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捉虫)……

2025-03-25 11:44:29

随着这场大雪的结束,闵城迎来了到处都挂着红色灯笼的春节。

大家结束了旧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欢欢喜喜地回到各自的家里,度过一个合家团聚的日子。

在这个日子里,无论是富人,还是普通人,都是一样的。

林文森今天一早就启程回自己的老家,接下来几天,贴身照应墨一帆的任务就落到了唐心语肩上。

唐心语将提前从商场挑选好的礼物放上车,开着墨一帆的座驾回墨家老宅。

坐在后座的墨一帆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唐心语,心里觉得这样的位置不舒服极了。

他伸出两指松了松自己的领口,有些烦闷地希望婚礼能早点到来,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唐心语的身边了。

唐心语倒是对今天这样的体验感到新奇。

一直作为林家掌上明珠的她,基本都是享受别人的呵护和关爱。

她瞟了一眼后视镜,正巧看到墨一帆略微不悦的神色。

唐心语问:怎么了?是墨氏的工作吗?墨一帆瞥向唐心语:我不喜欢没能跟你坐在一起。

唐心语:……听到这个回答,哭笑不得的唐心语转着方向盘,快速超车,像哄着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再忍耐一下,我们就快到了。

唐心语的开车风格显然没有林文森稳重,抓起方向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停地超车,并线。

墨一帆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咽了下喉咙:也不是那么急,你可以开慢一点。

唐心语专注地目视路况,再超了一辆:不行,我不喜欢我前面有车。

墨一帆:……待车稳稳地停在墨家老宅门口时,墨一帆下车后暗暗决定,等他站起来后,坚决不让唐心语碰车了。

唐心语倒是没留意到墨一帆的脸色,只是在打足精神准备应战墨家一帮面和心不和的鬼鬼怪怪。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可唐心语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比别人少了婆媳关系紧张的问题。

管家帮忙提着大堆小堆的礼物,唐心语推着轮椅,进入闵城金碧辉煌,但又错综复杂的豪门。

无论今晚在镶金的屋子里会见到什么样的人,听到什么样的话,唐心语都无所畏惧。

因为她相信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爸!唐心语声音甜美地喊了一声坐在正中央的墨老爷子。

墨老爷子身边依次坐着他的几个儿子,而在座位的最末端,唐心语看见了墨澜清和肚子大得快要生的田婉婉。

墨老爷子和蔼地唤着唐心语上前,语重心长地叮嘱两人:看到你们两个好好的,我老头子心里安心多了。

一帆的母亲在天上看到了,心里也会开心的。

唐心语乖顺地连声应好,余光瞥见墨一帆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唐心语站着,墨一帆坐在轮椅上,自然没看见墨一帆眸底瞬间涌起的暗流,随即归于沉静。

墨老爷子递了个大红包给唐心语,笑眯眯:本来这话不该我说的,可一帆母亲不在,我可是替她说的。

你们俩结婚也有些时间了,可以要孩子了,你看澜清都……或许是墨老爷子才意识到什么,生硬地转了一个弯:别被小一辈的人赶到前面去咯。

这必然是要被墨澜清和田婉婉超到前面去的呀。

田婉婉肚子这么大,都快生了,而墨一帆和她都还没……唐心语猛然间打了个激灵。

天呐,唐心语你是疯了吗?现在是什么场合,你在脑子里想什么呀!墨一帆敏感地觉察到唐心语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以为是她被墨老爷子催生的话吓到了,伸手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看向墨老爷子:爸,最近工作太忙了,等不忙的时候再说吧。

墨老爷子瞪了墨一帆一眼:工作都是做不完的,总不如你们一直拖着吧。

要不等年后,你手头上的工作分一些出去,这样多一点时间陪心心,别委屈了人家。

唐心语眼皮一跳,正想抬头去看墨老爷子,又硬生生止住了念头,保持着微垂头的姿势,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娇羞的小女儿姿态,摇了摇与墨一帆相握的手:爸,千万别啊。

