是一切就回到原点……回到十五岁,黄沙黑血中翻滚着浓浓血腥的那一天……只是,再没有血泊中那个有着一双不属于七岁孩子眼睛的女娃娃。
不!!他突然一阵恶心,胸腔里浓腥的气息如翻江倒海一般涌来,身形一晃,却勉强稳住了,生生咽了回去。
他强迫自己抬头,不断靠近,他必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在确认事实之前,他什么都不相信。
新月……火光下的躯体似乎微微动了动,笑无情急忙俯下身去,顾不得眼前的还算是新月的妹妹,将她的身体推开一边,去看压在下面的人。
衣衫上大片刺目的红色让笑无情的心脏猛地一缩,但是没有等他动手,丝丝便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同样看到自己满身的鲜血,无法置信的停滞片刻……姿姿……她木木的转头看向倒在旁边的人,可是那具躯体始终没有动一下,没有如丝丝期盼中爬起来……姿姿……姿姿!!她扑过去,看到一支箭已经穿透姿姿的后背,直抵前胸。
不会的,姿姿!你别吓我!!她捧起姿姿的脸,她要她睁开眼睛,要亲口告诉自己她没事!!姿姿!你看看我!!丝丝不知道自己几时掉下眼泪,直到视线模糊依然毫无所觉,嘶喊的声音已经呜咽……笑无情还半跪在远处定定看着她,看着丝丝伤心,痛楚,嘶喊…………可是,他如此庆幸此刻躺在地上的人是姿姿,而不是他的新月。
只要不是新月……他的新月平安无事……不管她是伤心,还是痛苦,她平安,这就是全部。
笑无情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全身的力气好像突然间被抽走,四周还有火在燃烧,他却好像从冷水里被捞上来一般,依然心有余悸,全身冰凉……冽将军由于有盔甲的掩护并未受重伤,此刻迅速退回,他的举动终于惊动笑无情,让他回过神。
缓缓转头,眼底一片冰冷的看向鄢王……然而隔着火光,鄢王却定定站在原处,甚至忘记了下达下一步命令,只瞪大着眼睛紧紧看着双目紧闭的姿姿……那双森冷的眼睛中,翻滚的究竟是怒意,还是无法置信,却让人无法分辨。
第三十一回罗刹不会背叛,不会离开,这世上,只有她绝对不会。
所以,除非她死,否则他也决不丢弃……那是承诺,他以为,这个承诺会一直摆在他们两人中间。
不远,不近,切割不断。
可是,她却要死了么……鄢王的眼睛定定望着姿姿,丝丝已经点了她几处穴道止血,她的身子软倒在丝丝怀里,阴影之中的脸色如同死人……[如同]。
还是,她已经死了吗?死了吗,罗刹?那么,他的承诺终于可以放下……鄢王的眼神渐渐变冷,没有了温度,垂下视线。
然而宛若回应他的思想一般,姿姿一声轻咳,却是一口血涌了出来。
姿姿!丝丝一喜……她还活着……可是下一刻心便又沉下去,血不断从姿姿口中涌出,她的伤势……鄢王听到,再次抬起了眼,那双漆黑冰冷的眼中有什么微微闪亮起来,停滞片刻,面无表情的向她们走去……丝丝顾着姿姿,没有去注意鄢王,笑无情起身,挡在鄢王和她们之间。
让开,我只是要带回我的人。
他没有说[本王],只是此刻没有人回去在意。
笑无情微微冷笑,这个理由,他没道理干涉……阎裳,原来你也有在乎一个区区属下的时候。
他稍稍侧让,放鄢王过去。
鄢王的表情始终冰冷漠然,走到她们面前,伸手便拂开丝丝,只是手挥出去,却被笑无情捉住,并且扶住丝丝。
我想你不想在这个时候动起手来吧?笑无情似笑非笑,冷冷盯住鄢王。
果然鄢王只是冷着脸,缓缓收回手,俯下身扶起姿姿。
你……丝丝想要上前,却被笑无情拦住,拦腰抱住,低声道:我们走!笑无情你放开我……!鄢王的亲兵和朝廷的兵对峙着,一触即发。
鄢王似乎都看不到眼前这一切,那一箭恐怕已经伤及姿姿的内脏,此刻不能移动她的身体。
姿姿勉强撑开眼睛,想要说话,喉咙里却被血填满。
别说话……我很快就带你去治伤,有什么话等养好了再说……他稍稍抬高姿姿的头,以免血流进气管。
然而姿姿不肯放弃,倔强的盯住他,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拉向自己。
她的手丝毫无力,鄢王稍稍沉默,还是伏下了身凑近她嘴边,你说吧。
姿姿轻轻咳了两声,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放……他们走……[他们]。
鄢王稍稍抬头,看了一眼笑无情和新月,眼中看不出情绪,好。
你安心吧,别再想了。
我会治好你,没事……这话,却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听……姿姿微微勾起嘴角,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我不会死……你也……不可以忘记……除非,我死……否则绝不放弃我……所以我不会……声音渐渐无力,她疲惫的阖上眼睛。
姿姿!丝丝已经隔得太远,看不清姿姿的情况,她挣扎着想要摆脱笑无情的禁锢,放开我啊!让我去看她!!我妹妹在那里,我不能丢下她的啊!她们是一母双生的亲姐妹啊!二十年……她们从不曾分开过,她们本是这世上最近的人!鄢王会救她!你回去也没用,我们必须得走!笑无情没有给她继续辩驳的机会,趁现在鄢王和冽将军的兵还没有混战起来,带着新月离去。
笑无情!让我回去看姿姿!笑无情!!不,别让我恨你!当所有的伤心和担忧无处安放,是不是只有迁怒才可以让自己稍稍解脱一些……后颈上酸麻的一痛,丝丝的身子软下去,被笑无情抱起。
……这不是笑无情的错,可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减轻自己的痛……宛若割裂半身的疼痛。
醒来时,听到似有细微水声,丝丝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捆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笑无情正从屋外进来,拎着水壶,那优雅一身的莲白似乎与此极不协调,他却毫不在意,慢慢的斟了杯水,递到丝丝唇边。
此时的她哪里有心情顾得有没有口渴,抬头直视着他:让我回去!你就算现在回去也没什么用,我们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鄢王和冽将军恐怕早已经分出胜负。
至于罗刹……只要鄢王想救她,自然不会让她死。
他面上淡淡的,即使迎上了丝丝的目光,也不肯心软。
那你放了我!会的。
等鄢王,朝廷和水榭的事情解决完,我自然会让你‘回去’。
丝丝注意到他的口气有一丝不自然,却没有想明白。
她只知道他的意图……他想要囚禁她,让她远远的离开那些危险和纠纷,直到事情结束……她不是温室的花朵,不需要这样特殊的待遇!笑无情!!可是笑无情却像是铁了心,不会去理会她的抗议。
将水放在桌上,转身出门去。
喂!你去哪里!?会有人来照顾你。
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不在也许好些。
他说完便不再回头。
他想,也许这次之后她会讨厌他……甚至,倘若罗刹死了,他便是害她没能陪罗刹最成一程。
她会怨他的吧……即使如此,他也不要再看到她陷入危险,像那时一样……他站在院中仰望,一男一女从门外走进。
男人见到他,稍稍有些不自在,打了个招呼。
白爷,你要找的人我已经带来了。
笑无情看了看跟在后面显得憨厚的妇人,点点头,带她进去吧。
屋里的丝丝还在想办法从绳子里脱身,却是徒劳。
便打量起屋子里的环境,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感到熟悉。
房门一推,丝丝见到走进来的人,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大白!?她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心里一震,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她过去和莲莲、弄弄住过的小院!?第三十二回笑无情……他,想起来了?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忘记过,他记得一切,只是刻意忽略掉关于那段日子的记忆。
那么,如今他这又算什么意思?要囚禁她,为何偏偏选在这里?这熟悉的院子,处处都还留着他们生活过的痕迹,那些开心悠然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她的莲莲却已经不在了。
……白夫人。
大白犹豫了片刻,虽然早已经知道了丝丝的身份,却习惯了这个称呼。
这让丝丝微微恍惚,看向大白,这是我们帮里一个兄弟的媳妇,因为白爷说需要给人来照顾你,所以我找了她来。
他在叫[白爷]时微微停顿,那个人在他心里的印象似乎还是那个美艳却纯真如孩子的小[老爷],而不该是现在这般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人物。
丝丝是沧冥水榭的新月,那么当日沧冥水榭来接人时那么大的阵帐,就算没有脑子的人也该猜到这个[老爷]的身份。
他选择[白爷]这个称呼,看起来笑无情亦不排斥。
因为会回到故地的人,必定是心里还惦念着故去的日子。
大白,把我放开。
……白爷吩咐过,您的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只是不能解开绳子。
大白!你是谁的家奴啊!?他是‘大老爷’,这是您当初说的。
可是我才是当家的!大白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她,突然便退去了[家奴]的脸,似乎只是一个旁观的普通男人,他是为你好。
说完,便不肯再开口,变回那个沉默的大白。
丝丝并不想听,更不想回到这个地方来。
同样的,她也不想看到大白。
如果你不肯放开我,就出去。
如果,过去的人不在了,过去的日子不在了,何必还回来。
何必还要见到那些与过去有关的一切。
这个院子,如果没有莲莲,便没有意义。
事到如今,何苦还要把这些东西摆在她的眼前。
大白闷不吭声的出去了,只留下那个仆妇,和善的问道:姑娘,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丝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都这个样子了,谁还有胃口吃饭?我要上茅房!她盯着那个仆妇,看看这会还怎么绑着她?仆妇哎了一声,便走到她身后去解绳子……这么干脆?丝丝反倒愣了。
见仆妇将绳子解了一圈,便没有再继续,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的绳子和捆在椅子上的是分别捆绑,就算从椅子上起来了,她依然被绑得牢牢的……还跟鄢王绑得一个样儿!丫笑无情还真是现学现卖的活典范!这样绑着我怎么上茅房啊!丝丝话音刚落,仆妇已经一转身,不知打哪儿拿出个木桶来,关好门窗,做出随时准备帮她脱裤子的架势。
……丝丝狂汗。
她现在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的被囚禁了,逃跑一事,想都不用想。
果然笑无情想做什么事,做得比谁都绝!不用了,麻烦你了……丝丝坐回椅子上,仆妇把木桶收了,问道:那姑娘真不用吃点东西吗?天虎兄弟说你来了以后还……不用了,我不想吃。
吃饭?吃完了,让人帮着脱裤子X便便?让她死了好了!丝丝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外面发呆,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焦急也只能压下去,再压下去,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傍晚时,笑无情才再次出现,手里端着饭菜在她旁边的桌上放下来。
听大白说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他淡淡的,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也在一旁坐下来,用勺子盛了汤喂到她嘴边,尝尝看,这味道不错。
丝丝错讹地盯着他,这个人,脑子坏了不成?怎么一日之间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笑得温温淡淡毫无邪气,让人看得发麻。
这算什么,妖孽从良?怎么了?不喜欢这汤吗?那我请小嫂子再去做……笑无情!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丝丝狐疑的看着他走出门去,很久才回来,果然端着另一份汤。
尝尝看这次的,不喜欢我就再让她去做。
他说得清清淡淡,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丝丝却隐约有些发毛……她很肯定,如果她一直不喝,这家伙会一直让人做,做到她喝为止。
……她又不是打算绝食,只是真的不想吃。
但是吃口饭而已,何必连累人家小嫂子。
她乖乖的张了嘴,笑无情满意地看着她喝下去,问:还合口味吗?丝丝木然的点点头,却毫不知其味……让笑无情喂饭,吃得出味道才怪!她以为笑无情最多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她吃了,他就该闪人了。
哪知他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夹起其它的菜,一样一样给她试吃,偶尔自己也尝一点。
丝丝只能木然的他往嘴里塞什么,就嚼什么,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笑无情给别人喂饭……打死她都不信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眼前……笑无情一定是疯了!他疯了!丝丝脊背发凉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顿饭,她知道怎么应对笑无情,可是不知道怎么应付一个疯子。
那个小嫂子在他们吃完之后便进来收了碗筷,还笑眯眯意味不明的看了丝丝一眼才转身出门,顺便关上房门。
丝丝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随即便发现笑无情似乎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如果她的脑子没坏,这间屋子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外间。
笑无情还不走?打算留在这里睡不成??笑无情坐够了,慢腾腾的起身,横抱起丝丝向卧室走。
你个疯子要干嘛!?送你去睡觉。
……哦,幸好,只是[送她去睡觉]。
若要让她跟个疯子独处一室……想想都头皮发麻。
如果真要睡,她情愿根莲莲甚至以前那个阴阳怪气的笑无情……哎?干吗?这人怎么还不走?她怔怔的看着笑无情把自己放到床上,便开始脱他自己的外袍……你又干嘛!?睡觉。
干嘛睡我床上!?这是我的床。
…………这个,的确是以前莲莲睡的床,可是你不是莲莲吧?你果然什么都记得!为什么还要装作与你无关!丝丝冷下了脸,依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算是防止她逃跑,也不用做这么彻底罢!笑无情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却如同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慢慢把外衫挂好,在床上躺下来。
睡觉。
他闭上眼睛,拍拍身边的丝丝,便不再说话,好似安安稳稳的睡过去。
……睡觉?谁还睡得着?丝丝的手脚依然被捆着,怔怔的看着笑无情的脸。
火烛并没有熄,昏黄的光给笑无情的脸上渡上一层暖色,但是看起来依然过于白皙。
……他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而且……丝丝回想着他白天的脸色,和总是慢吞吞,好似悠然而清闲的动作……他的内伤,该不会又有什么变化?丝丝移动双手,想要去摸他的脉,然而还没有碰到,笑无情的手便看似不经意的抬起,轻轻搭在她的腰上。
很轻,宛若小心翼翼。
他的脸,看似已经熟睡,但是丝丝知道,他一定还醒着的。
看似熟睡的脸……与记忆中的莲莲,一模一样。
第三十三回火烛燃尽,丝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当早晨醒来的时候笑无情早已经起身不见人影。
她敢打保票,这家伙铁定一夜没睡,否则这个赖床大王根本不可能醒得比她早!她想起来,可是被捆了一天一夜,手脚都麻了。
这个家伙不会是打算一直把她捆到事情结束吧?房门被推开,小嫂子走进来,似乎有点意外看到丝丝仍旧保持着昨天的状态,丝丝看着她那个神情就感觉很郁闷……她以为会看到什么?她连忙走到床边把丝丝扶起来,来,我帮你洗漱,然后吃早饭……白爷出门去了,嘱咐过他晚上会回来跟姑娘一起吃晚饭。
他出门了?去哪儿?这个……姑娘,我怎么会知道白爷的打算,还是等白爷回来姑娘自己问吧。
丝丝才发现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脱口问起人家这个问题来了。
可是笑无情出门,他会去哪里?水榭?还是去探听情况?她被困在这里,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势,更没有办法知道姿姿的情况。
笑无情不在的时候,她就只能望天打卦,跟小嫂子八卦,无聊得觉得自己快疯掉。
卓丝丝天生不是笼子里的鸟。
好容易熬到笑无情回来,还没踏进门,丝丝便扯开嗓子喊:死鬼!死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笑无情进门的时候险些崴了脚,小嫂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丝丝眨巴眨巴眼睛……貌似喊错话了。
小嫂子捂住嘴忍着笑退出去,笑无情努力板起一张脸走进屋,直到小嫂子走出他的视线才勾了勾嘴角,显出淡淡笑容,在丝丝身旁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丝丝真的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就是过去那个妖孽笑无情。
喂,别光顾着喝水吧,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姿姿的消息?笑无情轻轻摇摇头,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还是还不到说的时候?看着丝丝那副眼神,他若无其事的笑笑,似乎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事,别急,很快会有结果的。
我不要结果,我只要姿姿的消息……气结啊……这个人为什么不论是正常的时候还是不正常的时候都要这么拐弯抹角不肯痛痛快快的说话!笑无情却对丝丝的郁闷视而不见,依然笑得若无其事,绝口不再提有关这方面的消息。