我正嫌他天天管我太多,烦死人了呢。

我巴不得他天天忙到天黑才回家,省得老是批评我这批评我那的,我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唐心语侧眼看向墨一帆,朝他眨了眨眼睛。

墨一帆立即意会了唐心语的意图。

无论墨老爷子这一句话是不是在试探墨一帆,或者单纯是为了他们小两口好,墨一帆都不好当众应或者不应下墨老爷子这句话。

应好,墨老爷子就有了理由架空墨一帆。

应不好,墨家一干虎视眈眈的人,就会警惕残废的墨一帆是否有争夺大权的野心。

而唐心语这番小女儿情态的话,就很好地替墨一帆解了围,避开了两难的境地,又不会是场面的气氛尴尬起来。

墨老爷子笑了笑,又闲聊了几句,恰好其他亲戚到了,墨一帆顺势牵着唐心语走到了一边坐下。

唐心语微笑着看着自己认都认不全的亲戚,低声道:我刚刚表现得还不错吧。

抱歉!唐心语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她微侧头看了墨一帆一眼。

只见墨一帆目视前方,神色淡淡,可握着自己的手却紧了紧。

抱歉,你本不应该面对这一切的。

墨一帆保持着脸上神色不动,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唐心语收回了视线,假装去看桌上有什么好吃的小零嘴。

正在墨一帆觉得这一段已经过去的时候,听到唐心语压低的声音,有些含糊。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们是站在一起的。

墨一帆瞳孔一紧,强烈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在众人面前做出失态的行为,而是等着内心刹那翻涌起的汹涌波涛慢慢平缓下来后,才徐徐转头去看唐心语。

唐心语的侧脸微垂,半边长发挂在耳后,半边长发垂在小脸的那一侧,似乎对桌面上丰富的小零嘴感到欣喜,眼里的波光在不停跳跃着,宛若不染尘埃的仙子误入凡间,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墨一帆恍惚间,听到自己的脑海里响起四个字。

在劫难逃。

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逃这个字。

唐心语含着笑意的大眼睛望着墨一帆,捏了一块杏仁酥给他:不知道这个好不好吃,你先替我尝一下。

墨一帆固执地把手垂在身侧,没有去接唐心语递过来的杏仁酥,而是微探过上半身,张口从唐心语如玉的指尖上叼走了杏仁酥。

感到指尖上薄唇擦过的痒意,唐心语快速地收回了手,斜睨了墨一帆一眼,想找张纸巾擦去指尖的痒意。

小叔,你和小婶婶的感情可真好呀。

唐心语抬眼望去,田婉婉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墨澜清,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

这样夸张的姿势,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怀了孕呢。

唐心语决定应下了这一声小婶婶,笑了笑:侄媳妇快生了吧,恭喜!墨一帆的视线轻淡地滑过田婉婉,落在墨澜清的身上。

墨澜清看着唐心语,眼里有酸涩有迷茫,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跟着田婉婉过来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田婉婉没听到身边墨澜清的声音,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他在看着唐心语了,心里涌起一股愤恨,扯了扯墨澜清的手:老公,你还没有跟小叔小婶婶拜早年呢。

墨澜清似才回了神,神情不明地对着唐心语道:心心,新年好!墨一帆声线毫无起伏,没有去追究墨澜清漏掉对自己的招呼,反而执着起墨澜清的称呼来:澜清,你叫错了,应该叫小婶婶才对。

墨澜清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出口。

谁会对着自己的前未婚妻,如今是自己亲小叔的太太而毫无芥蒂?唐心语在心里止不住地冷笑。

她对着墨老爷子从墨爷爷到爸改口都十分顺畅,因为她问心无愧。

换作墨澜清迟迟叫不出口这一声小婶婶,无非就是内心有愧罢了。

唐心语没有好心到那种地步,宽容地让墨澜清不再为难,而是握着墨一帆的手放到桌面上,一副等着墨澜清喊一声小婶婶的架势。

墨一帆凝在墨澜清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冰冷,令墨澜清没看墨一帆都感到了摄人的压力。