每日里,只是一起吃饭,一起睡,就这样隔绝了世界。
时间似乎变得无限漫长,丝丝整日里除了发呆什么也不能干,时常便打了盹儿,于是夜晚里睡眠变得越来越浅。
她几乎能够感觉到每夜她睡着之后,那常常凝注在她脸上的视线。
夜里,笑无情从不去熄烛火,每当丝丝闭上眼睛,呼吸渐渐绵长,他便睁开眼注视着她的脸,白天的笑容完全消失不见。
他轻轻撑起身,缎子一般的黑发垂落,将丝丝笼罩其间。
他俯下身,唇在丝丝额头落下,最初也是最后。
丝丝的后半夜就此跟睡眠无缘,纵然闭着眼睛,然而那颗几天来被笑无情的反常搞得云里雾里的脑袋却突然一片清明。
好像什么都想得明白,却什么也不敢去想。
她突然很不希望天亮的到来。
早晨,笑无情依然早早的起身,出了门。
丝丝赖在床上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小嫂子进门的时候颇感稀奇,可是看看,又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我哪里都不舒服。
那可不得了,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看?不要。
我一个人呆着就好,别理我。
丝丝依然不肯从被子里出来,小嫂子稍稍担心,急忙去找大白。
正在院子里干活的大白蹙了蹙眉,看看屋里,想想,她说不用,就别去吵她。
屋里,丝丝把被子捂得不透缝隙,让一丝光也投不进来。
她却在黑暗里瞪着大大的眼睛,盯住自己手腕的方向……笑无情,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这个早晨和昨天没有任何不同,但是他离开之后,她便发现自己手脚上的绳子都已经脱落,只留下几日来留下的痕迹。
……他果然是早有打算,才会那么反常?那么不会再回来了吧,所以,才放了她?他说过,事情结束,便会放开她。
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了吗?想着这几天来的笑无情,她便感到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终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给她去伤感。
丝丝闷够了,起了床,走出屋子。
大白和小嫂子看到她被放开的手脚,只微微一顿,便若无其事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姑娘,先吃饭吧,你早上也没吃,该饿了吧。
丝丝点点头,诧异自己竟然还能静下心坐下来吃饭。
然而米塞进嘴里,却咽不下去。
那个爱逞强的家伙,就打算这么一个人躲起来么?他若是……不打算再出现在她面前,该怎么办!?心中钝钝的痛,突然惶惑……白爷,您回来了?丝丝一顿,猛地抬头,看到笑无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很平常地对大白点点头走进门来。
好像一下子,没着落的心便落了地。
原来,只是自己胡思乱想,他不是想要就此消失不见……笑无情看到她,却没有像平时一般露出笑容,只淡淡说:吃完饭我们便准备离开。
丝丝放下碗筷,……可以告诉我了么?笑无情点点头,答道:鄢王图谋造反,借魔教乱党的借口诛除异己,耗损朝廷兵力,这件事情已经坐实。
沧冥如今无恙,鄢王也率私兵离去,恐怕他会藏在什么地方积蓄实力,准备谋反。
……她呢?笑无情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鄢王撤走的时候带了她一起离开,往后的情况……没有人知道。
……她还活着吗?没有办法查到。
如果鄢王相要她活,会想办法……丝丝眼前满是姿姿那血淋淋的样子,她没有办法去相信……鄢王此番撤离沿途奔波,是否还有余力医治姿姿……她这个做姐姐的,竟不能陪在姿姿身边……笑无情默默看着她,即使她会怨恨,他依然会选择自己的做法。
第三十四回笑无情已经备了马,丝丝心里为姿姿的事情烦乱,无心去想其他。
我们去哪里?笑无情只是笑了笑,像这些天来每一日的淡淡笑容,让她无法继续追问。
她坐在笑无情身后,默默抱住他的腰,感觉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她莫名的想起了过去,很多很多的过去……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天白马上的出水白莲,沧冥水榭那个高傲却别扭的少主,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给另一个孩子当爹爹的逞强少年……一日日的成长,终有一天成长为那个风华绝代的盛世白莲。
他妖娆,他清濯,他绝美……他成为了一个没有弱点的存在,如魅如惑。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朵清雅,悠然,却依然矛盾又完美的展现着极致妖异的白莲,失去了他妖魅的笑容?这是她的错么……她期待着他改变,却又害怕不见了原来的白莲,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也许……她根本就不是那般的坚定,一门心思往前冲。
或许,她只是在给自己找寻一个目标而已。
但是这样的自己,却改变了他。
她是不是终于不见了那朵傲世而立的白莲……这是个不该被独占的人,她却硬要据为己有。
不惜一切。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笑无情终于勒住马,翻身下马,把丝丝也抱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为何,却有些眼熟……笑无情依然不答,也没有放下她,就这么抱着,突然施展轻功……丝丝只看到两边风景如流线一般逝去,却终于认清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北、沧、冥。
笑无情!?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的话突然顿住,已经看到高台之上,听到传报而赶出来的小九。
笑无情从半空翩然而落,站在小九面前,默默与他对视片刻,放下了还在怔然中的丝丝……他……为何要送她来这里?新月!轮椅上的小九眼中流转着欣喜的光彩,他的笑容是发自心底的,每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丝丝都无法抵抗。
可是,此刻她的脚像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
他是想去救你的。
笑无情在她身后淡淡道,朔月……并不是不去,而是他知道自己就算去也无法救出你,所以才与我协定,我去救你,他断了我的后顾之忧。
这安排,也是他救你的一种方式。
他说得那样淡,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丝丝忍不住转头看他,明知道不会在他脸上看出什么,依然忍不住去看。
他为何要替小九解释……为何帮小九说话?他说的,她都懂,可是,为何要他来说?笑无情?去吧。
他慢慢退去,朔月已经担心你很久了。
……既然,那是你选择的……便不用再顾虑其他。
丝丝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分明是这样一种成全。
她好想笑,成全?这是多么不适合笑无情的两个字!为何,她要他来成全?这些日子,便是他的道别?他是,无端漠视过她的人,他是害她无法陪伴姐妹的人……她一定,讨厌了他吧?或许,会在心底里怨恨,成为心里的魔障。
所以,唯有把她还给朔月……那是她选择的人,他们的感情,朔月对她的用心,必定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从此,不再需要他。
笑无情默然转身,施展轻功离去,丝丝想要上前阻拦,唤道:笑无情!然而手腕上一紧,小九拉住她,满眼的担忧和乞望……新月……他的眼睛在对她说,别去。
他如此的害怕她会追随离开,那样赤裸裸的表示,毫无掩藏。
每一次,每一次,丝丝看到小九的眼神,都会不忍心……可是……她看着笑无情消失的方向,她的心似乎被一根线扯着,扯得很痛。
他们真的,从此就要这样相隔天涯?为何他总是如此,想留就留,想放就放,从来不问过她的想法?就算有一天他娶了老婆,那个女人也不是她?……开什么玩笑!!小九,对不起!她抽出被小九紧握的手,她才不要十年的执著一朝化作流水,从此与他陌路!提起一口气,她拼了全部力气,追赶而去……新月!小九的眼中顿时惊恐,伸出手,却只抓了个空……那是真真切切的恐惧,他一直害怕,害怕有一天她会离开。
她的身影如鸿,映在他眼中,渐渐消失……眼中的惊恐转作痛楚,一点点扩散……他终于,还是没能留住。
第三十五回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老是让我追,追了十年了,怎么还要追!累死人了!!丝丝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依然没有追到笑无情的人影。
这家伙不是受伤了么?受伤还跑那么快!她可是银钩侯的亲传弟子,足以号称踏雪无痕草上飞,可是追了半天,却连个P也没追到,这妖孽莫不是终于得道了?她得尽快追上他。
总觉得一时没有看到他的人,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心里惶惶的不安。
……笑无情,你最好记得你是姐姐我预定过的人,若是敢不经允许就出什么岔子,姐姐我剥了你的皮!……笑无情没有注意过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只是下意识的向水榭的方向靠近。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在使用着轻功,而忘记了来时所骑的那匹马。
他只是这样全力的往前赶,无法停下来。
他似乎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后面,可是他不能回头,如果回头,就会想起来。
只要一直往前,将所有的东西都抛在身后,就可以忘记。
他可以的。
有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新月的声音,宛若在他的心上重重划了一道口子,但是,那道口子里不会有血流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是空的,只是个空壳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不想停。
可是胸口窒闷的疼痛时时提醒着他,如果他还想要自己的身体,就必须停下。
疼痛越来越剧烈,终于还是一口血喷出来,提起的气散了,再无法凝聚起来,只得停下脚。
他抹掉唇上的血,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有几分怔然……原来,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人,和所有的人一般无二。
只是,他忘记了。
所有的人,都不曾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他应该是无所不能的,没有弱点,不会受伤……在无数那样的目光中,他将自己努力打造成了旁人眼里期望的样子,却渐渐忘记了真正的自己,原来也是个凡人。
他是凡人,是不是也就有了受伤的权力……可是他的伤,伤在了哪里?心里的痛从何处而来,他究竟……丢了什么?突然间,整个人都无力下来,只觉得身体有千斤重,连向前迈一步的力气也没有。
他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了……收起羽翼,永远的停下来……他的视线从手上的血迹移开,望着山林远处,农家炊烟……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他可以做的……笑无情!!身后暴怒的声音传来,笑无情一顿,缓缓回过头来……丝丝很生气,真的很生气,竟然让她追这么累,平白遭这个罪!可是她现在已经有气无力,实在没力气生气……你丫小子……腿长是不是?没事跑给人追着玩儿啊?丝丝现在只想一屁股坐下来,她实在是很累了,可是笑无情那是什么表情?微微错讹,微微茫然……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就连他周身的气息也仿佛放松下来,没有了往日滴水不漏的严密感觉。
……哇,好大的破绽露在这里,现在要暗杀他一定很容易。
丝丝正了正神儿,发现自己走了神,想些什么呢。
哎,你……没事吧?怎么了?这个人终于逞强过头,继续的劳损爆发了?你怎么在这里?笑无情依然还是那个表情,突然问。
追着你来的啊……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把我丢给小九?我是人可不是东西,你说丢就丢的啊!……笑无情定定的看她,看得丝丝莫名其妙……这孩子傻了?他的手缓缓抬起,愕然的抚了抚胸口……那些疼痛,那心里生生划开的口子,竟然消失了……他看着丝丝,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慢慢滋生……很满,很实在……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可是你追来了,我不会再把你送回去……谁要回去啊?我追这么远累得半死,那不是要我白追?笑无情慢慢走过来,走到丝丝面前,依然保持着一步距离。
你要……跟着我走?这条路,你一旦选择了,我不会给你回头的机会。
丝丝无奈的笑了一下,软下了口气,喂,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几时肯回头过?你不是选择了小九……你们几时让我选来着?我什么时候选了他了?那明明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愕然的吞了回去,被笑无情伸出手紧紧抱住……原来,他的东西没有丢,丢了,也会自己跑回来的……这次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后悔。
丝丝在想,是不是要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可是……嗯……算了,总觉得……他好像已经能理解了……大概,似乎,也许。
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很累,你这样压着我,我没力气……我也没力气。
…………我不是拐棍!算了……难得他肯服一回软……你是不是又运功过度啊?你先放开,我给你看看……这回总算是肯放开了丝丝,她摸了摸他的脉,说道:还真是七劳八损的,不是警告过你了么?怎么还弄成这样,幸亏我在哦,估计养上个一年半年就没问题了……来,舌头吐给我看看。
一抬头,却看到笑无情的脸……那邪气而妖娆的笑容不知何时竟然又回到他脸上,仿佛先前的不过是疲惫之后稍稍的休息,休息过了,他依然是那个绝世妖孽笑无情,那副笑容里些许的兴味盎然,看得人脊背发凉……有一种东西,叫做本能。
它可以驾驭一切之上,无论理智,还是脾气,性格……那什么,我……还是后悔好了……是吗……你要走?笑无情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呃……我……你真的想走?嗯?你确定?笑容缓缓绽放,莹润双唇上勾起的弧度如那倾城的祸水,丝丝邪魅萦绕笑容间,展现着极致的妖异与魅惑,声音一如浓雾中玉珠相撞的声音穿透而来,蛊惑了人心。
好吧,她从十年前,就已经被他蛊惑了,如今……还有什么选择么?[后悔]那种东西……嗯,那谁,再笑一个给姐姐看看…………十年之前,十年以后,她总算,不负众望。
外篇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老是让我追,追了十年了,怎么还要追!累死人了!!丝丝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依然没有追到笑无情的人影。
这家伙不是受伤了么?受伤还跑那么快!她可是银钩侯的亲传弟子,足以号称踏雪无痕草上飞,可是追了半天,却连个P也没追到,这妖孽莫不是终于得道了?她得尽快追上他。
总觉得一时没有看到他的人,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心里惶惶的不安。
……笑无情,你最好记得你是姐姐我预定过的人,若是敢不经允许就出什么岔子,姐姐我剥了你的皮!……笑无情没有注意过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只是下意识的向水榭的方向靠近。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在使用着轻功,而忘记了来时所骑的那匹马。
他只是这样全力的往前赶,无法停下来。
他似乎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后面,可是他不能回头,如果回头,就会想起来。
只要一直往前,将所有的东西都抛在身后,就可以忘记。
他可以的。
有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新月的声音,宛若在他的心上重重划了一道口子,但是,那道口子里不会有血流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心一定是空的,只是个空壳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不想停。
可是胸口窒闷的疼痛时时提醒着他,如果他还想要自己的身体,就必须停下。
疼痛越来越剧烈,终于还是一口血喷出来,提起的气散了,再无法凝聚起来,只得停下脚。
他抹掉唇上的血,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有几分怔然……原来,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人,和所有的人一般无二。
只是,他忘记了。
所有的人,都不曾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他应该是无所不能的,没有弱点,不会受伤……在无数那样的目光中,他将自己努力打造成了旁人眼里期望的样子,却渐渐忘记了真正的自己,原来也是个凡人。
他是凡人,是不是也就有了受伤的权力……可是他的伤,伤在了哪里?心里的痛从何处而来,他究竟……丢了什么?突然间,整个人都无力下来,只觉得身体有千斤重,连向前迈一步的力气也没有。