田婉婉心中咬牙暗恨,脸上却还笑容恬静,挽住墨澜清:老公,快点跟小叔小婶婶拜年啊,这也是替我们的孩子积攒新年的福气呢。

墨澜清听田婉婉一提到孩子,咬紧了后牙槽,避开唐心语的视线:小叔,小婶婶,新年好!唐心语倨傲地应了一声,端起长辈的架势,教训了墨澜清一顿:过完年,也是当父亲的人了,要稳重一些。

有些规矩虽然我们不计较,可被爸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那边好像有亲戚在叫你们,快去招呼一下吧。

田婉婉本来过来让墨澜清认清楚现实,谁知道被唐心语摆了一会谱,顿时心生不快,但又不想表露出来。

她就是要让墨澜清知道,好好守着自己这个温婉的妻子比任何心存的妄想都强。

等墨澜清和田婉婉离开后,唐心语觉得视野范围都舒适了许多,低声对墨一帆得意地说道:刚才我表现得很有小婶婶的威严吧?墨一帆替她把香槟替换成热茶。

唐心语拦住他端走的香槟杯:干嘛?我还没有喝完呢。

墨一帆瞥了她一眼:现在开始,封山育林。

75、三合一……封山育林?唐心语被墨一帆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飞速地垂下眼睑,端起热茶来做掩饰。

热茶刚入口,又好死不死听见墨一帆说:看来墨太太也十分赞同我的提议。

唐心语:……她含在口里的热茶顿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墨三太太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含笑问好:一帆,你好久没回老宅了。

心语看看今天的东西合不合胃口,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一声,我让厨房去做。

今年的家宴是轮到墨三太太张罗的。

从墨三太太的准儿媳变成弟妹,唐心语望着这位前准婆婆,心里倒是没多少起伏。

不用麻烦了,都挺喜欢的。

墨三太太提议道:心语在这儿坐着会不会无聊,要不要去女宾那边聊聊天?顺着墨三太太手指的地方看去,确实看到了不少脸熟的太太小姐,唐心语下意识看向墨一帆。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墨三太太瞧见了笑话道:一帆,看来心语并没有冤枉你,你看她去社交一下都要先征得你的意见。

墨一帆松开了牵着唐心语的手,温声低语:想去就去吧,觉得无聊了就回来。

唐心语低头替他理了理袖口,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肯定无聊的,但是一个交流八卦的好场合。

你有事就喊我。

唐心语很快就融入了太太小姐的圈子里。

如果说在社交场合里,什么东西是最容易让人围绕在你身边的,没有其他的答案,只有名望和利益。

而这两样东西,随着唐瑞峰彻底落败,已经成为了唐心语身上的黄金标签。

站在人群外,协助墨三太太招待客人的田婉婉用力地用指甲掐进掌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嫁入墨家后,便会摆脱唐心语的阴影,成为人群的焦点,可现在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不,唐心语给她的阴影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无法挣脱。

别看了,有些人就出生在罗马,你终其一生都赶不上。

墨三太太站在田婉婉的身侧,严厉叮嘱她,你把自己负责的事看紧一点,今天我可不想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

田婉婉微闭了下眼睛,掩下自己的阴郁,声音柔软:知道了,妈。

澜清呢?自己的老公不看好,问我我怎么知道。

墨三太太实在有些厌烦田婉婉那个不能给儿子添助力,反而不停拖累儿子在墨老爷子心目中形象的娘家。

真搞不懂儿子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抛弃林家这么好的岳家,而选择田婉婉。

田婉婉见墨三太太走过她,从容地与各位亲戚觥筹交错,气得肚皮都有些发紧。

她赶紧摸了摸高隆的肚子:不气,不气,妈咪向你保证,该是你的一分不差。

唐心语被各种香水味熏得有些胸闷了,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回头见墨一帆正跟几个男人说着话,便没有过去,找了一个偏厅坐下休息。