他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了……收起羽翼,永远的停下来……他的视线从手上的血迹移开,望着山林远处,农家炊烟……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他可以做的……笑无情!!身后暴怒的声音传来,笑无情一顿,缓缓回过头来……丝丝很生气,真的很生气,竟然让她追这么累,平白遭这个罪!可是她现在已经有气无力,实在没力气生气……你丫小子……腿长是不是?没事跑给人追着玩儿啊?丝丝现在只想一屁股坐下来,她实在是很累了,可是笑无情那是什么表情?微微错讹,微微茫然……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就连他周身的气息也仿佛放松下来,没有了往日滴水不漏的严密感觉。
……哇,好大的破绽露在这里,现在要暗杀他一定很容易。
丝丝正了正神儿,发现自己走了神,想些什么呢。
哎,你……没事吧?怎么了?这个人终于逞强过头,继续的劳损爆发了?你怎么在这里?笑无情依然还是那个表情,突然问。
追着你来的啊……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把我丢给小九?我是人可不是东西,你说丢就丢的啊!……笑无情定定的看她,看得丝丝莫名其妙……这孩子傻了?他的手缓缓抬起,愕然的抚了抚胸口……那些疼痛,那心里生生划开的口子,竟然消失了……他看着丝丝,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慢慢滋生……很满,很实在……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可是你追来了,我不会再把你送回去……谁要回去啊?我追这么远累得半死,那不是要我白追?笑无情慢慢走过来,走到丝丝面前,依然保持着一步距离。
你要……跟着我走?这条路,你一旦选择了,我不会给你回头的机会。
丝丝无奈的笑了一下,软下了口气,喂,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几时肯回头过?你不是选择了小九……你们几时让我选来着?我什么时候选了他了?那明明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愕然的吞了回去,被笑无情伸出手紧紧抱住……原来,他的东西没有丢,丢了,也会自己跑回来的……这次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后悔。
丝丝在想,是不是要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可是……嗯……算了,总觉得……他好像已经能理解了……大概,似乎,也许。
那……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很累,你这样压着我,我没力气……我也没力气。
…………我不是拐棍!算了……难得他肯服一回软……你是不是又运功过度啊?你先放开,我给你看看……这回总算是肯放开了丝丝,她摸了摸他的脉,说道:还真是七劳八损的,不是警告过你了么?怎么还弄成这样,幸亏我在哦,估计养上个一年半年就没问题了……来,舌头吐给我看看。
一抬头,却看到笑无情的脸……那邪气而妖娆的笑容不知何时竟然又回到他脸上,仿佛先前的不过是疲惫之后稍稍的休息,休息过了,他依然是那个绝世妖孽笑无情,那副笑容里些许的兴味盎然,看得人脊背发凉……有一种东西,叫做本能。
它可以驾驭一切之上,无论理智,还是脾气,性格……那什么,我……还是后悔好了……是吗……你要走?笑无情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呃……我……你真的想走?嗯?你确定?笑容缓缓绽放,莹润双唇上勾起的弧度如那倾城的祸水,丝丝邪魅萦绕笑容间,展现着极致的妖异与魅惑,声音一如浓雾中玉珠相撞的声音穿透而来,蛊惑了人心。
好吧,她从十年前,就已经被他蛊惑了,如今……还有什么选择么?[后悔]那种东西……嗯,那谁,再笑一个给姐姐看看…………十年之前,十年以后,她总算,不负众望。
寒江水月(上)一,表妹表哥~~~甜甜腻腻悠悠扬扬十八弯,那声音急切的穿透房门,一个身影扑进房间向着屋里的人影扑去——下一刻,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起——啊啊啊——你!你是谁!!?——我是谁?我还问你是谁咧。
新月眉头拧在一起,好不容易回到了水榭,整个人放松下来,吃着锦地罗给她准备的茶点,安心又惬意的准备好好享受一下……但是这个鬼哭狼嚎的女人,哪里来的?你!你是哪里来的狐狸精!?跑到我表哥房里做什么!?……表哥?她把这个女人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表哥?谁啊?丝毫不理会这个女人张牙舞爪的尖叫吵嚷,新月端着茶杯正准备继续喝茶,眼睛扫过房间的时候稍稍停滞了一下——对了,这里是寒水的房间。
咦?表哥?她的视线终于落回气急败坏的女人身上——怎么……寒水有家人的么?她还以为水谢里的人都是孑然一身呢。
[表妹]叫嚣得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动起手来,然而几乎是在突然之间她停住了声音动作,侧耳倾听,便迅速收敛了,恢复一副娇美柔媚的模样。
新月眨了眨眼睛,继续喝她的茶,眼睛颇感稀奇的看着[表妹],这变脸的本事恐怕不在自己之下,真让人跟看戏法一样。
隔了好久,她才听到门外走近的脚步声,略感惊奇——这个[表妹]的耳力……真是不同凡响。
脚步声来到门前,寒水推开房门,在第一时间看到房内的新月和笑得满面春风的表妹时,脚步一顿,两手一合咣当关上房门转身走开。
表哥!表哥~~!!表妹狠狠的一跺脚,剜了新月一眼,紧追出门。
新月此时一杯茶刚好喝完,慢慢放下茶杯——寒水既然回来了,笑无情跟他谈的事就谈完了吧……估计笑无情也该开始到处找她了……但是,她要和寒水谈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呢。
她该先去应付笑无情免得他找不到她的人而抓狂?还是和[表妹]一起追上去?犹豫了片刻,终于耐不住看好戏的心情,跟在表妹后面出了房间。
表哥~表哥等等我~~你走那么快我跟不上……——要是想让你追上就不会走那么快了。
新月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偷笑,于是锦地罗从院子里出来,就看见寒水板着一张脸走得飞快,后面一字排着嗲声嗲气地呼唤着的表妹,和边笑边追的新月。
这是在干嘛?表妹追寒水,这情景见多了也就没什么稀奇,可是新月在凑什么热闹?这一追一跑的戏起码得唱个一整天,不到表妹两腿发软站不起来是不会停止,这新月也打算跟上一天不成?——不,在那之前笑无情得把水榭整个掀了!锦地罗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急忙出声唤道:新月!锦地罗姐姐——新月一见锦地罗便笑嘻嘻的走过来,指着表妹问:她是谁啊?锦地罗白了她一眼——人家都表哥表哥的喊了,还能是谁啊?寒水月的表妹呗。
我以前都不知道他有家人的哎。
跟在笑无情身边的这些人似乎都很少和外人有联系,她还一直以为都是像自己一样的孤儿和无处可去的人。
锦地罗明白她的意思,笑道:你当公子闲着没事儿出去遛弯捡孩子?当年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要给自己挑选玩伴,自然是就近挑选的。
当年的孩子大多是老门主部下的后人,寒水也是。
不过老门主离开水榭去畅游江湖之后除了几个亲近的部下跟随他而去,其他的大多隐退了。
寒水的家人长辈大多隐退,所以平日很少见面,不过这个表妹……新月明了,捏着下巴点点头,嗯嗯,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表哥~~你倒是等等我啊~~表哥~~~声音越来越远,却依然顽强。
新月这厢幸灾乐祸,想着终于有寒水的热闹可看,远远的却有门人看到她,直奔而来——新月姑娘!可算找到你了,公子在等你一起用餐,正派人到处寻你呢……新月直接打断他的话,告诉他,我偶尔也是想跟别人吃吃饭的,让他自己吃吧。
新月话音刚落人已经飞了出去,直追寒水和表妹离开的方向。
那找寻而来的门人顿时脸色铁青——这一回……怕是公子又要发飚了吧……于是,那一日,久违的场景再次上演——笑无情优雅无比地掀了桌子,命人拿了新月来见。
一跑一追的戏码,因为新月的加入而被打乱,难得的竟然坐下来一起吃了饭。
表妹粘粘地紧贴着寒水而坐,新月坐在两人对面,对寒水郁闷的处境视而不见,不时称赞着厨子的手艺,吃得津津有味。
寒水,这个炒笋不错哦,你不尝尝吗?她直接无视掉挂在寒水有臂上,让他无法举筷子的不明物,歪头看着他碗里的小山。
唔……盘子里的肉几乎都跑到寒水碗里去了呢。
啊,我想起来了,你不喜欢吃肉对吧?来炒笋给你,这个我帮你吃。
她直接向寒水的碗里伸筷子,夹回他碗里的肉山。
你做什么!?这是我夹给表哥吃的!!噢……她已经塞了满嘴,鼓鼓囊囊地回道:可是人家都不喜欢吃嘛——你要?我吐出来给你好了。
不要——表妹在她作势欲吐的动作中尖叫一声——为什么,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啊!?她到底是谁啊!?表哥~~你跟我回去吧,不要留在这里了,整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连你的格调都会变低的~~表哥~~的70新月似乎完全听不到表妹的话,顾自把自己喂得饱饱的,满足的大了个嗝。
表妹露出一脸厌恶,锲而不舍地摇晃道:表~哥~~~寒水的万年冰山招牌表情终于崩溃,一张脸阴沉沉,挣脱出自己的右手,三两下扒光新月推来的炒笋,走人!——为什么水榭外面的女人这么麻烦!表妹愕然地看着寒水如此毫不掩饰的不悦,不明白为什么表哥突然生气——虽然他总是冷冷的不爱理人,但是对她一直都很迁就隐忍。