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唐心语抬头一看,墨澜清推门而进。

唐心语站起身来,无论墨澜清是不是有意的,她都不想两人单处一室的场景被别人看见,惹来闲言碎语。

谁知墨澜清一看唐心语见到他就要走的样子,有些受伤,语带哀意:心心,我们之间非要搞到这种地步吗?唐心语严肃回敬:看来你又忘了辈分,请叫我小婶婶,侄子。

唐心语特意在侄子两字上加了重音,目光坦然地直视墨澜清:如果侄子没其他什么事,小婶婶就先回去了。

你小叔长时间看不到我,会着急。

墨澜清无奈地后退一步,看似让路,身体却刚好挡在门口:心心,我只是想跟你好好道个歉。

唐心语口气凉了几分:你快点说,给你三十秒。

心心,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有接触?是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还是……墨澜清顿了顿,问,还是他管着你,不准你跟我见面?唐心语这才抬眼看向墨澜清,嘴角微翘。

灯光照在唐心语白瓷般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柔光,如纯洁的天使。

墨澜清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唐心语:你是对别人的评判标准过低了,还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和我先生过得很幸福,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好珍惜来弥补以前错过的时光,哪里有空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唐心语说着这些话时,一脸理所当然地微笑着,却让墨澜清跟吞了一大块冰块似的,寒意从心底慢慢滋长到手心。

唐心语甚至不愿意伸手去推开墨澜清,而是绕过他走向门口。

你真的了解他吗?他表面装着没有野心,暗地里又隐藏着实力争权夺利,你能保证他娶你不是别有居心的吗?墨澜清攥紧了拳头,垂在身侧,极力控制着自己此时不要去拉住唐心语,只能心存不甘地从牙缝里憋出这句话。

唐心语头也不回地离开,冷冷地抛下了一句:最没有资格说别人,就是你!墨澜清望着唐心语决然离去的背影,颓丧地松开了拳头,声音越来越弱,直到听不见:我只是……是啊,对于唐心语来说,最没有资格指控娶你是别有居心的这句话的人不正是自己么?自己一方面同唐心语存续婚约,一方面为了真爱与田婉婉勾搭成奸,可是……墨澜清在这一刻真的后悔了,恨不得时间倒回几个月前,什么事情都还没有暴露的时候,他一定会好好地跟田婉婉断得一干二净,坚持履行和唐心语的婚约。

如果唐心语知道墨澜清此时的想法,心里一定会嗤笑。

他们之间根本不是墨澜清出轨事情败不败露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不是之前的唐心语了。

唐心语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走廊那头站着的田婉婉。

刚见过墨澜清那糟心玩意儿,现在又碰到了另一个糟心玩意儿,唐心语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她。

唐心语视田婉婉如空气,目不斜视地越过她,进入正厅,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唐心语回到墨一帆身边时,视线从他的双腿上滑过,想着墨澜清说的那些话,心里忍不住怀疑,墨澜清是不是知道墨一帆双腿没有残废的事情了?那他会不会拿着这个当把柄来攻击墨一帆?所以今晚墨老爷子才会放出试探墨一帆的信号?唐心语摸着手提包里的手机,想走到旁边去。

刚起身,墨一帆就回身拉住唐心语的手腕:你去哪?墨大少爷端着酒杯,笑呵呵:不是吧,你把弟妹管得这么严?旁边几个人或多或少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墨一帆他们都知道,一向是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一心都扑在事业上,连突然同唐心语结婚都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

今日一看,才知道刚才唐心语回答墨老爷子的话不是托辞,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墨一帆抿了抿唇角,嗓音低沉醇厚:是我离不开她。

众人稍稍错愕,没想到墨一帆会在大家面前,以这么直白的方式承认唐心语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唐心语有些耳朵发热,原先看着墨一帆的视线不太自然地撇开,抬起手指勾起自己垂落下来的发丝到耳后,随后嗔怪道:我只是去给修瑶打一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墨一帆松开了唐心语的手腕:好……等下,外套披上。