(原来乃也知道他在忍?)新月抹抹嘴,好脾气地,大度地,不介意地安慰她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说我。
没格调就没格调,比这难听的话她听得多了——不过表妹这句话,还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吼吼~这是多么没格调的水榭,但是她喜欢。
不过表妹看来并不领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起身继续去追。
表哥~~表哥~~~~寒水——寒水——…………匆忙赶来的锦地罗很郁闷的发现,她被表妹仇视了。
呃,我——只是找寒水有点事……不过她估计……等她把事情说完,表妹会更仇视她。
寒水,你家里人带来口信,你的未婚妻正在来水榭的路上,要你们多些相处,尽早完婚!………………——天雷。
未婚妻?寒水莫名。
未婚妻!新月惊奇。
未婚妻——!?表妹的尖叫瞬间划破耳膜,惊得新月锦地罗闪到一边,不可能!一定是假的!冒充的!!谁没事冒充这个玩?是不是假的,等人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寒水紧紧蹙起眉——新月倒是很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不,大概从来没见过。
——他并不怀疑家里会这么做。
虽然这些年表妹一直锲而不舍的缠着他,好歹替他挡了不少婚事,但是长辈们也早就看出他对表妹没有意思,声明过——如果表妹一直都不能打动他,那么也不能这么拖着,总该给寒水找个媳妇。
他们,还是开始有动作了吗。
二,未婚妻本该于某日到达的未婚妻并未在众人的翘首期待中到来,反而是一匹快马直冲而来,马上之人跌跌撞撞翻下马来,大喊:救命——快去救人——诗音小姐的马车在二十里外遇到了山贼——寒水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锦地罗推了推他,别光顾着皱眉,快去救人!为什么外面的女人这么麻烦……什么麻烦,女人都是需要好好保护的!水榭里的女人就从不会这么麻烦。
……——不要拿水榭里的女人来比吧!三匹快马离开水榭飞奔而去,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另一边,数名山贼围绕着一辆马车,护送的人抵抗多时已重伤不支,山贼为首一人对马车里喊道:出来乖乖就擒吧,让我们看看是哪里来的大老爷,只要跟爷们求饶,把马车上的东西都交出来,就放你一条命去!护卫的喉咙里发出声音,似乎想要阻止马车里的人出来——去求救的人已经离开许久,应该就快等到救援——但是他的刀还没有再次提起,便被一个山贼狠狠一脚,提刀便要刺下去——住手。
车里的人终于传出声音,却是一个女子。
众山贼一面感到意外,一面又庆幸运气不错——这声音听起来清冷和婉,应该是个美女!但见素手洁白,掀开车帘,那女子走出马车来——肌肤盛雪,面容端庄冷艳,却是脊梁直挺凛然无惧。
请放过我的护卫。
众人对她打量了一番,道:放过你的护卫是没问题,不过,恐怕就不能放过你——好,请先放他们走。
急什么,你跟我们回去了,自然会放他们走——一人伸手便要来抓,忽然寒光一闪,那女子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那只手上重重割了一刀。
恼怒的贼人正待上前,女子手中的那把匕首便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谁靠过来,我就死。
这样难的地美人,贼人自然是不会让她死的,于是飞快地动着脑筋——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的是,此时,三匹快马,已经飞奔而至。
一道黑影从马背上跃出,寒光数道,那些山贼还来不及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人已经身首异处。
他站定,只扫了那马车前的女子一眼,见她没什么事,便俯身去看护卫的伤势。
对于诗音来说,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顿时脸色煞白,腹内翻涌欲吐,却丝毫不肯显出自己的柔弱,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她瞪着不再看她的寒水,看他的眼神比看山贼还恐怖——山贼对她来说,只是人渣,而他,却仿佛地狱来的修罗。
喂!你就是冒充表哥未婚妻的女人!?告诉你,表哥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诗音的注意力被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女子拉回来——在他们到来的时候,她便隐约猜到这男子的身份,如今基本可以确定。
他的确就是自己的未婚夫,他的容貌外形的确如父母所告知的那般,但是,他们却没有告诉她他是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扫了一眼眼前的两位女子,她心中冷笑,这就是他来救自己未婚妻的排场么。
带着两个女人前来,他可有把未婚妻放在眼里?心中的不屑几乎都表露在脸上,但是她的教养却让她依旧不能失礼,虽是言不由衷,倒也礼数周全——小女子诗音,谢过救命之恩。
另一位女子——来凑热闹的新月看了看她,诗音?不会刚好还姓[林]吧?她笑眯眯地问道:呃……贵姓?父姓蓝。
礼数周全姿态高傲——可惜一张美美的脸蛋儿上阴沉的表情暴露了她心里的不悦。
新月应付地对她笑了笑,便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寒水——有表妹如此,有未婚妻如此,你这人——真……点儿背。
刚刚蓝诗音面对山贼那一番举动他们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若在外人眼里,大概会感慨这女子多么高洁多么贞烈多么不容亵渎,可是在新月看来——呃,她实在不太喜欢跟这种自尊心超强的女人打交道。
但愿寒水会喜欢这个调调……就在她替寒水祈祷的时候,寒水看完其他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微微蹙了蹙眉,走过来,道:在下寒水月。
蓝诗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用他现在的名字来称呼,寒水公子,这是贵府让我带给你的信。
想必你已经接到口信,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有一件事,我想说清楚。
婚事是父母定的,父母之命,我自不会违抗。
但是,我不需要什么未婚夫,希望寒水公子不要与我走得太近。
……新月愕。
表妹已经直接爆发——你以为你谁啊!?我表哥哪里配不上你怎么的!?你以为你多清高!?——她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寒水已经爽快点头,回去了。
——啊啊啊气死人了!三,好男人好男人的定义是什么样的?——体贴老婆,爱护家庭,负责任,不花心。
新月一直都觉得寒水算得上无可挑剔的四好男人,居然有人不要?这蓝诗音的眼光,没有比林诗音好到哪里去,比表妹还不如。
寒水检查了一下,蓝诗音的马车已经损坏,但马没有问题。
转头问她,能骑马吗?自然可以的!寒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逞强,但也随她了。
翻身上马,三人一甩马鞭,跑出数丈,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一回头,蓝诗音的马颠颠小跑着,还没走出多远。
发觉寒水的眉毛又要往一起拧,新月连忙冲他挤眉弄眼——算了,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端庄小姐,怎么也要给人家留点面子,大家慢点走便是了。
——她发现自己真的好伟大,都没有落井下石趁机欺负人。
不过,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不想看到寒水这样一个帅哥哥年纪轻轻就因为皱眉太多长了皱纹吧。
表哥~~我的马受伤了,我跟你乘一骑好不好~~为了等[未婚妻]而慢下速度,让[表妹]心里万分的不舒服,翻下马便缠了上来。
——她的马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寒水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那匹精神奕奕的马竟然四脚发软口吐白沫……默,这可是水榭精心饲养的快马,培养这么一匹不知道要花多少钱配种,又用多少人力物力和大把的银子饲养,表妹竟然……新月转了马缰的方向,凑过去看了看,笑眯眯地转回头来,哪有?这马不是好好的么?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马鬃,瞧,身强体壮肌肉匀称线条完美,再跑个几千里也没有问题~表妹咬牙切齿,无奈寒水看了一眼新月笑眯眯的脸,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便驾马走人。
她也只能愤愤地爬回自己的马。
——蓝诗音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屑地转开头,视而不见。
她不需要未婚夫,尤其是这种冷血又没节操的男人。
二十里实在算不长太远,可是这样慢慢走,也得走上一段时候。
寒水展开蓝诗音带来的家信,两边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这一天皱的眉,比二十年加起来还多。
那封信上居然说,只给他一个月时间跟蓝诗音彼此熟悉联络感情,一个月后无论如何也要他成家立室!寒江水月(下)我们回来了~~新月刚一下马,便落入香香却冷冷的怀抱,打了个寒颤。
抬头,迎上笑无情的笑脸——不过显然,他笑得不怎么开心。
在我没有看到的时候,便自己跑出去,嗯?你应该没有忘记自己的[限定范围]吧?沉默。
几乎在回到水榭之后,笑无情一忙起来,新月便把所谓[限定范围]这回事忘到脑后去了。
让她整天整天必须在某个人的视线之内过活,就算这个人是笑无情,也让人很受不了啊。
蓝诗音来到水榭,整天里就是呆在房间里布出来,寒水更是被表妹追得来去匆匆不见踪影,这样的两个人,要怎么联络感情?——新月偷了寒水的家信,拿去跟锦地罗一番商量,两人决定,为了寒水将来家庭生活的安定,他们一定要帮二人培养感情!放眼水榭,在寒水和表妹的追躲游戏中有能力不被表妹发现地靠近寒水,并且又有这个兴趣的,便只有新月一个。
表妹前一刻还喊着表哥,紧紧追在寒水后头,转个弯,人竟然不见了。
当她急忙四处寻找,身影远去,新月却拉着寒水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对着表妹的背影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寒水,陪我出去玩,好不好?你?寒水看了看她,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
好了,快来。
她拉起寒水,不管他同意否,直接拉出水榭。
山坡上阳光明媚,看起来倒是郊游的好时候。
可是新月不会特地花费力气躲着笑无情特地跑出来郊游,就算会,对象也不是他。
果然,当他看到山坡上的锦地罗,还有蓝诗音的时候,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锦地罗~~新月冲她挤挤眼睛,让锦地罗去请蓝诗音果然是对的,换了新月,怕是她来不来呢。
但是一来蓝诗音对锦地罗没有成见,二来锦地罗是主,她是客,客随主便,以她的教养,也不好一再推辞。
蓝诗音见寒水到来,只微微一迟疑,便客气地颔首,脸上虽无微笑,但也不算失礼——自然,是以一个外人来说。
锦地罗和新月暗中一左一右踹了踹寒水——好歹那是他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啊,给点热情吧。
!天气多好啊!是啊是啊——蓝诗音嗯了一声,寒水没反应。
默——出来走走对身体很好呢!是啊是啊——蓝诗音又嗯了一声,寒水还是没反应。
继续默——真累人——新月暗道为什么这一集的主角不是她啊!?她当主角的时候几时冷场过,还这么累人!为了不抢主角风头,她只能重新再来一次:天气多好啊!是啊是啊——正说着,天空突然卷起了狂风,乌云笼罩而来——新月抬起头,迎着砸下来的雨点——果然是主角太背的关系么。
新月灵机一动,拉着锦地罗,便冲另外两个人喊:快找地方避雨!然后咻咻就没了踪影。
蓝诗音不懂武功,未免她淋湿,寒水只能道一声:失礼了。
半抱半扶,带她凌空而去。
蓝诗音下意识想要挣脱,然而一张口,灌了满嘴的冷风,随即惊觉自己竟然在半空中,只能惊慌地攀住寒水,薄唇紧抿,逞强地不让自己的惊慌显露。
待赶到城镇里,蓝诗音身上已经半湿,寒水却更是全部湿透。
她想到一路赶来时寒水谨慎地挡在雨水淋来的方向,明明自己不屑于同这个人在一起,却被他照顾着,心里有点难以说清的感觉。
看来雨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这样赶路怕是要淋上很久,暂时先在这里落脚吧。
寒水带她进入一家客栈,吩咐小二道:请送这位姑娘进房间,不知道镇上哪里有成衣店?客官,成衣店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过两个街口就有,但是外面雨这么大——蓝诗音也看着外面又是风又是雨,不自觉地有些担心。
寒水只淡淡道:无妨。
,小二连忙从柜台里拿出一把伞,客官,这个您先用着吧,面得新买了衣服也被淋湿。
多谢小二。
寒水接过伞,便冲出了店门。
外面风雨斜飞,恐怕打了伞也没什么效果,蓝诗音担心地张望了一下,才跟着小二上楼。
那个人轻功那么好,她担心个什么。
待寒水从成衣店回来,果然整个人已经成了落汤鸡,买来的衣服却因为护在伞里而没有淋湿。
换上吧,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
他将衣服递给诗音,自己又走出房间,让她有时间可以换下衣服。
虽然态度亦然冷淡,不曾给人半点笑容,但是所作的事情却跟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不同的细心。
蓝诗音看着手里的衣服,开始觉得,也许……自己对他的印象应该改变。
尽管及时换下了衣服,蓝诗音仍旧着了凉,未到夜里便开始发热。
寒水拖了老板娘代为照顾,但是到了夜里,热度不但没有退,反而渐渐升高。
蓝诗音只觉得一阵冷一阵热,头脑昏昏沉沉,听到有人说话的的声音,客官,您看,这怎么办好?这样的大雨,郎中是不会出诊的。
老板娘,药铺在哪里?哎,就在…………可是这个时候,药铺也该关门了——我去看看,她劳烦你照顾了。
哎,你这小相公,对你媳妇真好——她才不是……恍惚中似乎听明白了这句话,想要反驳,出口却只是微微的呻吟。
生病的时候,人似乎就容易脆弱。
身上软绵绵的,好像没有着落一般,这种感觉让人害怕,怕寒水月就这么走了不再回来,丢她一个人在这里。
每一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床边陌生的老板娘,她都只轻轻问一句:他呢?就快回来了。
这样的对话不知重复了几遍,他却还是没有回来。
老板娘轻轻笑她,别担心,那位相公待你那么好,还能不回来么?这大晚上的,又下雨,药铺怕是都关门了,他恐怕要耽搁一会儿才回来呢。
蓝诗音听着老板娘的话,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力气再反驳,忐忑着又睡去。
(某蜓在发烧……一边发烧,一边写别人发烧……我也想睡觉……)不知几时被人轻轻摇醒,老板娘已经不在床边,寒水的手出乎意料的温暖,轻轻扶起她,把药喝了再睡。
被暖暖烫烫的手扶着,忍不住想要多接触一会儿。
对于这时的记忆,便只有这双手,却连连药的味道都不知道是不是苦的。
寒水一勺勺地喂到她嘴边,她便一口口的喝,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关系,脸色绯红——他的动作细致,耐心,她在这样的温柔之下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只能木讷地咽下不知喂的药汤。
每喝一口,脸却红上一分。
寒水依然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心里却每喂一勺,便暗叹一遍——好麻烦……好麻烦好麻烦好麻烦……的74寒水在她的床边守到清晨,见雨小了些,便以水榭的联络方式报了信,让人前来迎接。
然而水榭回复来的消息,却只有新月那笔纤细却简易得古怪的字迹——我们很忙~非常忙~如果蓝姑娘已经无碍,你就交付给你好好照顾哦~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回来~~加油哦!寒水微微蹙眉地把那张纸揉烂,丢进窗外的雨中。
水榭里的新月和锦地罗期待十足——寒水这样的好男人,是个女人,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这样朝夕相处,还怕蓝诗音不乖乖爱上寒水么~~?所以她们耐心地耗着,耗了足有三日,估计蓝诗音的风寒应该已经无碍,才晃晃荡荡地骑马前来。
嗨~寒水~~表哥~~~一个不明物体越过新月,直向寒水扑去,他侧身一让,表妹直接扑向了床,跟蓝诗音扑在一起。
哇啊——!又是你这个女人!!竟然缠着表哥不让他回去!不知廉耻!!蓝诗音冷冷地转过脸,根本看也不看表妹,将她无视。
几天没见寒水,表妹没有多余的心思跟蓝诗音较劲,只一劲儿缠着寒水,整个人挂在他的手臂上。
表哥~~我们回去吧~~蓝诗音脸上冷冷的,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别过脸不去看他们二人,却又用眼角冷冷地扫视着。
新月和锦地罗对视一眼——这算是有没有进展呢?诗音你身体没关系了吧?来,我们回去了。
嗯。
蓝诗音漠然地起身,披了外套,看着表妹挽住寒水的手臂拖出门,微微一顿,便继续视而不见。
——她不喜欢表妹这样缠着寒水。
虽然一开始也很看不顺眼,但那时的不屑,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不舒服,盘踞在胸口,只想表妹离寒水远一点——上前告诉她,寒水是她的未婚夫,究竟是谁不知廉耻?但是,长久以来的教养和矜持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便只能不悦地转头,尽量不去看他们二人。
可是,寒水为何允许表妹如此缠着他呢?他为何不狠狠地拒绝——难道他对表妹也有意思?她的心思只放在肚子里,对谁也没有表露,如何能知道这可是个大误会。