唐心语接过墨一帆的外套,略微快步地走向一边的露台上,身后是一阵别有深意的哄笑声。

好不容易平缓了情绪回来的墨澜清,站在人群的外围,听到了墨一帆的话,目光黯然了下来。

田婉婉远远地看见墨澜清的神色,手心紧了紧。

唐心语,你真是只狐媚子……唐心语扫视了一圈,看到周围没人后,调出楚安的号码拨出去。

喂?墨太太?楚安好像十分意外此时唐心语会打电话给他。

楚少,新年好!一帆的秘密是不是泄露出去了?唐心语开口第一句就直接问了,就是不想给楚安心理准备的时间,听他的反应来判断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对面的楚安显然被惊到了一下,静了三秒后才大笑出来:他哪有什么秘密?是不是在外面窝藏了小情人被墨太太发现了?墨太太,这一点我可以替你发誓,其中肯定有误会,墨少绝对是没这贼心也没这狗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唐心语果断打断楚安的哈哈,语速加快,你知道墨家有些人,巴不得揪到他的把柄。

你再跟着他一起瞒着我,我就终止林氏和悦凯集团的合作。

楚安急忙道:不是,墨太太,我真的不敢,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楚安心里开始焦虑了。

斯蒂安暴露的事情他不知道墨一帆有没有同唐心语说过,唐心语今天这口气显然是知道了墨一帆的事,但知道得不完全。

如果他现在没经过墨一帆的同意,就告诉唐心语,谁知道后面墨一帆会怎么收拾自己。

唐心语估摸着楚安开始慌了,他可能会一边拖着自己,一边联系墨一帆,但他肯定没想到墨一帆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而外套现在正披在唐心语的肩头上。

果不出所料,墨一帆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了楚安2的字样。

唐心语使了个坏心眼,把响着铃声的手机凑近了自己的手机,笑道:听到了么?……听到了。

楚安忧郁了,他没有想到唐心语还防着这一手。

唐心语:楚少,你还想临时串供啊?楚安忙道:不敢不敢。

威慑的目的达到了,现在要采用怀柔政策。

唐心语放缓了语速,声音柔和了许多:楚少,我也是担心他。

我不想他在帮助我的时候,自己又被人抓住了把柄。

楚安轻叹了一声:可不是嘛……一听到楚安这么说,唐心语心猛地提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手僵住了。

她刚才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想诈一诈楚安,没想到……楚安在那头唠唠叨叨,把全部倒出来了:之前墨太太忙着整垮唐思雨唐瑞峰的时候,墨少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就暗中动用斯蒂安这枚暗棋,假装来势汹汹地去同唐思雨争夺项目,唐思雨一看出现了竞争者,急于求成就通过质押股份来换资金签订了合同……唐心语眼睑茫然地眨了一下,她以为唐思雨之前还要考虑一下,后面又急轰轰地同意了元总监的提议,是因为自己那天在医院里刺激何碧莲的效果。

后来墨少又使唤了斯蒂安CEO朝唐瑞峰露了露口风,好像要拉唐瑞峰一把的意思,唐瑞峰就上当了,整天扒着克瑞斯……就是斯蒂安CEO,墨少在美国的同学,没空去留意唐思雨的动作。

唐心语知道墨一帆找人去拖住唐瑞峰,但具体找谁墨一帆没有告诉她,只叫她安心,会给她办好。

她真的不知道斯蒂安背后的主人是墨一帆。

唐心语咽了下口水:这个秘密是怎么泄漏出去的?楚安:可能是最近斯蒂安跨领域的行为太频繁,太突然,所以引起某些有心人注意了,我们也在查。

墨少交代斯蒂安,近期暂时不要有其他动作。

唐心语:我知道是谁,你们去查查墨澜清。

楚安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卧槽!肯定是因为斯蒂安插手城西那块地的事,让墨澜清注意到了斯蒂安。

我之前就跟墨少说过了,过早暴露这枚暗棋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这样容易把原来各怀心思的墨家人迅速聚拢在一起,统一把矛头对准他。

可他那夜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就要……唐心语明白楚安的意思。

墨家人本来实力都相差不大,各自为谋,相互竞争,现在突然发现墨一帆的实力高出了他们每一个人一大截,必然引起大家警惕,决定联合起来先搞掉墨一帆。

墨一帆为了帮自己,计划外暴露了自己的实力,现在成了墨家人的活靶子。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头到尾,墨一帆都没有把他的暗中帮助告诉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是今天,唐心语听到墨澜清的话,敏感了一些,哪里会想到要找楚安求怔?墨一帆就想这样暗暗替自己遮挡掉所有的风风雨雨吗?唐心语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要同楚安说些什么,冷冷的风就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堵住了她的嗓子眼。

楚安马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过多的,墨一帆既然瞒着唐心语,自然是不想让她太过于担心。

夫妻俩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应该插手过多。

楚安赶紧补救:墨太太,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墨少有自己的计划,就他这么腹黑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的?你不用忧心。

唐心语挂了电话后,墨一帆的手机来了信息。

楚安发了一个告饶的表情:墨太太太机智了,我实在瞒不过呀~唐心语默默地按灭了手机屏幕,两手插兜回到大厅。

墨一帆似乎在随时看着露台这边的门,唐心语一进大厅,墨一帆就看见了她。

目光牢牢地笼罩在唐心语的身上,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

墨一帆握了握她的手:怎么聊这么久?手都凉了。

唐心语露出一个真心的笑颜,捏了捏他的指尖:聊得开心嘛。

年夜饭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唐心语推着轮椅,陪着墨一帆穿行在一堆笑容满面,皮下却各怀心思的人群中。

今晚进入墨家老宅时,唐心语觉得有墨一帆在身边,觉得心安。

可现在她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要站在墨一帆身边,给他力量。

墨家的年夜饭很盛大,摆了八桌。

这一顿年夜饭,菜肴虽然昂贵精致,可唐心语没吃多少,脸上的肌肉都快要笑僵了。

偌大的一栋金灿灿的房子,是闵城多少人想要攀着交情进来的,可唐心语不喜欢随时要面对着不同心思的打量,也厌倦要随时揣测别人说的每一句话。

吃过年夜饭,墨一帆领着唐心语去向墨老爷子告别。

墨老爷子挽留了几句。

墨一帆坦然道:爸不是要让我们早点给您报上好消息吗?我们这就回家给你准备好消息去。

这样的事以这样冠冕堂皇的形式说出来,也只有墨一帆了。

唐心语只要在他身边做出娇羞状就没她的戏份了。

唐心语开车,墨一帆照例坐在后排。

唐心语几次通过后视镜瞟向墨一帆,在年夜饭上喝了几杯酒的墨一帆微醺,闭着眼睛。

到了一个路口时,前面好像发生了交通事故,好几辆车堵在了一起,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大过年,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呢?唐心语微微叹息,希望前面交通事故里的人没出什么大事。

她略微思索,就转了方向盘,抄了一条小路。

小路的路灯就昏暗了许多,唐心语放慢了车路,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车身晃动了几下。

唐心语看来一眼后视镜,稳住了车身,缓缓停了下来,回头对墨一帆说:好像车胎扎到了什么东西,你等一下。

墨一帆目光灼灼地盯着侧方,喝道:别下车!可是,晚了!急性子的唐心语已经拉开了车门,一脚迈了出去。

路边突然蹿出好几个人影,一把制住唐心语,在唐心语正要抬脚向后踹向男人的关键部位时,一截冰冷横在她的喉咙处。

唐心语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各种念头。

商场上的对家?墨家的人?抑或是……唐家?坐在车上的墨一帆在看到歹徒把锋利的匕首横在唐心语的雪颈上,瞳孔一紧。

他身侧的车门被拉开,相同的匕首也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后座的另一侧车门被拉开,两手被一次性塑料圈捆得紧紧的唐心语,被推搡了进来,撞到了墨一帆的肩膀上。