此刻的寒水手臂上挂着个表妹,微微蹙眉向锦地罗看去——怎么把她也带来了?锦地罗无奈苦笑下——这个……她要跟,谁也不能把她绑起来拦着不是?有的时候,寒水还真的想把她绑起来关着。
四,成亲水榭里每日不变的戏码不知几时换了角色,寒水依然走在头阵,黑影刷刷而过,躲避着粘在后面的表妹。
只是,新月没有继续跟在后面看热闹——她支着下巴坐在阁楼的窗户旁看,看另一个在看的人——表哥表妹的一追一跑尽数落在未婚妻的眼里,她的目光每日追逐着寒水,手里的帕子拧成了破布,满眼的不悦,却依然板着一张脸,不肯坦率地露出情绪。
在看什么?一只手臂把新月揽了回去,十指盈盈白皙而细长,看得人很想咬上一口。
在看一个个有话不说的闷骚男女。
笑无情轻轻嗤笑一声,新月不客气地回头瞪他一眼——你以为自己好到哪里去么?自己当初还不是超级闷骚一个,死也不肯说半句心里话。
结果如今一旦什么都放开,反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成了个霸王无敌粘人精。
碰见笑无情这个超级闷骚,好在自己还是个有话直说有爱就上的人,可是瞧着现在的蓝诗音——遇见寒水这个万年冰山男,如果她不说出来,寒水根本一点都不会察觉!还不如学学表妹,没准儿哪天一个霸王硬上弓,就抱得美男归。
算算时间,蓝诗音来这里也快有一个月了吧?这么说……寒水家的人不是就快来催他们成亲了?寒水总算摆脱了表妹的纠缠,回到自己的院子——在新月的特意安排下,蓝诗音就住在和他同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蓝诗音正站在花园里,看着寒水回来,似乎是在等他,又似乎不是。
寒水从来都不知道蓝诗音到底在想些什么。
蓝姑娘。
他略一招呼,便准备回房,却听到身后蓝诗音不无讽刺地道:寒水公子还真是贵人事忙来去匆匆,想必能够得佳人青睐,自然不必理睬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
寒水微微蹙眉,停下脚步,的确,他从来都不知道蓝诗音在想什么——每次遇上她,倘若是同她说话,她便别开头一语不发,只偶尔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让人觉得她根本不屑同他讲话。
而他若是不理睬她,便必然是如此一番冷嘲热讽,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女人。
蓝诗音心里更闷——她本不是想说这样的话的,怎么一话出口,便好似没了节制。
她明明是想好好跟寒水说几句话的——可是表妹日日里缠着寒水,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同他说上一两句话,心里一直难受得憋闷着。
难得他回来了,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态度呢。
蓝姑娘若没有其他的事,寒水月便先告辞回房——就算你我本不是情愿当这个未婚夫妻,好歹也是有父母之命的,见到我,至于逃这么快么?我蓝诗音还不至于盼嫁到如此低贱,你这般,想要把我蓝家的脸面置于何地?话出了口,蓝诗音自己都想狠狠抽自己——为什么又脱口出这种话来!寒水已经被表妹缠得筋疲力尽,实在没精力再去应付这女人的冷嘲热讽,不管她说什么,只当自己没听到,道一声,失陪。
回了房间。
蓝诗音愣愣地站在原处,看着关闭的房门,她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只能越搞越糟!?新月很快便见到了那位来催促寒水和蓝诗音成亲的人——据说是寒水的小叔叔的男子。
只不过三十上下年纪,容貌俊秀,稍显成熟,但他的行为显然与容貌不符,懒懒地往太师椅上一靠,宛若被抽了骨头一般。
我说小寒水啊——为了你这亲事,小叔叔我可是千里迢迢亲自来跑这一趟,你怎么样,跟诗音的感情联络得不错了吧?一提到这个,寒水的眉毛立刻打了结——联络感情?他根本连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女人难道都是这么麻烦?他真的要娶这样的麻烦回来,两看两相厌地看上一辈子?喂喂,好侄儿,你这是什么表情?蓝诗音这样端庄娴熟的大美人你都看不上?可别怪小叔叔话没说在前头——这一次,我可是身负重任,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成亲!你若实在看不上蓝诗音——他勾了勾手指,低声道:若你中意的是你那个小表妹,也不是不可以……提到表妹,寒水的眉头皱得更紧。
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麻烦!水榭外面的女人,到底为何都这么麻烦!?旁边表妹一脸紧张地期待着,蓝诗音却转过头,一副[你爱找谁找谁去]的模样。
新月看着寒水那副眉头紧蹙,好似要他倾家荡产赔上棺材本似的模样,凑到锦地罗旁边悄悄问:他怎么这么排斥找老婆?难道寒水讨厌女人?没发现啊……在水榭里他一直都显示得很正常——到表妹出现之前。
的45锦地罗想起寒水说过的话,回道:是怕麻烦吧?呃……这两个女人的确很麻烦,在这一点上新月对他深表同情。
既然这样,找个不麻烦的不就好了?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入寒水耳中。
寒水眼前豁然开朗,总算把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小叔,你来,只是督促我成亲,对方是谁,我可以选择的是吗?呃?这个……理论上来说只要不是猴子河马,对方身体健康能生娃娃,并且不是强抢来的,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怎么,你还是选表妹?放心,有你小叔叔我在,只要你中意,我就想办法跟蓝家解释,然后帮你去提亲————不要总是提表妹吧!蓝诗音听到这里已经微微变了脸色,转回头来,紧紧地盯住寒水——难道他真的会喜欢那种毫不知矜持的女人!?表妹看到希望就在眼前,兴奋地唤了一声——表哥~~就要扑上去,寒水手臂伸直,按着她的头推到一臂之外。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既然水榭外面的女人都那么麻烦,那他就干脆娶水榭里的女人好了!虽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麻烦],但多年来早习惯了。
而且又彼此熟悉,不用去搞什么[联络感情]的烂差事!可是说到水榭里的女人……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扫向新月——这一头已经跟了笑无情,自然是不用考虑了。
而最不麻烦的缺月却已经离开水榭,那么剩下的只有……锦地罗只觉得脊背上莫名地凉了一下,便发觉寒水正如同上街买菜挑猪肉一般地打量着她,似乎勉强觉得这块猪肉自己还能够接受,突然伸手一指,对小叔叔说:我娶她!啪嗒——是锦地罗的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一室死寂,相比较另外两个女人变幻不定的脸色,新月在一愣之后,爆出一阵大笑——锦——锦地罗姐姐,恭喜你噢——噗噗噗——她抓住锦地罗的双手,总算,有人有勇气把这棵甜腻毒草娶回去,慢慢地慢性中毒了——锦地罗的下巴仍旧拖在地上,大脑停摆,根本不知道她在跟自己说什么。
这个……小叔叔打量了下锦地罗,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不知本家是哪家千金,该向何处提亲?锦地罗就是水榭的人,直接向我提亲便是。
悠然的嗓音传来,笑无情一身莲白翩然走进屋里,水榭里难得有新乐子,他怎么能错过?表哥——!!表妹终于爆发,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蹲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我不要——表哥!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啊——!!你娶别人,我就去死!!蓝诗音青白着脸色,对寒水指责道:寒水月,你与我本有婚约在先,现在却出尔反尔单方破坏婚约,你将我蓝家的脸面置于何地!?——不,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想说的是——此时耳中被两个女人的魔音贯穿,锦地罗终于恢复神智,脸上乌云密布一手一个把表妹和蓝诗音推开两边,伸手揪住寒水的前襟拎到眼前——死小子!你自己的麻烦,敢拖姐姐给你垫背!丫告诉你想娶姐姐我,没门!!对于年长笑无情和寒水月两岁的锦地罗来说,这些孩子都是她打小看大的毛头小子,算个P男人!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非嫁不可的,一个想嫁却不说的,寒水不想娶。
另一个寒水打算娶的,人家不嫁。
于是笑无情揽着新月看他们鸡飞狗跳,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个言不由衷心口不一,另一个软硬兼施逼迫寒水打消他的念头——笑无情唤人上了茶点,备下客房,招呼着寒水家的小叔做好长期逗留的准备——看来,一时半会儿,这个亲还是结不了的——却不知最后,草落谁家?更多免费电子书,请到 http://www.txdzs.com 下载手机访问wap.txdzs.com免费下载声明:本电子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