墨一帆一伸手要去扶,脖子上就一阵刺痛。

唐心语大喊:住手!我们不动!唐心语费劲地将自己的身体紧挨着墨一帆坐好,架在墨一帆脖子上的匕首才松了一些。

唐心语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帮人有四人,每个人戴着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黑色头罩,统一的黑色工装服。

一人把风,一人换车胎,两人各持着一把匕首横在唐心语和墨一帆的颈动脉上。

分工明确,训练有素。

唐心语试图想同歹徒做下协商:你们要钱么?我可以双倍给你们。

没有一个人吭声,但横在颈动脉上的匕首向下压了一些。

换车胎的人迅速换好车胎,启动了车子,往城外开去。

见车窗外已经越来越偏离城里的主干道,墨一帆镇定道:如果他们收了你的钱,违背了雇主的意愿,就不要在这条道上混了。

唐心语调整了下气息:你很清楚嘛,不会你原来也干过这种买卖吧?墨一帆气息一顿,换了一种开玩笑的口吻:不好意思让墨太太见笑了,我只是恰巧比墨太太见多识广那么一点点。

唐心语接着打趣:大过年的,也难为各位好汉黑灯瞎火地窝在草丛里这么久,等我们。

四位歹徒:……见四位歹徒依旧不吭声,唐心语故作讶异:不会刚才路口的那个交通事故也是你们干的吧?四位歹徒:……唐心语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我还在叹息,不知道谁家的年会不好过了。

四位歹徒:……见怎么也撬不开四位歹徒的嘴,唐心语手背悄悄地去碰墨一帆的手。

谁知手才刚移动了一寸,横在劲动脉处的刀就压了下来。

唐心语叫了起来:哎呦,轻点轻点,我只是被各位的气势吓到了,想靠着我先生近一点。

墨一帆抿着的唇线忽然翘了翘。

坐在唐心语身侧的那名歹徒,威胁一般压了压手里的匕首,唐心语感到细嫩的脖颈处一阵火辣。

墨一帆斜眼瞟见了唐心语的脖子,冷声道:冲我来的就冲我来,你们不要动她!见唐心语坐直了身子,匕首又松了松。

唐心语倒吸了一口冷气,埋怨着墨一帆:你看你,平时多不会做人,搞出这么多仇家,害得我都被牵连了。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墨一帆看见了唐心语对她眨了眨眼睛,配合道:要不然唐老师来教教我,怎么做人比较好?首先,遵纪守法,违法的事情当然不能做。

命都没了,赚来的钱还怎么享受……坐在唐心语身侧的歹徒听不了唐心语念经一样的唠叨,忍无可忍地出声:安静!我们要抓的就是你!唐心语一愣,没想到这群亡命之徒真的是冲自己来的。

墨一帆眉目微敛,掩下眼底的凶光。

唐心语轻松地耸耸肩:那这样更好办了。

你们的雇主只要求你们抓我,那是不是可以把他扔下车了?不行!墨一帆同一时间冷喝起来。

唐心语没有理会墨一帆的暴怒,继续跟着歹徒扯:如果你们功课做充分了,应该就知道我们今晚从墨家出来就是要回林家一起守岁的。

如果林家超过十点都还没见我们回去,肯定就知道我们出事了。

我是外公的心头宝,我一失联,他老人家一定会报案的……墨一帆:不许说了!唐心语跟没听见似的,语速越来越快:你们现在还开着我们的车,警察很快就可以找上来。

所以坚持用这辆车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等一下你们肯定会弃车。

墨一帆:我不同意!唐心语厉声大喝:你给我闭嘴!唐心语神情越来越肃然,语速不停:我先生是一个坐着轮椅的残废,你们带着他,无论乘车还是步行,他都会成为你们行动的累赘。

既然雇主要的只是我,就扔了他。

你们少担风险,还能拿到酬劳,何乐而不为呢?唐心语敏锐地觉察到其他三人都看向了她身边的歹徒。

很好,她已经找到了四人中的头头。

她身边的歹徒微微点头,车子开得更快了,直接驶到了荒郊野岭处,确实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歹徒拉开了车门,搜走了墨一帆身上的钱包和手机,然后蛮横地连人带轮椅推下了车。

哐当——嘭——光听声音,就知道摔得有多重。

唐心语心脏抽痛了一下,随即不停告诫自己要冷静。

她的掌心里还捏着刚才墨一帆被扔下车之前,塞到自己手里的袖扣。

袖扣一头是尖的。

唐心语并不是有多么舍己为人的伟大精神。

因为在两人作为人质的情况下,身体上有弱点的墨一帆显然更容易不引起歹徒的警惕心。

他们都认为墨一帆只是一个走都走不了的废物,等警方找到他时,说不定他自己就先饿死在荒野里了。

但是,唐心语把唯一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墨一帆身上,因为她知道他没有残废。

其实在心底,唐心语还有另一个原因。

墨一帆留在这里,一定会为了保护她而站起来与歹徒发生冲突,这样墨一帆伪装残废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墨一帆已经为了自己提前暴露了本应该隐藏的斯蒂安,现在再为了自己暴露身体的秘密,唐心语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她不能一味心安理得地享受墨一帆的付出,她也要为墨一帆做些回报。

保住他身体的秘密,又能让他尽快报警提供线索,这样做,怎样都不算亏。

唐心语听见身体里的血液不停冲撞血管的声音,她握了握藏着袖扣的手掌。

一定会有办法的。

如唐心语之前所说的,车进了山后,歹徒就拉扯自己的下车,跌跌撞撞地往树林里走去。

歹徒浇了两桶汽油到黑色卡宴上,扔出了一只打着的打火机。

嘭!一声巨响。

火光迸溅,金属板四处横飞。

唐心语浑身一震,脚下的高跟靴子被拽下,扔到了树林里。

整个人被拖着踏入了一条小河。

冰凉的河水很浅,还没没到唐心语的小腿肚。

顺着河水水流的方向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走到唐心语的脚都快被冻麻木的时候,终于被扯上了岸。

他们登岸的地方显然也是特意挑选的,都是厚厚的杂草,根本留不下任何足迹。

一路上,唐心语都在心里默默数着秒数,计算着自己行程的时间。

还没计算完,又被扔上了一辆越野车,头上被套上一层黑色的塑料袋。

唐心语在心里暗暗地咒骂了几句,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景象,越野车行进的路线也是绕来绕去的,把唐心语整得快要吐了。

等好不容易被歹徒扛起来,扔到地面上时,唐心语才感到心里微微踏实了一些。

被困的手指悄悄抠着身下的地面,满是泥土,周围没有一丝声音,但有一种金属生锈的味道,可能是废弃的仓库。

唐心语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恨不得调动起所有的感官去判断自己身处的位置。

现在离墨一帆被扔下车的地点大概过了快五十分钟的路程,中途又是下水又是换车。

墨一帆他……真的能找到自己吗?唐心语握紧了袖扣,锋利的尖端微微刺进自己的掌心。

唐心语怕痛,她得靠这种方式来保持清醒,又不敢真的刺太多血出来,怕被发现。

掌心传来的刺痛感令唐心语七荤八素的脑子,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感觉三个歹徒守在旁边,一个歹徒出去打电话了。

既然是冲自己来的,唐心语实在想不到别人了,只有唐瑞峰。

没想到唐瑞峰真的狠心到去害亲生女儿的性命。

唐心语有些后悔,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顾及着林彤的感受,现在留虎为患。

那唐瑞峰绑架自己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泄愤?还是钱财?根据歹徒们自从把自己扔下来后,就没有再搭理过自己,唐心语倾向于后者。

一想到歹徒会打电话去林家,勒索钱财,唐心语就急得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家该会乱成一锅粥吧。

唐心语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特别漫长。

漫长到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很重,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啪!忽然间,唐心语听到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

室内光线一下子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中。

周围响起了几人的脚步声。